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家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差不多。”
“真不错。”芙嘉蒂撇撇嘴。
“不错?”寒续不知芙嘉蒂是如何得知这个结论的。
“至少你是自由的,没有人管你。” 芙嘉蒂轻叹了口气,“在我很小的时候,我母亲就去世了,父亲老是忙着他的事,鲜少管我,只有哥哥对我最好。”
“那还不错。”寒续敷衍地说,他对别人的家事没有兴趣。
“本来是的,可是哥哥却失踪了。” 芙嘉蒂垂下眼睑,眼里说不出的悲伤。
“失踪?”寒续觉得这个词在天界出现颇有些新鲜。
“嗯,我想父亲一定知道哥哥去了哪里,但每次我问到哥哥的事时,父亲都很生气,而且不要我继续问,还说,他没有生过这个孩子。”芙嘉蒂的眼眶有些红了。
寒续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哥哥走后,父亲对我也格外严厉,还派人天天看着我,而且不管什么事,他都会替我作决定,从来不顾我的感受!!我跟他说过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可他就是不理会,只顾着自己,我真的很讨厌他,所以……” 芙嘉蒂说到这,停了停,“我逃了出来。”
“逃出来是想去找你哥哥吧?”寒续望向芙嘉蒂,语气已没有先前那么冷淡了。
“哥哥他不在天界。” 芙嘉蒂悲伤地摇摇头,“我找不到他,我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里,大家对我好都是因为父亲的关系,他们不是真的喜欢我、关心我。”
“你这种惹事生非、死缠烂打的性格,想喜欢你还真是很难。”寒续话刚出口就想到芙嘉蒂现在孤苦一人,与自己多少有些同命相怜,心又软了一些。
“不如我跟你去人间界好不好?”芙嘉蒂对寒续刚才的话充耳不闻,自顾自地说。
“嗯?”寒续以为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
“我就跟你去人间界好了!反正我还不知道人间界是什么样呢!”芙嘉蒂对自己的这个决定很满意。
“只是一个肮脏、污秽的世界,你去做什么?”寒续最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
“随你怎么说,反正我决定了。” 芙嘉蒂冲寒续做着鬼脸。
在寒续和芙嘉蒂乘龙前往魔域森林时,亚伯已抵达白龙宫,执事正欲进去通传,却被他阻止了:
“不用了,你们候在这里。”
“是。”
亚伯只身去找菲弥斯,一方面他是为鬼仙之事而来,另一方面,他也想见她,虽然她先前在御神苑对他冷淡无比,可亚伯能理解她的做法,她需要背负的东西太多了!
白龙族与其他族群不一样,白龙王更是举足轻重,当年若不是族中只有她才适合继承白龙王之位,恐怕他们已经成婚了吧?
“天帝陛下!”白龙族的侍女、执事们见亚伯在没有通传的情况下只身前往,都吃惊不小,他们纷纷跪下行礼。
“白龙王呢?”亚伯径自问道。
“这……”侍女们面面相觑,不知怎么回答他——天帝与白龙王以前的事,大家都知道,现在亚伯的突然造访令她们不知所措,她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算了。”亚伯知道她们在想什么,他也不想解释,反正菲弥斯不是在宗殿就是在祭坛。
看着亚伯向祭坛走去,一名执事急忙向前任白龙王的寝宫奔去。
祭坛位于白龙宫的最深处,也是天界的最高处,是白龙王聆听大神神喻和为神族祈祷的地方,从下方看,祭坛好似浮在半空中,其实是因为通往祭坛的阶梯是由朵朵白云筑成,一万八千朵白云阶梯方才成就了这样比天宫还高的祭坛。
祭坛的布置极为简单,四方神柱耸立在坛上的东南西北四个角,中间是一个冒着白气的水池,池中水波流动,金光闪烁,中间立着一块高约十米,宽三米的无字碑,碑身呈淡蓝色,大神的神喻也都是通过这块无字碑显现。
此时菲弥斯正跪在碑前,双眼合目,两手交叉放在胸前,朱唇缓动,虔诚地祷告着:
“创造世间万物的大神啊,请聆听所信者之祈愿,一愿我神族无战祸纷扰,二愿两界太平无事,三愿天帝陛下身体安康,无烦心事困扰,四愿天界各族亲诚以待,无忧无虑。”
菲弥斯低声祈祷着,心中却老是想着芙琪雅出逃的事,怎么也静不下来,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虽然她心里十分清楚此事不能透露给第二个人知道,可是自己应该如何处理,她却没有主意。
突然,无字碑上闪现着淡淡的蓝光,一行行小字依次浮现在碑面上——这是大神在对菲弥斯说话,菲弥斯睁开眼,当她看清楚大神的神喻时,淡白如纸的脸上刹时泛起一抹红霞,只见上面写着:
“你的心乱了,菲弥斯。”
“对不起,大神,我……”菲弥斯急忙俯首,致歉道。
“呵呵,你的祈祷词每次都一样,实在是无趣,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大神的语气轻松,丝毫没有责怪她的意思。
“抱歉,大神。”菲弥斯微微有些脸红,“大神,您先前的神喻菲弥斯已经带给天帝陛下,相信很快便会有回音。”
“呵呵,想必亚伯也非常奇怪吧?为何我会插手这件事。”
“是因为您与魔皇的关系吗?”菲弥斯小心翼翼地问。
“这是其一,另一方面是因为魔族很快会有重大变故,地府是维持人间界平衡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地方,必须在事情变糟糕以前,做一些准备。”大神的语气严肃了起来。
“魔族的变故为何会与地府有关?”菲弥斯不明白大神的意思。
碑上没有出现任何文字,似乎他在犹豫要不要告诉菲弥斯,过了好一会儿,碑上才有文字浮现:
“其间缘由复杂,不便说明。”
“若是酒神回人间界,两界的结界还肯请大神开启。”菲弥斯知道大神虽然是创造世间的神,但他并不能亲自干预世间之事,这有违自然之道,此事他也只是代为转告。
“这是自然。”大神道,接着他话峰一转,问,“菲弥斯,差不多亚伯该大婚了吧?”
看到出现在无字碑上的字,菲弥斯全身一震,心跳也不由快了起来,她不知道大神对这事知道了多少,但她清楚,若是他想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瞒住他的,她想了想,回禀:
“是的,新娘是傲龙族的公主芙琪雅。”
“是傲龙族的公主啊——”大神有一点吃惊,“亚伯是想借此提高傲龙族的地位吧?”
“天帝陛下用心良苦。”菲弥斯完全可以理解亚伯的想法,而且当初在推举未来天后人选时,她也觉得芙琪雅是最好的人选。
“可是却被她逃婚了,哈哈哈!!”大神突然狂笑起来。
“大,大神……”菲弥斯被大神的举动吓了一跳,虽然她明知道大神的性格就是这样,但还是有些无法接受,在她心中,大神应该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可是在她继任白龙王,与大神接触后,才发现他的性格爽朗,喜欢说笑,与她想像的完全不一样。
“抱歉抱歉,这事实在是好玩,真是千百万年都没有遇到过。”大神拼命忍住笑,“不过你有什么打算呢?每天来陪我说话,你也会觉得闷吧?”
“能够侍奉大神是菲弥斯的荣幸。”菲弥斯急忙俯身。
“我不是说这个。”大神有些无奈地说。
“菲弥斯想规劝芙琪雅回心转意,”菲弥斯道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想她只是与傲龙王堵气而已,待她与天帝陛下接触过,便知道能够嫁给陛下是多么地幸福。”
“菲弥斯,你没有体会过永远失去挚爱的滋味。”无字碑上出现了这行字后,便没了影像。
“大神?大神?”菲弥斯轻唤道,可是碑上没有任何回音,就在她细细咀嚼着大神最后的话,却还是有些不明所以的时候,亚伯登上了祭坛:
“菲弥斯。”
“天帝陛下,”菲弥斯有些心虚地叫了一声,“您,您怎么来了?”
“似乎打扰你祈祷了。”亚伯看着菲弥斯有些惊惶失措的样子,浅笑道,“酒神决定回地府接替余王之位,但此事不能再告诉第四个人,我们必须秘密行事。”
“菲弥斯已经报告了大神,待一切准备妥当后,结界便能开启。”菲弥斯禀报。
“你辛苦了。”亚伯说着就要俯下身扶起她,却被她躲开了:
“天帝陛下。”她看着他,用眼神提醒他应该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
亚伯无奈,只得收回了伸出的手:
“你随我回天宫吧,酒神也会在天宫等候。”
“请天帝陛下先行一步,待菲弥斯随后便到。”菲弥斯微微欠身。
“那,好吧。”亚伯知道菲弥斯是在躲着自己,她用被自己亲手撕碎的心筑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冰墙,将它生生地挡在他们面前,但亚伯也知道一旦她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他不想让她为难,也不想她为自己承受任何压力,所以他装作不知。
“谢陛下。”菲弥斯知道亚伯能理解自己,她也无数次地告诉过自己应该做一个合格的白龙王,应该忘掉他们曾经的一切,可是对她来说依然很难,所以她总是用戴着一张冷冰冰的面具,好似他们是不相干的路人,但只有她自己知道,他送给自己的定情物,她依然舍不得丢掉。
亚伯什么也没说,离开了祭坛。
看着亚伯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下方层层叠叠的白云中,菲弥斯有些崩溃地跌坐在地,她情不自禁地握住了戴在左腕的手镯,这是他们曾经爱的见证,如今却只能独自浅尝她的心伤。
天宫深处
珊瑚站在那扇暗紫色的门前,右手握住神杖,左手放在离门尚有半寸的地方,吟咒道:
“封印着万恶之源的光明之门,吾以神圣之名命你开启!”
神杖的杖身开始散发着金光,门好似受到了神杖的召唤,暗紫色的门上浮现出淡淡的白光,白光下还能清晰地看到结界的界印。
“开!”珊瑚喝了一声,白光从他左手掌心下发开始向两边褪去,最终消失了。
珊瑚深吸了口气,轻轻推开门,侧身进入开启了他人生的房间。
在珊瑚进入后,斜后方的一根天柱上开始出现斑斑水渍,水渍慢慢向下移动,渐渐汇集到了一起,然后向门边滑去。
珊瑚环视着隐藏在自己记忆深处的房间。
这里还和当初他离开时一样,房里除了一张大床外,角落里还有一个篮子,这就是他婴孩时期就寝的地方,里面凌乱的放着几块显得有些脏的布,与白净的大床形成鲜明的对比,好似睡在里面的是一只宠物。
珊瑚走到篮子前,蹲下身看着自己曾睡过的“床”。
他记得随着自己的年龄增长,这个篮子已经装不下自己了,可是床上明明很舒适,那个女人——应该被他称之为母亲的那个人,却不肯让他睡在床上,所以他每天都只能卷着弱小的身子曲息在里面。
珊瑚拿起篮子里的一块布,放到鼻前嗅了嗅,上面居然还有自己小时候的乳香味,他冷笑了一下,将它丢回到篮中,向房间中间的大床走去。
自他有记忆起,那个女人就没有离开过这张床,自他有记忆起,就没有在她眼里看到过憎恶以外的情感,她憎恶着那个把自己囚禁在此的男人,也憎恶着他这个不应该被生下来的孩子。
“她是红眸,是高级魔族,”珊瑚一边回忆着,一边走到床边,试探着用指尖触了触柔软的床,“不可否认,她很漂亮,在魔族中的地位应该不低。”
珊瑚一边用指尖从床单上滑过,一边自言自语:
“那个男人说她抛弃了孩童时的他,在阴差阳错下,他被当成是神族的孩子,然后继承了天帝之位。”他说到皱皱眉,“可是为什么?虽说魔族和神族的孩子在婴幼儿时期,外形分别不大,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力量的增强,会有很大的分别,为什么他竟然可以瞒过所有人,成为天帝?”
珊瑚不知道前任天帝遇到了一个改变他一生的人,此人是他的养母,亦是那时代的天后,她帮助他隐瞒了身份,但代价也是非常{炫}残{书}酷{网} 的。
“问题的源头应该是那个女人为什么抛弃他?照魔族习惯性的作法,不是应该杀死他吗?”珊瑚走到床头,看着两个六合泰枕,冷笑道,“难道是她良心发现?不想亲手杀死他,只想让他自生自灭?”
说到这,珊瑚想起她看自己的冷酷眼神,想起她那恨不得亲手杀了自己的冷酷话语,心好似被一只魔手拽住了一般,沸腾的血液顿时冲上脑门,他用力将神杖的杖尾击在其中一个六合泰枕上:
“哈?她会良心发现?!她根本……”珊瑚的话突然嘎然而止,因为他用力过猛,竟将六合泰枕击成两半,透过裂缝,他清晰地看到枕头里面竟然写着一些红色的小字。
这是什么?珊瑚收起神杖,将裂成两半的六合泰枕拿了起来,仔细端详着。
六合泰枕是由白瓷制成,枕头上有六个对称的小孔,而且各孔互通,代表了天地、东西、南北,寓意天下太平祥和,天宫会有这样精致的枕头不足为奇,奇怪的里面竟然有字!
字似乎是用血写成的,仔细一看,枕的边缘还有一些不明显的血痕,看得出写字的人将枕头扳开写上字后,又用血将它黏起来,不想让某人发现。
这明显是那个女人写的。
珊瑚的呼吸有些急促了,他大致浏览了一遍,有些不明所以,又急忙将另外一个六合泰枕扳成两半,果然,里面也有小字,在理清了前后顺序后,珊瑚开始仔细阅读那个女人留下的话:
“吾乃魔皇之妻乌苏纳,替魔皇陛下产下一子,取名布鲁克,后因魔皇陛下迷恋神族女子欧蜜卡,又与之生下一子,吾母子也因此失去了魔皇陛下之庇护,灾疫之王萨麦尔与贪婪之王亚巴顿落井下石,欲对吾母子不利,万般无奈之下,吾带吾儿布鲁克逃离魔界。
可萨麦尔和亚巴顿步步紧逼,咄咄逼人,吾力不足以与之抗衡,难以保全吾母子二人性命,幸而吾儿布鲁克年纪尚幼,未成魔形,逼不得已,吾只得将他暂留于人间界,若吾命尚能保得周全,日后必将与之相认。
谁知命运弄人,吾儿布鲁克并不知晓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