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两个儿子,荣爷动了歪心思,琏爷只怕也难免。
等到深夜,赫云连城才拖着一身疲惫回府来。郁心兰原是想问他的话,都只好悉数咽回肚里,服侍他更衣沐浴后,便让他睡下了。
次日清晨,郁心兰特意起了个大早,边服侍赫云连城梳洗,边问他审讯的情况。赫云连城想了想道:“安王爷就是不承认七年前的秋山之案,不过,昨晚子恒已经在他的别苑中,搜到了大批的火药,他想抵赖也不成了。”
郁心兰“啊”了一声,“庄郡王怎么知道那处别苑里有火药的?”按说安亲王的别苑应当挺多的吧。
赫云连城:“江南不知怎么听说了。”
郁心兰睁大眼睛问,“江南现在帮着庄郡王吗?”
赫云连城想了想道:“忠义伯亦是安亲王的党羽,忠义伯满府都有难,不过江南之前便上密折给皇上,皇上说给他一次机会,若是立了功,便可以折罪,立得越多折得越多。”
他顿了顿又道:“永郡王私自回京,便是重罪,现在已经被皇上关入了宫中的地牢,有人指证他参与了相国寺一案,他虽自辩,但到底解释不清。子期又不喜(…提供下载)欢朝政,现在风头正健的,便是仁王和庄郡王了。”
郁心兰“哦”了一声,“原来江南认为庄郡王登基的机会更大。”
赫云连城笑了笑道:“或许吧,不过这不关咱们的事。我只要能将七年前秋山一案的主谋找出来,就安心了。”
好像还是头一次听到他说这样的话,以前谈到册立太子之事时,他多少要替庄郡王说上几句,要么也会表示,“他是庄郡王的伴读,就算他不相助,旁人也会认为他是庄郡王这边的,所以还不如相助”之类的话。
郁心兰抬起秋水双眸,亮晶晶地看着他,笑问道:“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呀?”
赫云连城的神情闪过一丝迟疑,郁心兰却坚定地望着他,非要他说明白不可。赫云连城只得无奈地拉着她进了内间,小声道:“是这样的,我前日带剑龙卫去相国寺营救王爷们,打开地道门的时候,便见到子恒他已经蜷缩在弥勒佛像之下了。听说……宝殿里,只有那尊弥勒佛像是青铜铸的。”
佛像多半是泥胎塑成,尤其是大雄宝殿的佛像,无不高大壮观,若是采用青铜铸造,一来太重无法搬运,二来容易起锈,使表面的镀金层被毁坏。当然,也不是没有用青铜铸的,比如说那尊弥勒佛像。
虽然郁心兰没有去过相国寺,但大凡寺庙里的摆设和规划都会差不多,每座大殿都有前后门想通,正面大佛,背面小佛。大雄宝殿之内供奉的是如来佛祖,而弥勒佛一般是供奉在如来佛祖的背面,两尊佛像应当是背对背的。
青铜佛像一般是中空中的,为了维修方便,一般背后会有一个小门,可以容一人躲避,而且应当也能抵住屋顶下坠的力度。若是连城没有赶到,估计最后大殿之中,只会有庄郡王存活下来吧?就连贤王,应当已经从皇上那里听到消息的人,都没有庄郡王反应那么快。
据说屋顶坍塌是瞬间的事,庄郡王却能在瞬间找到那尊青铜铸成的弥勒佛像,而且是在高大的如来佛祖的佛像背面的弥勒佛像,若不是他有着惊人的判断力和行动力,就只有一个可能性了,他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早就已经为自己找好了退路。
郁心兰想到这儿,忍不住打了个抖,而赫云连城只是垂了眸,俊脸上的神色淡淡的,只握了握她的手道:“还是父亲说得对,皇家的事,还是少搀和为妙。”
谁都不是省油的灯,只看戏的话,还是可以八卦一下的,只是,我等凡人,还是不要参与其中了。
说话间时辰已经不早了,赫云连城匆匆喝了几口粥,除了几个包点,便要去大理寺审讯叛党。郁心兰这会子才想起荣琳郡主的事,她下意识里总是将其忘记,莫非真个是有些嫉妒?
赫云连城:“被剑龙卫救了,已经送入宫中,在太后的泰安宫中养伤,听说情形不大妙。谌华的内力惊人,她一介弱女子,恐是撑不过几日。”
郁心兰急了,忙将他拉到一旁小声道:“她入宫后中了那什么寒冰掌,却不知是不是太公公所为,总要问清楚才好。”
赫云连城笑着握握她的小手,“你放心!皇上比你更想知道。”
一百五十六章
一晃便是一个月过去了,炎炎夏日已经来临。
这段时间赫云连城都忙着脚不沾地,每天天不亮就出门,总要至半夜才回带着满身疲惫,踏月而归。不过成效也是很显著的,安亲王的党羽基本已经伏法,在他的府邸和多处别院中,都找到了大量的火药,另外,在那日帮着动乱的御林军的某位首领,也落了网,在严刑之下吐了口,证实七年前的秋山一案,的确是安亲王一手策划。
拿着大量的证词,建安帝到天牢中来亲自审讯安亲王。
安亲王到了此时,不知受过了多少刑,身上已经是没有一块好皮肤了,可是人却仍是高傲如帝王一般,鄙夷地道:“是我做的又如何?这是你欠我的!这皇位本来就应当是我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弄了什么鬼!”
“父皇病重那晚,明明是宣了你我二人入宫,可是你却早到了一步,等我到时,你已经拿到了册封圣旨,父皇又以昏迷不醒。哼!那道圣旨谁知是真是假?可怜我一时迟疑,想等父皇苏醒之后,必定会真相大白于天下,可是没料到你手段那般毒辣,立即将父皇送去行宫休养,又快速地换下两位朝中重臣,使得我有冤无处申!”
建安帝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不再让安亲王说话,令人用麻石封了他的口,冷漠的道:“圣旨如何会有假?不单是要加盖玉玺,还要交给内阁大臣验看,只有你这等居心叵测之人,才会如此臆想。而你,胆敢索朕五位皇子的性命,朕要将你全家凌迟处死。”
说罢,他一拂袍袖,愤然离去。
太安殿外,两位有身孕的皇妃,都在静静等着建安帝,相互不予理睬。
龙驾缓缓行进,敬嫔与淑妃忙忙下拜。建安帝走下龙辇,伸手虚扶了敬嫔一下,威严的道:“爱妃快起,你年纪大了,又有了身子,应当格外的注意,多在寝宫休息才是。”
这话便是说,你的责任就是安心养胎,别的事都不用你操心!
敬嫔如何听不出来,心中苦涩,只得强颜欢笑道:“臣妾身子很好,多谢皇上挂念。只是,每每想到皇儿,臣妾心中就是分外悲痛,皇儿他愧对皇上您的教诲和栽培,实在是万死难辞其咎。只是……臣妾就这么一个皇儿,还请皇上念在臣妾腹中胎儿的份上,网开一面。”
安亲王的人死咬着永郡王是同伙,永郡王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目前仍就关在宫中的地牢之中。敬嫔想尽了法子,求太后、求皇后,都没有用,实在是没办法了,只好亲自来求皇上。
建安帝确冷哼一声,“他若是没有这个心,如何会丢下送亲队伍,私自返京?有皇命在身而无诏进京者,就是死罪,不论他是否预安王勾结。”
敬嫔倒抽了一口冷气,不敢置信地看着皇上道:“他是您的亲生骨肉啊,难道您要处死他不成?”
建安帝的眸光一暗,不予回答,只吩咐内侍们道:“来人,送敬嫔娘娘回去,以后没有要事,还是让娘娘在居处静养。”
何公公忙答应一声,领了几个小太监,向敬嫔道了声“得罪”,架起敬嫔,强行将她拖上了肩舆。
建安帝这才将目光落在淑妃身上,因为没听得皇上吩咐,她仍是跪在地上,这会儿估计是察觉到皇上正在看她,忙将那张美丽柔弱的脸抬起来,表情泫然欲泣,娇怯怯、哀怜怜地唤道:“皇上。”
尾音一波三折,分为撩人,足可绕梁三日。
建安帝只是淡淡的道:“朕知道你未曾参与你父的阴谋之中,回宫安心养胎吧,你放心,你肚子里的是朕的骨肉,朕自然会认。何况爱妃生得如此之美,朕还希望能添一个像爱妃一样的小公主呐。”
说罢从她身侧穿行而过,看也不曾回头看上一眼。自有太监去请淑妃娘娘起身,护着他坐上肩舆,一路抬到了西南角的云宫之中。
淑妃一开始在肩舆上发呆,还未从皇上那句话的打击中醒过来,皇上他……竟然只想要我生公主?
她伤心了一阵子,便又寻思着要怎么才能重掳帝心。反正在这后宫之中,她是最年轻最漂亮的,就是新来的两位大庆国才人,也只是徒有美貌,没有她柔弱可人的气质。
只不过,大着肚子,纵使是吸引了皇上,也无法侍寝,还是先将孩子生下来才是正理。虽然皇上说了想要公主的话,可若万一生了个皇子,皇上必定也会十分高兴。那个男人会不喜(…提供下载)欢儿子呢?
她拿定了主意,微笑着抬眸,忽然发觉眼前景物不对,怎么这么荒凉?她急忙低喝道:“停下!停下!你们这群大胆的奴才,这是将本宫抬到了哪里?”
一名小太监上前躬身行礼,语气恭谨,神情却十分不屑的道:“回娘娘的话,这里是云宫。”
什么?云宫可是冷宫啊!
淑妃尖叫道:“快抬我回梓云宫,你们这帮奴才,居然连本宫住在哪里都不知道!”
那名太监神情更是鄙夷,“回娘娘的话,这是皇上吩咐的,皇上还说,没在宫中大肆宣扬,亦是为了娘娘您的心情着想,毕竟娘娘您闻过那么多掺了毒的香,若怀胎这几个月中,再是心情不好,小公主恐怕会胎死腹中。”
淑妃的脑子在不灵光,这会儿也听懂了话里的意思,皇上根本就不相信她能生出正常的婴儿来,所以将她软禁在这冷宫中来,如果她生下的孩子真的有问题,或许就会直接处理了,决不会让她活在世上丢人现眼,让百姓听到皇家出了个傻公主的笑话。
……
为了安全起见,郁心兰窝在府中整整一个月,只觉得骨头都已经僵硬了。两个小家伙都已经会爬了,更是闲不住,小小的炕头已经无法让他们一展身手,他们时常扒在窗台上,正大两只乌溜溜的水晶眼眸,看着外面碧绿的世界,非(…提供下载…)常渴望到外面更广阔的天地去爬行。
郁心兰笑着拍了拍两个小家伙嫩嫩的肉屁股,哄骗道:“是不是想出去玩?等爹爹回来了,让爹爹带咱们娘儿仨一起出去玩儿好不好?”
身后忽然传来赫云连城的笑声,“你怎么知道今天我会提早回府?”
郁心兰转头一瞧,只见赫云连城和明子期笑盈盈的站在暖阁门前,她忙下了炕迎上去,让紫菱领人沏壶新茶。
明子期直接扑到炕上,在曜哥儿脸上亲了几口,抱起悦姐儿,一上一下的举着,逗她玩儿。
赫云连城由着他去,拉着郁心兰坐到一旁道:“总算是告一段落,可以在家休息几日,你想去哪里玩,我都陪着你。”
郁心兰笑了笑,“你若能休息几日,那就不急,先好好休息一下,养足了精神,我自会想到玩处。”
明子期回头朝他二人道:“你们去哪玩,我也要去。”
赫云连城没好气的道:“找你九哥玩去,别来打搅我们。”
明子期轻哼一声,“他如今有江南陪着玩儿,哪里还差了我呀。”说着换悦姐儿凑过来,嘿嘿笑道:‘你们两个出去玩,总得有人帮你们带孩子是不是?“
郁心兰噗嗤笑了,赫云连城也被他说得哭笑不得,只得道:“那就说好了,你就是帮着带孩子的。“
明子期半点不以为忤,还乐呵呵的举了举悦姐儿,“哦,表叔带你去玩儿啰。“
过不了多会儿,两个人男人又开始谈论起正事,赫云连城道:“总算是将七年前的主谋给抓住了,清理了两批叛党,朝政终于是能平静一阵子了。“
郁心兰好奇地问道:“难道一个漏网之鱼都没有吗?”
明子期醒她解释道,“那都是些从属,只要安亲王这个主谋落网,他们也必不敢兴风作浪。不过王丞相这回吃了不少苦头,不知以后会不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要说这王丞相在朝野之中的根基的确是深厚,自他被关入天牢之后,就不断地有朝臣上书建安帝,说到老丞为国为民忠心耿耿,必不会犯下如此滔天大罪,还请皇上三思。因为上书的官员人数众多,其中还包括许多封疆大吏,建安帝也不得不小惩大诫,只打了几板子,惩罚他不辨是非,入宫扰乱公众秩序之罪,就将其放了出来。
郁心兰哼了一声,“他都七十了,还不上书乞骸骨吗?“
只要王丞相的官职没了,他那两个儿子的靠山也就没了,毕竟提拔谁为新任丞相,是皇上说了算。
明子期笑道:“正是舍不得权势,才不愿乞骸骨,不过他的时日不多,若是想儿子谋划到丞相之位,就必定支持一位皇子了。”
而这个人选,不用明子期说,郁心兰也知道,必然是仁王莫属。
赫云连城淡然道:“管他支持谁,反正太子是由皇上来册封的。”
好不容易休息几日,他不想再提这些事,只是对于没能从荣琳郡主口中问出是何人伤了她,他倒是有些介怀。荣琳郡主在救入宫中之后,就由吴为亲自出马医治,可惜她的伤太重,只昏昏迷迷地撑了两天,便逝去了。毕竟没有听到荣琳郡主亲口说打伤他的是秦公公,总是让人觉得不放心。
三人坐在炕上又聊了会闲话,明子期从怀里摸出一柄精美的小匕首,状似随意的丢到郁心兰面前,奴着嘴道:“喏送你了,这匕首小,你可以带着防身,比你的簪子好用多了。”
他平素不大喜(…提供下载)欢戴些玉冠呀、玉佩呀之类的,随身的物品只有这么一把匕首,玄铁制成,削铁如泥,送给郁心兰防身最好。
郁心兰见是匕首,大喜过望,忙拿在手里,将匕首从鞘中拔了出来细看。赫云连城只随意瞥了一眼,见匕刃上刻着一个“悳”字,不由抬眸看了明子期一眼,“这是你的防身之物吧?”
明子期的宫名叫名悳,皇子出生后,一般都会取一个单字的宫名,再取一个双字的表字,平日用表字相称,若是日后成了新皇,就只用宫名,因为宫名都是生僻字,不会让百姓们有诸多避讳,而其他的兄弟,则只能弃宫名,而用表字了。
明子期故作镇定的道:“哦,也不算我的防身之物,一时好玩刻上去了,你若觉得不妥,就抹去好了。”
那字很小,郁心兰一开始以为是什么图案,这会子才发现是字,抬眸看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