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髻峨峨,修眉联娟,”皇太极描完,双手轻柔捧起无悔脸庞,温柔得凝神看她,“我此时才明白张敞之乐。”
“罢、罢,怎么忽然学起古人来了,”无悔无奈得笑了,轻轻拂开皇太极的手,站起来道:“张敞只是文臣,大汗您可是挥斥八极的君王,何必学他们。文人雅士最爱附庸此类风流行事,据我所知,大汗您从来不是有这种闲情的人,这真的很有趣吗?”
皇太
极不介意无悔的不解风情,紧跟在无悔身后,走到炕前坐下道:“你这个问题昔日汉宣帝也问过张敞,你猜他是怎么回答的?”
无悔侧头看皇太极,皇太极挑挑眉毛,露出一个奇'。kanshuba。org:看书吧'怪的笑容:“他回答‘闺房之乐,有甚于画眉者。’”
“什么意思呢?”无悔盯着皇太极的笑容,忽然有点想站起来逃跑。
“意思就是——夫妇之间,在闺房之中,还有比画眉更过头的玩乐事情。”说到这儿,皇太极一按无悔肩膀,将她推在锦被之间,随之轻轻压了上去,坏笑道:“我现在就来试试比画眉更有趣的事。”
“大白天的,发疯么?”无悔想挣脱,却动都不能动。
“放肆。”皇太极仍笑着,手下不停,早解去了无悔的外袍,“竟敢如此无礼,该怎么罚你?”
“你放开,信不信我把外面的绰奇喊进来?到时你这大汗可没面子了。”无悔急了。
皇太极一听,抬起原本陷在无悔脖颈中的脸,无奈道:“一会儿你,一会儿您,对我的称呼全凭你心情,全天下也只你这独一份儿了,这么不把我放在眼里。”他说到这儿,转头冲外室扬声道:“绰奇,给我站在外边别进来。”
绰奇正在外室候着,听到此话连忙答应了,心里却奇'。kanshuba。org:看书吧'怪:“这还用得着吩咐吗,我本来就是站在外面呀!本来也没打算进去的。”忽然一转念,明白了大汗的意思,他偷偷捂着嘴笑了一声,退后几步,干脆出屋子守在外面,以防有不长眼的奴才误闯进去。他心里想:“大汗如今是称心如意了,想了多少年的人总算是抱在怀里了。也难怪大汗与海兰珠成亲都已半年,却还是这么龙马精神。嘿嘿,这要是跟别的福晋,早腻了。”
绰奇正想着,忽然看到前面走来几个女子,为首的两人竟然是豪格贝勒的大福晋乌春和大汗的侧福晋札鲁特博尔济吉特?娜仁。
“福晋吉祥。” 绰奇没等她们走到屋前,就抢先几步迎上去,干净利索的连着两次甩袖下跪,给两个主子请安。
娜仁挺着大肚子,看着绰奇笑道:“大冷天的,你怎么在外边冻着?别是又惹大汗生气了吧?再不就是惹了那位娇柔的海兰珠福晋?”
“嘿嘿,”绰奇干笑两声,心思一转,道:“大汗与海兰珠福晋在屋里说话,嫌奴才碍事,把奴才轰出来了。”
“哼,是么?”娜仁脸色不太好看,今天乌春进宫来给各宫福晋问安拜年,到了她宫里,两人相谈甚欢,娜仁听说乌春一会儿要去海兰珠宫里,正好她已经很久没见过皇太极,猜测皇太极此时八成是在海兰珠处,便找了借口陪着乌春一起来了。
虽然娜仁自
己也不知道自己来了以后能怎么样,总不能拉着大汗走吧,但她还是忍不住想要见他,想提醒他,他的又一个孩子正怀在她肚子里。
乌春一身正室贵妇打扮,珠光宝气,十分气派,她始终不曾生养过孩子,所以身段依然苗条。她脸沉似水,嘴角挂着些许冷笑,看了看娜仁,说道:“我早说了,不该来的。这可好,连贴身的奴才都不能进,咱们更不能再去通报,自讨没趣了。”她心里其实一万个不想见无悔,只是碍于礼数,不得不来。当年的事,她怎么会忘!她烧伤无悔,自己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这件事一直是悬在她心上的一把刀。
娜仁咬了咬嘴唇,看向绰奇,绰奇故做傻笑,只当不明白她的意思。娜仁狠狠瞪了绰奇一眼,拉着乌春转身走了。
娜仁与乌春慢慢踱在回去的路上,奴才们看出主子们有话说,远远跟在后面。
“福晋您也不必气恼,男人,都是这样,见一个爱一个。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爱新觉罗家的男人们都是没良心的。”乌春冷笑着,说起自己的公公,竟毫不避讳,言语也不留情。
娜仁平时与乌春相处不错,论辈份虽是乌春长辈,但年纪却比她小很多。此时在她面前也不再伪装,把自己满腹怨言一股脑说给乌春听。乌春只是连连冷笑,眼中冰冷一片。
娜仁倾诉半晌,见乌春这般表情,问道:“怎么了?你仿佛很讨厌那个海兰珠?她什么时候惹着你了?”
“她?哼!”乌春重生冷哼了一声,也不解释。
“你脸色不大好,好像比上次见你时,又清减了许多,又跟豪格贝勒闹别扭了?”乌春与豪格关系十分紧张,这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
“若是闹别扭,倒好了。若是能让他心烦恼怒,我说不定还要在梦里笑醒呢!”乌春眼眶发红。
“又是为了什么啊?他又纳小妾了?”
“若是为这个,我倒不在乎,哪个王公贝勒不是妻妾成群的!认真论起来,他的妾算少的了,跟多尔衮多铎他们比,还差着呢!我怎么会是为了这个。他如但凡心里有我一丁点儿位置,便是纳一百个妾,又怎么样?可惜,他妾倒是不多,心里更是从来没有我。”
“你们成天如此,这日子也不好过啊。倒底他是为了什么,这么不把你放心上?毕竟你们还是姑表兄妹的关系,亲上加亲,天作之和,原该更好才是啊!”娜仁不解得问。
“他从未想让我做他的福晋,这也倒罢了,婚姻大事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由不得自己。他娶我时,也并未如何反抗。况且,先不论我对他的真心,只论利害关系,他娶了我也是受益的,多少人还羡慕呢。
”
“既然如此,为什么娶了你又不能好好待你,好好过日子?”娜仁连忙问。
乌春苦苦一笑,摇摇头没回答,回想起当年自己还是妙龄少女时,是如何爱慕着豪格,如何到处追随着他,如何因妒生恨火烧情敌,又是如何为此付出惨痛代价的。到如今,她只是名份上的贝勒嫡福晋,然而这么多年,为了当初的行为,使得自己丈夫记恨着,大汗憎恶着,她两手空空,连个孩子都没有。前年,她的嫡亲舅舅莽古尔泰被大汗下到狱中,暴病而亡。她母亲莽古济曾四处奔走,欲相救舅舅,甚至几乎要和大汗翻脸,却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大汗不顾骨肉亲情,害死了舅舅。舅舅为大金打了多少仗,只得了这般下场!她母亲身为哈达格格,也只能在家里,抱着她骂一阵哭一阵,却毫无办法。因为这件事,乌春与豪格的关系更是火上浇油,吵架、冷战不停。夫妻两人立场不同,利益不同,各自支持自己的父母,当然水火不容。
乌春握住一枝枯枝,狠狠把它折断,心中恨怒交加,想:“如果不是因为无悔,我和豪格的关系也不会这么僵,他也不会恨我,那么当我舅舅失势时,他看在夫妻姻亲的情份上,也不会袖手旁观,舅舅也绝不会早死。我因为无悔,得罪大汗,使大汗在心里记恨上了我们一家。我知道,他早晚会报复的,早晚的。如果只是我一个人,倒罢了,只是还有我的母亲,我的家族,我怎么能坐以待毙。”
娜仁见乌春不说话,眼中全是恨意,担心得道:“乌春,你怎么了?”
乌春抬头看向娜仁,良久,忽然笑了,“过去的事,福晋您知道也无益,我只能告诉您,我以前得罪过那个海兰珠。可是我不后悔,那种狐媚子,我就是看不惯。”
“你,你要对付海兰珠?”娜仁不太相信,总觉得乌春不只是看不惯海兰珠那么简单,应该还有别的原因。乌春与豪格关系紧张,会不会是因为这个?只是乌春不说,她也问不出来。
“暂时还没想好,但我做的事,对福晋您一定是有利的,若到时我需您相帮,您可愿意?”
娜仁低下头,想了一会儿,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紧咬下唇,狠下心道:“那个狐媚子得宠,我们这些人都成了守活寡的,不除了她,我一辈子也别想出头。你若有用我之处,我一定相帮。”
“好,一言为定。”乌春终于得意得笑了,她深吸一口气,心情舒畅得想:“无悔,海兰珠,这么多年,因为你,我没有一天快乐,没有一天幸福。我的丈夫把我看成罪魁祸首,我天天生活在被丈夫冷落的痛苦中。因为你,大汗在多年前就记恨上了我,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情,我和我
家族的地位都岌岌可危。所以,就算我的结局悲惨,也要拖上你当垫背的,我动不了大汗,还动不了你么!呵呵,要是你完了,你的大汗要多伤心啊,也让他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我的舅舅也不能白死。你完了,豪格也没有企盼了,我得不到他,他得不到你,呵呵,大家谁也别想好过。要下地狱,就大家伙儿一齐下吧!”
☆、六十三 水火
初六那日,大汗在大白天与海兰珠在宫里缠绵,把绰奇赶到门外放风的事,也不知怎么,竟传得满朝皆知。女真男人风流不羁,对此事竟十分艳羡,甚至有贝勒回到家,对着自己福晋叹气:“瞧瞧人家大汗,守着个倾国倾城的福晋,这日子过得比蜜还甜。”而听到这种话的福晋们往往会一脸不屑得瞅自家男人一眼,暗骂这些男人都是没出息的,别人的老婆就是倾国倾城,自己的老婆是怎么看怎么乏味。
初十傍晚,刚刚掌灯之时,豪格在外面喝得醉眼迷离,扶着奴才回到了自己府里的书房,这书房独门独院,平时他想独处时便在这里休息。今日一进那屋,竟意外看见他的嫡福晋乌春端坐椅上。
这里平日不让人随意进出的,豪格见乌春在这里,有些不悦,却也不问,只顾自己宽衣洗漱,旁边的奴才请示道:“爷这是就要歇下了?”
“不是,换件长袍,一会儿还要进宫去,今儿个晚上宫里有宴。”豪格用冷水浸脸,驱散酒意。
忙完了,穿戴整齐,他端起一杯酽茶喝了起来,竟看也不看一旁的乌春。
“贝勒爷的脸色好难看啊,奴婢这是哪里得罪您了?”乌春冷面立眉,幽幽问道。
“不敢,谁敢给大福晋脸色。府里上上下下,哪个不是被你整治得服服帖帖?昨天不是才教训了一个小妾,掌嘴的声音隔着几个院子就能听到。”豪格亦是冷嘲热讽得回敬道。
“哟,怎么,心疼了?心疼怎么不过去拦住?”乌春冷笑。
“不心疼,”豪格喝完茶,站起来走到乌春跟前,脸对着脸,压低声音道:“这府里,一个让我心疼的人都没有。你随便折腾,爷不介意。”
“那你心疼的是谁!”乌春站起身,用力推了一下面前的豪格,可是豪格是何等体魄,纹丝不动,反倒是她自己倒退了一步。
“此处平日不许随便进人,你也是知道的,既来了必是有话说,快说。”豪格(。kanshuba。org)看书吧了下衣袖,道。
“哼!”乌春轻轻哼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一下豪格,见豪格穿着簇新的锦袍,随意往那里一站,却仍是英姿挺拔,眉宇间漫不经心得散发出飞扬不羁的神态,确实是那种只要他勾勾手指,便可获芳心无数的男子汉。只是,乌春越看越有气,他再好,自己也留不住。
“你要进宫?可是趁机偷偷去见那狐狸精?告诉你,你死了心吧!你心疼她,她却不在乎你。
人家现在是最得宠的福晋,外面传的大汗与她如何恩爱缠绵的事,你没听说?人家卿卿我我,你却以酒浇愁,世上男人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你觉得,你和她还有盼头吗?大汗正当壮年,除非你是个逆子,否则应该也是希望大汗长命百岁吧?”
豪格听完这番言谈,半晌没说话,乌春以为自己这番狠话打击到了豪格,不禁得意,正要继续说下去,却听豪格说道:“你就为说这些?乌春,没猜错的话,外面大汗与海兰珠的事,是从你这儿传出去的吧?其实,你是最想让我听到这些事的人吧?如你所愿,我确实听到了,而且听不同的人说了不同的版本,个个儿说的活龙活现的,听得耳朵磨出了茧子。我心里难受,以酒浇愁,你的目的达到了。不过,我清清楚楚得告诉你,不管她是谁,就算真是狐狸精,我也死心塌地只爱她一个。是我先负了她,这么多年,她吃了那么多苦,如今终于可以安稳生活了,就算她不是在我的怀里又如何!只要她好,我就认了。我欠她太多,怎么偿还都不为过。”
“那你欠我的呢?”乌春阴沉着脸,紧握双手。
“我欠你?我们走到今时今日,始作俑者是谁?对你,我只犯了一个错误,就是指婚时,我贪心而怯懦,我不敢反抗父汗,所以顺从了。为此,我付出的代价是什么,你也清楚。我不欠你,因为我和你纠缠多年,耗尽了我们的所有,我耽误了你,你也拖住了我。你恨我,我又何尝不恨你?是以我们互不相欠。我只要你别再多生事端,别再考验我的容忍力,别再做让我不能原谅的事,尤其是,不要再去伤不能伤的人,如果你任意妄为,再伤她一次,我会新旧帐一起算。”
“你以为你离了我娘家的支持,还能在朝堂和你阿玛面前有多少份量?你放眼看看,哪个台吉贝勒的背后没有姻亲的支持!你是自毁前程,你这一辈子也别想像你阿玛那样了。你被多尔衮、多铎他们压着,永远翻不了身。”乌春已经气急败坏,当然,她说的,也完全是事实。
豪格冷冷看着她,心里只觉得厌恶,虽然乌春说的全是事实,但那又怎么样!豪格转头就走,再没回头多看一眼。
乌春一人在空空的房中,气得浑身颤抖。她如今已经完全绝望,也不会再指望豪格回心转意,她的心中只剩下仇恨。“好,咱们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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