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也不想知道安然的身世。
四年前,苏信和安然在一起,安以权将那半块玉佩给了苏信。
因为他知道这半块玉佩,隐藏了安然的身世之谜;而他并不想承担这份太过艰巨的重托,如果把玉佩给安然,又担心安然多想,最后想来想去,见安然和苏信走到一起,他觉得苏信这个孩子还不错,还算稳重有想法,对安然也好,便把那半块玉佩给了苏信。
“对了,以权,小然什么时候和苏信结婚?”沈如晦问道。
安以权道:“这个还没有定下来,不过小然已经怀孕了,不能拖太久,总之在这几个月之内吧。”顿了一顿,他又道:“如果可以,你应该来参加小然和苏信的婚礼。”
沈如晦忽然没有说话。
安以权又道:“如晦,你是不是有事?”
他天天看新闻报纸,发现最近一段时间,沈如晦在公共场合鲜有露面,尤其是最近一个月,沈如晦的身影从各大新闻报纸上消失了。沈如晦作为这个国家的重要人物,这样的状况极为不正常,很多人都能敏锐捕捉到这一点,官方给出的消息是沈如晦身患重病,正在休养。
很多人知道这不是实情,安以权同样知道,甚至是确信上面发生了大事,因为沈如晦现在好好的在跟他聊天,和官方给出来的消息明显相反,不过这些并非是他一个小城市的中学校长所能思虑的。
“我还好呀。”
沈如晦的声音忽然变得苍凉起来,很有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感觉,道:“以前读书的时候,你说我心怀雄志,有兼济天下造福苍生之能,终有一日能展翅高飞,我做到了,我用我的一生为国为民谋福利,可是活得这个份上,我忽然有点羡慕老同学你了,在一个小城市里当一名普通平凡的园丁,造福天下学子,未尝不是一种兼济苍生。”
安以权没有说话。
他们在北大当学生时,沈如晦就是北大最杰出的人才,也是安以权最钦佩敬重的同学,这并不是因为沈如晦无与伦比的家世,而是沈如晦极其强大的个人魅力,以及发达的政治头脑和交际能力,实在是让人为之倾倒。
可是活了这么多年,安以权再回头看看,真是的心怀感慨。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不如江渚上白发渔樵,一壶浊酒,惯看秋月春风,青山依旧,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他是普通的垂钓老者,沈如晦是浪花掏出的英雄,可是转眼几十年过去,又有什么区别呢?
一切都是转眼云烟。
沧海桑田,白云苍狗,又见新颜。
安以权微微叹了一声,道:“如晦,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就先挂电话了。”今晚是他和沈如晦这二十年间,聊的最多的一晚,聊的最深的一晚。
“等一下,还有一件事情。”沈如晦忽然道。
“什么事情?”安以权问道。
“当初我把安然嘱托给你,没有几个人知道,但是现在我父亲知道了,我不清楚他是如何知道的,”沈如晦至今还不明白他的父亲沈达威是如何得知这件事情的,略略停顿了一下,道:“现在,我父亲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了,只怕是熬不过今年,他想要见见安然,见见这个他曾经亲口下令溺死流落在外的孙女。”
******
次日,苏信一大早起了床。
不过方雄妈妈马莲更早,煮好了早餐放在餐桌上,上班去了。
苏信同样出了门,沿着里津市的大街小巷慢慢散步,沿着沐浴在清晨暖阳的街道上穿过一个个久违而熟悉的建筑物,望着广场上打太极拳的老大爷,出门买菜的老大妈,上班的年轻白领,以及被妈妈拉着去参加各种补习班的孩子,他神思飞扬,很多遗失的美好的回忆涌了上来。
一个小时后,他返回了方雄家。
两个娃还躺在凉席上打呼噜呢,苏信踹了马连成两脚,马连成睡眼朦胧的眼皮子撑开,瞟了眼满头是汗的苏信,特不耐烦地道:“大清早的你要干嘛呀?”
“少废话,把车钥匙给我。”苏信道。
“要车钥匙干嘛呀?在哪儿,自己去翻。”马连成嘟哝了一句,抬起软绵无力的手臂指了指扔在沙发上的裤子,然后继续趴在凉席上挺尸,紧接着呼噜声响起。
苏信摇摇头,走到沙发旁边在马连成的休闲裤里找到车钥匙,然后去卫生间冲了一个凉,吃过了马莲做的黑米粥和鸡蛋,对四仰八叉躺在凉席上的马连成和方雄道:“我去里津市一中一趟,中饭不会来吃了。”
“去见你的亲家母吧。”马连成抬起软绵无力的手臂摆了摆。
苏信懒得搭理马连成,起身下来,开着马连成的奥迪a6,直奔里津市一中。
已经到了暑假,里津市一中的校园内安安静静,少有人声。
苏信停好了车子,并没有急着去安以权家中,而是漫无目的的在校园内逛了逛。
他来到了学校大门口正对面的那块巨型石碑前,上面写着“力学厉行”四个大字,他的回忆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八年前,他刚刚来到这所重点名校的那一天,班主任站在讲台上,说:“力学天下博智之书,厉行世间公平之事!”
他来到英东足球场;他来到曾经念书的教学大楼;他来到篮球场;他来到图书馆,他来到曾经走过的每一条林荫小道,于是感慨,于是思绪飘飞,于是仰天望天,天空湛蓝,没有建筑物的遮蔽,蓝的纯粹,令人窒息。
岁月轻慢,值得怀念,更值得勇往直前。
苏信收回了目光,思绪也收了回来。
他双手兜袋,转身朝着里津市一中校长,朝着他大伯安以权的家中走去。
苏信和安然从相识相知再到相爱,甚至是走到今天的谈婚论嫁的地步,满打满算已经有八年之久,但是他只去过安以权家一次,那次还是陪着安然去拿行李,也不知道安以权现在如何了。
第656章 日记
前往安以权家中的途中,苏信想了想,又转身驱车离开,在礼品店买了一些冬虫夏草龟汤,再次驱车返回里津市一中的时候,已经上午九点半了。热门
苏信来到安以权的家门口,他多年前来过一次,倒是有点记不清楚,向路过的老师打听了一下,才找到安以权家门。
“叮铃铃……”苏信伸手摁了摁门铃。
开门的是安然的伯母赵玲英,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老妇女,脸颊瘦长,穿着居家服,打扮的风韵残存,但厚厚的粉底依然难以遮盖隐显的老年斑和鱼尾纹。
苏信对赵玲英印象不太好,倒不仅仅是以前赵玲英扮演恶母形象,曾经给安然造成了严重的心理阴影,还有便是赵玲英是教育局的官员,有一次里津市一中联考的时候,赵玲英带队视察,曾经对一个监考的女老师冷言呵斥,原因只不过那名女老师检查进入考场时的学生动作慢了点,而那个学生恰巧就是苏信。
不过赵玲英怎么说都是安然的亲伯母,而且这些年来有修复两家人的关系,这里面的原因自然是因为他现在有钱有势了,另一方面老妈谢小芬特地嘱咐过他。
苏信也不想把两家人关系弄糟,喊了声:“伯母好。”
赵玲英见到苏信的时候,楞了一下,毕竟四年没见,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青年是她侄女安然的未婚夫苏信,脸上顿时堆满了笑容,连声道:“苏信呀,哎哟,孩子,这么多年没见,你长高不少呀,皮肤也黑了很多,伯母都差点没认出来了,你来里津市怎么不提前知会一声,快点进来快点进来。”
赵玲英把苏信迎进家门,见他手里提的大包小包的礼物,顿时笑开了花,嘴里却埋怨道:“哎哟,好不容易来伯母家一次,还带这么多东西,太见外太见外了。”
她嘴上见外,手上一点不见外,把苏信的东西搜刮干净。
赵玲英让苏信坐在沙发上,去厨房烧开水泡茶。
苏信起身在家里转了转,四下打量,最后来到客厅正前方的柜台前,看向上面的一个相框,安以权家的全家福,里面有四个人,安以权夫妻,还有安以权的儿子安珏,以及安然。
这张全家福肯定是多年前照的了,相框里的安然还只是一个**岁的小女孩子,依然是精致的短发,穿着白色体恤,双手兜袋站在后面,身子矮矮瘦瘦的,细小的嘴角抿着,脸上并没有笑容。
赵玲英端着一壶别人送给他丈夫的特级雨前龙井茶出来,见盯着一个相框看个不停的苏信,笑呵呵地道:“那是十多年前的老照片了,小然还是个小女孩呢,那个时候小然的脾气就特别的倔了,总像个小大人一样不爱说话,连书也不愿意读,在一中小学还和男孩子打架,总是一个人呆着。”
顿了一顿,她又叹了一声,道:“我记得那个时候,小然特别喜欢一个人睡在天台上,有一次她大伯担心她一个小女孩子在天台山睡觉不安全,就上去拉小然下来睡觉,没想到小然就是不下来,他大伯一直很溺爱她,当时气得不行,打了她一巴掌,可是小然哭着喊着就是不下来,因为书里说天上的繁星是亲人化的,有一颗是她爸爸,有一颗是她妈妈,她要在爸爸妈妈怀里睡觉。800”
苏信微微笑着,伸手摸了摸相框里的安然,心里却酸的不行。
这些年来,小然这个丫头不知道受了多少的苦楚,但是从来没有对他提及过半个字,或许这就是安然吧,如果真的对他说了,她就不是那个倔强的,永远的倔强地骄傲着的女孩子了。
赵玲英又叹道:“哎,小然这孩子从小没有父母,我这个做伯母的照顾不周道,没有好好的待她,那些年可算是苦了她,苏信,幸好现在小然嫁给你了,这些年我看着你们在一起,小然也很爱你,你对她又好,你爸爸妈妈两口子也把小然当亲生女儿看待,这就好了。”
苏信不知道赵玲英说这段忏悔的话,是不是真心的,但赵玲英有一句没有说错,现在和他在一起了,是他的妻子了,是他爸爸妈妈的儿媳妇了。
“不说这些了,说多了徒惹人伤心,现在你和小然要结婚,是大喜事,伯母替你们感到高兴。”赵玲英拿出茶杯满了两杯清茶,醇香四溢,淡而不化,对反身坐在沙发上的苏信道:“对了,孩子,小然怎么没跟你一起来里津市呀?”
苏信端起茶抿了一口,笑道:“小然怀孕了,在家里安胎。”顿了一顿,他又说了一句敷衍的话:“小然其实也想回来看伯父和伯母,不过我爸妈不让她来。”
安然可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事实上安然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来里津市了,以往学校放假也是一直住在苏信家中,若是要来里津市大伯家,更不会对苏信说,一个人就来了。
“小然怀孕了?”这个消息又让赵玲英惊了一下,而后满面喜色,这倒不是装出来的,真是替她侄女安然惊喜,毕竟安然找了这么一个英俊帅气又多金还爱她的女婿。现在怀孕了,那么这桩婚事便板上钉钉了。
赵玲英道:“那当然不能来,如果动了胎气就麻烦了,我这个伯母应该上去照顾小然,她没有母亲,我这个伯母以前没有尽到母亲的职责,现在希望还有机会弥补。”
苏信笑笑没接话,问道:“大伯怎么不在家?”
“哦,他去教育局参加一个会议了,我打电话叫他回来。”说着,赵玲英从茶几上拿起手机,拨通了安以权的电话,将苏信来家里的事情告知了安以权。
事实上昨晚苏信老妈谢小芬就说了这事,只是安以权没想到苏信这么早就来了,再加上他上午还有一个关于新学期新生招生的重要会议,便出去了,接到妻子的电话之后,他说中午会赶回来。
赵玲英挂了电话,告知了苏信,然后聊起了家事:“苏信,你和小然的婚事什么是好办?”
苏信笑道:“快了吧,具体日子得由伯母伯父还有我爸妈做主。”
“成呀,到时候等你大伯回来,我们在合计合计,我建议尽早办婚礼,毕竟拖下去,小然挺着个大肚子也不方便,如果再往后就要生孩子了。”赵玲英心想苏信来家里可能就为了这事儿的,她心里挺高兴,一方面是真的高兴,另一方面呢,她作为女方家长,礼金是少不了的,苏信这么有钱,数目自然是不菲,她笑呵呵的道:“哎哟,我奶奶还没有当上,倒是先当外婆了。”
苏信笑笑,也不说话。
他和赵玲英没有太多的共同语言,除了代沟之外,还有便是赵玲英太势利眼,不过他也不会放在心上,都是一些小事而已。
赵玲英又笑呵呵的道:“苏信,我听说你在北京那边开了一家大公司呀?”
她知道苏信身家好多好多亿,知道苏信创办了一家大名鼎鼎的互联网公司。
具体的赵玲英不清楚。
这些东西都是从街坊邻居嘴里听来的,毫无疑问,现在的苏信是里津市一中百年来最杰出的学生,里津市学生都知道这么一个优秀的学长,老师们自然也知道,每次的开学典礼,家长会议,很多学校领导人和老师们都拿苏信当例子,虎的新生们一愣一愣的。
旁边的教职工们都知道她家的闺女安然和苏信在一起,因而没少向赵玲英提及,赵玲英是满面春光,得意非凡,教职工们之间的攀比心理可不少,尤其是自己的前途事业已经定型,顶了天也只是一名待遇好点的特级老师,因而大多数把希望寄托于下一代。
“大是挺大的。”苏信到是一点不谦虚,笑道:“公司名字叫做华信集团。”以前他的公司叫做华信信息有限公司,但现在今非昔比,华信信息已经依托于社交平台,朝各个行业领域辐射,甚至是已经进军实体业,资本市场。
苏信笑道:“伯母如果有空,去北京玩玩。”
“那是肯定的,等你和小然结婚了,我和你大伯一定要北京好好玩玩,自家女婿这么又出息,我们去了也有面子呀。”赵玲英呵呵笑着,又问道:“苏信,你年纪这么小,又要上学,还管理这么大一家公司,压力大吧?要注意身体呀,你还年轻,钱是赚不够的。”
“哦,伯母,我现在已经辍学了。”苏信道:“工作方面倒是还好,最近这段日子我在忙着结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