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回家吧。”一个声音说,那声音温柔亲切,入春风拂过婳晚的脸颊,婳晚睁开眼,模糊见慢慢变得清晰。
婳晚睁开眼就看见了她的债主,张口结舌的看着眼前的人,少年英挺的鼻梁被阳光打上光影,大半张脸侧在阴影里,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安静沉稳的望着她。
“怎,怎么是你!”婳晚惊的话也说不顺了,三两下从他身上爬起来,茫然的看着四周,再看看他,“你怎么在这!?不。等等……你怎么抱着我?!”
他一脸鄙夷的不屑,说着还斜睨了婳晚一眼,哼笑了一声,“不知道是谁横冲直撞的跑到我怀里来。”
“那,那你也不能这么抱了啊?”婳晚一时语塞,口不对心的结巴起来,嘴唇气的抖动。
他的脸色不是很好看,甩过脸没好气的说,“好心没好报,我就该让你一个人在郊外吹冷风,冻死你活该!”
婳沉默的看了他一会儿,他忽然转过脸来,眸子望着婳晚,动了动。
“我喝醉了?”婳晚问。
“恩。”还是不大乐意的恩了一声,算是应了。
婳晚想,这小子怎么那么爱装酷,撇了撇嘴轻声说:“对不起,麻烦你照看我了。”
“麻烦?”他挑了挑眉,喝的一笑,“的确麻烦。”
婳晚想这个人真是讨厌,白了他一眼,转过眸去,看着西郊旁,夕阳晚落,照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温暖又平静,温煦的风吹过他们的身旁,这一刻婳晚忘了去回他什么话,只想静静的在这里站一会儿。
感激他照顾了自己一天,在夕阳渐渐消失下,她身为平常人的最后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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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喝了多少酒,居然醉了一天。”这家伙送婳晚回去的时候还在抱怨,嫌弃的说她一身酒臭味。
婳晚伏在他的背上,手圈着他的脖子。
满脸不得其解,还特地重重吸了口气闻闻自己身上,明明没有嘛。
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没从喝那么多酒,还是白酒。
醒来居然没什么头痛,全身还都很轻松似地。
不过这小子虽然嘴不饶人,但良心还是挺好的,把婳晚直接送回了宫里。
“诶。”婳晚唤了他一声。
少年止住脚步回头看婳晚,拽拽的脸上挑着笑意,“干嘛?”
“今天真是谢谢你。要是你没有你的话,我怕是真的要被狼叼走了……”
“笨蛋,”他凶巴巴的打断了婳晚的话,脸上却浮着莫名的绯红,“这样倒在路边,早就被人贩子卖掉了,还等着狼来吃你,你当时荒郊野岭啊。随便倒在男人的怀里。”
婳晚愣愣的看着他,他又瞪了她一眼,“看什么看?”
“没。”婳晚摇了摇头,这家伙真是……她轻轻哼了一声。
啪的一声,轻轻的,婳晚抬起头,黑亮的眸子一抬,看见了少年英俊耍帅的侧脸,他的手拍在了她的头上,“以后别喝那么多了,知道不?”
他那金灿灿的琥珀眸子十分吸人,婳晚抬头一看,眨了下眼睛,忽然惊觉起来,“哎你!我,没说什么胡话吧?”婳晚急了,以前顾泽说她喝醉了跟变了个人似地,像个小孩子。看这家伙挑眉的反应,应该是了,婳晚垂下头,“抱歉啊,我喝醉了有时候……”
“整天你你你的,臭丫头,你到底知道我是谁吗?”少年不耐烦的打断了婳晚的话,大大的眼睛很不开心的瞪着她。
婳晚一愣,看着眼前他放大倍的俊脸,忽然笑出声来,“我当然知道了,霍王府的小王爷,或者说……”她眨了眨眼睛,凑近他身边轻声说:“你还有另一个真实的名字,可是我不知道。”
“你知道就好,给小爷记牢了!”他的嘴角噙着笑意,又瞪了婳晚一眼警告。
婳晚轻轻的笑了,拉近他的衣襟轻声说:“可我还知道,你是隐国……”
少年愣了愣,马上明白了过来,挑着半边眉梢带着玩意的看着她,“什么时候知道的?”
婳晚不甘示弱的回望过去,“早知道了,你忘了,我可是把你身上所有财物都拿走了。”
她朝他眨了眨眼,眼里满是狡黠。
他看着她那副样子,挑了挑眉,心道,可惜某人最后害怕的把什么都丢了拔腿就跑吧?
“你认识星墨令?”看来这丫头有些心思,怕是当时瞧见了令牌,就记下了。小聪明倒是多的是,狡诈多端的。
“差不多吧。”婳晚耸了耸肩。
“延歌。”
“恩?”
“你可以叫我延歌,洛延歌。”
“记清楚了没啊?”
“知道啦。”看着他不悦的样子,婳晚不由得低头弯了嘴角,再抬头,面前的筑水楼台,早不见了他的身影。婳晚心想,学武功的人都这样吗?神出鬼没的,来去匆匆,怎么来的走去走的,看都看不清。
她轻轻摇了摇头,走进了东宫,一个打扮贵气的小男孩站在那,明明粉雕玉琢的脸却很不可爱。
婳晚一看,啊,是萧逸祺啊。
小侯爷一脸不满意的看着婳晚,“我说放着御宴不吃你跑哪儿去了,原来是跟男人约会去了,江婳晚,你本事挺大的。”
额,他站在这多久了?
应该是没听见什么吧。婳晚转了转眼珠子,按下了方才的思掠。
“呵呵,小世子您抬举了。”婳晚假笑着,萧逸祺却古里古怪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将信将疑的对婳晚说,“你就不怕我告诉我三哥?”
婳晚无所谓的耸耸肩,“你去告诉他好了。”
她的反应实在太无味,让本还想说什么的萧逸祺忽然失去了方向,最后只好撇撇嘴嚷道:“算了算了,不跟你说了,真没意思。”便摔着袖子扬长而去。
年少时光总是意气而为,婳晚看了看小孩子离开的背影,无声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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婳晚回宫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无论如何,总算是赶上了夜宴。
高欢急急忙忙的跑进东宫来一边喊着晚姑娘来过没有,转头看见婳晚这才放了心,舒出一口气来。相反倒是婳晚慢条斯理的看了他一眼,两人之间的反差反而高欢更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好像急错了人,晚上夜宴要去的,是婳晚才对。
婳晚换了身衣服他便急忙领着她一道去了,宴会热闹,从皇太后到皇后皇贵妃,无不到席了。庞大的后宫阵容让婳晚惊叹不已,当然,还遇到了上次的那个瑜贵妃,她看见婳晚的时候完全忘记了反应,听见高欢的介绍满目震惊的倒在椅子上,仿佛不可相信。不过她没有在首席之中,她好像被贬了位子,婳晚听皇后称呼她为瑜贵嫔。
令她有些惊讶的是夜宴上面,婳晚一直没见的宜妃娘娘身边竟然围绕着一群小孩子,高欢悄悄跟婳晚说,宜妃娘娘心地好,宫里有些妃嫔总是勾心斗角,还把心思想到了自己的孩子身上,差点害了他们。被孝宣帝贬入冷宫之后,那些孩子都是宜妃娘娘在带着的。
而且都是些女孩子。
婳晚终于见到了宜妃娘娘,她并没有很漂亮,但是长的让人看着温柔舒服的样子。
比起漂亮如牡丹花的皇后,她更像是一朵干净的木棉花。
原来如此么,怪不得总能听见宜妃娘娘的好评,这位宜妃倒真是不求富贵,养的孩子每一个是皇子。不过,想来也是个蕙质兰心的聪明人,也避免了争权夺利,享了别人羡煞的幸福荣华。
整个夜宴实际上婳晚也没记住谁是谁,真宫中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其实宫里还有许多妃嫔没得参加,那天晚上不过匆匆都打了声招呼似地,婳晚依依依着规矩行了礼,却是疏淡,不太与人热络清净。
孝宣帝让婳晚存在的目的,不会是让婳晚偏帮任何一个党羽。
接受正式观礼的那一天婳晚的心情平静,也许是因为之前把心中一直压抑的情绪宣泄光了,她反而又能淡淡而笑。
倒不是淡然,婳晚的性子没那么洒脱,她至多的是无所谓,既然没的选择,也就这样去了吧。
婳晚不是那种心中愤愤不愿,也有这样不愿一辈子的人。
人嘛,总是要面对现实的。
这句话以前婳晚总是对别人说,今天自己也要这样面对了。
她觉得也没什么不好,自己也是人。
难道是……上辈子自己过的太好了?
老天爷让她没事儿来这里历练历练,消磨点掉锐气?
那可真是辛苦了,那么正儿八经的惦记着她。
☆、第一百十九章 受冠礼
熏衣洗浴,风袍玉冠,锦凤朝凰。
朝拜祭天前的准备居然那么复杂,婳晚深深一叹,名贵的人真是不好做,她宁愿做没身份的人。怪不得人家说,最倒霉莫过于生于皇室,她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个世界估计没人跟她一个想法,要是让人知道她这么想,非笑死不可。
的确,不知道有多少人,贪恋于皇族的华丽生活,可是……要亲身经历过才能知道,这有多累啊!
被一群宫婢推送进一个极大的烟雾笼罩的房间,先沐浴,几乎有十几个人前前后后伺候,婳晚誓死不愿意让那么多人围观她的身体,她们没有办法之下只能留下两名宫女,听说她泡的这个温泉水还是从皇宫后山的温泉里运来的,而浴缸确实高级,全部用暖玉铺成,还非(提供下载…)常的大。
洗完澡,然后从里到外,一层一层的套上华丽的宫衣,竟然是锦凤朝凰的紫色,外裳上绣了好几条凤凰,腰身窄紧,衣服出乎意料的合身。服侍的宫女说,这外褂短袍是公主袍。
头发比芷晴以前给她擦起来的时候还要仔细,干了以后,两个宫女用一把黑玉梳子慢慢梳顺,一边给她梳起,等带满了斤两来计算的凤钗饰物,已经大概过去了两个时辰了……婳晚走一步路头都要掉下来了。
宫女们为她上妆也上了半个小时,婳晚在镜子面前都快坐傻了,她们又给她的手上套了一对镯子,饰物都是相当金贵,从各个精致小巧的紫檀木盒里拿出,佩戴在她身上。
衬着长及拖地的锦服,梳着未出嫁的女儿发髻,脸上的胭脂出奇的好闻,一点都没有讨厌的香气。
一场观礼排场不小,从天坛祭天,到祭祖朝拜,病恹恹的皇帝也都出席了。
孝宣帝正坐在龙椅上,身边站满了嫔妃。
婳晚那一瞬间觉得看见老爸拥着千万美女对她介绍他的二奶三奶四奶……
情人小情人二情人……
她忽然感觉……有些欣慰了,爸,您终于从我妈的梦魇里解脱出来了啊……
不过,这转变也太大了吧……量有些多啊。
婳晚抖了抖嘴角,收回自己的胡思乱想。她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很自己的父亲不一样,父亲也不会这样,他的父亲和母亲都是那样的倔强,深沉的外表下藏着那独一无二的心,即使身为子女,也看得一清二楚,可惜她那个妈妈,跟她爸表现的方式不一样,爱着,却避免不了互相的伤害。
他们现在,走在一起了吗?
真希望能看见他们重新放下,走在一起的一幕。
婳晚眨了眨眼睛,拭去伤怀,瞥眸看见坐在皇帝左右两侧凤驾上的两位,正是婳晚夜宴上见过的皇太后与皇后而上。
内臣在一旁打开黄色绸缎的卷轴,图案是双龙戏珠,一个洪声冠遍堂内,“江氏有女,名婳晚,知书达理,柔嘉淑顺,孝心有加……今封为平阳公主,赐字晚。玉殿宸阳宫,侍女三百,绫罗三千……”
内臣官在上头高额宣读,婳晚在底下低了蛾眉,微皱眉心,不得其解。这说的是她吗?孝心有加?她爹根本不在这世界里,哪看出来的?真是太本事了,不愧是一国之君。
一旁的太监呈上来一本典籍似地东西,奉到皇帝面前的案板上,铺着一层黄色的绸缎,婳晚看着孝宣皇帝提笔在上面写字,自提完了,太监收拢典籍,内臣在一旁大声,“平阳公主给皇上请安,给皇太后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平阳给父皇请安。”婳晚向白玉地面上放着的镶嵌着金色花边的团秀菱花软垫跪下去,皇帝伸出把她扶起,微笑着,“不必跪了,朕知道你身体不好。”
不跪?那自然是好的了。
“平阳给皇祖母请安。”
“皇帝都没让你跪,你跪哀家做什么?”她虚扶了一把,语气甚是温和,“从今以后你就是华云的平阳公主,哀家的孙女了,不必再行此礼。”
婳晚恭敬的纳了个福,心想这话说的真是一语双关。
“苏娜。”皇太后轻轻的眯起眼,身后的宫女上前打开一个紫玉镶金雕刻及其细擢的小首饰盒,里面零落满目的稀世珍宝首饰,皇太后和蔼可亲的拉过婳晚的手,“这是哀家当年嫁给太祖皇帝时的嫁妆,陪了哀家好多年了,现在我把这盒首饰赠于平阳你,当做见面礼。”
婳晚惶恐道:“如此贵重的礼,平阳不敢收。”
皇帝惨白的脸朝她雍容一笑,“傻皇儿,皇太后给你,你变收着,莫要薄了皇家的脸面。”他这样说,婳晚只好谢了恩,由得身后的侍女接下珠宝盒。后面诸妃统统射来目光,婳晚总结了一下,也就是那三个词:羡慕嫉妒恨。
那边坐在皇帝侧边凤椅上,红色凤袍的艳丽女子略显嫉妒,“母后真偏心,我进门的时候怎么都不肯给我,现在到送给平阳了!”说话的正是昨日坐在皇太后正边上的皇后,惹的皇太后掩嘴一笑。
“你一个做皇后的反倒吃醋了不成?”皇太后取笑道:“来来来,平阳丫头,赶紧给这妒妇请个安,不然以后她准的捉弄你!”
“母后!”皇后撒娇的喊了一声,又朝婳晚道:“平阳,你别听你祖母的,我是不会欺负你的。”
“平阳知道。“婳晚笑着给她请了个安,“平阳给母后请安”她满意的点点头,从手上褪下一个镯钏带到婳晚手上,“既然皇祖母都送了那么贵重的礼,那我这个做母后的怎么能吝啬呢!”
其实她的手上东西已经很多了,可是还是挡不住这只金银丝嵌绿宝石的镯钏的光芒,镯面中间宽、两头狭,宽面压着别致的花纹,两头收细如丝,朝外缠绕数道,留出开口可于戴时根据手腕粗细进行调节,戴脱时分方便。
婳晚看得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