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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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苍生-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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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长公主回来了。”

“路上追杀咱们那个?”

“没错。”

“所以?”

“好戏要开始了啊,”凤君依旧望着长街一方,人潮渐渐涌过来,侧了脸蹭蹭他的脸蛋,“瞧你,脸都冻的冰冰的,先下去吧,我只再看一刻。”

“不用担心么?”

“该担心的可不是我。”凤君眼波微闪,煞气一闪即逝,语气里渐渐有些兴奋,亲亲煜风的唇角,“去帮我泡壶好茶,我远远地看了就下去。”

煜风乖乖跳下去,很快转过屋角隐没在层层房舍中。

喧闹再近,已能望见旌旗猎猎,开道的卫队之后是皇室御用仪仗队,鼓乐声声,路两旁的无数平民纷纷跪倒叩拜,接连不断的高呼“太女千岁、大长公主千岁”声海浪般自远方涌近。

仪仗队之后就是几乘八人大轿,当前蒙着黑底八凤乘云轿衣的当是太女专用的,后面分别是三公主和四公主的七凤轿。睿瑶见了东方涵语之后就弃轿换马,与她并辔而行,一路接受百姓朝拜。

队伍终于绕过街角,东方涵语白马银冠,一身黑袍外仍旧罩着秘银制的轻质锁子甲,足登绣着五彩云纹的皂靴,加之眉眼犀利,薄唇紧抿,不仅英姿飒爽更兼气势逼人。若不是两鬓微霜,眼角细纹颇多,根本看不出已是年过不惑之人。

与她相比,睿瑶的打扮倒是低调很多,黑色朝服,墨玉头冠,浑身上下没有任何首饰点缀,一路上一直笑脸迎人,低声跟长公主说话,怎么看都是姑侄亲和的样子,又不时向路旁的百姓点头示意。

总而言之,这个长期蒙着神秘面纱的皇太女第一次公众亮相反响还不错。

凤君看着那副秘银锁子甲上闪亮的护心镜越来越近,离自己已经不足五十米,心里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终于忍不住蹲下从屋顶的瓦片缝隙间挖出颗小石子用力弹射而出,随即翻身而下。

东方涵语只觉耳边风声一刻异常,条件反射探手一抓,细看竟是颗圆润石子,犹自带着细细雪沫,虽劲力不大却隐带杀气,看向来路只见一角红色披风隐入层层屋宇。

此时队伍正穿过一条大街,东方涵语看清路旁人家那两尊护门狮子头顶的牌匾,赫然两个隶书大字“月府”,随即沉默不语,能从黑蔷薇(大长公主暗卫滴标记,不知道亲们还记得不?)和浴魂楼的联手追杀下安然离开,今日更是公然挑衅,果然不是好相与的。

这边凤君跳下屋顶直接回了自己的小院子,进门就窝到软榻上抱杯热茶暖手。

煜风端着糕点推门进来,见她笑的得意也笑道:“干什么了?怎么笑的跟狐狸似的?”

“啊,没什么,找茬去了。”

“哦?”

“没错,找茬、示威,嘿嘿。”凤君抿一口茶,“怎么能说笑的像狐狸呢?我可比白朵笑的好看多了!”

“你就得意吧,喏,看看这个。”煜风点点她脑门也不继续追究,从袖子里抽出一份大红的请柬递给她,“刚送来的。”

“这个,……为求国运昌隆,四海升平,特于新春赐下百官国宴,望百官上体君心,下察民意……”凤君接了过来,嘟囔着念了两句就扔在一旁,“最讨厌这劳心劳力的应酬,送来的人说什么?”

“送帖子的人说‘传太女口信:月院首救驾有功,请务必到场。’”煜风看她那懒洋洋的样子抿嘴笑笑,“不过暗蓝给了信儿说睿瑶要借这次机会让更多大臣看看你跟她走的多么近,所以你不但要去,还要做的特别些,不可失了气势先机。”

“知道啦知道啦,”凤君点点太阳穴,皱起眉头,“就是打扮表现的气度出尘些,装样子啊,谁比得过我?还得你给我梳头。”

冬天日短,申时末刻,太阳已经完全沉下山脚,天光朦胧,路上行人颇少。渐渐起了西风,卷得地上的积雪纷纷扬扬地贴着地飘舞,间或树枝上沉沉的雪块落下来,簌簌作响,愈发显得寂静。

月府中门打开,凤君出门登车去赴宫宴,反正她不必穿朝服,想起以前看的电视里英俊少侠装扮,索性白衣玉冠粉底小靴,矫情到底。

浑身乍看无甚装饰,其实处处透着精致。衣袍边角皆以同色丝线绣着精致反复的水纹,只下襟左边用银线勾出几株修竹,玉冠中间插上一只长长的簪子,两边束发的银色的流苏垂在耳畔。趁着玉面朱唇,雌雄莫辨,端的是风流俊雅,无人可及。

马车直走到宫门前的直行大街周围方才热闹了些,车马从四面八方不断涌过来,简直可以称得上人声鼎沸。

赴宴的官员都开着马车侧窗,跟遇见的同僚一个一个客套恭维招呼过去。凤君只关窗端坐车内,闭目不语,在一干世故圆滑的人中间也算得上特立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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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宫门口,递了帖子,礼官高声通报,凤君开门下车,周围恍然听见齐齐地抽气声。凤君只挑眉,微微勾唇,黑眸在宫门口的巨型宫灯下流光溢彩,竟透出几分媚色。

仅这一无心之举,加上太女对她分外的好,后来京城里广为传播的流言版本之一就是月凤君以色媚主,皇太女更是个男女通吃的。

进了开宴的大殿,凤君目不斜视,跟着引路的宫人一路直行,到了给自己安排的座位上坐下,一直无甚言语。

其他官员见她虽然只是个六品殿上行走兼领太医院首,却被安排坐在太女身边,比国相席位还要靠前一位,几乎炸了窝。虽不敢大肆谈论,窃窃私语的范围却是前所未有的广。

有几个略有交往的官员过来打招呼,凤君只颔首一一应了,说些新年祝语,仍旧无甚举动。只一双沉沉的眸子暗暗四处打量。

来往穿梭的宫人里有几个气息异常的,浴魂楼杀手的气场,她绝不会认错。因为举办宫宴四处的守卫都森严了许多,难道她们今日还敢有什么行动吗?

忽然一抹套着鹅黄宫装的修长身影从廊柱后面一闪而过,是他!

连第一杀手都出动了,果然有行动……

宫宴

忽然一抹套着鹅黄宫装的修长身影从廊柱后面一闪而过,是他!

连第一杀手都出动了,果然有行动……

凤君略侧首,已经寻不见那抹鹅黄的身影,也不予追究,微微敛了首半闭目养神。

现在只有兵来将挡,担心也没什么用?如此大的场合,想必不会闹的太严重,只需在刺杀那一刻保得皇帝即可。

目测与中央玉案的距离,近两丈,起身掠至只需要不到两秒,只这两秒、杀个人也足够了。花了大力气救回来的人,不能这么简单折掉。

凤君拉过身旁路过的一个宫人,借口如厕问了外面的大概路径,施施然踱出殿去。自殿里一步步往外,所到之处人声就低下去,而后在自己身后两丈外再高起来。只有少数独善其身者安静自处。

切!一群小人!腹诽一句,不屑归不屑,脸上的神情依旧清贵高雅,眼神倦怠带着毫不掩饰的疏离,当真似不识人间烟火一般。

拐过殿角隔住远远近近的视线,若无其事蹲下拂拂靴上的灰尘,随手拣几颗花草下的小石子掖进袖子。自己的暗器太明显,现在还不是在全部朝臣面前曝光的时候。

扫一眼周围环境,并不是很适合于隐藏。

其实这用来宴客的昌乐殿离宫门并不远,是入宫之后的第一座大殿,犹在每日早朝的宁天殿之前。是专门用来做宴请群臣,开科殿试之类活动的地方。分左中右三殿,附带一暖阁,几间休憩小间,此外再无建筑。

出殿就是平直大道,周围遍值杨柳,间或点缀数座丈半见方的精致花坛,修建整齐的灌木不少,却没有适合藏人埋伏的地方。

只除了,殿后有莲池,莲池中央一座不小的假山。但正值隆冬季节,池水全部冰封,积雪全未打扫,白茫茫一片。若不是有各种怪石砌成的池岸,恐怕是连哪里是池都分不清。那假山……

凤君眼睛落在池中几块露出雪面装饰的奇石上,原来、如此啊!

再回到大厅的时候位子都坐满了。照例重要人物要最后一个来,只余中央御座、太女和大长公主的位置空着。

凤君漫步进殿,目不斜视,姿态闲适,仿佛在自家后花园散步。大概太医院并不属于政府职能部门,没有一个人出席。满殿认识的人也只有那天来传旨的一个蒋苑,还坐在中间靠后的位置,离她远的很。

一殿官员随着她进门走到里面也开始渐渐静下来,凤君当然知道不止是自己的原因。想是时辰差不多,皇上要来了。

果然,走到位子还未坐稳,门外司仪亮亮的嗓子就喊开了。

“皇上驾到,太女驾到,大长公主驾到,郡主驾到!”

一阵衣物簌簌的响声,伴着环佩叮当越来越近。群臣拜伏高呼万岁。

凤君跟着拜下去,乖乖磕头却实在喊不出万岁,想想这些人方才小人嘴脸,反倒是需得费力憋住了笑。

东方潇然脚步虚浮,呼吸略有些急促,在睿瑶的搀扶下慢慢进殿做到主位上,摆了摆手。内侍高呼“平身,入席。”

众臣纷纷起来坐回去。凤君入座抬头,悄悄打量跟着皇帝太女进来的宫侍,并没有哪个看起来像是会功夫的。

那么,是安排在什么时候进殿呢?上菜的时候?

东方潇然仍旧不言语,睿瑶代她说了几句新年致辞,无非祈愿国泰民安,上下一心等等。之后下令传膳就笑眯眯地过来坐在凤君上首的桌子后,路过她身边的时候脚步略重。

凤君会意,侧首细看睿瑶隐在宽袖下的手探出来,借着桌子的阴影快速用哑语告诉她“歌舞表演、月魄楼。”

竟忘记了这个,如此重大的场合,自然是少不了表演的。只是,月魄楼怎么说也是娼家,下九流的行业,怎么能到宫里来表演?

身后没有人坐着,斜对面的东方涵语只做不经意地往这边瞟了几眼,一直在和皇帝低声说话。

倒是正对面的郡主东方梦蓝,眼光几乎钉在这边,肆无忌惮地打量凤君,眼里几分艳羡几分疑惑。想是少见如此打扮的女子,又对这个未着官服却坐在太女身边的人十分好奇。

凤君回视过去,东方梦蓝大约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有着这个世界少女少见的纤秀,薄唇凤眼,身上装饰俱为白色珍珠所制,让人觉得华贵细致。于是弯起眉眼,勾唇一笑,举杯示意一下,微微低了头表示敬意。趁着放下酒杯的动作做手势问睿瑶“为什么?”。

东方梦蓝疑惑之外又添惊讶,这女子果然不一般。对着皇族也敢如此闲适,那举杯示意的动作倒像是跟个平常好友对饮一般。

睿瑶轻轻耸肩,做了个无奈的表情,示意自己也不清楚是谁安排的,只能静观其变。

有悠扬的琴声响起来,接着加入洞箫编钟,乐声渐响。

“叮铃……”蓦然一声清脆的铃声响起来,准确地切入乐音的拍子间,如滴水入池,夜雨击窗,伴着呼吸一样的频率,步步接近大殿。

席上本来也只是略有些热闹,此时已然全部静了下来。人人都望着大殿入口,等着表演者入场。

皇帝也停下言语跟大家一样朝门口看去,本来饮宴自有教坊司的人安排表演,不需她们操心。凤后前几日闲聊提及有特别的舞蹈,故此传话叫内廷的人安排换了。看这出场架势,似乎还不错的样子。

八个白衣男孩弧形排列一手执彩扇半遮颜面,一手高举聚在中间,莲步轻移,缓缓走进。走到殿中时,配乐笛声嘹亮地拔起,乐声欢快。男孩随声旋舞,越旋越快,似快至极点的一瞬齐齐如绽放的花瓣般向外倒去。乐声立止。

众人这才看清,八人中央还有一个鹅黄的身影伏在地上。一声幽怨辽远的箫声响起来,鹅黄的身影微微颤抖了一下,宛若风中柔弱的花蕊缓缓舒展开来。

在这儿等着呢!凤君看着玄乐低眉敛首慢慢站起来,单足立起,随乐转动,长袖飞扬身形流动宛如飞絮,忽地一个旋身跃出白衣男孩摆出的圈子。遮面的轻纱飞起一角,露出若隐若现的半张容颜,刹那间有种殿中光辉都集与他一身的感觉,月照人间。心里竟然不知什么滋味,只无奈地揉了揉开始跳动的太阳穴。

东方潇然看着越舞越近的绝色男子,美则美矣,心里不知为什么渐渐有些紧张。许是刚被行刺没多久,心里戒备自然重些。危险接近的感觉越来越浓,再无心思欣赏舞蹈。

转头一瞥正看见凤君搁在桌子上的右手跟着音乐打拍子,腰间的坠饰闪着幽幽的绿光,细看竟不是寻常玉佩,而是管巴掌长的玉笛。水色浓重,显示价值连城的。

当即打个暂停手势,侍官跟着一声唱喏,乐声噶然而止。

玄乐早看见月凤君坐在皇帝附近,正竭力忍着心头莫名泛起的绞痛,努力调匀呼吸向前以求完成任务时。忽然被叫停了,略有些茫然地伏跪在地等待下一步指示。听得正前方皇帝道:“朕看月卿家腰悬玉笛,想是精通乐律,不知属实否?”

接着那清朗女声虽带笑意却无半分暖意的回答,“回皇上,谈不上精通,闲来无事,怡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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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战屈兵

那清朗女声虽带笑意却无半分暖意的回答,“回皇上,谈不上精通,闲来无事,怡情而已。”

皇帝笑道:“朕二十年前曾有一故人擅翡翠短笛。今日我见卿家所配短笛水色嫣然,小巧别致。以乐器为饰又甚为少见,想是颇为喜爱擅长,故有此一问。”

凤君心中忍不住想冷笑,翡翠短笛实是历代净雪宫主以音御兽的道具,这擅长短笛的故人必是月天枫,爹爹当年为其做出如许大的牺牲,二十年来生死不明,仅一句故人便可略过么?

当下起身步出席位行到殿中拜道:“微臣确实甚爱此笛。与乐律上不敢说,单只笛子一道却是拿的出手的。今夜君臣同乐,良辰美景,又有佳人在侧,微臣便献上一曲,以助酒兴。”

天宁女子为尊,风雅谈笑少不了乐,好友交流奏乐不少,却没有人会在这等场合去主动给别人表演。皆因与优伶戏子同台还有何身份?是以在场众臣一片哗然,无不惊异。

东方潇然也一惊,她原只是因危机渐进心中不安随意挑个话头。哪想这月凤君是个狂人,行径如此不拘一格,竟当场自请献艺起来。

罢了,也算是个雅事,于是挥手笑道:“月卿果是性情中人,美人起舞,才女奏乐,在座各位爱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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