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摇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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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水摇光-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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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有位逃难的江湖郎中研制出了克制瘴气的法子,并把这法子传给守关的大将军,棋仙关便有偿提供汤药给来往者,以使其能顺利过关,这汤药被人戏谑为往生汤。
  棋仙关虽然媲美鬼门关,但因为是前往西越的唯一官方通道,所以那些因为种种缘由不得不在棋仙关奔波的人,还是比较多的,时日一久,西越和明域的外交关系稳定后,棋仙关就愈发繁荣起来。
  这么一个关卡,不论是从经济还是军事方面来说,都是必争之地。但无论明域开国之初的几任皇帝有多么雄才大略,手下兵将有多么神勇善战,都没能撼动棋仙关分毫。后来渐渐的,意识到棋仙关的难啃,以及西越皇族的龟缩,明域拿下西越的心思就逐渐淡化,直到后来彼此承认,建交互通有无。为了让明域的君主安心,西越甚至多次派遣皇子到明域为质。
  比方说现在的昭元帝谢同辉,在他还是皇子的时候,就被他老子送到明域,从十岁一直到二十岁都客居异乡,直到他那些留在国内的兄弟为了夺嫡相爱相杀完毕,后继无人的西越大皇才不得不将唯一的儿子封为太子招将回去。据说谢太子回国之前,曾许给当时的明域君主定康帝很多好处,只为换一个人随他回西越,可惜遭到拒绝;又据说谢太子之所以这么积极,是因为他要换的人乃是个百年不遇的将才,如果天下真有谁能拿下棋仙关的话,此君就是不二人选。
  这不二人选姓季,单名一个轩字,是当时百年家族季氏的候选继承人之一。
  在谢木兰提到棋仙关的一瞬间,郁连城心中走马灯似地晃过这许多念头,他一边感慨着小狐狸那彪悍的家族,一边看着谢木兰道:“听闻几年前棋仙关换了守将,只是寡人不知那新任的云济将军,效忠的是哪个。你们西越的党争历来严重,不站派系在朝中几乎无法立足,所以寡人也非(…提供下载…)常好奇,这位谁也不偏的云将军,是怎么拿到实权的。”
  谢木兰眯眯眼笑了:“表弟啊,一针扎到点子上,我喜(…提供下载)欢。”
  郁连城道:“莫非,他是表姐这一边的?”
  谢木兰毫不遮掩:“他是母妃引荐给父皇的,至于出身,说出来,肯定吓你一跳。”
  郁连城好奇道:“居然是姑姑选中的人?这倒奇了,听姐姐说,姑姑生性淡薄,向来厌恶也不善纷争,不然当年长生表哥也不会……呃……寡人失言……”
  谢木兰嘴角微微冷笑:“在那种地方待久了,不争哪里活得下去,母妃也不过是为我罢了。哼,哥哥的仇,我迟早要报!”
  郁连城挠了挠袍袖里的龙爪,暗想:又来了又来了,又是这种威猛相。
  谢木兰道:“你把云济的的名字倒过来,多念几遍。”
  郁连城眼角一跳:“济云,济云,济云……季匀?!”小皇帝霍的跳将起来,一巴掌几欲拍散书案:“他他……他他是……”久违的结巴君又上了龙身。
  谢木兰托着下巴笑得很腹黑:“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郁连城瞪着她,质问:“寡人听说,当年季轩病逝,季休遵从父命,派家臣季匀送父亲的遗物给苗疆旧友。可季匀入了苗疆后,就不知所踪,连季休出征他都没出现,所以传言他被苗疆瘴气所伤,已经客死异乡。却不知道,他是如何到了西越,还通过慧公主,当上西越的镇关大将?”
  谢木兰摊手道:“你瞪我做什么,人家季匀确实在苗疆中了毒瘴,病得差点见阎王,幸亏遇上了远目族人,听说他是不远千里来给族长之女送东西,肯定不会见死不救是不是?不过,等到季匀痊愈准备回中原时,季氏被朝廷抄了家,他那时候回去除了殉主还能做什么,自然就对明域敬而远之。”
  “后来听他说他曾去塞外找过季休,可惜胡人四处迁徙,找不到少主人,流亡到西越后,在护国寺当武僧糊口,被我母妃去上香时瞧见。母妃回来同父皇说,护国寺有一武僧疑似故人,父皇问似谁,母妃回答说形貌虽有差异,神态举止却有几分像季轩。父皇立刻就招来那武僧,听到武僧自称季匀,父皇不信,因为父皇跟季轩交情匪浅,自然是见过季匀的,父皇对武僧说:‘季匀体态肥胖是出了名的,不然也不会有个‘胖弥勒’的诨号,他与你这瘦竹竿的模样天差地别。’武僧回答说他在苗疆染上重病,几乎送掉性命,一身肥肉也保住,就成了现在这竹竿模样。他又说了许多父皇与季轩相交时的琐事,每件都对的上,父皇非(…提供下载…)常高兴,就把他留在朝中,还封了将军,为免是非,他改名换姓成了云济。后来棋仙关守将失德被罢黜,父皇就将云济派了过去。”
  郁连城心中有点儿麻乱,道:“你把他扯出来,是什么意思?”
  谢木兰笑道:“表弟,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云济与我,在一条船上。父皇那个人,早年是见过天朝繁华的,后来再回到西越这个四面环山的枯井,啧啧,这落差大的。你觉得,他对外面那万里江山会没有野心么?更何况,咳咳,说句你不爱听的大实话,那儿还曾经是你祖先从我祖先手里抢过去的,我祖先的后辈想抢回来,也是无可厚非的嘛。”
  郁连城目光陡转凌厉,他静静盯着谢木兰,仿佛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他一直明白自己的这位表姐是个非一般的女人,她那完美装饰的慵懒神情下,掩藏着一颗对西越皇位蠢蠢欲动的心。他想,装猫的老虎终于露出爪牙了,而且这爪牙,还真是非一般的锋利啊,就像她那非一般的为人。
  “那表姐呢,是不是也想问问寡人,鼎之大小轻重?”
  谢木兰一副受到惊吓好怕怕的模样:“表弟你说什么呢,我的心肝是很脆弱的。”然后她又换上笑嘻嘻的模样,对郁连城一字一顿道:“你比我好命,生下来就蹲在了你家的椅子上,而我有生之年,能不能坐上自家的椅子,还未可知。但是,对父皇那种在自家椅子上蹲久的人来说,想换个椅子的愿望有多强烈,就不是我能够揣度的了。”言下之意是至少从目前来看,如果小皇帝助她把她老子从椅子上赶下来,对小皇帝很有好处,至少,她自己的椅子没坐稳,是不好挪窝的。
  小皇帝垂下眼眸思忖片刻,又感叹了一下表姐这不需要解释的彪悍人生,抬起头肃然道:“云济,或者说季匀,果真对你言听计从?”
  就战略地位而言,棋仙关不仅易守难攻,而且是个绝佳的俯冲地带,如果真有一队虎狼之兵此时从棋仙关冲出来……郁连城心里凉了凉,被流民和苗人搅得纷乱不宁的云贵,甚至湘西,十之六七会成为西越的囊中物。那时候,长驱直入的昭元帝,一定不会就此止步……
  对于谢木兰那一番你祖先我祖先的陈词,小皇帝虽然不想承认,但却不能不承认。当年本就是明域的开国皇帝以臣子之躯犯上,将越朝的末代皇帝赶成了丧家犬,丧家的帝王惶惶然在城破之前由老迈的朝廷怂恿,出京狩猎,一猎就猎到了大西南的垢岸关。当时前有高山,后有猛虎,犹如惊弓之鸟的越朝皇帝为了自保,在率军通过垢岸关进入棋仙盆地后,下令炸塌关隘,借着泥石流和连绵暴雨,终于阻断了追兵。后来这位皇帝在盆地里避难的时日一久,对该盆地产生了微妙的感情,压根儿忘了外面的大好基业被夺,干脆地在盆地里重新置办家业。
  然而炸塌垢岸关造成了外面的人再无路可以前往关内的棋仙盆地,同时相对的,棋仙盆地也再无路出去。也是因此,慢慢的才有了棋仙关的开建。
  盆地里的越朝和中原的明域陆续换了几任皇帝以后,关系渐渐没有最初那么势同水火,越朝为了换取某些政治经济利益,改国号为西越,甚至一度向明域称臣,柔顺乖巧不声不响,像是养在卧榻之侧的一只猫。明域的各任皇帝虽然都不约而同在战略上鄙视西越,却都在战术上对其十分重视。可惜凭借四面固若金汤的崇山峻岭以及一个鬼门关,盆地里的西越一直都有惊无险的存在着,膈应了天朝无数位君王。让他们总是在午夜梦回的时候,看到鬼门关后冲出一队秋风扫落叶的猛虎之师,犹如当年他们的祖先横扫越朝皇帝那样,把他们也扫到了某个鸟不拉屎的旮旯。
  悲催的是,貌似那旮旯还不如一个盆地。
  小皇帝一边面瘫,一边扪心自问:为何偏偏是寡人离那旮旯如此之近?
  谢木兰笑道:“云济听不听我的,怎么说呢,你觉得,一边是场不知输赢的仗,一边是实打实的从龙之功,他会怎么选?”
  小皇帝嘴角抽搐:“这……这应该是从凤之功吧。”嗷,这彪悍的西越皇族,小皇帝心中内牛加内伤。
  谢木兰白了表弟一眼:“那不是问题的关键,哼,你觉得他从不从?”
  小皇帝鸡啄米状:“从,肯定从。”西越皇位继承人中只有谢木兰和明域藕断丝连,身为明域流亡国外的三无人员,季匀最好的依附就是她了,想必当初他能到棋仙关镇守,就是得了谢木兰的助力。
  谢木兰长袖一挥,眨眼间右手拇指和食指就托上了小皇帝的下巴,笑嘻嘻道:“那你呢,你从不从我?”说着还捏了捏表弟那几乎已经消失的双下巴,唔,没有肉肉就是不趁手,还是小时候可爱。
  小皇帝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的时候,龙首一歪,干脆地砸在桌子上。
  嗷,居然被调戏了!

  相煎太急

  郁连城虚弱地趴在桌子上,仰视着他那威猛的表姐:“寡人,自然,支持,表姐。”反正西越史上是有女王的,再来一位也不嫌多。
  谢木兰双眼发亮,目光媲美×射线:“那好,把苍苍交给我吧,我保证棋仙关在我有生之年,不会有西越的军队涌出来跟你抢地盘。”
  郁连城心道:绕了一大圈,终于回来了。
  “表姐,寡人有一点不明白,你怎对苍苍如此执着?”在小皇帝的认知里,谢木兰绝不在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痴情种之列。
  谢木兰英气的眉毛一轩:“英雄莫问出处,你也别问我原因了,这个交易,你做还是不做?”
  郁连城咬咬左边的牙,再咬咬右边的牙,最后忍痛扭头。
  “公主请回吧,寡人不能失信于人。”
  谢木兰咂咂嘴:“哟,表弟真是,一言九鼎,一诺千金啊。你听我说,做人不能这么死心眼儿,做皇帝尤其不能死一点心眼儿。你这里悄悄把苍苍给我,神不知鬼不觉,季摇光远在黄沙大漠,她哪里能知道,还不是照样乖乖地给你安定团结那些小城池?等苗疆的事儿一过,她回来找你要人,你就一股脑儿交给我吧,我与她交涉便是。”
  郁连城内心一片挣扎,五官也在挣扎,谢木兰在边上暗暗呐喊:从了我吧从了我吧从了我吧……
  结果小皇帝挣扎了半天,还是没点头,谢木兰只得把心一横,丢出杀手锏:“表弟,我再多说一句,成不成你必须立刻给我个主意,我告诉你,我那颗回棋仙关的心,早就箭一般射过去了。”
  郁连城皱眉道:“昭元帝已经有动作了?”
  谢木兰点点头:“我绝不是唬你,父皇已经密令曹皇后的长兄曹维洁带人去了棋仙关,季匀正拖着他呢。曹维洁是父皇选定的征东大大元帅,曹家一旦有了军功进一步得势,母妃和我就去死不远了,所以,我是一定要借这个机会除掉他的。说句你不爱听的,杀曹维洁以后,我要么立刻回京逼父皇退位,要么出关夺几块地盘让父皇高兴高兴主动封我做储君,我是无所谓走哪条路的,关键就看你如何选择,谁叫你手里有我想要的筹码呢。若是错过这次机会,我想你我之间,也没什么可以交易的了。”
  郁连城看着表姐,他想,这个人怎么能把逼她自己的父亲退位说得如此轻松?恍惚间又想起小狐狸的话:你就是蜜罐里泡大的皇帝啊。
  真是,诚哉斯言。
  他缓缓摇了摇头:“既然如此,你我就战场上见吧。”
  谢木兰这时候才露出震惊的表情:“……你居然……不答应?”
  郁连城摇摇头。
  谢木兰肃然盯了他半天,忽然慢吞吞道:“关于苍苍,季摇光是不是跟你说过什么?”
  郁连城沉吟了片刻,道:“不怕你知道,她走之前,交代我绝对不能让你带走苍苍。”
  这一瞬间,谢木兰的表情竟然有些狰狞,她鼻翼两侧动了动,忽然哧的一声笑出来:“我谋划这么久,居然在个女人手上栽了跟头。”
  郁连城很想说,表姐你也是女人呐,这么讲有失妥当,不过他看了看谢木兰的表情,明智地选择了沉默。
  谢木兰黑着脸道:“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不肯?”
  郁连城摇头,表情何其无辜。
  谢木兰冷笑道:“那刚刚说的两条路,我只能走第二条了,毕竟我也不想做得那么绝,把父皇逼得太狠,局面不好收拾。还有,你不要以为扣留我就能免除棋仙关兵患。”
  郁连城道:“你都这么明白的告诉寡人了,必有后招,寡人不会那么蠢。”
  谢木兰再度冷笑:“表弟,我好心多提醒你一句,你也再仔细考虑考虑。”
  郁连城很虚心地洗耳恭听。
  谢木兰揉了揉英挺的鼻子,一字一顿道:“你,不要忘了,关于陆家的那个传闻。”
  郁连城心中狠狠一跳,难以置信地看着谢木兰。
  谢木兰面无表情:“你姐姐虽然以身试险,可惜,试出的未必就是真相,人总是会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
  郁连城宽大的袍袖里,指甲几乎嵌入掌心,他觉得自己心口的血好像被抽走一般,有把钝刀在一下一下划拉着那里的肉:“你什么意思?”
  谢木兰眼中似乎有点不忍,又有点嘲笑世事无常似地:“就是,你和你姐姐,不愿意相信的那个意思。”
  “哗啦”一声响,郁连城蹿起来掀翻了面前的书桌,双目犹如充血,叫声好似负伤的野兽:“你胡说!”
  谢木兰闭了闭眼,声音空洞麻木:“胡人刺杀你的事,跟陆氏也脱不了干系,否则那群蛮子在京城哪里行的了一步?”
  小皇帝呆呆的,没有反应。
  谢木兰续道:“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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