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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儒尚道:“可是这绝对不可能,我家里的光景已经崩溃了,父亲死了,母亲的下场同样悲惨,下狱,天天被游街示众,有的时候,我这个亲儿子还要安排在那些队伍里面,唾骂我的亲生母亲,这不光折磨*,还要折磨精神呀!
宋儒尚道:“这样的悲惨日子一直持续着,我敏感而苦闷的内心无法排遣,连活下去的希望的都没有,不过好在小的时候,父亲常常给我看各种各样的国内外名著,我记得我第一次看《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时候,勇敢的保尔·柯察金深深震撼了我那幼小的心灵,从那以后,我喜欢上了看书。
宋儒尚道:“家里出了事情后,我更加的迷恋小说,现在回想起来,我当时能够活下来,能够咬牙坚持下来,就是因为那一个个普通却不平凡的故事中,带给了我一种力量,我坚信凡俗的生活中,同样承载着最刻骨铭心的力量,苦难,才能造就坚韧的品质!
宋儒尚道:“不过以我当时的状况,想要看书也是一件极为奢侈的事情,家里的一切都被毁了,一切不符合当时主旋律的书本全部销毁,我就想尽一切方法找书看书,跑到文化馆去借书看书,从早看到晚,从天亮看到天黑,甚至是可以一天不吃饭,有的时候,精神粮食是可以弥补物质享受的。
宋儒尚道:“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着,母亲最终还是死了,不过我已经大了,二十五岁,我什么都没有,但可以养活自己了,我在下候街头揽工,在工地上扛包,什么样的重活我都干,生活很艰难,唯一能够带着我逃离残酷现实的就是书本,现实给不了的,书里变着法儿给我创造出来。
宋儒尚道:“在我二十六岁那年,我在文化馆遇到了一个女孩,那个女孩在文化馆观察了我很多天,因为当时我很窘迫,大夏天的,穿着一件肮脏打满补丁的红线衣,皮肤黑的和炭一样,因为常年揽工干重活,手臂上伤痕累累,青紫黑痂!
宋儒尚道:“任谁看我一眼都知道我要不是乞丐,就是在工地上揽重活的民工,可这样的一个民工呆在文化馆里,就显得特别引人瞩目了,那个女孩发现我每周末都要呆在文化馆,从早待到晚,特别好奇,然后上来和我聊天。
宋儒尚仰头望天,沉默了许久,忽地微笑道:“我永远也忘不了,我第一次见到那个女孩的那一幕,我二十六岁了,连女人的手都没有碰过,她突然走过来问我在看什么书?我吓得拿书的黑手颤抖啊!低着头不敢看她一眼,那个女孩的性格特别的大胆活泼,见低头我不说话,脸黑里透紫红,她直接伸手抢了我手里的书,然后我下意识地抬头,看到了那个女孩的面容,就像山里的野百合,我心脏停止了,呼吸停止了,从那一刻起,那个女孩成了点亮我晦暗人生的一缕光。”
宋儒尚忽然停了下来,转头望着苏信。
苏信已经听得入神了,他从来没有想过宋儒尚还有如此悲惨的过去,但是他没有说话,他知道宋儒尚会告诉他一切。
宋儒尚苍老的面容上,带着笑容道:“那天,我和女孩聊了很多,聊到天黑,不过我没有说什么话,我自惭形秽不敢说,一直都是那个女孩在说,她对我这个在工地上揽工还要来文化馆学习的民工非常感兴趣,她非常有主见和想法,并没有瞧不起我,相反的鼓励我要坚持学习,暂时的磨难不算什么,成功者那有不经历风雨的。
宋儒尚道:“这些话放在现在,说出来只会徒惹人嘲笑罢了,但是苏信,你知道吗?在那种境况下,女孩的话就像是黑夜里的一盏明灯,照亮了我前方漆黑泥泞的道路。我非常的振奋,从来没有女孩子这么关心过我,鼓励过我,从那以后,我往文化馆跑的更加勤了,不仅仅是为了看书,更多的是为了见到那个女孩。
宋儒尚道:“长时间的接触,我和女孩渐渐暗生情愫;只是我知道这个女孩和我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她年纪虽小,但知识渊博,极有主见,常常对国内外大事指点江山,说的头头是道,显然出身不一般。
宋儒尚道:“或许在我父亲没出事前,我配得上她,但是以我当时的情况,无疑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只是一个揽工汉子罢了,这样的想法让我痛苦不堪,我尝试着躲避她,但一切都是徒劳,只要一有时间,我满脑子都是她,就会不有控制的往文化馆里跑,有的时候我真的躲她,她反倒过来主动找我,不停的安慰我,鼓励我。”
宋儒尚道:“就以这种越想放手,却越拉越紧的状态,我终于还是和她在一起了,但这件事情也终于让女孩的父亲知道了,然后,无穷无尽的灾难来了。”
说到这里,宋儒尚闭了下眼睛,睁开的时候,里面充满了悲切,声音却依然平静淡然,道“和国内外的无数爱情小说一样,父母永远是爱情的绊脚石,女孩的父亲大发雷霆之怒,要斩断我和女孩的感情。”顿了一顿,宋儒尚的目光望向了苏信,道:“你听到这里,知道那个女孩的名字了吗?”
苏信隐隐意识到了,但没有开口。
宋儒尚忽地苍凉一笑:“你想的没错,那个女孩就是沈如韶。”
尽管苏信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还是略略的震动了一下,沈如韶,也就是沈达威的二女儿,如今在万寿寺出家为尼,他曾经陪同顾茜去见过一面。
“苏信,你一定以为沈达威不允许我和沈如韶在一起,是因为我配不上沈如韶。”宋儒尚的目光又望向了寂寥的天空,道:“其实不是的。”
“那是什么?”苏信抬头望向宋儒尚。
“因为沈达威和薛忠达是我的杀父仇人。”宋儒尚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极为平静,但落入苏信耳中,真的如同惊雷般,在他的内心深处炸响,身体都抖动了一下!
沈达威竟然是宋儒尚的杀父仇人?这怎么可能?苏信心思急转间,立马就从宋儒尚之前说的那番话中想通了一切,几十年前,宋儒尚的父亲的身份非同一般,和沈达威以及薛忠达之间在立场上有巨大矛盾,后来受到沈达威迫害下狱,宋儒尚从天堂跌入凡尘。
如此一来,如今宋儒尚要对付沈达威和薛忠达便合情合理了。
宋儒尚的声音又响起:“其实我当时并不知道这一点,沈达威同样不知道这一点,当时的情况是,沈达威要将如韶嫁给薛边林,但如韶的性格极为倔强,要和我私奔,并且怀了我的孩子,沈达威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让沈如晦将如韶生下来的孩子活活溺死;另一方面派人把我抓了起来。”
宋儒尚抬头望天,面容仿佛苍老了几十岁,声音却依然平静,道:“当时我以为我会死,当时我也想死,但是我没有死,因为古全德和刘建华出面了,他们两人的地位并不比沈达威差,他们联手救下我,并且告知了我父亲被沈达威和薛忠达害死的事情。
宋儒尚道:“如韶失去了骨肉,心丧若死,和沈达威一刀两断,出家为尼,就在万寿山上;而刘建华将他的女儿刘婕然嫁给了我,刘婕然比我大十岁,离婚单独带着一个儿子,也就是我现在的儿子宋志楠。”
苏信微微舒了一口气,听到这里,所有的谜团他都明白了,以当时的情况,宋儒尚知道这一切后,心里肯定只想着复仇,他也只有依附在刘建华的权势下,才能避免沈达威的迫害。
事情的发展也正是如此,宋儒尚蛰伏了二十年,趁着薛忠达病危之际,联合古全德一朝发难,彻底铲除了薛忠达,只是宋儒尚又准备如何对付沈达威呢?现在的局势已经明朗了,宋儒尚并不能像对付薛忠达一样,对付沈达威!
苏信摇了摇头,抬头望向沉默的宋儒尚。
月光暗淡,天空飘零着点点雪花,那个年纪明明不算大却苍老无比的男人负手站在八角亭内,苍凉的目光望向寂寥的天空,佝偻的身影萧瑟无比。
苏信心里微微一叹,因为顾茜被宋儒尚所杀,他对宋儒尚可谓是恨之入骨,甚至是不惜一切前来此处,为的就是替顾茜报仇,可是到了现在,他突然发现每个人可是可怜人,他是可怜人,宋儒尚更是可怜人,失去了心爱的女人,失去了父母,失去了自己的骨肉。
宋儒尚现在拥有一切,却一无所有!
这个肮脏丑陋的世界上,没有比宋儒尚更可怜的人了。
苏信虽然冷静了下来,但宋儒尚害死顾茜的这笔债,他不会忘记。宋儒尚和沈达威之间纠缠了三十多年的恩恩怨怨,到了如今还没有一个定数,苏信也不知道最后会变成什么样,更不知道最后谁胜谁负,但这些跟他无关,他要做的,仅仅是他如何讨回这笔债!
第641章 你是我的人
夜色迷茫,天空飘零着雪花。@樂@文@小@说|
苏信驱车离开了御园,穿过寂静的街头,已经到了凌晨时分,喧嚣的城市也渐渐安静下来,他的思绪飘得很远很远,脑子里却是宋儒尚告诉他的事情。
到了这个地步,宋儒尚和沈达威之间会发生什么他简直不敢想象,两个人都是那种躲一跺脚,整个京城都要天翻地覆的角色,但是他知道,这段纠缠了三十多年的恩恩怨怨一定会引发一场灾难。
宋儒尚只是一个商人,但他是权柄滔天的刘建华的女婿,又联合了古图的爷爷古全德,二者的实力足以击溃沈达威,事实上薛边林落到如此下场,隐居幕后的刘建华和古全德才是至关重要的点。
他们,才是决定薛边林生死的人物!
至于宋儒尚背后推动的局势,譬如白云山庄枪杀案,譬如今晚在薛凯别墅前发生的火并,这些事情只是给刘建华和古全德一个发动进攻的借口和契机,他们不在乎下面的人的死活,更不可能关心白云山庄枪杀案的来龙去脉。
他们关心的是薛忠达昏迷重病,导致整个薛家陷入惶恐之中;他们关心的是薛忠达能不能活的过今晚。如果薛忠达不死,那么薛边林不会有事,即便遭到沉重打击,只要薛忠达有一口气,那么薛家就能苟延残喘下去。
薛忠达没有挺过那口气,所以薛家就此沉沦。
苏信从未见过薛忠达,心想这样的一个高高在上的人物,在临死之前,应该感知到了这一切,在咽下那口气之前,一定明白他的死亡,代表着他所缔造的辉煌和荣光将要陪同他命丧黄泉。
薛忠达当时是什么感受呢?不甘,无奈,还是看透了红尘繁华后的苍凉一笑?那么和薛忠达面临着同样命运的沈达威,此时此刻,又有何种感受呢?沈达威肯定是知道这一切都是宋儒尚搞出来的,但若是说起这段充满了恩恩怨怨的仇恨,只能追溯到三十年前的旧债。
宋儒尚是来复仇的!
宋儒尚蛰伏二十年,等到薛忠达病危之时,陡然发难,他也必须发难,他不能让他的仇人含笑而终;……眼下,宋儒尚凭借着刘建华和古全德的实力,已经彻底掌握了主动权,
苏信微微的呼了一口气,他望着前方道路的目光之中,看到御园外面的道路上出现了大量不同寻常的士兵,这幅画面极度敏感,有种古代城市某些重要地点的戒严,他又陡然想起此处接近一些重要人物的住所,左边有条岔路口,直通某个神秘的红墙大院。
苏信联想到古图爷爷的身份,忽然明白了一切。
这一回,真的变天了。
此刻的沈达威只怕同样身处于一种极其危险的状态!
前世今生,林林总总加起来,苏信活了三十多年,前世过得平凡普通,常常为了生活而四处奔波劳累,像是一具没有感情的尸体一样生活在钢筋水泥中,淹没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之中。
今生,带着记忆的他重生了,大彻大悟的他拼了命的往前跑,拼了命的汲取财富和地位,现在,他拥有了几十亿的身家,心爱的女人,一个市值百亿的互联网巨无霸,常人难以企及的巨大财富。
这一路上,他同样遇到了各种各样的困难,面对过各种各样凶险的局面,每一次都让他成长,学会了很多,这些经历弥补珍贵,或许老了的时候,会时常回忆起没有虚度此生,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亲身经历眼前的这种事情,现代版本的玄武门事变吗?这他妈太恐怖了!
苏信想都没想,掉头转向,驱车朝另一个方向离开。
他实在是不想参与到这场宋儒尚发起的战争当中,他甚至是不愿意再多瞧上一眼,心里发誓从今往后,和这一切一刀两断,他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情,等待宋儒尚履行自己的承诺,为顾茜之死给他一个交代,或许有一天,宋儒尚会一枪崩了自己的脑袋。
当时赶往御园之前,苏信很想一枪杀了宋儒尚,但后来他听闻了宋儒尚的悲惨经历后,忽然发现,他杀了宋儒尚又有什么用?真的就是替顾茜报仇了吗?不是的,现在的宋儒尚拥有一切,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他失去了所有,父母,心爱的女人,还有孩子。
现在的宋儒尚和一个死人最大的区别,就是心里还有恨,无穷无尽的恨,他就是基督山伯爵,是哈姆雷特王子。苏信如果真的开枪射杀宋儒尚,从某个意义来讲,他是在成全生不如死的宋儒尚,同时自己也会遭受到牢狱之灾。
正是以上种种,苏信最终克制了报仇的念头。
现在,苏信既不同情宋儒尚,也不想关心沈家的事情,他累了,想要和过去的一切一刀两断,安安静静的陪在安然身边,然而还有一个人阴云不散的漂浮在他的脑海之中,如同魔鬼,那个和他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的余靖宇。
余靖宇在那里呢?
余靖宇会怎么做呢?
他和余靖宇的恩怨究竟该如何结束呢?
苏信唯一知道的是,余靖宇一定藏身在御园之内,其他的一无所知,但这场恩怨情仇同样不会轻易结束,余靖宇现在给宋儒尚卖命,不过苏信心里清楚,这个人是一条毒蛇,绝对不会甘心情愿就此罢手。
他们之间,只有不死不休!
这么想着,苏信的思绪又混乱起来,他摇了摇头,不再多想,眼下他想好好的休息,专心开车穿过北京街头,天空飘雪,街灯昏黄,路上行人稀少,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