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要不然现在读了吧,我们班主任可等着听呢。”虽然是商量的句子,小夕却语气强硬。女生竟乖乖地把稿子递给话筒前的广播员。
“下面播送高三(12)班何夏央同学来稿《World o our own》。This is a world o our own。 We need to do something everyone else knows……”
小夕冲夏央回眸一笑。夏央顾不上广播员蹩脚的英语发音,笑得见牙不见眼。回到班里,好几个同学过来说“何夏央你真厉害,能写英文诗!”最意外的是,乔哲宇竟然背下了她的诗,煞有介事地边踱步边朗诵,夏央就笑得更加开心了。
下午到校的时候,夏央觉得自己的胃都要跟那些命运悲惨的稿件似的扭作一团了。200米比赛的后半段要经过看台,她可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跑个倒数第一。加上小夕意外拿到的2分给她带来很大压力,夏央简直要被自己的思想逼疯了。可惜她清楚地知道,她绝对不可能在某个瞬间获得超能力,双腿像飞驰的车轮一样不知疲倦地向前,然后创造一个新的200米校记录。
男子的200米预赛在女生之前,所以夏央站在场地里,忍受着胃抽搐,看乔哲宇和顾遥书做准备活动。和去年一样,他们不约而同地报了200米,而且他们又被分在一个小组,乔哲宇说这连续的巧合让他不得不怀疑随机分组的说法是真是假。
“喂,200米有什么诀窍么?”夏央怕跑倒数第一的心态逼着她去虚心求教。
乔哲宇说:“200米要什么诀窍?从头奔到尾啊!”
顾遥书说:“弯道的时候注意左手摆动幅度小一点,右手摆动幅度大一点,然后身体向左边稍微倾斜一点。到了直道就奋力冲刺咯。对了,你做准备活动了吧?”
夏央忿忿不平地对乔哲宇说:“你看看人家小顾,多有耐心!”
夏央哭丧着脸对顾遥书说:“怎么办,我觉得我要跑倒数第一了……”
乔哲宇仰头望天,没说话。
顾遥书温和地说:“不会的。而且,你尽力就好,重在参与嘛。”
然后他们俩就去跑自己的预赛了。发令枪一响,夏央的心跟着一惊,仿佛自己也要冲出去才行。
两个男生轻松跑完全程,包揽小组前二。他们跑过看台的时候,看台上欢呼声和掌声此起彼伏。夏央不禁想,高一高二的学生们会知道高三的学姐学长们为什么要如此欢呼么?他们会知道高三这一届的名人都有谁么?他们会知道高三年级有哪些惊人的八卦□么?
男子组预赛飞快结束,转眼就轮到夏央上场。她给自己加油说,只要跑得比至少一个人快就好。然而站上起跑线的时候,夏央还是紧张不已,而且她非 常(炫…书…网)不走运地想起了上学期测800米时候的意外事故,于是两腿发软。
不如现在退出吧!有个声音在她心里喊着。
却不知为什么,她想到了乔哲宇,想到他自信满满的笑容,想到他读自己那篇《World o our own》时好听的发音。We now have a world o our own。 Just be brave enough; and show; show; show!
发令枪响。夏央“像离弦的箭一样”奔出去。什么都听不到了,看台上那些喧嚣是来 自'霸*气*书*库'遥远的外太空;脚下的跑道被拉直并且无限延长,两边的景色统统虚化;周围没有其他人,只是她独自在奔跑,奔跑……
冲过终点线,夏央大口喘着气去看成绩。
小组第四。开心。
不过她在的小组只有五个人。沮丧。
还好,有五个人呢。满意。
她笑嘻嘻地回了班里,期待有人能过来竖个大拇指说“何夏央好样的”或是笑着问“我给你加油了你听见没”。可惜她受到了冷遇,大家各忙各的,除了小夕张骏他们几个就没人搭理她。她转念一想,也对,毕竟自己跑的是倒数第二。
这一年的运动会,学校把日程排得很紧,所以一天半就结束。所有项目都比完之后,大家在操场上列队站好,听主席台上的领导们发表长篇大论。烈日炎炎,所有人都汗流浃背,不过这精心设计的体育场自然不会忘了给主席台加个屋顶。
千篇一律的训话之后,教务主任宣布了“文明班级”的获奖名单。夏央听到高三组的名单里没有12班,并不很诧异,因为广播稿的录取率只是评比的一部分,其他的卫生啊纪律啊他们班也毫无优势可言。她倒是发现12这个数字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在名单里,于是对着小夕感慨说难道12班有不文明的传统。
然后各个年级的年级主任出来按倒序宣读积分前八的班级。夏央耐着性子听完高一高二的,幻想着自己班有没有可能捞个第八,结果高三的第八名是排球比赛的冤家2班,这个班之前还拿到了文明班级。夏央便格外郁闷,开始盘算中午回家的时候要不要去买只烤鸡让自己开心一下。
“第七名,高三(12)班!”
“第六名,……”
什么?12班?!夏央看向小夕,她一脸的不可思议,夏央知道自己也是一样。整个12班静默了几秒,然后跟着拿到第五名的9班一道欢呼起来,搞得中间夹着的10班11班莫名其妙。
夏央看着大家都满面笑容,个别外向的女生,譬如小夕,甚至蹦了起来。喜悦的气氛由队首传到队尾,又从队尾传回队首。夏央记起昨天送稿时候的种种委屈,不禁抱住小夕大哭,哭声淹没在众人的欢笑声中。她的眼泪隐忍了一天终于爆发,于是一发不可收拾,倾泻而下。小夕连忙柔声安慰她。
竟然拿到第七了!不是第八,是第七!所以,不是恰恰好拿了奖状,是我们真的有实力拿这个奖状!早知如此,我还去低声下气送什么稿?那个广播台的臭小丫头片子,别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我们班不靠你那点出息!
夏央的脑子里奔腾着各种扬眉吐气的言论,同时她也想着,怎么没有其他人来安慰我呢?不会只有小夕知道我在哭吧?怎么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在哭呢?大家没有那种苦尽甘来的感觉么?是我集体荣誉感太强烈了么?
一个人哭着哭着,夏央也哭不下去了,自己整(。。)理好心情站直。阳光似乎更加灿烂了点,天空似乎更蓝了点,而未来似乎更明朗了点。还怕什么?烂泥巴扶不上墙的12班都能拿到运动会的奖状了!
话说,高三年级组的男子200米决赛,乔哲宇历经第一年“错过”和第二年 “惜败”之后,终于如愿以偿获得第一,自然获得更多的掌声。而夏央细心地注意到,拿了第二的顾遥书独自走回班里,一向看来没什么困扰的他背影却显得有些落寞。
这个世界的生存法则永远如此,第一名被铭记,第二名被遗忘。倒数第一名也许能博个同情,倒数第二名一定不值一提。不过这个也许对其他班来说毫不起眼的第七名,被夏央记得了很多很多年。
第三十一章(1)
运动会第二天下午放假。夏央心情澎湃尚未平息,就约了小夕去班里上自习。结果到了教室外发现大门紧锁,两个女生大眼瞪小眼,最后决定去操场上走走。
站在空空荡荡的跑道上,夏央心生感慨:“我当时跑的时候,觉得200米好长哦,可是现在一看,也就一个弯道一个直道嘛,一会儿就跑完了。”
“哈哈,那800米呢?”小夕作为不用跑800米特权终身享有者,很是幸灾乐祸的。上学期夏央虽然因为受伤而错过第一次的800米测验,体育老师还是没有放过她,等她伤口好得差不多,就硬是给她安排了补考。夏央当时拼死拼活跑进了4分钟大关,然后发誓说此生再也不要跑800米。
“800米也没什么了不起啊,两圈而已。”夏央说完,伸出手挡在眼前,然后五指缓缓并拢,像是把整个操场都收在手心。
她们走去草地上坐下,枯黄的草叶耷拉着,毫无生机;而不远处的看台由南向北是漆成赤橙黄绿青蓝紫七个颜色的,和草地一比较就显现出了青春和活力。夏央想,高一的时候她们坐在橙色的位置,一年年向北移动,到了高三就坐在紫色的位置。这些年来,看台上的人换了几拨,而看台的颜色每年都不变的。
小夕眼尖,去不远处捡了个东西起来:“夏央夏央,看,是个风车!”
是一个精致的塑料风车,六片叶子是赤橙黄绿蓝紫六种颜色。
小夕拿了风车在手里,兴奋地跑来跑去:“会是谁丢下来的啊?嘿,转起来真好看!”
夏央跟着起身,从小夕手里抢过风车:“给我玩一会儿!”风车在奔跑的气流中转得欢畅,不同的颜色连起来模糊成一片快乐的、让人微微晕眩的色彩。
“咔嚓”一声。夏央回头去看,小夕不知什么时候拿出了自己的相机。每到运动会,她都能大展身手,拿着个卡片机拍来拍去的。
夏央有点害羞:“别拍我了,我给你拍吧。”
小夕笑着:“好呀,给我拍一张跳起来的吧!”
无奈跳跃的那一瞬间很难抓住,偶尔抓住了小夕又是闭着眼的。夏央一连拍了很多张都不成功,心里不免埋怨小夕要求太多。小夕却精力十足,不厌其烦地蹦啊挑啊。
终于,在拍了一张夏央觉得不错、小夕嫌自己的腿姿势太奇 怪{炫;书;网}而且风车位置不好的照片之后,夏央不想拍了:“就这样吧,我拍不好。”
“再试试嘛,也许下一张就好啦。”
“我不会拍照片,没你拍得好!”
小夕看看夏央:“你莫不是生气了吧?”
“没有。”夏央摇头,翻看之前的照片。竟然有自己跑200米时候的照片!照片里那个何夏央双眼紧闭,手臂因为在摆动而模糊,样子看起来很搞笑。夏央哼了一声,再往前翻,苏弈的100米和跳高,乔哲宇的200米,蒋婷婷的跳远,12班的4X100接力……基本上所有的项目都拍到了。
“你怎么去场地里面的?我就被拦下来了,不让进啊。”
“我是谁?谁拦得住本小姐?”小夕一脸骄傲。
夏央抛弃了先前小小的不愉快,去挽住小夕的胳膊:“亲爱的,我在想啊,等到几年之后,我们都有了男朋友,也带他们过来,我们四个人聚会,好不好?”
“好啊!”小夕欣然答应,“当然啦,如果你男朋友不是我们班的,我会更乐意的!”
夏央自己也对那个赌约念念不忘,不过还是白她一眼:“我们当时应该把我们两个自己排除在外的,不然我们会人为干扰结果,就不公平啦。”
“想这么多干嘛?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呗!一顿饭还能有你终身幸福重要么?”
“我晓得!”夏央拿过风车,在草地上尽情奔跑。小夕“咔嚓”“咔嚓”拍了很多照片。
她们玩到将近傍晚才准备回家。临走前夏央问:“这个风车怎么办?”
“还放在那儿吧,也许它原来的主人会来拿走,要不然让其他有缘人拿走也好啊!”
“嗯!”夏央点头,“也许它原来的主人也是捡到的这个风车,也许它已经经过了很多人的手……”
运动会结束不久,期中考试就轰轰烈烈地到来了。老赵说,这次考试成绩会对自主招生的资格有很大影响。所以夏央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考,为自己争取最多的机会。这段时间的晚自习她基本不走神了,从头到尾都在认真复习。她最下功夫的就是弱项物理,所以《同步导学》里的题目,她一道都不放过。
“这条物理,我做不下去了,像是缺条件呀!”
“我看看。”乔哲宇扔下正在写的数学作业来帮她解答。乔哲宇的物理一向学得轻松,仿佛他生来就懂得怎么运用那些绕晕了夏央的定理。夏央由此受益良多。
“没缺条件,能做的,动量定理是关键。”
夏央这才放心,接着跟物理过不去。
考试前一天是没有晚自习的,大家要整(。。)理教室。夏央和小夕对着后面的黑板报很发愁。按照规定,黑板报是要擦掉的,可是“许愿池”这样温馨的小版块,她们无论如何都舍不得毁掉的。最后夏央找了张白纸,把那一张张彩色的N次贴好好收起来,等到考完试出新的黑板报就可以再贴回去。
男生们多半在搬桌椅,女生们三三两两在聊天,没人来管黑板报,所以夏央和小夕就自己动手。夏央站在桌子上擦上半部分,小夕站在地上擦下半部分,擦完两个人都是一身的粉笔灰,连连咳嗽。
夏央回到座位上,乔哲宇笑嘻嘻地递了计算器给她,计算器的屏幕上显示着一串奇 怪{炫;书;网}的符号,夏央研究了好 久:。,才勉强看出来是“WELL DONE”的字样。她疑惑地问:“什么啊?”
“黑板报啊。你们两个擦,蛮不容易的。”
夏央其实很惊喜,又不愿意表现出来,随手关了计算器还给他说:“哦,没什么的。”
乔哲宇刚要收起计算器,夏央又急着拿过来:“你怎么弄的?”她自己捣鼓了半天,怎么都复原不了看似简单的“WELL DONE”。
“不告诉你。”乔哲宇把计算器拿走,“你别着急啊,慢慢想,反正考试又不考。走吧,回家么?”
夏央直瞪眼,却拿他没办法。心里的感动还在盘旋着,余音绕梁,三日不散。
放学路上,乔哲宇说起考场的分布:“班长大人,我这次跟你一个考场哎,我觉得我危险了!”
“为什么啊?”王颖菲和何夏央同时发问。
“你知道么,其实本来照理说每个人都应该考一样分数的,可是有些人会‘吸星大法’,他们能把别人的灵力吸走,然后就考得好啦。”他说得一本正经。
王颖菲不解风情地说:“你别这么说,我可不是这种人。”
夏央想,如果是自己,她会说:“好啊,那我就使劲吸,吸到你考零分为止!”
晚上睡觉之前夏央找第二天要穿的衣服,看到暑假时候买的白色长袖T恤。当时买它回家妈妈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指出白色衣服容易脏,让她穿的时候爱惜一点。此话一出,夏央一直没敢穿这件衣服。今天她倒是动心了,穿一件新衣服去考试,也许能给自己更多的好运呢!不过这个季节只穿一件长袖T恤当然不够,她又挑了件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