有的时候,人的情绪是很莫名其妙的一种东西,
就像秦一琅,从不知内疚为何物的他,却在面对花放的时候手足无措。也许因为他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也许因为他们共同生活过一段时间。大概是两年?还是三年呢?他不记得了,却使终无法忘怀那一年他刚刚学会叫爸爸,他激动地抱着他转了三圈。原来他也有过为人父的自豪。如果那个叫闹闹的孩子也叫他一声“爸爸”呢,他还会找回当年那种喜悦的心情吗?可是他却残忍地利用了那个被他抛弃的无辜孩子。
秦一琅使劲甩了甩头,有些东西他不敢深想,也不能深想,可是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想他仍旧会那样做。
“小放,你来送我吗?”秦一琅看着花放面无表情的脸,琢磨不透他的心思,小心翼翼地问他,似乎有些异想天开的味道。他那么恨他,又怎么会来送他呢?可是虽然机会很渺茫,但他仍旧抱了一丝幻想。万一真的是呢……
秦一琅忽然激动了起来。
而花放也忽然伸手揪住了他的领子,居高临下地瞪着他的脸。
“都说儿子打老子是要遭雷劈的,”花放的脸上挂着不明所以的笑,似乎很开心,又似乎很伤心。
“可我不怕
。”停顿了一下,他说。紧接着,一拳挥在了秦一琅的脸上。
秦一琅哀嚎着翻滚在地。
一旁的虞晴惊叫了一声。
花放又一次揪住了秦一琅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又一拳朝着他的面门打下。“第一拳是打你生他不养他,第二拳是打你不养他还利用他。”
看着秦一琅再次翻滚在地,花放的眼中满是厌恶,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清冷:“好了,你记住了,从此你和他再不相欠,他……再也不是你儿子了,以后再也不许你来找他。”
花放拉着虞晴的胳膊将她塞进车里,然后猛打方向盘,掉头绝驰而去。
看着飞驰如闪电的汽车消失在自己眼前,秦一琅踉跄着爬了起来,眼中无神,喃喃自语:“放心……再也…不会回来了……”
一路无话,花放将虞晴放在她所居的公寓门口,便准备离开。
这时,虞晴才犹豫着问他:“小放,你打算怎么处理?”
还能怎么处理,他需要反思自己的态度问题,而某人则需要被打屁股,然而比
这些更重要的却是现如今要如何找到某人。当然,这些是不能说给虞晴听的,花放轻轻摸了摸鼻子,安抚道:“小阿姨,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说完便潇洒离开。
花放似乎重拾了自信,虞晴却仍旧担忧不已,他知道自己想要的,那她呢?还有她身后的颜家。有时候,勇往直前的后果是撞的满头血包。虞晴知道他不怕,可她却怕他痛。
离开了虞晴的公寓,花放不想回家,漫无目地的上了高架桥,接着又下,转悠了一圈,
决定去反思,就在池小喻家楼下。那个看似简单又温馨的小家现如今漆黑一片。颜行一来接她走的那天,他伪装的很好混在嘈杂的人群里远远地看着,当时的自己好像是心如死灰,竟然没有半点冲动想要冲出去拦下她。而此刻他却异常懊恼,搞不清楚是懊恼自己对她的不信任,还是懊恼自己面对突如其来的打击所表现出的消极态度。如果从一开始,秦一琅冲出来的时候,他能够第一时间挡在闹闹的身前……
花放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他居然忘了他对她的承诺,他说过会保护闹闹不伤害闹闹的,却混蛋地发出了要求做亲子鉴定的新闻,她一定伤透了心。
凌晨一点,花放拨通了许生的电话。
“喂,给我李水晶的手机号码。”花放的腔调淡得就像午夜索魂的幽灵,又空寂又虚渺,显得异常的诡异。
这声音太过提神,刺激的许生立马从混沌的抱怨中惊醒过来,结巴问道:“现……现在就要?”
“没错,就是现在。”百年不遇的,花放很好脾气的再次强调。
“可是,现在是半夜,半夜打扰人睡觉是很不礼貌的事情。”
花放冷哼一声:“怎么,你有意见?”
许生立马觉悟:“没…没有,你稍等。”纵然相隔很远,没有生命威胁,然,许生始终不敢正面挑战的是花放的耐心。所以,亲爱的水晶姐,你自求多福吧!
凌晨两点半,好容易才陷入梦乡的池小喻被手机铃音吵醒。为了避免被人骚扰,她前几天便换了手机号码,她的朋友原本就不多,可以完全相信的少之又少,是以目前为止知道她新号码的除了帮她买号的颜行一以外,便是李水晶了,再是以,现在会打电话的肯定就是李水晶。
拿起手机一看,嘿,还别说,猜错了,竟然是没有署名的陌生号码。池小喻皱皱眉,摁通了电话,听到那厢的声音后,眉头皱得更深了。
“小喻啊,救命啊!”
竟然还是李水晶。只是这三更半夜的唱的是哪一出啊,喝高了吧!她活得还真是洒脱。池小喻叹息:“怎么了,喝迷糊了?”
“来我家吧,来救我的命。”
得,还真是喝高了。池小喻软声劝慰:“水晶啊,乖乖睡觉,别闹了啊,我明天再去你家找你。”
李水晶狂躁了,“池小喻你给我听好了,我没喝高,我什么酒都没喝,连江米酒都没喝,我清醒着呢!求你了,来我家吧,就是现在,你要不来,我没法活啊!”
“什么跟什么呀,乱七八糟的,赶紧睡觉。”池小喻哭笑不得,抬高了声音假装训斥她。喝高的人都会说自己没醉,就像犯了错误的人们,最常干的事情就是死撑着脸面打死打残也不说自己有错。
李水晶真的急了,叫道:“池小喻,你现在要不来,就等着明天给我收尸吧!”
“啪”一声,电话挂了。
这气势太凶,震得池小喻直发愣。
而,那厢的李水晶却开始发虚,尤其是看见随意窝在自家沙发里,随意摁着摇控器的男人。怪不得许生那么怕他,原来他有让人害怕的本钱,不需要言语,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足以秒杀一切。鸭梨山大啊!
李水晶毫无形象的打了个大哈欠,含糊不清地说:“那什么,电话已经打过了,明早还得开店呢,我能进屋睡会吗?”
花放没有说话,只抬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大门,转头继续盯着电视。
好吧,他的意思她明白,就是说池小喻不来她是绝对睡不成觉的。李水晶哭丧着脸,自我安慰道:没事儿,其实午夜场的电视剧是很好看的。”
这时,电视画面却啪一下瞬间消失。花放呢仍旧保持着先前的姿势,慵懒的像一只大型猫科动物,半眯着眼睛,时刻准备扑向猎物。
李水晶抽了一下,很明智的选择禁声。
池小喻想了又想,觉得李水晶太过反常,实在是放心不下,便穿好了衣服,留了张字条,匆匆出门。
当可爱的敲门声响起时,李水晶热泪盈眶,直接扑了上去。“小喻,我终于能睡觉了。”
池小喻还没弄清是怎么一回事,便瞧见了一双透着清光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就和梦里的情景一般。
第五十章
那双眼睛和梦里的一般。不一般的却是瞧见那双眼睛时的心境。
竟然没有恐慌,没有激动,亦没有此去经年,再回首已是沧海桑田。
池小喻的平静,出乎了自己的意料。仿佛那个人,只是很久不见的陌生朋友,心中涟漪不再。
池小喻忽然觉得好笑,自己病了一场,似乎通透了许多,所有的纠结已不再是纠结。
池小喻的笑灼伤了花放的眼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个从不敢正视自己的池小喻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便是眼前这个会带着嘲讽笑意的无畏女人。是的,她是无畏的,无惧一切。她所表现的强大,让他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可恼的是事实上,这一次他是真的没帮上她一顶点儿忙,甚至伸手将她推开。
原本就没有靠近的两人,再生间隙。他该怎么弥补?
“谈谈?”站在门口的池小喻,率先打破了沉默。这个时候,人都已经找上了门,躲是躲不开的,还不如好好的谈一下,老话不是说“再见亦是朋友”嘛。
“谈谈?”花放诧异了片刻,稍一沉思,问:“换个地方?”
池小喻瞥了一眼强撑着眼皮儿可怜巴巴的李水晶,叹气点头。
她拍拍李水晶的肩膀以示安慰,转身离开,花放紧随其后。
送走了瘟神,李水晶立马精神了许多,大出一口长气,静坐了半晌,拿过旁边的电话,拨下一组早已烂熟于心的手机号码。
“颜先生,小喻和花放走了。”
“谢谢你,我知道了。”昏黄的台灯下,池小喻留下的便签字条散发着淡淡的清光,颜行一将它握在手里,左看右看,仿佛是想看出些其他意喻来。
此刻,他是忐忑不安的,没有足够的信心,也预料不到池小喻究竟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就在刚才不久,他看着黑暗中她慢慢离去的身影,一度想冲出去阻止。可拦的了一时,拦的了一世吗?
既然她选择面对,他便选择等待。
太阳刚升起来的时候,斑斑斓斓的金光随意地泼洒在水光浮动的江面上,粼粼闪耀的波光,明亮的很是刺眼。
一艘豪华的游艇缓缓驶入江中心,而后顺着水势慢慢地飘流着,像是随风摆动的一叶浮萍。
甲板上,沐浴着晨起的阳光,享受着清新的江风,按理说应当是非常幸福的一件事情,而花放此刻的心情却离幸福很遥远。
他脚下的这艘游艇便是当年为颜家大小姐庆生所获得的馈赠,曾经的曾经他将此视为自己的耻辱,如今的如今他却想借此换得他与池小喻最初的回忆,虽然不甚美好,但那是他和她所共有的。
可,或许这一次他又错了。自打池小喻看见这游艇的第一眼,从她高昂着倔强的头颅,睁大了含满了泪水的眼睛,接着泪水压抑不住的滴滴滑落,还有晶莹的泪珠里印满的伤感。他便想他又一次错在了自己的想当然上。很显然,这游艇带给她了很多回忆,这里头的他却不是主角。这让一惯诠释主角的花放很是措手不及,看着已经彻底崩溃放任自己痛哭不止的池小喻,即心疼又郁闷,更失败的是他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甚至不敢确定她的泪水究竟是为了什么,或者说是为了谁而流。
是对往事的感伤?是因为委屈?还是因为那个他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那是她的爸爸,那是个具备所有好爸爸特质的男人,那是一千个秦一琅加起来都比不上的男人。或许是因为自己从小缺少与父亲相处的经验,他可以理解池小喻的感受,却无法深切体会的到这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
所以,哭吧,哭吧,哭吧,哭到没有眼泪,就是送走了所有的悲伤。
泪水渐渐被江风吹干,
额头冰凉,连指间也微凉,或许是因着风的缘故,也或许是因着昨夜那一剂苦到发涩的降烧药的缘故。池小喻甩了甩有点发痛的头,艰难开口。
“我很抱歉,骗了你,还故意拉你下水,给你带去了无数的麻烦,请你看在…看在和闹闹…有些渊源的份上,原谅我。或者…你需要什么补偿…尽管提。”
“还真是无情。”花放无耐透了,也伤心极了,她话
里的疏离刺得他浑身冰冷,心仍不住在颤抖。
池小喻愕然片刻,忽然笑了,“很贴切。我确实无情呢!还没尝过情的滋味,就有人给我上了最现实的一课,什么叫爱情是童话,什么叫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所谓的男女情爱只是生活里的一味调味剂,没它你不一定会觉得苦,有它你也不一定能感觉到甜。这样的东西,不适合我,我只想没有烦恼的活着。”
“没有试过,你怎么知道不适合?”花放微眯着眼睛去看池小喻,极力掩饰着瞳孔里的迷乱和不安。
“你想和我试?”池小喻觉得不可思议。他应该要怨她,恼她,恨她才是。
“是的,我想,我喜欢你。”
池小喻愣了片刻,轻笑出声,“喜欢我?……我很荣幸,也很谢谢你。可……我想我们并不适合,我也……没有勇气去尝试。”
“你还在生气,怪我没能阻止秦一琅,保护闹闹。可那是因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呢,你就一点儿错都没有?你知道我等了有多久,等你来给我一个解释,哪怕是编的谎话也行……”花放说的很急,一把抓住了池小喻的胳膊。
惊讶了一下,池小喻恢复如常,倔强地挣脱了花放的手,讥讽道:“怎么解释?要我告诉你你的爸爸欺骗了我的妈妈,害得我家毁,害得我妈妈产后大出血而死,害得我爸爸活活气死。呵,这是多么光彩的事情!”
池小喻看了花放一眼,见他又是震惊又是无措的失魂模样,开始后悔自己的激烈,明明是不想牵扯到他也不想伤害到他的,可眼前这熟悉的游艇,总是能让她想起爸爸来,不可歇止的思念和愤怒就像狂风浪潮一样,轻而易举地淹没了她所有的理智。
深呼吸,再深呼吸,池小喻尽量平静地说:“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说还是不说,也就那么回事了。更何况,我很自私的利用你做了一些对你不好的事情,我是真的很抱歉,也是真的诚心的感谢……”
池小喻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花放拉进了怀里,紧接着他的唇堵住了她剩下的话语。不想再听,也不知道说什么可以弥补那些她口中沉痛的不光彩。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管他做什么,似乎始终无法拉近彼此的距离。他没有筹码,只能赌她是不是有一点儿动心。
吻,不是甜蜜的,带着些许心酸,是宣告,是企求,是挽回……
吻,没有带来狂乱的心跳,带来了本能的抗拒,还有说不出道不明的委屈感,眼泪再次决堤而出。
花放的心一瞬间跌进了万丈深渊,挫败地松开了她。
“对不起……我可以靠近闹闹,可我靠不近……你……”无力的眩晕奇袭而来,池小喻用力抓住栏杆,想要稳住身形。
真的不是不爱你,是真的没有办法抛弃一切过往和现今靠近你。怕自己会痛,也怕刺伤了你……只怨自己爱你不够深。
思绪就像黑夜里的一潭死水,任凭谁如何推动也是无波无澜,犹如身在云海一般,浑身轻飘无力,连同周围的一切也飘然远去。还是没能坚持住,池小喻如狂风吹朽木,一头倒地。
花放抱着池小喻赶到医院的时候,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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