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消息有误,他们劫持的列车并不是什么军需车,而是一列豪华列车。这趟营生做得实在不值,若是一辆军需车,那还能补济山寨,但豪华列车,乘坐的都是达官贵人,这些人往往身份显赫,手握重兵,去炸他们,得不偿失,况且山寨现在势单力薄,并不想涉足政治利益,军事冲突,炸他们,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
再次询问之下,才知道一行人并未劫到火车,他们把炸药埋在铁路上,正等着火车驶来,却不想列车已经在前方炸掉了,当时兄弟们都极为震惊,觉得事情莫名其妙。孜然暗暗点头,果然不是她做的炸药。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想是有人从中使诈,而火烽寨怕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成了替罪羊,。
“那栾大哥呢?怎么没见人影?”孜然一边听那兄弟讲着昨夜的情形,一边不住地往后探看,一行人都进了寨来,可还是没有见到栾国强的身影。
那人神情疲惫不堪,起先也无暇顾及傍人,听到孜然一问,这也才朝寨内各处看了看,果真没有见到当家的,神色间充满担忧,便答复孜然道:“那火车一炸,我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却突然冲出很多带枪的人,看他们的衣着,黄衣黄裤还戴着军帽,像是哪路军阀,当家的让我们先撤,自己在后面断路……”说到这里,那男人声音小了,孜然听过,也皱起眉来,该不会是?心中顿时七上八下的。
正在心急,见马善从寨外急奔进来,他满头大汗,神色匆匆地环视了寨内一圈,见到孜然在这边,便跑过来凑在孜然耳边小声说道:“当家的从马上跌下来,伤得有些严重,现在在外面的山洞里,他说有话对你交待,让我来带你过去,就一个人,”马善顿了顿,更小声地道:“当家的说寨中有奸细!”
奸细!孜然一听,正如她所料,心中也担心栾国强安危,便趁众人不备赶紧跟着马善从傍门出了来。
走了好长一段路,却始终没有看到栾国强,林孜然心中越发着急,追问了马善很多次,他总是推说就在前面,越走离山寨越远,孜然越来越感到不安,大脑转过,问道:“栾大哥马术精湛,怎么会从马上跌下来呢?”
马善吱吱唔唔,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地答道:“大概是昨夜有追兵,人又太过疲劳,所以不小心……”
“那日在山上突然火药爆炸,栾大哥右腿上受了很重的伤,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才跌下马来的?”
马善一听,面上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马上答道:“是这样的,是这样的,要不凭当家的身手,怎么会从马上跌下来呢?”
孜然一听,眉头皱起,已然明白自己上了当。
“马善,你究竟要带我到哪里去?”孜然说着,已经从腰里掏出匕首。
“孜然妹子,对不住了,”说话间面露歉意,随即紧紧拉住孜然正拿着匕首的手,大声地叫喊起来,“宋长官,我给你们把人带回来了。”
孜然顿知不妙,与他挣扎,不想后脑被人重重一敲,眼前一暗,晕了过去。
☆、121第一百二十章 他遇
转眼醒来;孜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旧床上,环顾四周,房间昏暗,屋内也只有些陈旧必要的家俱;看样子;是一户普通的农户家中。于是起来走出去;掀开门帘;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正从外面端着一个大碗进来,猝不及防;也被吓了一跳;手下一松;那碗便掉在地上,“呯”地摔了个碎。
孜然在寨中多日,警惕性也变得颇高,且想到那日被马善所骗,后脑被击的事,当下迅速捡起一片碎瓷,一把狠狠地抓住小姑娘,厉声说道:“说!这是哪里?”
小姑娘被吓了一跳,愣愣地发不出声音,迟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拼命挣扎着喊道:“宋大叔,快来救我,宋大叔,快来救我!”
听到呼喊间,从屋外冲进来三名男子,最前面的浓眉大眼,国字脸,看上去四十岁左右,后面的两个男子要年轻些,其中一人手里还拿着柴刀,几人均上身布褂,□穿着宽腿裤,一副庄稼汉打扮。
“宋大叔,救我,”小姑娘见到冲进来的大汉,便迫不待的求救。
“你先把她放了,有话好好说!”那被称为宋大叔的见孜然用瓷片贴着小姑娘的脖颈,也不敢大意,小心的挪上前两步安抚孜然道。
“别动!”孜然见他要上前,也拽着小姑娘后退两步,眯着眼,厉声道:“再过来别怪我不客气,”说话间,手上的力道狠了狠,小姑娘吃痛,哼哼了起来。
“你别乱来!”宋大叔见孜然如此发狠,也不敢说重话激怒她,于是便假意叹了一口气道:“是我们把你救回来的,你怎么能恩将仇报?”语气中很是不满。
“你们把我救回来的?”林孜然听着纳闷,皱了皱眉头,心想那日被马善骗了后被打晕,这是怎么一回事?
“啊——”一个不留神,小姑娘掰开孜然的手便一口咬了下去,孜然吃痛,手上一松,瓷片“嘡啷”一声掉在地上,小姑娘机灵地将孜然的手一甩,挣脱开去。
手上没了人质,那几个大汉也不再迟疑,一跃而上,冲上来就把孜然制服了。
被捉来几日,除了将孜然手脚绑了,这些人却也没有再过多的为难孜然,吃的虽然不算丰盛,但填饱肚子却是绰绰有余,更难得的是,那个姓宋的大汉每日总会来到关押孜然的房中给孜然做“思想工作”,让孜然“弃暗投明”,不要再一意孤行,他甚至还坦言说把孜然抓来并不是想为难孜然,就是希望她不要再帮山寨制造火药,伤及无辜,而且还有意识的透露,如果孜然愿意加入他们的组织,他们会非常欢迎!
笑话!背信弃义,这是她林孜然干的事么?
那个姓宋的人有时还会拿出一个红色本本,给孜然念叨一番,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孜然又是好笑,又是生气,但却从来不答他一句话。
“姑娘,吃点吧!身体可是自己的,不要饿坏了,”呆在屋里好几日,孜然身体有些受不住,不愿吃饭,他们便认为孜然要绝食了,于是,这赵大娘便自告奋勇,来做说客。此时,她端着一碗白米粥,苦口婆心地对孜然说道。
“其实我知道,你们都不坏,只是相互之间都不知道彼此,你们认为他们是坏人,他们则认为你是坏人!”孜然看向她,见她花白的头发平顺地梳着一个髻,脸上手上都是皱纹,牙齿也掉了几颗,大概有六七十岁的样子,但面态很是慈祥,精神也不错。身上穿着深色夹袄,打着几个补丁,但洗得很干净。
“咱们穷人都是一家人,你说这一家人不帮一家人,还有谁能帮咱们呢?”说着往孜然口中喂了一口粥,孜然没有反抗,吃了下去,老人看孜然听话,笑了一笑,又接着扯开话题。
“你也别怪他们把你锁起来,那天你刚醒,就把清清那丫头给吓坏了,他们是怕你再做出吓人的事,伤到我们这些老人小孩,”这几日总是那个小姑娘来给孜然送水送饭,不过总是把饭菜放下转身就跑,看到孜然像见了吃人的老虎一般,害怕得要命。看来孜然的确是吓坏她了,其实那日掐住她颈脉并非孜然所愿,每每想起差点伤到她,孜然心中也难免亏欠。
“以前他们没有来之前,我们受尽了欺凌,辛苦劳累一年到头,最怕的就是过年关,那个时候,地主就开始来收租了,但是他们来了以后,为咱们穷苦人撑腰,把地主都赶跑了,还把地主的田地分给了我们,现在,大家的日子都过得快快活活的呢!”说到过日子,老人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喜悦。
“我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些,我知道在山上还有很多像你一样的年轻人,大家都把你们叫做土匪,说你们总是抢人财物,谋财害命,但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谁不是人生父母养的,要是谁能选择,谁会愿意当强盗,在山上受苦?”
孜然生性冷漠,特别是在陌生人面前不显喜怒,也不愿说话,她只上盯着老妇人,听她说些什么。
老妇人见眼前的女孩儿用一双冷冰冰的眼睛盯着自己,也不生气,自顾自地接着说道:“那时我和孙子到山里采野果子,遇到一群恶狼,一个年轻人跳出来奋不顾身地救了我,还一个人跑到狼窝里把我的孙子给救了回来,他被咬得遍体鳞伤,却仍将送我们安全送回家,可是呀,一碗水都没来得及喝就离开了,”说着老妇人叹了口气,“一想到那个年轻人,我就觉得对不住他。”
她盯着孜然又打量了一会儿,接着道:“他对我说,他就是你们那个山寨的人,我可一直记着呢。”
“大娘一把年纪,好日子也不多了,就是希望看到这些顶好的年轻人有个好的着落,闺女呀,”老妇叫了孜然一声,语重心肠地说道,“你让他们都下山来吧,现在这里日子好过了,自己干活,自己种出的庄稼都归自己,不会被地主恶霸欺负。”
“闺女,我就是想来告诉你这些,都是真的,大娘没有骗你,等你想通了,我给他们说一声,让他们放你出去。”
将那碗粥喝完,孜然抬起头来,对老妇人说道:“我在房中呆得太久,身体发虚,想出去走走,”她面色清冷,听不出一丝情绪,“你也不用解开我的绳子,直接带我出去就行!”
老妇人笑过,说道:“姑娘想通了,想出去瞧瞧老太婆是不是骗你的?好好,我这就带你出去!”老妇人一边笑着,一边将孜然脚上的绳子解开,由于年迈,她作动不甚灵活,但却一点都不迟疑,看来是相信孜然的,然后将缚着的双手用头巾遮住,带着孜然走了出去。
原来这是一处村落,此时秋天,身体结实的男人和女人正挑着打好的稻子从面前经过,一些年轻的男子还不时地扭过头来多瞧一眼孜然,有人不禁问道:“赵大娘,这又是你哪房亲戚,生得好标志!”话一出,便被身旁的姑娘拍了两下,大家便哈哈笑了起来。
一些知道缘由的人抢过话问道:“这是山上那姑娘吧?”赵大娘点头,那些人又齐齐地道:“让山上的人都下来吧,现在宋大叔他们在,日子好过得很。”孜然不作声,仍是冷冰冰地看着一群人,那些人三三两两,挑着担子渐渐远去,但依稀间仍能听到嘻嘻哈哈的笑声。
孜然和赵大娘村上走了一圈,见到些孩子放牛正回来,村头还有些孩子在打秋千,踢毽子,跳皮筋,路过一些农户家门口,他们正要开饭,还招呼赵大娘和自己进去吃饭。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一切了然于胸,晚上和那宋大叔又谈了些话,孜然再不用多想,便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时间紧急,孜然也不多耽误,次日清晨,便告别了宋大叔、赵大娘还有那个被孜然吓坏了的小姑娘清清,然后就独自一人顺着小路上了山来。
阳光明媚,空气清新,林中小鸟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孜然想着以后寨中兄弟不必再过打家劫舍,担惊受怕的生活,着实为他们感到高兴。
独自一人疾步走上山来,才在半山腰,隔着茂密的树林,隐隐看见山寨白旗高挂,犹如晴天霹雳,明媚的阳光也顿时暗淡下来,孜然心中猛然一惊,山寨出事了?莫非是栾大哥遭到不测?
孜然加快步伐,来到寨门前,将戴在头上的斗笠拿下,还未叫门,站在看台上的兄弟见是她,马上就高呼起来,赶紧打了手势让下面的兄弟开门。
大门打开,孜然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目之所及,白凌高挂,这时,内堂走出一大汉,头上绑着白凌,正是栾国强,见到他安然无恙,孜然心下稍稍宽慰些,那么,躺在灵堂的,又是何人?
“妹子,你回来便好了!”栾国强此时面色铁青,见了孜然才稍有缓和。
“大哥!”孜然迎上去叫道,看了眼栾国强身后的一群人,个个都头戴白凌,身披教麻,鼓了一口气,硬声问道:“大哥,灵堂内是哪位兄弟?”
“你不在的这几日,我和那韩系军阀拼过好几次,昨日中了圈套,险些被俘,国明为了救我……”说到此,栾国强便说不下去,只是转过身,回望灵堂。
韩系军阀?孜然不明缘由,皱了皱眉头,抬眼又看向灵堂上的棺木,心中伤感,不禁叹了口气,随着栾国强进了灵堂,当下上了一柱香,拜了三拜,又想到那日的事很是蹊跷,需私下里和栾国强仔细说说,而且还有宋大叔托付之事,正在寻思,听到栾国强又问道:“妹子这几日去哪里了?令为兄的很是担心!”
“大哥,这事说来话长,小妹正要和为兄的说此事……”说着,孜然便想借机和栾国强细细商谈。却不料此时一名兄弟跑了进来,满头大汗,见到栾国强便嚷道:“当家的,韩家那小子带着一大队人又杀上来了,”
“正好,我正要拿他的人头祭拜二弟!”说罢,将腰上的家伙抽出拿在手上举臂一挥便冲了出去。
林孜然跟在他身后嚷道,“大哥冷静,不可鲁莽!”
栾国强跨上战马,对着一帮兄弟大喊道:“姓韩的这小子使诈害我二弟性命,此仇不共戴天,今天一定要杀了他,为二弟报仇!”
“大哥——”孜然还想劝阻,栾国强将手一挥,对着孜然说道:“妹子就安心呆在这里,等着大哥提着那小子的人头回来!”
“驾——”说罢两腿一蹬马肚,便冲出寨门,一边奔跑,一边大喊道:“兄弟们跟我来!”
冲动是魔鬼,孜然拦都拦不住,抿过嘴无奈地摇了摇头,思量着怎么样才能帮到半点忙。此时却颇为计穷,只能静静地看着灵堂之上,希望栾国强此去能全身而退。
此时狂风呼啸大作,卷起场上黄沙迅速飞扬而起,打在户外站岗的兄弟的脸上,迷了各人的眼睛,看不清眼前状况,狂风来势迅猛,众人定了定身子,这才站稳。寨中插着的白旗摇晃不止,“喀嚓”一声,旗杆折断,一面白旗怦然倒下。狂风涌入灵堂,四面挂着的白凌随风飞舞不止,挽在一起的布结重重地打在背后的墙上,发出“咚,咚”的撞击声。诡异的气氛像在预示着一场腥风血雨即将爆发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孜然独自一人坐在灵常内,此时能做的,便是静观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