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吴邪也紧张地凑过去,仔细地辨认每个电脑屏幕上出现的场景。
“刚刚我轰了九门机场和市内两个火车站,两个长途客运站和周边几个大县的短途客运站的防火墙,调出所有的监控录像和售票记录进行检索,这是那小子从家里出来坐车进市区时监测到的,”黑眼镜指了指另一台电脑上的两个画面道,“时间是五点半和七点半,他没有再坐其他车,直接出了东门客运站。”
吴邪盯着这台显示器上定格的几帧画面,认出上面做了标记的人影确实就是那小子,画面一直显示到他走出监控的范围消失在人流中。
“那就是说,这小子现在还在九门?”吴邪有点不太放心,又问,“你这玩意儿的准确率有多高?”
“如果不是专业特工和间谍,不进行伪装,只检索出一个普通人,百分之九十五以上,但如果这小子有意避开监控……不过,估计那也不太可能。”
“这些……这些是实时画面?”吴邪指着另一台显示器问道。
“对,现在显示器显示的是正对着各个入口的监控的实时画面,程序在后台继续检索其他监控监测到的画面。”
“那接下来怎么办?”
“打电话问问哑巴,有没有什么消息,没有的话,继续检索,网吧、游戏厅、商场……不过,意义不大了……“黑眼镜对着吴邪耸耸肩,但看到吴邪一脸要掐死他的表情,又道,”大海捞针啊……那要不,再让他家里人提供几个那小子可能去的地方?”
吴邪想想,也没别的办法,掏出手机给张起灵打电话。
“喂,是我,这边……神……黑……黑老师检索了飞机场火车站汽车站,那孩子没有离开九门。你那边怎么样,有没有其他线索?他家人有没有提供他可能去的地方?”
“没有有价值的线索,他家人能想到的地方都有人在找,你们还是密切关注车站,他连手机都没开,我想他是下定决心要走,很可能目的地和路线都订好了。”张起灵道。
“哦,那我现在?”吴邪问。
“你还在留在那儿吧,把市区大型的超市商业中心和网吧游戏厅检索一遍,出来找也没有具体的目标,注意车站就行了。”
吴邪挂了电话,颓然地坐进椅子里,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咋说?”黑眼镜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翻飞,头也不转地问。
“张校说让你把市区大型超市商业中心和网吧游戏厅检索下,注意车站。”吴邪越想越气愤,又道,“你说这熊孩子是为了点什么啊!这不作呢么?出去玩会儿得了呗,这还来真的啊!”
“失恋了?”
“失恋?”吴邪反问,“不能吧!要是为这个,能调查出来,刚刚张校就说了。”
“那暗恋?”
“我说你这人……除了‘恋’就不能想点别的?”吴邪从椅子上弹起来,伸手去抓烟盒。
“那你说是为什么?不是学习、不是家庭、不是有病,除了爱情,还有什么能让人智商为零?”
吴邪瞟了一眼黑眼镜,冷笑一声:“还有人智商负数了。”
黑眼镜这会儿扭过头来,咧开大嘴,笑得暧昧不明,道:“可不是!还负得不少。”
吴邪懒得理他,转头去盯屏幕上车站的实时画面。
“帮个忙呗,小三爷。”黑眼镜蹬了一脚地面,椅子顺势滑到吴邪身边。
“嗯?”吴邪挑眉。
“帮我轰几个防火墙。”
“轰防火墙?”
“我刚刚把市区的大型超市商业中心网吧游戏厅的网络检索出来了,你把防火墙轰了。”
“我?”吴邪疑惑,“为啥?”
“咦?”黑眼镜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哑巴让你来干啥的?”
“他……我……”吴邪眨眨眼睛,“他让我来帮你忙的啊!”
“那不就对了。”
吴邪看着黑眼镜翘着的二郎腿,一阵肝儿疼:“你这……您忙着了吗?黑爷!”
黑眼镜抖抖手腕,抖出一支烟叼在嘴上,长胳膊一伸搭在吴邪肩膀上,道:“小三爷,虽然吧,这点活儿哥闭着眼睛就干了,可啥干多了也腻歪不是?就给你个辣妹天天干,它不也没新鲜感不是?喏……”黑眼镜用夹着烟的手指指了指吴邪面旁边的笔记本,“就这个……我老婆,绝对够辣,全世界不超过五台……”说完,黑眼镜下巴一努,示意吴邪试试。
吴邪满脑袋冒青烟,甩开搭在肩上的胳膊,回了一句:“你老婆?你老婆让我干啊?”
“哟呵!你要真能干,让你干啊!”黑眼镜“啪”地一声点着了烟,抽了一口,道,“懂计算机语言不?”
“一点儿。”
“C++?”
“还懂点VisualBasic和Java。”
“不错嘛。”
“磕碜我呢是吧!”
“没有没有,一般大学学点C++就不错了。”黑眼镜起身把他“老婆”挪到吴邪面前,将正在运行的程序最小化,打开一个语言环境,对吴邪道,“我‘老婆’只识别一种语言,用这种语言编出的程序只有我的指令才能运行,所以说,除了我,谁也上不了她。”
“操!那你让我试,试个屁啊!”
“急什么啊!你不是懂C语言吗,一学就会。”
“一学就会?”吴邪狐疑,“全世界不超过五台的电脑,你自创的语言,一学就会?”
“那,既然你懂点儿,我就不从头讲了,不管哪种计算机语言,越接近人类的语言习惯,越容易使用和编程越好,现在用得比较多的Java算不错的了,但我觉得还太蠢,要学了才能使用,我这套语言只要会说话会打字就成了,我平时习惯用英语,你英语行不?不行的话,给你调汉语的那套。”
吴邪的下巴掉地上半天没找到,看黑眼镜的眼神就像见到了外星人。
“喂!别用这种见了鬼的表情看着我,要是崇拜的话,麻烦换个我能领会的表情,谢谢!”黑眼镜重新把烟叼在嘴上,扭身去操他“老婆”。
想说的话很多,想问的问题也很多,但吴邪找到下巴居然又跑偏地问了一句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的话:“这语言有名字吗?”
“有啊!H。”
“H?”
“对啊,有问题?”
“没有。”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下午五点多,还是没有一点消息,虽然吴邪上手很快,已经能独立操作了,但黑眼镜也没闲着,从卧室又拿出几个本子,两人一人一排几乎把能想到的可以检索到的地方都检索了一遍。
最后,吴邪疲惫至极地倒在椅背里,闭着眼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眼前依然闪动着飞快跳跃的代码。
“晚上吃什么?”黑眼镜问。
“随便。”吴邪现在一点儿都不饿。
“那我叫外卖啦。”
吴邪没理会,只是问:“你说那倒霉孩子能去哪儿?”
“那谁知道?咱们能做的只是检索监控,九门这么大,也就挑有嫌疑的目标查一查,查不到的地方太多了,再说,这小子要铁了心离家出走,他哪有心情逛超市上网吧打游戏?知道家里学校得翻了天地找他,还不找个没人的地方猫着,逮机会溜走?”
“你说他会避开有监控的地方?”
“那倒不一定,报警后二十四小时立案,警方才能去调监控,检索信息,关于这些我想那小子都查过资料了,起码他知道手机信号能确定位置,都没开机,自然就更不会去他父母同学能想到的地方。”黑眼镜扫了吴邪一眼,“这小子不错嘛,有前途。”
“有前途?就这么走了,大学都不考了,有个屁前途!”
“谁说考大学才有前途,哥就没上过大学。”
“你?!”吴邪斜了他一眼,“你是高岭之巅的奇葩一朵,我们是山脚之下的狗尾草一枚。谁他妈的能和你比?”吴邪狠狠地瞪了黑眼镜一眼,接着道,“这孩子这么聪明,真出去胡混,学坏了就太可惜了。”
“哪有那么容易学坏,出去见见世面,受点挫折说不定是好事,回来就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了。”
这话不假,但无论是家长还是学校都不可能放任孩子在高三这么关键的时候出去受挫折教育,还不是得掘地三尺想尽办法地找回来?
吴邪拿起手机看看时间,自我安慰道:“还好,知道这孩子还没出市,他父母多少能安心一点儿……接下来该查旅店了吧。”
黑眼镜正打电话叫外卖,听吴邪这样说,转过头指了指菜单,示意吴邪点一个。吴邪草草看了一眼,随便指了一个,等黑眼镜放下电话,说道:“给张校点一份。”
“他今晚铁定不回来了。”
“不回来?他还能在外面找一宿?”
“肯定的,他那人看着冷……”黑眼镜放下电话重新坐回电脑前,“查旅店的话,再等会儿吧,这个范围太大了,看哑巴那边能提供点线索不。旅店好查,防火墙不难轰,就是数量太多,留下那边五台继续检索车站,剩下的都查旅店,一般入住都有登记,先把这个调出来,先从中等偏下的经济型旅店查起……”黑眼镜余光瞥到吴邪没啥反应,转过头问,“这是个什么情况?”
“哦……啊……没什么……监控也调吧,以防万一。”
黑眼镜状似毫不在意吴邪的走神,继续道:“……那些定位系统里没有的街边小店只能让哑巴他们一间一间地去问了。”
沉默了有一会儿,吴邪才发现自己是在嫉妒,不只嫉妒黑眼镜比自己更了解那个人,还有他们之间看似随意却默契十足的相处方式,尤其是在他和那个人有了那样亲密的关系之后,这种默契更让他如鲠在喉。他叫他“哑巴”,他用“他那人……”这种句式概括他,他是他唯一认可的朋友,而自己,除了名字,他对他几乎一无所知,而这个神经病竟然和他一起走过十年的岁月,他见过他十八岁的青涩模样,他知道他是怎样一步一步成就了今天,甚至,他分享过他生命中不为外人所知的悲欢喜乐……
“喂喂喂!这心眼小的啊!”
“啊?”吴邪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猛然间没反应过来这神经病是什么意思。
“我和哑巴是纯洁的‘男男关系’,你吃味儿成这样?我和哑巴好歹才只认识了十年,你他妈的七岁还穿开裆裤呢就是花儿的初恋了,那我是不是该找坛子醋淹死里头?”黑眼镜咧嘴。
被说中心事,吴邪面上有些挂不住,连忙反击:“滚!谁是小花的初恋?你他妈才七岁还穿开裆裤呢!我都说了没那事。”
“爱信不信!花儿瞎了眼看上你这么个薛平贵!”
薛平贵?我说这位爷,您竟然还知道个薛平贵?
吴邪被气乐了:“薛平贵十八年后与王宝钏寒窑相会,封为正宫皇后,魏虎,您怎么看?”
“魏虎?谁?”黑眼镜迷茫。
“就是那个垂涎王宝钏美色,不断陷害薛平贵阻挠薛王二人相会的反派啊!”
“啊!我想起来了,那天花儿演的时候,是有这么一个角儿,但那人是谁,唱的啥,根本听不懂。”黑眼镜恍然大悟。
吴邪哈哈大笑:“你老说我和小花怎样怎样,其实,我们只在一起玩过一个夏天,后来就再也没见过了,那时候都是小屁孩懂个屁啊,我还一直以为小花是女孩呢。他学过戏,总领着我们按戏里头唱的情节玩,这出《王宝钏》玩得次数最多了。”
“花儿有没有说为什么?”
吴邪摇摇头:“没有。”说完,他笑了笑,接着道,“他一定告诉你了,你看,你知道他那么多事,你还成天把我和小花儿放一起说个什么事啊!”
黑眼镜不置可否,笑着叼了一支烟。
吴邪又道:“那时候秀秀最不爱玩《王宝钏》这出。”
“嗯?”黑眼镜挑眉。
“玩儿别的,小花演的小姐啥的都有个丫鬟,秀秀就能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只有这出王宝钏独守寒窑十八年,哪里还要个丫鬟?秀秀就哭着喊着非要跟着她们家小姐一块守寒窑,一直守到她的小花姐姐等到幸福。”
“然后呢?”黑眼镜面色柔和,嘴角带着深深地笑意,“然后十八年后薛平贵回来把主仆二人一块接走,从此共事一夫?”
“哪有!每次演到这儿的时候,秀秀就会冲上来打我,不准我带走她家小姐,连哭带打都快断气了,然后……我们三个一块去哄秀秀,戏也就草草散场了。”
“三个?”黑眼镜疑道。
“嗯?”吴邪一愣,旋即解释道,“哦,那时候还有一个小孩,和小花儿一块来的,小花儿好像叫他二师兄,比小花大点儿吧,所有的反派都他演,只来过几次。”
“二师兄?”黑眼镜陡然来了兴趣,“他叫什么?”
“叫什么?好像姓李吧。”吴邪皱眉思索,“名字还挺文邹的……他跟我们自我介绍的时候还背了一句古诗,什么‘千帆’什么的。”
“李千帆?”
“不是……”吴邪绞尽脑汁,终于想起来了,“沉舟侧畔千帆过……对,叫李沉舟。”
“李沉舟?”
“好像是这个吧,不知道是真名还是艺名,他们学戏的都有个这类的名儿。”吴邪看黑眼镜面色有异,问了一句,“怎么,你认识?”
“不认识。”黑眼镜咬着烟在齿间上下晃动,嘴角勾起了含义不明的笑。
事不关己,吴邪也懒得理会黑眼镜莫测的表情,本想问问他张起灵的其他事,但旋即想起张起灵说过,他想知道的,他都会告诉他,而且,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他又不想从这个神经病嘴里听到关于张起灵的事,他要听他说,听他亲口告诉自己,如果还有他不知道的,他宁愿自己去寻,他要自己一笔一笔地勾勒出岁月深处的那个他不知道的张起灵。
正想着,电话响了,吴邪拿起来一看是自家太后,这才想起,昨天答应太后今天回家吃饭的事。
“……妈,妈,学校有点事儿,今晚不回去了……一孩子离家出走了……嗯……还没找到……不知道啊……嗯……好……好……”吴邪挂了电话,随手扔桌子上,一回头就撞上黑眼镜这支带雨的梨花。
“有病啊你?!”
黑眼镜夸张地抽抽鼻子,语气极其肉麻:“这么大了还有人惦记你回不回家……咱们哥几个就你‘八十岁还有个妈’……我和花儿……”
“行了行了!”吴邪不耐地打断黑眼镜无时不犯的神经病,“这都哪儿跟哪儿的事?”
“你们老吴家就你这一根独苗吧?”
“嗯。”
这个话题触到了吴邪脑子中的一根筋,他扭头问黑眼镜:“你和花儿……你家里人不反对?”
“我家里人哪有心情管这个?”黑眼镜不以为然。
“我跟你讲……小花他二叔……”
提起解连环,吴邪自然想到了自家的太皇太后二叔三叔一干人等,顿时觉得自己的麻烦还有一箩筐,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