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夕要买的是东方神起的海报,高考后她迅速地迷上了这个韩国组合;夏央则要搜寻鲍春来的海报,她虽然迷恋过好几个韩剧演员的外貌,但她始终认为只有鲍春来才算是偶像。结果在海报店里,小夕对着一堆东方神起的海报挑花了眼,夏央却找不到一张鲍春来的,非 常(炫…书…网)沮丧。
到了大头贴机器面前,小夕擅长摆出各种表情,可爱的,搞怪的,淑女的……而夏央作为小夕口中的“面瘫”,她所能做的只是对着机器傻乎乎地笑。夏央深刻地认为,自己今天和时代广场没什么缘分。
然后她们又去了“Honey屋”喝饮料。自从夏央第一次带小夕来这间店,小夕就爱上了这里,包括餐牌上五花八门的饮品,清新活泼的装潢风格,以及热情体贴的店员服务。她们站在柜台前,等待店员做一杯柠檬红茶和一杯西柚碎碎冰。那张积分卡上已经盖了8个印花,下次和小夕来就可以换一杯免费饮料了。
“明天出分哎,好紧张!”小夕把胳膊伸到夏央面前,“你看,我的手都在抖!”
夏央也在和紧张情绪作斗争,努力笑着说:“别怕别怕,该来的总会来的!”话音刚落,她听见《七里香》的前奏,拿出自己手机看到显示的是苏弈的来电,心下疑惑,接听:“喂?”
“是我。”却是乔哲宇的声音。
“你怎么用的苏弈电话?还有,怎么没回我短信?”
“咳,我忘带手机了。明天打羽毛球么?小顾约的。”
“可以啊,几点?”
“九点,老地方。”
“嗯,我去。”
“那你再问问叶小夕吧。你短信说什么的?”
“……没什么的,一个笑话而已。”
“那好吧,没事了,拜拜。”
“拜拜。”
“等等!明天出分,你知道吧?”
“当然啦。”
“那行,拜。”
她听着乔哲宇的声音渐行渐远,可是电波一直没有断开。她“喂”了几声,可是那头没有反应,只听见苏弈说了句什么然后两个男生一起笑得很放肆,她于是猜到应该是乔哲宇没有挂电话就把手机还给了苏弈,而苏弈以为他已经挂断,所以就把手机放在口袋或是背包里。
所以,现在夏央就像是拥有一个窃听器,可以听听电波那端的两个男生在做什么。她正专注地听着各种杂音并试图分辨出他们说话的内容,小夕递了塑料杯给她说:“哎,红茶好了。你还听什么呢?不是都说了拜拜么?”
夏央神秘兮兮地在嘴唇前方竖起食指:“嘘,我在窃听。”
小夕听她轻声描述了来龙去脉、并且尝试“窃听”之后不屑地说:“你真是无聊啊,全是杂音!快挂了吧,我们继续说话。”
夏央只好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同小夕一起走出店门。她们各拿一杯饮料在人来人往的淮海路上走着,小夕突发奇想地提议道:“我们晚上去酒吧玩,好不好?”
“酒吧?”这个词对于好孩子夏央来说,代表着“离经叛道”和“堕落”。
“末日狂欢嘛,彻底放松一下。” 小夕的眼神诚恳而充满渴求,“我跟苏弈说过的,他不肯带我去。可是我老是觉得缺了这样的经历,我的人生就不完整。你可是我的闺蜜啊,何夏央!”
于是在一中旁小巷子里的馄饨摊吃了晚饭之后,叶小夕由闺蜜何夏央陪同着去酒吧体验生活。她们选择了一家风格看起来不那么黑暗的“红磨坊”,小心翼翼走进去,却一个人都看不到。夏央连连说:“算了,我们走吧。”可小夕坚持要留下来。夏央就东张西望,看到小小的舞台上摆放着成套的乐器,不禁想象着一个长发披肩的吉他手弹起电吉他的帅气样子,悠然神往。
走廊上一道门开了,走出来一个服务生模样的清秀男生,说:“两位小姐来得真早。请坐吧,一会儿就送上免费饮料。”
“为什么免费?”夏央壮着胆问。
“今天是ladies’ night啊。”他说得太快,以至于夏央和小夕都没听懂。她们之前说好要表现出经常进酒吧的老道样子,所以也不能多问,就灰溜溜地找了个靠窗口的座位坐下。
陆续有其他顾客走进这间酒吧,乐队成员们也出现在舞台上做着准备工作。吉他手确实是长发披肩,走起路像是一棵营养不良的树苗在风中颤抖,衣服也破破烂烂的,虽说可以用“放浪不羁”来形容,但夏央更倾向于用“气质猥琐”,她倒是觉得他耳朵上一排亮闪闪的耳钉非 常(炫…书…网)显眼。拿麦克风的是个女人,黑丝袜紧紧包裹着白花花的大腿,毫无美感。戴着一副眼镜的鼓手看起来很斯文,可是他的鼻环暴露了一切本质。
清秀男生端来两小杯饮料:“这是今天的特调,两位请慢用。”他放下杯子就想走,小夕连忙叫住他:“等等,这是什么酒?”
“Gin加可乐。”他酷酷地说。
于是服务生走远之后,小夕两眼发光地说:“哇,琴酒!你知道柯南里有个很拉风的角色就叫这个Gin不?”
“嗯,我看过柯南的。”夏央端起冰凉的酒杯,勇敢地尝了一口——主要是可乐的味道,夹杂着少许又麻又涩的酒的味道,“你尝尝看,还不错。”
小夕也尝了一口:“嗯,不错。不过真的不要钱么?”
“应该是吧,他不是说不要钱的么……”
“你真是天真,他说你就信?”
“他看起来不是坏人啊……”夏央说着说着,有点心虚。
音乐声响起,小夕就懒得跟夏央多说什么了。她随着鼓点晃动身体,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夏央则觉得这音乐太过吵闹,好像周围的一切都在颤动,所以她的头很疼,似乎有只蜜蜂在脑袋里面嗡嗡地吵着。桌子抖动,连带着杯子也在晃动,整个世界充斥着细微的声响,而当夏央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的时候,她一时分辨不清自己有没有听见《七里香》的旋律;而且因为剧烈的头痛,她不想取出手机来看。
手机执着地震动着,夏央只能站起来,走到一个稍微安静一些的地方接电话。她看到是苏弈的号码,也猜到大概是乔哲宇打来的:“喂?”
“你在哪儿呢?怎么这么吵?”虽然环境嘈杂,她还是能够清楚地分辨出乔哲宇的声音。
“酒吧……”她底气不足地回答。
“你怎么去那种地方啊?一个人么?”
“还有小夕一起的。”
“你们赶紧回家吧,也不早了,多危险呐!酒吧是什么地方你们也敢去啊?两个年纪轻轻的女生不怕遇上什么吗?”
他的唠叨让她原本就烦躁的心更加不安,她很想反问他一句“你凭什么管我”,可是理智占了上风。为什么要问呢,难道是期待得到一个“因为我在乎你”之类的答案?
“我晓得了。”最后她软弱地答应道,说了拜拜,挂了电话,而忘了问他为什么要打给自己。
夏央走回座位,小夕已经站起来了,扭来扭去扭得很好看。夏央忍不住羡慕起她来,因为夏央自己身体协调性很差,在这种时刻总显得僵硬。不过她凑近小夕的耳边大声说:“我们走吧!”
“为什么!”小夕同样大声地喊回来。
“我头疼!胃也有点疼!”
“好吧!”小夕一口喝掉杯中残余的饮料。夏央也照做了。
走出酒吧,终于摆脱了那烦人的喧嚣,夏央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心情舒畅。月光的清辉之下,她忽然感到心里有个重担彻底地放下了,她认为有必要告诉小夕。
夏央:“我想,关于颜子舟,我彻底看开了。”
小夕问:“真的?”
夏央点头:“真的。”
小夕继续问:“真的?”
夏央声音平静:“真的。”
小夕不厌其烦:“真的么?”
夏央的心似乎突然皱起来了,莫名其妙地有什么情绪在作祟,她想说“真的”可是怕自己声音在颤抖。扪心自问,真的么?从初一开始的这段漫长暗恋,真的已经完全收场了么?
“真的。”这两个字仿佛要耗费夏央全身的力气和所有的决心才能说出口。可是,没错,是真的。
“真好啊,真好!这一次我相信你!苍天啊大地啊,太不容易啦,我终于熬到头啦!”
“要不要这么激动啊……”嘴上这么说着,夏央还是笑起来了,“不过我也相信我自己的。”
小夕真的是很激动:“时机刚刚好啊夏央!把旧的一切都抛开,过全新的生活吧!”她拉起夏央的手,蹦蹦跳跳的。
夏央站在原地没动,只微笑着看小夕手舞足蹈的开心样子。曾经以为很困难的事情,实践原来如此简单,不用费太多心神,只是在内心平静毫无波澜的时候细细回想一下,就知道心里的某个角落已经空出来了。最多、最多只留了一个他的背影,和一段沉默回忆。
第二天一早,大家开开心心聚在一起打羽毛球。这天晚上八点就可以打电话或是上网查询高考分数了,但谁都不愿提起这个扫兴的话题。
夏央把刚买的漂亮相框送给了苏弈。她知道自己的礼物和小夕那份相比实在是毫无诚意,不过苏弈非 常(炫…书…网)够意思地说:“我刚好想买一个相框的,谢啦!”她想这就是苏弈的优点,他一向很给她面子。换成乔哲宇,他就算真的喜 欢'炫。书。网',也要开玩笑地奚落她几句。
可是她转念一想,去年乔哲宇生日她送了他纸鹤风铃,他当时就是一副很感动的样子,让她跟着为自己、为两人的友谊而感动。
也许自己对乔哲宇总是有些误会。以为他对学习不上心,可他会担心自己成绩不够好;以为他喜 欢'炫。书。网'口是心非,可他也会真情流露;以为他大大咧咧,可他能记住一些自己都忽略的细节……
“打球啦打球啦。”小夕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夏央的思路。夏央拿起拍子,看着场地里面的人们,一阵伤感。此时此刻的他们还都一切如常,顾遥书谦和如玉,叶小夕活蹦乱跳,乔哲宇话多理少,许宁安静温柔,苏弈沉默寡言,而她何夏央多愁善感。可几等到出分之后,考得好的自然高兴,考得不好的呢,会不会从此就很难见到了?几个小时之后的自己,心情又会怎样呢?
好在一旦在球场上运动起来,所有的心事都可以暂时抛开。后场高远球,前场小球,注意脚下步伐和移动,注意手臂力量和方向。打丢了一个球就仔细回想动作要领,赢下漂亮的一分就和同伴击掌庆贺——多么自由自在、无忧无虑。
打球的间隙,大家一起听小夕和夏央弹了首二重奏《送别》。尽管她们技艺生疏,吉他音色也不漂亮,可终究是自己人的表演,大家热烈鼓掌,乔哲宇也不例外。
夏央真心地说:“我们献丑了。”
顾遥书笑着说:“你们也没学多久,练得相当不错啊。”
“不丑不丑。”乔哲宇用柳陵方言说,“姑娘不丑!”
许宁和小夕笑作一团。夏央不好意思地瞪他一眼,自己却没来由地想起古典小 说'炫&书&网'里常常出现的“啐他一口”。
小夕把左手伸到苏弈面前:“你看,我指尖都磨出老茧了,疼死了!”
苏弈就抓住她的手,轻轻吹了口气:“这样就好了吧?”
其他人一起怪叫:“噢~噢~”乔哲宇还痛心疾首地说:“哥们儿你变了!”直到他们两个的脸都红透。
其实没人注意到,夏央看他们的眼神带着些向往,因为她觉得苏弈这举动虽然肉麻,却也温暖。
后来苏弈和小夕先走了,大家也体贴地没有再起哄。然后他们索性都不打球了,就坐在场边聊天。乔哲宇提起小夕和夏央去酒吧的事情,许宁惊讶地说:“哇,你们胆真大!”
“下次别两个女生一起去了,真的危险。”顾遥书说。
夏央点头:“嗯,不会去了。”
乔哲宇转了转眼珠,说:“我给你们讲个笑话吧?说,有只鲨鱼吃了颗绿豆下去,请问,它变成了什么?”
夏央脸色一变,没搭理他。
许宁摇头:“我最怕脑筋急转弯了,你说答案吧。”
顾遥书撇撇嘴说:“绿豆沙。”
“啊……”许宁反应过来,勉强笑了笑,“这个笑话真冷。”
“是啊,不知道哪个白痴发给我的。”乔哲宇说着,瞟了夏央一眼。夏央脸上挂不住,恼羞成怒,拿球拍打了他好几下。
而欢笑散尽、独自回家的路上,夏央伤感地想到,这样一个快乐的上午,也许不会出现第二次了。高考是一道严酷的分水岭,一迈过去,就沧海桑田。
我当下的生活,是由无数个“正好”组成的,一分一毫都错不得。有一千种一万种可能性,我和你们不会相识。如果爸妈替我选择了另一所小学,如果分班名单呈现的是另一种结果,如果老赵用另一个方式安排座位,如果如果如果如果……
可是,只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上面这些“如果”全都落空,那么,我才能遇到你们。这是多么小概率的事件,可它就是发生了。
而这世界,每天都在不停地发生小概率事件。
第四十二章(1)
夏央本以为自己要到晚上八点打了电话才能知道分数,结果整个下午她都泡在QQ上找人聊天,以缓解紧张情绪。结果四点多家里电话就响了。
“太好了!全省第226名!”爸爸在电话那头激动地报了一遍夏央每一门的分数。
夏央先是大脑一片空白。226名?是什么概念?然后她“啊”了一声,要不是握着听筒,她简直要一蹦三尺高:“真的么?”
“是啊,我叫你袁叔叔查的,一定没有问题。宝宝,我们今天晚上出去吃吧,庆祝一下,顺便咨询袁叔叔填志愿的事情。”
“好!”夏央眉开眼笑。高考考得好固然是一个重要因素,但晚上的大餐也不可或缺。
回到电脑前,她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想着第一个要跟谁分享这喜悦。她突然想到,网络那端的他们都还在为分数忐忑不安,也许自己不该打扰他们。
“我刚才接了个电话。”她对顾遥书说。隔了几秒,她又说:“我晓得分数了。”
他迅速问:“考得好么?”
“蛮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