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表师姐……”她尽量和颜悦色,“如果周岱没有吸毒,身正不怕影子斜,而且你放心,我们会给他提供解释的平台。你不也很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样。”
丛蓉抿了抿嘴,最终接受了她的说辞,转身离开,留给她一个削瘦单薄的背影。
赵子墨很伤心,她现在还坐在地上呢,这人怎么都不晓得扶她一下再走。
左手腕处传来尖锐的疼痛,她抬起手,才发现手腕处被沙砾划破了皮,渗出丝丝血印,小心地拨去附在上面的细砂,立即痛得“嘶——”声不已。
她从小到大堪称天不怕地不怕,但就怕痛,肉体传出的痛感足以让她掉下珍贵的眼泪。
此刻她眼眶里真的有泪珠在滚动。
白色的餐巾纸递至眼前,拿着它的是一只指骨分明的手,赵子墨抬头看到顾城歌,郁闷的心情更加郁闷,居然让他看到了她丢脸的丑样子。
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她嘟囔着:“为什么你拿的不是手帕?”
“……”顾城歌莫名其妙。
“言情小说里的经典桥段啊!顾城西写的小说里就有。”赵子墨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侃侃而谈,“女主角伤心哭鼻子的时候,男主角就会适时出现,并且一定是递给女主角一方干净的手帕,女主角就会被这温暖的小动作感动,继而爱上男主角……你看,你我的外形都适合男女主角,你也这么巧合地出现了,可是给我的只是餐巾纸,看来啊,现实与小说的距离是以光年计算的。”
她接过餐巾纸,拭了拭伤口处冒出的血丝。
顾城歌居高临下,认真看着她,眸光深邃如海。
“你确定真的想要我递手帕给你?”他问。
“我现在心情不好,所以想。”赵子墨闷闷地答,然后她理解了他的话,惊悚了,“你不会真的有手帕吧!”
顾城歌把手伸进裤兜,抽出来后,手里已多了一块手帕。
赵子墨有点被雷到了。
不是被他有手帕这件事雷到——虽然也很雷,但更雷的是,他那一条折叠整齐的方形手帕,不但是少女才喜爱的那种粉红色,上面还绣着很萝莉很可爱的卡通图画……
赵子墨不敢接,老实地说出心理话:“那个……极品,你太雷人了,这……这手帕是你自己买的?”
顾城歌摇头:“不是。”
赵子墨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是女生送的!”
“算是,也不是。”顾城歌认真地看着她,审视着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赵子墨一头雾水。
“一个小女孩寄存的,一直没来取回去。”
“……”
赵子墨已经彻底无语了:极品,这个答案比自己买的更雷人好不好!
小女孩……小萝莉……□……原来极品好的是这一口……
仿佛看出她脑子里的龌龊思想,顾城歌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几年前她是小女孩,现在已经长大了。”
“……”
赵子墨诡异非常地看了他一眼后,终于接过那块粉红色的手帕,心尖忽然漫过一丝麻麻痒痒的感觉。
谁在吃醋
赵子墨没想到,中午没能去成政教处采访拍摄,黄昏时周岱却亲自找上门来。
他守在传媒学院到牡丹园的必经路上,彼时他正和顾城西、姜姜、施小肥骑着自行车前前后后相互追逐着,周岱就这么直直地从旁边站到路中央。
四人一齐拧了急刹车。
因为吸毒事件,周岱同学如今已是枫大另一个极端的风云人物,认识他不足为奇。
可爱萝莉施小肥率先跳下车发飙:“喂,这位周姓表师兄,你郁闷得想自杀要撞的不应该是自行车吧!”
周岱脸上没什么表情,吸毒流言传出去后,他已经习惯了旁人异样的眼光及冷嘲热讽,只淡淡地接一句:“所以我没有要自杀。”
施小肥一时没反应过来,姜姜在一旁吃吃笑,顾城西很淡定地看着施小肥这一刻的冲动,周岱已在话音落后绕到赵子墨的车前。
“赵子墨同学,能否请你帮一个忙?”他语气诚恳,不卑不亢,一身儒雅的气质,只那一双不大的眼睛,却好似刻画了沧桑。
赵子墨一向古道热肠,欣然应允。
施小肥忽然感叹:“到底是未来律师界的人才啊,口才真不是一般的好。”
旁边三人莫名其妙。
顾城西淡定地开口:“此人类似于某则笑话里的那头小猪。”
众人恍然大悟,难怪“施旖旎”这样一个有气质的名字不用,用“施小肥”这个怪号,原来跟那头传说中某动物都跳河了才笑出来的小猪一样反应迟钝,到现在才想通周岱那句“所以我没有要自杀”的意思。
众人默默无语,赵子墨准备随周岱一起离开,姜姜瞅了一眼面露囧状的施小肥,忽然开口:“阿墨,这位周姓表师兄跟他女朋友分手了,不是打算追你吧,你不是打算就这样接受了吧……”
她说完斜乜一眼施小肥,某小猪正不爽地鼓起了腮帮子。
赵子墨毫无心机清妩一笑:“怎么可能,你们不都一直认为我是萧楚衍传说中的妹妹女友……”
忽然惊觉到什么,她下意识瞄一眼顾城西。
顾城西目光有一瞬间黯晦,蹬上车淡淡地开口:“回去了,让阿墨去忙正经事。”
赵子墨涩涩一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第二天中午,校园生活栏目里播放了一条专题新闻,标题为“六月飞雪:我没有吸毒”。
电视的画面里,倾国倾城的赵子墨表情严肃地报道:“各位观众朋友们好,我是校园记者赵子墨,日前周岱同学被怀疑有吸毒史,周同学为证明自己的清白,特地来医院做检测,并请了学校相关领导作现场证明,我将拍摄检测的全过程,现在,请各位观众朋友随镜头一起……”
画面依次推进,赵子墨不时地播报进展,检测的最后结果出来,证明周岱并无吸毒史。
新闻播放的时候,赵子墨和那三只正在食堂用餐,施小肥一直盯着电视画面,最后结果出来,她如释重负松一口气:“我就说嘛,周岱不可能会吸毒!”
然而电视的画面里,还有一段记者与当事人的简短对话:
赵子墨:“周岱同学,你已经洗涮了冤屈,现在有什么感想?”
周岱:“我只想和丛蓉说一句话。”
赵子墨:“想说什么?”
周岱淡淡地笑着面对镜头:“丛蓉,你要学会相信我。”
施小肥噘了噘嘴,姜姜望着她表情的变化终于忍不住吃吃笑,伸指往她后面指了指。
施小肥回头,周岱与丛蓉俪影双双出了食堂……
赵子墨去食堂内的商店买饮料,姜姜戳戳顾城西,意欲让她一起欣赏施小肥的表情,然而戳了几下都没有反应,转过头才发现她正默默地扒饭。
筷子一下一下地划着,动作很机械。
姜姜奇怪:受啥刺激了?
扫视周围,坐在旁边一桌的几个女生正细声地议论:
“刚刚出境的赵子墨不就是萧楚衍传说中的妹妹女友?”
“是的啊,上次萧楚衍和她在第五食堂吃饭,我刚好坐在旁边来着,听得一清二楚。”
“别说了,她就在后面……”
赵子墨抱了四杯果汁过来,刚坐下,食堂里忽然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食堂入口处,萧楚衍风姿翩翩进来,手里拿着一个保温瓶,目光不动声色在人群里搜寻着什么。
姜姜咬着筷子开口:“阿墨,你家萧楚衍找你。”妹妹女友的绯闻传出后,姜姜和施小肥都会在阿墨面前提起萧楚衍时在前面加上“你家”二字。
顾城西扒饭的动作更加机械化了。
姜姜若有所思。
赵子墨已站起来挥手:“喂,萧楚衍,这里。”
萧楚衍微微一笑,步履从容过来,引得一食堂的目光都随着他移动,他镇定自若走到赵子墨面前,不看已回过头目瞪口呆的施小肥,也不看若有所思的姜姜,更不看机械化扒饭的顾城西,只将手里的保温瓶递过去,俯了俯身子凑到她耳边。
“阿墨,这是我母亲熬的鸡汤。”他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五米以内的人听见,因为以他们为中心,直径十米内一片寂静。
赵子墨笑容清妩,朝顾城西的方向挤挤眼睛,低语:“晓得了,你好自为之,这次不行我可真不帮你了。”
萧楚衍略带邪气地勾起嘴角,漆黑的眼里绽着明亮的光,他附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后,动作亲昵地拍了拍她头后,转身离开。
脸上带着愉悦的笑意。
赵子墨目送他离开。
这整个一幕在旁人眼里,是多么地浓情蜜意,萧楚衍消失在食堂门口后,赵子墨才回过头,也不看那三只此刻是什么表情,打开保温瓶嚷嚷:“来来来,今天咱们都有口福了。”
她抓起勺子率先给顾城西盛了满满一碗,顾城西忽然扔了筷子:“我不舒服,先回宿舍了。”
她站起来就走。
姜姜和施小肥面面相觑,赵子墨微微一笑,继续给另两只盛汤。
最初的爱
吃完饭后,姜姜和施小肥要去校外超市购物,赵子墨借故未去,提着还有剩余的鸡汤径直回到牡丹园。
宿舍里,顾城西正站在阳台给一盆枝叶葳蕤的秋菊浇水,她背影清瘦,一袭白色针织长裙衬得她清丽素雅,婉约沉静。
独自一人时的顾城西总是和人前大相径庭。
听到开门的声音,顾城西回过头,默默地收起水壶:“阿墨。”
赵子墨展颜,提了提保温瓶:“西西,这里还有鸡汤,我作主帮你分了,不会介意吧。”
顾城西撇嘴,声音细如蚊鸣:“我凭什么介意,他是拿给你吃的,不关我的事。”抬头见赵子墨盯着她,她欲言又止,“阿……阿墨,你和萧楚衍的传言……”
赵子墨笑着揽住她的肩:“好了,西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放心吧,我被人关注惯了,被当成萧楚衍的女朋友,也照样来去自如,上课下课吃饭睡觉,一毛钱的影响都没有,只要你这个正牌不吃我醋就行了。”
她笑得明亮,不就背个……甜蜜的黑锅嘛!
顾城西扁扁嘴:“……可是我吃醋了,他刚才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赵子墨眼里的光闪烁着黯淡下来,放了搭在她肩上的手,掩了嘴笑得有些微不自然:“他以前公开你们的关系,连走路都被人当成动物园里的猩猩一样指指点点,你以前不是特别反感吗?后来每一次都是我替你背‘早恋’的黑锅来着……”
顾城西猛绞手指,完全不是平素淡定的模样,倒像个不知所措的小孩子:“那时才念初中嘛,少见多怪,现在是大学了,校园里到处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而且,那么漂亮的苏媞倒追他,我心里很不舒服,前段时间跟别的男生约会,也是希望他……”
不得不承认,顾城西真的很虚伪很龟毛,萧楚衍就时常称她“虚伪的小女子”。
这样称呼她,其实是有根据的。
比如:对待不熟悉的人,她永远是和善的微笑,得体的应答,就算看某个人不顺眼,极度讨厌,也不会表现半点出来……但转身之后,绝对是另一副表情。
比如:明明她与萧楚衍认识,明明她才是他嘴里那位交往很多年的正牌女友,她却能够不动声色和姜姜、施小肥一起游说赵子墨“勾搭起触摸浮云的天梯”。
再比如:顾城西的母亲傅轻灼曾是有名的缉毒女警,却在当卧底的过程中,成了叛徒,利用手里的权利为毒贩架起保护伞,最后东窗事发……而顾城西每每在提及母亲的话题时,都会面不改色:“我母亲是一位油画家。”
——当然,赵子墨也是在很意外的情况下知道这件事的,所以才会在两人PK过一场后,事事回护她,只是,顾城西并不知道她已经知道这些。
顾城西就是这样虚伪而龟毛,现在话只说一半,赵子墨却什么都明白了,心尖忽然像有一只蚂蚁一边爬一边啃咬,倏然一阵轻微的疼痛后,她扬眉欢笑:“哈哈,萧楚衍这只老狐狸,这次算计我真是大大地失算了。”
她豪迈地拍拍顾城西的肩坎:“西西,你放心吧,我知道怎么做了。”
出了宿舍门,迎视中午还有些刺眼的阳光,肆意而明亮的笑一点一滴黯淡下来。
萧楚衍……
孩童时代,她常常穿得花枝招展跟在他身后,她叫他“楚哥哥”,他唤她“阿墨”,两人顽劣如猴在附近各个院子里大搞破坏……
他们是共患难的青梅竹马,一起闯祸,一起受罚,一起长大。
豆蔻年华,她情窦初开,穿白色衬衫的少年吸引了她所有的目光,那是一种很朦胧很朦胧的感觉,妙不可言,但深埋于心。
元旦节,初级中学总会组织文艺汇演,她很早就抢占了最前排的位置,因为萧楚衍有节目表演。
坐在她旁边的也是一个女孩子,清丽婉约,望着台上的双眼却生出比太阳还耀眼的光亮,后来她才知道,女孩叫顾城西,视萧楚衍为偶像。
萧楚衍表演完节目后,风骚地把一件舞台道具“塑料红玫瑰”扔下舞台,正中她与顾城西中间,两人眼疾手快,同时抓住,谁也不肯松手。
眼看红玫瑰就要被扯坏,顾城西忽然抬头,清澈的眼里散发出野蛮的光亮:“别抢了,我们找一个地方PK决斗,谁赢谁拿走玫瑰。”
那时年少,她又本顽劣,只愣了一愣后,欣然应允。
于是,两个豆蔻少女在操扬的草地上展开了轰轰烈烈的PK,最后她因为和男生打惯了架学会了野蛮,把顾城西按倒在地并骑在其身上,胜利叼着玫瑰累得直喘息。
停下来后,望着彼此蓬头垢面的模样,竟都忍不住笑起来,这一笑,两人成了好朋友,那一战她赢了,自诩强者,加上无意中知道其母亲的事,从此为朋友两肋插刀……
然后,她插了自己两刀。
不久之后,萧楚衍跑来对她说:“阿墨,我喜欢上了一个虚伪的小姑娘。”
那个小姑娘,叫顾城西,是她的好朋友。
然而毕竟那时年纪小,也没有特别的伤心,只隐隐有一些不舒服和一些失落。
后来她知道,情窦初开时,会对某个人比旁人关注多一些,但那种感觉会在一段时间后慢慢遗失,然后再去关注另一个人。
这是每个人在成长路上必经的一环,她只是恰好把视线停在了一起长大的萧楚衍身上。
这种感觉不叫初恋,而是初爱,最初的爱,纯纯如新鲜的白色牛奶,最终将成为生命里一抹淡之又淡的色彩。
但也就是从那时开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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