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一局不算,就算下平,我们重新来过。”我安慰艾妹道。
“谁要你装好心!你还没赢呢?”艾妹嘟着粉红俏丽的小嘴,长长的眼睫毛上已经有点湿润,我心下踌躇道,“我要赢了,她真会流泪吗?”我还没有见过艾妹流泪,我猜想这样的小美人流泪,一定是天下最美丽的景致,心里就有了想见见她流泪的冲动。
于是我把棋子放在双四的位置上,高兴地叫道,“我看见了,这儿!”
“耍赖!”艾妹把棋子一推,双手捂住脸,真的嘤嘤哭起来。我看不到她的美丽脸蛋,只感受到了她的伤心,我呆呆望着她,既为她的美丽而动心,又为她的伤心而后悔。
玥姑说,“真没出息,输了就再来!哭什么。”
“玥姑,你别说艾妹了。”我小心翼翼低声说。
“不要你假装好心!我哭不是为输棋,是为我妈偏心。妈,你要再这样偏心,我总有一天要离家出走!”
“你这孩子,又胡说八道。——你哥没有妈妈疼他,我才多疼他一点,你这都不懂,还说自己长大了呢?”玥姑的话明显在安慰艾妹了。毕竟“离家出走”四个字太可怕。
艾妹放下手,泪珠沾在脸上,也不去擦一擦,而是又拿起棋来,说,“再下,妈,你只准看,不许出声。”
我看到艾妹沾着泪珠的脸,洁白细腻,又绯红娇艳,既像清晨露珠下的美丽牡丹,又像夕阳黄昏雨中的梨花,我几乎心醉神迷,竟然脱口而出道,“梨花一枝春带雨。”然后自己心里猛然一震,知道犯了大错,不敢回头去看玥姑。
“什么!你说什么?”玥姑果然震惊地问道。
我心里已经转了好几转,知道不能装糊涂,就转过头去,看到玥姑睁大的眼睛,故意迷惑而又有点害怕地说,“玥姑,我又说错了?”
“你刚才的句子哪来的?”玥姑盯着我问。
“对不起,玥姑,我在网上看到一张美人照片,标题就是这句,我觉得很好听,就记下来了,我不知道不能说。”我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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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白痴他刚才说什么了?下流话吗?我怎么没听见?”艾妹问道,一脸的困惑,眼睫毛上泪滴犹然,形成一道美丽的雨帘,我不敢多看,低头拿起棋子又在天元上放一子。
玥姑说,“你痴哥没有说下流话,而是说了一句古诗,一句他本不该会用的古诗,没想到你痴哥的文化水平进步这么快,太让人意外了。”
“那古诗什么意思?”艾妹又问道。
“痴儿,你解释解释看。”玥姑望着我说。
“玥姑,我,我不会解释,我只是觉得刚才艾妹的样子,和看到的照片很相似,就随口说出来了,也不知道这是古诗,会说古诗很了不起吗?玥姑?”
“也算不上了不起,你艾妹就会不少古诗,可不见得会用,你却用得很好。”
“怎么好?到底怎么回事?”艾妹追根寻底地问。
“‘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一枝春带雨。’唐朝著名诗人白居易的诗,专用来形容美女悲伤。”玥姑一边解释,一边观察我的反应。
我望着玥姑,微微张嘴,说,“那,玥姑,我没说错什么,对吧?”我相信我自己装得很像。
“还没说错,白痴?你敢嘲笑我?”艾妹瞪起杏眼,雨帘大开。
我低声喃喃道,“你就是美女嘛,哭泣的美女。”
“你!”艾妹用手指指着我,“你有本事靠自己赢我,靠别人帮忙,还有脸嘲笑人家!”
“那好,我就凭自己的本事赢你。到时我还要看梨花一枝春带雨!”
“我呸,你臭美!”
“那我们打赌,我赢了你以后叫我哥哥。”
“一言为定,你输了我就叫你白痴。”
我们两人都兴致勃勃地同意,艾妹摩拳擦掌,一副此局不赢誓不为人的模样,而我表面气势汹汹,其实心里已经决定这局要输给她。我故意和艾妹剑拔弩张地打赌,借此把吟诗一节轻轻揭过,不知玥姑心中如何想,我也顾不上了。
“刚才是你先下的,这次轮到我先下。”艾妹毕竟不敢托大,把我下在棋盘上的棋子拨到一边,自己在天元上放下一子,我反正已经决定要输,也就不在乎。我们专心致志下棋,玥姑也专心致志看棋。五子棋要输,并且输得不留痕迹,其实并不难,只要一味进攻,有四就乱冲,必然会输。果然这局没到三十步,艾妹抓住我一次进攻中的疏漏,一个双滑三,就置我于死地了。
艾妹高兴得跳到沙发上,一边蹦着,一边叫道,“白痴,白痴,白痴!妈,这回你可不许管我,这可是我赢来的权利。”
我故意难过地看着棋盘,说,“下次我要赢了,你可得叫我哥哥。”
“下次我不再和你打赌,我就可以一直叫你白痴。”艾妹得意地笑着说。
“玥姑,她这算不算耍赖?”
“不算耍赖,算耍滑。”玥姑笑吟吟回答我。
我故作生气而无奈地望着艾妹,艾妹指着我笑道,“你也来个梨花一枝春带雨给我看看。”
“那是形容美女的,我说你不懂活用古诗嘛。”玥姑说。
“妈,你不是说过,他比美女还漂亮吗?也许这句古诗用在他身上更恰当呢。白痴,哭一个。”
“我才不会输棋而哭呢。——反正我见过你哭,你见不到我哭。”
“见不到你哭?你以前鼻涕眼泪一大把我都见过,白痴。——妈,那叫涕泗交流,对吧?”
“那是以前,不算。”
“那好,总有一天,我还会让你在我眼前哭!”
我心里微微一动,一种异样的感觉从心底升起,那是一种类似于失恋的感觉,痛苦而又甜密,当年万瑶离我而去,不算强弱之分,和现在的感觉有点类似。是啊,我会为这个小美女哭吗?当年为万瑶,我流过无数的泪,现在还会为另一个小美女哭吗?我心中知道,我不会了,我也知道,这是一种不幸的失去,我忍不住深深叹口气。
“叹气有什么用?白痴就是白痴。”艾妹依然嘲笑我。
电话铃响起来,艾妹从沙发上跳下来,跑过去接电话,拿起话筒,说,“馨馨,是你吧?我就猜是你,你等等,我回屋再打给你,白痴在边上偷听呢。”
“艾艾,在外人面前不许这样叫。”玥姑训斥道。
艾妹冲我伸一伸舌头,一溜烟跑进自己的屋里去。24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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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我和玥姑在客厅,我把早上发生的事情告诉玥姑,玥姑非常吃惊而疑惑地问我,爷爷真的把这么重要的一件事让我决定?我说是的。
玥姑依然不相信地问,“怎么会这样?”也不知道问谁,看我没有反应,又问道,“那你怎么办?”我想所谓关心则乱,玥姑倒真是为我担心,我就安慰她道,“其实玥姑你也不必担心,爷爷让我做这个决定,是明白不管我如何决定,都不会真带来什么害处。”
我顿了一顿,又说,“开初我也担心,是李叔的开导让我明白,重要的是相适应的具体措施,比如我说严厉惩罚,究竟如何才能做到严厉惩罚,那才是关键;如果我说从轻发落,那如何从轻发落,让被发落的人知道我们不是无能,而是宽容,这才是难点。由我做主的好处是,免得人们背后议论爷爷。”
玥姑似乎松了一口气,“那你作出决定了?”
“当然没有,这毕竟是我的第一个决定,我要谨慎从事,至少要让人明白,我不是无缘无故作这样的决定。”
“那你准备怎么做?”
“我想先去见见瑶姑,然后再作决定,你给我说说瑶姑,好不好?”
“你现在知道多少?”
我把知道的告诉她,玥姑叹口气说,“爷爷避重就轻了呢。”
玥姑不先说下去,而是问我,“你知道万家的诅咒吗?”我当然要说不知道。
玥姑叹一口气,说,“据说,万家当年的祖先,做过错事,被人下了狠毒的诅咒,只能生育一子,没想到,这个狠毒的诅咒,跟了万家几百年!万家几百年来,一直单传啊!”
我心想,岂止是错事,那是严重犯罪啊,可听她这么一说,好像理亏的不是万家,倒是诅咒一方了,自己抽自己,就算是玥姑,也下不去狠手啊。
“你爷爷那时已经生了许多女儿,可命中该有的儿子,迟迟不见,你爷爷都担心在他手里,万家要绝后,可想而知你爷爷心中有多么焦虑!
“为了此事,你爷爷到处求神拜佛,也找了不少高人指点,其中一个精通易经的人,就强力推荐瑶姑的妈妈,那还是解放前的事,可她家一口拒绝,她家也出身望族,让自己的女儿做人家生子的工具,实在不能接受。如此过了几年,你爷爷又接二连三生了几个女儿,心里焦急,又把精力集中在她身上。
“这次她倒心活了,只是提出个条件,无论她能不能生儿子,你爷爷从此不许再娶,你爷爷犹豫不决,不敢轻易答应,事情又一次耽搁了几年。你爷爷又生了几个女儿,可儿子却迟迟不见。这期间,瑶姑母亲的婚事却总也不成,出现了几次很意外的事故,这让你爷爷又心动起来,仿佛觉得那是上天专为他留着的,狠狠心又去追她,并答应了她的条件,可她依然不放心,竟要爷爷在佛像前发下毒誓,你能猜出什么毒誓吗?”
“应该是断子绝孙之类的毒誓?”我说道,同时心里想,瑶姑的母亲看来真是个够狠的角色,和她打交道,倒是要小心。
“是啊,当初你爷爷很不想答应,可后来想想,这其实和不再娶是同一个意思,只不过说法更狠罢了,也就横下一条心,答应了。一年后,你瑶姑出生,你爷爷灰心到极点。”
“可坚持下去,也许会有儿子出生啊。干吗急着要另娶?还违背了这么重大的誓言?”我想起爷爷的话,这里好像也有什么隐情似的。
“这又和几百年的家史有关,”玥姑深深叹口气,“万家的儿子都是第一胎,爷爷对此深信不疑。——顾不上誓言和她的吵闹,爷爷到底又另娶了别人。”
这么说起来,万瑶的童年其实也很不幸,一边是被抛弃的乖戾的母亲,一边是断绝来往的父亲,看来万瑶早年的忧郁并不全来于文革的灾难,我不禁为她叹息。心里存了同情她们的念头。
同时我心里也暗暗思忖,现在的万家算不算断子绝孙?或许算。
“这事爷爷无理。”我断言说。
“是啊,大家都这么说,但后来爷爷到底生下了儿子,大家又觉得爷爷情有可原。——不过对瑶姑母女,你爷爷总觉得欠着债,后来瑶姑开公司,缺少资金,只要张口,爷爷总是答应,所以,瑶姑的鼎盛房产,是万家投入资金最多的公司。她家背叛,爷爷会觉得很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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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们投入那么多资金,对公司就没有发言权?”
“你爷爷的资金进入公司,都以借款名义,不以投资名义。分红只是家族内的默契,可她要是不顾默契,在法律上就无能为力。”
“那,逼她还债不也是威胁?”
“当时和瑶姑签的借款协议,期限都很长。好像有五十年,其实是瑶姑一家利用了爷爷的内疚,爷爷呢,本来也不太在乎钱。”
“假如我们真的束手无策,那家族内群起效仿,我们的资金不就毫无收益了?”我想到这点,心中不免有点着急,毕竟这和我休戚相关哪。
“是这样,所以爷爷头疼。”玥姑也忍不住叹气,并且同情地看着我,想到我这样一个刚醒来不久的白痴,竟然要面对这样的困境,玥姑自然心疼我了。
我想这大概就是专制体制的弊病,家族也是如此,以为无人敢反抗,其实人人心中怨气冲天,一旦有人揭竿而起,一呼百应,大厦轰然倒塌,原本看起来很威风凛凛的大架子,顷刻间片瓦无存。
如果瑶姑先搞个资产转移,再来个破产,那万家巨额资金,全额打漂。其他公司再竞相效仿,我就很快会成为有名无实的族长,成为一个穷光蛋,只会留下一段笑话。我此刻真正感到了危机,这对家族是个生死攸关的大事,对瑶姑的同情被完全搁在一边,我认真严肃地考虑起来。
我说,“这么说起来,此事还绝对不能从轻发落。”
“可真要动刀动枪,也不见得肯定能赢,不赢,家族顷刻间就会瓦解;而低调处理,至少维持几年问题不大,其间也许有时间,可以好好考虑退路问题。”玥姑忧心忡忡地说道。
我还没有回答,艾妹从里屋冲出来,跑过来,嚷嚷道,“妈妈,妈妈,我要求你一件事,你一定答应我。”
“什么事?这么开心。”
“你先答应我,妈妈。”
“你不说,妈妈怎么能答应?”
“保证不是让你为难的大事,你就先答应我嘛!”艾妹拉着玥姑的臂膀撒起娇来。
玥姑还在犹豫,我心念一转,猜道,“是不是想让馨馨来我家住几天?”
“你这个白痴,就想着馨馨!不过这次倒让你猜着了。”艾妹摇着玥姑的胳臂,撒娇道,“馨馨她爸爸妈妈要进京去学习,带着她不方便,要送她去外婆家,可馨馨不喜欢去外婆家,我想让她来我家住几天。妈妈,你就答应了吧。”
“可她不是一般的客人,要爷爷同意啊。”
“艾妹,你叫我哥哥,我就让她住进来,这事我能决定。”我赶紧插嘴,这可是个既讨好艾妹,又亲近馨妹的好机会,岂容放过。
“真的?”艾妹有点怀疑地看看我,又看看玥姑,玥姑冲她点点头。艾妹高兴地跳着往里跑,“那我现在就去通知她。”
“可你还没有叫我哥哥呐,我也还没同意啊。”我在她身后叫道。
艾妹在房门口停下,转身对我说道,“你休想耍赖,我就叫你白痴,你敢不同意——你也舍不得不同意。”说完就笑着闪身进屋去了。
我看看玥姑,玥姑笑起来,我也笑起来,这个插曲让我感觉轻松不少,同时也让我感到权力真是好东西,我可才刚刚尝到甜头,我可不想很快失去它,对威胁它的人,我必须加以无情反击。
“我决定了,”我说,“除非瑶姑愿意求和,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