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上午九点,苏信和温婉来到淡水镇政府的小礼堂,此时小礼堂的人很多,他俩在后面随便找了个椅子坐着。
苏信放眼望去,淡水镇有名望有钱的人来了很多。不过在他看来,凑热闹的多,竞争者寥寥。莫叶山真正潜在的买家只有苏建军和刘荣,两人都是各有目地,苏建军想要拿下莫叶山办农场,而刘荣仗着自己是刘家庄村委主任,干的也是涌泉村村委主任,想要在莫叶山上大贪特贪一笔呢。
此时刘荣已经来了,他穿着一身休闲装,表情春风得意,正和其它乡村有钱人闲聊,目光却时不时地暼向另一边的于春花与苏建军,今天于春花浓妆艳抹,穿着白色衬衣,里面的红色奶罩丝毫毕现,伴随着娇笑声,那一对大**一挺一挺的,极具诱惑力,让旁边偷瞄的人口水直流,不过落在苏信眼里,他总是忍不住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到了九点半,镇长何文亮宣布莫叶山的招标会正式开始,形式很简单,两万起步,大家抬价,谁出得价格高谁得到莫叶山的承包权。
第一个喊价的是一个当地开石场的老板,他知道莫叶山石多且质量好,当然想拿下莫叶山,率先开口道:“两万。”
立马就有人接了话,“两万三。”
“两万五。”
“三万。”
“三万五。”
价格层层抬高,刘荣咧开嘴巴嘿嘿笑着也不抬价,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盯着苏建军,心忖这苏建军还真沉得住气呀,到现在还不出手。
不过在一个想要买下莫叶山办砖厂的老板喊出四万后,下面便无人应声抬价了,三万是莫叶山的实价,四万已经是溢价买山。淡水镇这群从泥巴里捏出钱花的土老板个个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货,精明着呢,如果低价能够拿下莫叶山的承包权肯定争先恐后,可一旦超出心里预估,立马脱身偃旗息鼓。
苏建军心里清楚四万块钱基本上是承包莫叶山的最高价钱,没人再敢抬价,他直接举起了手,“五万,莫叶山我要了。”
“嚯,苏老板大手笔呀!”淡水镇的一众土老板被出手不凡的苏建军震住了,这个价钱百分百稳拿莫叶山,纷纷出口恭喜苏建军。就连之前那个出三万买莫叶山准备开砖厂的老板也不敢再抬价,对苏建军拱了拱手,意思是他出不起这个价,无奈放弃了。
“五万零一块!”
一道笑中略带嘲讽味道的声音响起,很风轻云淡,五万块钱是那时一个村民几十年的积蓄,但对他来说屁都不是,所有人都把目光落在喊出这个价格的刘荣身上,有些惊诧。可坐在椅子上的刘荣翘起二郎腿,脸带笑意,肥厚的嘴唇咧开,露出那两颗象征着他是有钱人的金牙,耀得人眼花。
苏建军瞥了眼笑望着他的刘荣,哼了一声,再次道:“六万。”
不等众人为这个价格惊叹,刘荣立马答道:“六万零一块。”
苏建军的脸沉了下去,他之前认为四万块钱足够拿下莫叶山的承包权,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准备了六万块钱,可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而且是这个程咬金还是刘荣。他道:“刘癞子,你别太过分了,抬价就抬价,只加一块钱恶心我吗?”
“怎么着?啊!你想怎么着?”刘荣刷地站了起来,目瞪着苏建军讥讽道:“苏家老三我告诉你,玩不起就别玩,我加几块钱关你屁事!”
“是关我屁事,但我玩得起。”苏建军哼了一声,再次举起手,事到如今他只能咬牙硬挺,“七万!”
“嚯,大手笔呀!”七万的高价彻底震住了大家,伴随着哗然声,所有人下意识地把目光落在另一边的刘荣身上,心忖到了七万的高价,刘荣应该不敢再抬价了吧。
但是刘荣不打算让好戏就这么快结束,还不等苏建军放下手,立马道:“七万零一块!”
到了这个份上大家都看出来了,苏建军和刘荣为了莫叶山的承包权算是杠上了,一个是淡水镇有名的包工头,一个是从市里回来买山办农场的老板,都是有钱人,两人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不论为了一座山喊出七万块的高价是否理智,但这场夺标大戏只会越来越精彩。
坐山观虎斗的苏信并不轻松,他记得前一世刘荣是五万块钱拿下莫叶山的,可现在却已经抬到了七万的高价,而且这还不是最终的价格,最终的价格会离谱到何种地步他猜不到,也无法确定最后苏建军与刘荣谁会败下阵。
看来自己这个重生者,多多少少产生了一些蝴蝶效应,改变了历史的走向。
苏信瞥了眼手表,表情淡淡的,心里却有点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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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温大河而言,有两个地方是他这一辈子都不想去的。一是地狱,一是涌泉村。
不想去地狱是因为他不想死。虽然这半辈子活得浑浑噩噩,做过很多错事,走过很多错路。但人呢,上至达官贵族,下到贩夫走卒,无论是温室中精心呵护的鲜花,还是旷野里无人问津的杂草,都得用力地活着,为了活着而活着。
不想去涌泉村是因为这块乡土会让他想死。涌泉村是他的伤心之地,就像心里的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脓疮,宁愿渐渐发臭,渐渐腐烂流脓,也不敢去触碰它。
十九年前,他还是涌泉村的大好青年,有一个虽然贫穷却温暖的家,有一个貌美且温柔的妻子。但一场变故摧毁了这一切。
妻子生温婉的那天晚上,大出血难产,村里的接生婆让他送妻子去镇上的医院,但他家里很穷,身上没钱,跑到五哥苏建国家借钱,却撞见了不堪入目的一幕,五哥的妻子于春花正在和邻村的刘荣刘大癞子偷情,刘荣当场暴起把他打晕过去,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在派出所了。
于春花在派出所哭天喊地,污蔑他强奸了她,现场的精斑和衣衫褴褛的于春花就是铁一样的证据,涌泉村的人全相信了,警察也信了,他百口莫辩锒铛入狱,甚至是没有看到女儿出生的模样,也没有看到难产死去的妻子的模样。
这一进去就是十年,整整十年呐!
后来出了监狱,他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刘荣报仇,可是刘荣为恶乡野,作恶多端,当场喊人把他打得半死,威胁他再敢闹事儿会去找他女儿温婉的麻烦,他是一条贱命,可有可无,死和不死没区别,但他不能再去坑害女儿。从那以后,他没有勇气去找刘荣报仇,也没有去过涌泉村。
可是后来吸毒,他为了毒资还是坑害了女儿。不过这些都是精神错乱导致的,他控制不住自己。现在回想起来,他从入狱那一刻算起,就再也没回过涌泉村。这一离开,就是十九年。
不过,今天他来了!
温大河是跟赵新民一起来的,赵新民租了一辆黑车,猎豹suv越野,此时停在涌泉村村口。
村口的皂角树下,一群在家长里短的村妇瞥见越野车,以为是啥大人物来了,纷纷好奇地观望过去。
一身西装革履的赵新民下了车子,眯着眼睛打量了眼风景如画的涌泉村,心想果然是一块人杰地灵的好地方,难怪出了苏信这么个奇特的少年。
稍稍感叹一下,赵新民走向皂角树下,向一众村妇笑问道:“各位大姐,打扰一下,莫叶山的招标会是在这里开吗?”
“本来是在这儿开得,临时换地儿了,现在在淡水镇镇政府开。”
赵新民嗯了一声,接着问:“那苏信在这里吗?”
“今早儿送他妈妈回市里,也去淡水镇啦。”
“哦,谢谢。”赵新民点点头,转身回到副驾驶位上,黑车司机启动引擎,猎豹suv转向朝村外驶去。
回话的村妇在车子转向的时候恰巧瞥见了车后座的人,登时眼睛一眯,目光里有一丝疑惑,转过头对另一个村妇问道:“菊花嫂,你刚才看清小轿车的人吗,那个男的,好像……好像是大河勒?”
“啥?啥?大河是谁哟?”
“温大河,温婉那丫头的老子呀。”
正在织毛衣的菊花嫂头也没抬,撇了撇嘴,“我看你老眼花得哟,温大河是什么德性的人勒,强奸犯,哪有坐轿车的富贵命哟。”
第110章 真相
坐在副驾驶位的赵新民透过后视镜瞥了眼温大河,见他脸部表情一直紧绷,以为他是压力太大担心把后面的事情搞砸,安慰道:“大河,不用紧张,到时候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
温大河拘谨地点了点头,“嗯,知道。”
赵新民笑了笑,不再说什么。早在苏信下来之前,他就和苏信把承包莫叶山的每一个细节反复讨论过,事无巨细方能百战不殆,既然决定出手那么必须有万全把握。他此行唯一的目的就是用天桥工程的尾款拿下莫叶山,不过莫叶山必须要是当地人才有承包权,所以温大河才是这步棋的关键。
赵新民并不了解温大河,在这之前甚至是从未见过面,那天苏信把温大河介绍给他说是老家的亲戚,人品没的说,可靠。他相信苏信,自然相信温大河,但如果他知道温大河的过去,肯定没有勇气把这个重任交付给温大河。
不过对于温大河来说,今天要做的事情他做梦都不敢去想。那天苏信给他赵新民的联系方式,那张联系方式简直是寒冬里的一盏烛火,给了他希望,他没有犹豫,第一时间就联系上了赵新民,见面后才知道赵新民是个承包工程的大老板,并且对他委以重任。而今天要做的事情就是赵新民交待给他的第一个任务,他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
不为别的,为了父亲,为了女儿,重新做人!
猎豹suv驶进了淡水镇政府,等他们来到淡水镇镇政府小礼堂不远的走廊,竞标即将落下帷幕,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苏建军摆出放手一搏誓夺莫叶山的姿态,直接跳过七万,咬牙喊出十万的高价。这个价格已经大幅度超出他的承受能力,就算拿下莫叶山,资金短缺办农场也是举步维艰。
面对十万的天价,淡定的刘荣终于露出诧异的神情,他本来以为苏建军最多只会出六万,没想到居然硬挺到十万。事到如今,他他也只能咬牙硬挺,忍着肉痛举起手,“十一万!”
这个价格一下子震撼了全场,2002年在淡水这个鸟不拉屎的穷疙瘩小镇里,万元户都不过寥寥十几个人,现在为了一座山的承包权喊出了十一万,实在是太过凶残,这就像是两个大人为了一颗五毛钱的棒棒糖争红了眼,完全没有理智可言。
就是连苏信都没有意料到刘荣有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勇气,就算刘荣能从十一万块钱贪污一部分,但大多数还得分给村民。这已经不再是一场单纯的夺标,里面参杂了太多利益纠葛和维护有钱人的名声的较量。
大家下意识把目光落在争红了眼的苏建军身上,期待这场精彩的夺标大戏继续进行,但是苏建军在刘荣喊出十一万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抬价的勇气。为了一座山喊出十一万的天价,天呐!这是一向精明绝顶的刘荣刘大癞子干的事?
苏建军不敢相信,甚至是怀疑刘荣故意跟他做对恶心他,但是无论如何,他没有勇气再跟刘荣叫板,只能颓然坐在椅子上,“我放弃了。”
苏建军退出争夺莫叶山的承包权,这场精彩的竞标大戏算是落下帷幕,刘荣得意的笑了起来,那两颗金牙耀得人眼花。镇长何文亮站起来道:“如果没人竞价,莫叶山就是刘荣刘老板的了。”
“等一下,我出二十五万!”
一道激亢中略带颤抖的嗓音响起,有点沙哑,反倒让人感觉出了那一份坚定,礼堂里的人一阵惊愕。二十五万,直接在他们认为的天价上翻了两倍,这绝对是一个无人胆敢挑战的价格。在场不少人错以为是自己耳鸣产生了幻觉,可是在说这句话的不速之客闯入大家的视线中时,才恍然明白这是真的!
于春花第一眼便认出了温大河,尽管十九年没见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温大河,这个因为她而蒙受不白之冤的男人,在牢房中蹲了十年,颓唐潦倒家破人亡,如今回来了,还是以这种一掷千金的有钱人的身份,难道是来复仇的吗?于春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避开温大河的视线,胆颤心惊地躲在人群之中。
现场最震惊的莫过于温婉,她咧开红润的嘴巴看着一身西装打理的干干净净的男人,在所有人的目光下挺着腰板踱步进来,她的神情有些恍惚,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是她那个名存实亡的父亲;那个抛家弃女吸毒抢劫的废物;那个被涌泉村当作耻辱的强奸犯!
见大家震惊的神情,刘荣脸色的表情极其不屑,温大河近二十年没回过淡水镇,别人可能忘记了这个臭名昭著的强奸犯,错以为是荣归故里的大企业家,但是他不会忘记,也不会相信温大河这个窝囊废出得起这么多钱,当下他斜眼看着温大河,讥嘲道:“二十五万?温大河,你拿得出来吗?”
温大河的目光一直盯着刘荣,里面的恨意很浓,他这一辈子就是被眼前的男人摧毁的,不过此刻面对着刘荣带着嘲讽味道的质疑,他竭力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一声不响没有回答,因为像他这种废物说出的任何东西都是苍白无力的,只有事实才能将他的猪脸打残。
温大河把手中的密码箱摆在桌子上,在无数双外翻瞪出的眼珠子下,输入几个号码,打开密码箱,一扎一扎崭新的人民币映入所有人忽地睁大的瞳孔之中,耀得人眼花!
礼堂里很安静,只剩下咕噜咕噜吞唾沫的声音。在2002年的一个偏僻小镇上,二十五万块钱是什么概念?等于四座二层小洋楼,一个土农民一辈子都赚不了这么多钱。拿得出二十五万的人,绝对是七八十年代人人艳羡的万元户土豪!
这一下子,刘荣的脸彻底垮了下去,黑沉沉地难看的紧,心里有一股寒意冒起,直冲天灵盖,相比于失去莫叶山的承包权,更让他惴惴不安的是忽然变得如此有钱的温大河,他怀疑今天温大河是来找他报仇的,想要清算当年的那笔血帐。
“这个温大河,不是当年强奸于春花的那个人吗?”安静的礼堂里,也不知是谁忽然出声说了一句,一下子把大家紧盯二十万人民币的目光吸引到温大河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