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众人心中一沉,瞬时之间便将宿舍设计的有关人员历代祖宗问候了个遍,痛斥这些专业人士所负责的豆腐渣工程。或许是为了要为众人心中的咒骂添上更加强而有力的证据,在众人忙着抢救后门的时候,浴室与洗手间的塑胶门也发出了刺耳的声响,众人这才醒悟到这两个地方的排气窗乃是死穴。然而716宿舍众人醒悟已是为时已晚,再也抢救不及。众人耳中只听得两声脆响,两扇塑料门应声各被被撕开一个裂口,破碎的塑料片顿时飞溅开来,宛如被强弩射出一般,煞是壮观。
搬来不久的龙健才与谢伟亮二人最靠近这两处破门之地,一听门响,二人连忙飞身闪开这些不致命的暗器,之后不退反进,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将二扇破门顶住。
“快把门关紧!”如此危急之时,只听宋傥喝道,“把门关紧,减少空气的对流作用,风势就自然变小了!”
在后门苦苦挣扎的文清明与汪亮二人对视一眼,不由苦笑一声。众人都是理科出身,对于这些粗浅的道理又怎么会不清楚?可是现在后门门闩已毁,叫人怎么去关这无闩之门?更何况,现在二人虽然已经全力拉紧把手,想要将两扇门板合拢,可是门外却有一股巨大的反抽之力将门往外翻出,想松手都不成。二人都心知是由于风力强大,再加上本宿舍是处于全校最高最边缘之地,后面有一座小山丘,风势到此有一个自然回旋之力,无形中增强了这一带的气流作用。如此双管齐下,这个力道可是不能小看。
两人守门不到片刻,只觉得风力愈加后劲悠长,反观自身,则已经开始有力不从心之势。此消彼长之下,这后门的缝隙又被扩大了一些。
“不行了,”文清明已经把整个身体都靠在了门板上,“我没有力气了。不如这样,反正我们合共六人,每人来顶他一个小时的门板,估计应该能够熬到天亮。”
就在二人渐见吃力的时候,一直冷眼在旁的许家能顺手抄起一个空衣架,用力一扯,将一个铁丝衣架生生撕裂。只见他双手将铁丝拉直后,递给文清明,“用这个扎紧把手。”
文清明闻言,连忙接过铁线,借着闪电的光芒,将后门扎了个严严实实。众人见后门终于暂时无恙,这才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双腿乏力发软,似乎站不住脚一般。
总算关好门窗的众人这时才发现宿舍的地板已经满是积水,积水之高,已经淹没了众人的脚背,实在是骇人之至。众人面面相觑,久久也无人能发一言。
之后众人提心吊胆,极不安稳地睡了一夜,次日一早便匆匆起床查看周围宿舍情况。查看之下,方知昨夜之境况,倒绝非716宿舍所独有。不过,由于716宿舍地处险要,风势的确倒是比其它宿舍更为猛烈一些。
虽然台风中心已然离去,但是毕竟余威还在,再加上台风昨夜席卷本校,虽然不能用满目疮痍来形容,不过至少也接近一个有待收拾的烂摊子。故此学校停课一日,让众人安心定惊一下。
不过,安心归安心,众人却深觉这个心安得实在有些落魄。由于昨夜的风势,电力与供水都暂时停止。虽然学校饭堂也有照常开放,但是想到要跨越千山万水去冒死吃个饭,众人均觉不值。谢伟亮初时不信邪,想要坚持其饮食习惯。结果撑伞刚出大院门口,伞布便被强风夺去,待谢伟亮反应过来,伸手想要抢回这狂风的猎物的时候,已然不及。只见那片天蓝色的伞布展开身形,瞬间已经越过一个宿舍区,扬长而去,再也追赶不上,只剩余撑着一根光溜溜的伞骨的谢伟亮独自在雨中目瞪口呆。遭逢此劫,谢伟亮再也不敢造次,只好老老实实在宿舍与众人一同听着一台使用干电池的袖珍收音机,伴着干方便面度日。
无聊透顶的众人被困在宿舍无处可去,终日坐在各自的床上发呆。百无聊赖的文清明玩到没有东西可以再玩,居然将横架在七楼宿舍正门上方的一节断头的网线绑在一只衣架上,并且在衣架上贴上数只胶袋,然后便在台风的余势中放起自制的风筝起来。众人正值无事之时,难得见有事情可以打发时间。虽然文清明的这个自制风筝幼稚有余,但是众人也不在乎那么多了,照样玩得不亦乐乎。
“好久没有刮过这么大型的台风了,”文清明感叹道,“自从初三之后,这么猛烈的风势还是头一次见,若是不写几个字来留个纪念,实在是太可惜了。”
入夜,云散雨收。文清明坐在收拾干净的桌前,略一思索,便提笔随意填了一首《雨中花》。
夜半惊雷声动,随去无须相送。啸雨临风,长歌伴酒,将狂痴放纵。
卧倒残花扶无用,独有醉者心痛。问零落香尘,谁人堪信,曾风情万种?
“卧倒残花扶无用,独有醉者心痛。问零落香尘,谁人堪信,曾风情万种?”
文清明慢慢地咀嚼这两句词,心中不由暗暗叹息了一声,“卧倒残花还有醉者为她心痛,可是我呢?当我比零落成泥的景况更加不堪的时候,又有谁相信,我也曾经是意气风发,有志于道呢?”
第七章 艺术团
“阿菜回来咯!怎么样?”才进门的龙健才被宋傥劈头喝问,“没有奖学金的第一人,今天的补考爽么?”
“一点都不爽!”被戏称为“阿菜”的龙健才哭丧着脸,扑在一同归来的谢伟亮的背上佯哭道;“居然要补考,回去要被老爸骂死了!”
谢伟亮用力抖落依附在背上的阿菜,一脸逆来顺受地忠告龙健才,“不用太担心,这些事情开始是不太好接受,不过慢慢你就会习惯了。毕竟每个人都有第一次嘛,虽然痛苦点,不过以后会好的,相信我!”
“你是猪啊!”龙健才笑骂道,“难道你以为我会跟你和阿明一样,个个学期都要补考啊!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话!而且你说的什么跟什么阿?!不明白的人还以为。。。。。。”
一旁的文清明眉头微微一扬,但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声毫不在意的轻笑。
“我能说什么呢?阿菜并没有说错我,我到目前为止,的确是每个学期都有科目要补考。这是事实,我还能说什么呢?难道我能否认么?”
在知道文清明的成绩之后,文父非但没有象上次一样与文清明细谈,甚至于连埋怨的话也没有一句。兴许是第二次,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可是这种难堪的沉默,比言语更加令文清明的心感到刺痛。
如果文父象从前一般对文清明骂上几句,甚至是打他几下,都不会让文清明觉得象现在这样难堪。他现在甚至不敢抬头看自己父亲,不敢看自己父亲发白的发鬓,不敢看自己父亲手上的皱纹,更加不敢看自己父亲脸上失望的表情。
“如果你喜欢读文科的话,”文父沉默了良久之后,慢慢说道,“那么你当初就应该报文科,不要读计算机。”
文清明继续片言不发。因为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开口。
“那么你现在要不要转读其它科目?”文父试探地问道,“你表舅可以帮你问问其它学院的人,看看有没有……”
“迟一些再说这个问题好吗?”文清明终于开口了,“我还没有到读不下去的地步。我再试一试。如果实在不行,那就到时候再说。”
“总之,”文父也准备想要结束这个令二人都感到不快的话题,“你的问题,你自己考虑清楚。你都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
自己已经是成年人了,必须要为自己所作的事情负责任了。
文清明忽然想起在很久以前,有一部动漫的主角说过这样一句话:
“真正的男人有三件事情是必须要做的。第一是保护自己所爱的女人;第二是要勇敢地去做自己认为是正确的事情;第三就是要能够为自己所作过的事情负责。”
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吗?
习惯了在被照顾中生活的自己,真的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吗?
自己真的准备好扮演一个成年人的角色了吗?
自从大二新学期开学之后,文清明也曾经无意中在校园里遇见了林郦采数次,只觉得她眉宇之间的愁色愈加浓重。他心知这位师姐正在为“燎原”的出路而终日苦思,但是自己却没有办法帮上什么忙。更何况,在当时文清明心中,他也认为自己没有办法参与这件事情,没有能力帮这个忙。
自己终究不过是一介酸儒,能做得了什么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的文清明便对此事保留不理不睬,不闻不问的态度,他相信到了时机成熟的时候,这件事情就会自然解决的,就好比船到了桥头,自然而然就会直。
但是,事情却并没有如文清明所想那样发展。
在文清明大学二年级的第一学期,在“燎原”本学期的第一次例会上,林郦采便向众人传达了一个令在场所有人心头一沉的消息。
学校准备要解散“燎原”。
“为什么!”文清明在心中怒道,“为什么我们辛辛苦苦,最后还是要落到这个下场?”不过,他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因为他知道,即使他不问出口,林郦采也不会不向众人讲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的。
“我们前几天又去见了一次学校管社团的老师,”林郦采看看坐在第一排座位上,同样神色凝重的祁君与张丽,说道:“他们说,学校近期会整顿社团组织,对于一些学校方面不承认的社团组织,校方将会要求其解散。”
“那么学校为什么不肯承认我们?”有人在文清明身后喊道,“我们不是已经上台很多次了吗?为什么学校还是这样看我们?”
“或许,”林郦采黯然,“是我们的努力还不够。”
“只能这样了吗?”坐在文清明另外一侧的易正忽然开口问道,“除了解散,我们就没有其它的路可以走了吗?”
林郦采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考虑着要不要将她与老师的交涉结果说出来。而最后,她还是决定与众人摊开来说,“还有两条路可以走。”
众人听到还有两条活路可以走,只当林郦采先前是故作玄虚,不由得都安心一些,静待林郦采的下文。
“第一,”林郦采缓缓说道,“就是找一个学校承认的社团挂名,对外宣称是它其中的一个部门。我也和相熟的几个社团的社长谈过——譬如说是通讯社什么的,他们都表示可以接纳我们大家,并且不会管制我们,只是让我们挂名。”
“这不就是和原来在口才协会的时候一样了吗?”文清明不由皱起了眉头,“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行径,和以前挂在文学社和口才协会的时候又有什么不同了?要是这样的话,当时就不应该脱离出来!”文清明心中暗道。
“刚才的建议是我们想出来的,”林郦采看着众人似乎没有什么反应,便接着道,“其实,除了解散之外,学校方面还有一条路留给我们。”
众人不禁期待地看着林郦采,想听听学校还有什么自新之路留给自己。
“另外一条路,”林郦采看着众人,一字一顿地说:“就是合并到艺术团里面去。”
校艺术团!
文清明再一次听到这个并不陌生的名字,但是心里还是隐隐一震。这个原本以为与自己不会有任何关系的社团一再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如今更加是以官方的名义,堂而皇之地拦在了自己这群人的面前。
莫非真的是逃不掉么?
会后,文清明故意放慢了脚步,与林郦采同行。
“有什么要问的,你就问吧。”林郦采知道文清明不会有闲心故意与自己同行,“我知道你有很多事情想让我解答的。”
文清明看着地上被自己踢开的小石头道,“其实,学校是要我们并入艺术团,否则就将我们解散,而不是要将我们解散,但是能够进入艺术团避难吧?虽然只是将说法调转了一下,可是其中的意思可大有不同。”
林郦采苦笑道,“你今天倒是看得挺准的。不错,其实学校方面已经说了,要我们进入艺术团。如果我们不答应,他们就会全力支持艺术团那边的话剧队,同时也会将我们这个非法组织解散。”
“那就是要将我们逼上绝路了。”文清明面无表情地说,“因为学校的艺术团要在舞台上保持其唯一的地位么?”
“我不知道艺术团里面的人怎么想,”林郦采答道,“或许艺术团里面的人本身并没有这种想法,可是,学校就难说了。”
文清明冷冷地哼了一声,“我知道。虽然艺术团内所有的成员都是在校学生,但是,这毕竟是学校方面支持的。虽则比不上学生会,不过学校始终还是将这个社团看作是自己手里的面团,想要对其搓圆按扁。”
“嗯,”林郦采点头道,“我问过凌俊,他也是这么说的……你还记得凌俊吧?他也就是艺术团歌队的人。他问过艺术团的一些人,其实他们多数对这件事情都不知情。还有原晋,他也有一个朋友在艺术团里面,听说是下任团长的热门候选人之一,他也说艺术团对这件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见,对于我们的存在也没有特别的介意。”
“其实说到底,”文清明冷笑道,“只是那几个社团领导一时之间的心血来潮,就准备将我们置于股掌之中随意玩弄么?”
“也不能这么说……”
“我就是这么说!”文清明打断了林郦采的话,“我早就应该知道,学校是不喜欢游离在管辖之外的学生的。一切漂亮话都不过是写在纸上而已,这种没有约束的东西,他什么时候想要撕掉就撕掉,我们只是鱼肉而已。”
“你……”林郦采看着突然怒发冲冠的文清明,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在她的记忆中,文清明的情绪似乎还没有这么激动过。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文清明朗声道,“说到底,学校始终不过是一间工场而已!对于那些只担心能不能饱食终日的老顽固来说,我们也不过只是一件废物罢了!”
眼见文清明越说越不象话,林郦采连忙想要打断他的自说自话,“清明,你不要太……”
但是文清明现在正是心情激荡,哪里容林郦采插口?他摆摆手,示意林郦采不必白费心机想要阻止自己的妄言,“放心,我还没有疯,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虽然我改变不了什么,但是至少,让我吐出一口怨气。”
“那么你的看法呢?”林郦采见文清明似乎只是发泄而已,连忙岔开话题,“你觉得是进入艺术团好呢?还是挂名到其它的社团好?”
文清明嘴角一扬,自嘲一笑,“问我干什么?你们决定就好了。反正无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