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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又是家宴,大过年的,家宴开了一次又一次,无悔却只参加了两次,一次是大年三十的,那是必须要露面的,还有就是今晚这次。本来她是不想来的,可是就因为初六那次“绯闻”,使得人们在背后众说纷纭,无悔含羞,几乎不敢出自己宫门,而皇太极却道:“些许小事你就如此,今后若遇到大事又怎样?咱们明媒正娶的夫妻,就算是大白天亲热了,关他们什么事!你这次不露面,以后就更别想在这宫里抬头了。这宴会是正月里最后一次,今儿个宫里所有福晋都要来,你更要出来让他们所有人都看看。”皇太极搂着无悔的腰,轻轻晃动,甜滋滋道:“让他们看看我的海兰珠有多美,只属于我一个人的海兰珠。让他们艳羡去吧!”
于是,海兰珠只好厚着脸皮,华服正装出席了今晚的宴会。
宫里的家宴,没有外臣,都是皇太极最亲的叔伯兄弟子侄们,已经成家的,大多人还带来了福晋。这些福晋们也都在宴会中,主动上前问候哲哲、海兰珠等人,光是请安、敬酒就应接不暇。
一大家族和乐融融的,无悔却只注意到与济尔哈朗交谈着的豪格,身边却没有乌春。人家都是一家子来,既显得亲切热闹又能趁机让自己福晋们与宫里的福晋套近乎,机会难得,怎么唯独他不带福晋来?无悔默默注视着豪格,心里很担心,难道真如传说中的,豪格与乌春早已水火不容?
正想着,豪格清冽冽的目光已与无悔相遇,两人虽隔得远,却能感觉到对方的惦念。每次都是如此,虽能见到,却总是天涯咫尺,不能说话,甚至连对视都不能长久。
无悔心中长叹,慢慢转开目光,装着无事,向四周看,不料却又对上了多尔衮狭长的双眸。多尔衮对她笑得云淡风轻,忽然,就在无悔的注视下,他冷不丁伸手搂住身旁的福晋,状似亲密得在她耳边窃窃私语,边说还边盯着无悔,他那福晋也不知听到了什么,顿时羞红了脸。
无悔有些坐不住了,推说想更衣,悄悄退出正殿,往后面走去,高娃急忙带着两个小侍女跟在后面。
喝了口茶,定了定心,高娃劝她道:“略歇一歇就到前面去吧,不然大汗准要派人来催的,大福晋那里也不好失礼。” 高娃如今是全心全意得照顾侍候着无悔,无悔也没真拿她当奴才,大多事都不瞒她。
无悔无奈点点头,高娃却看见她鬓角松了,珠花似乎要掉下来,忙让她再坐会儿,自己急急去
找妆奁去了。
高娃才走片刻,豪格便走了进来。
旁边有不止一个奴才,又是在皇太极眼皮底下,两人难以说上一句贴心话,只是按规矩相互行礼,默默对视。
“福晋气色还好,在宫里还住得习惯?”豪格一肚子衷情,却只能说这一句客套的废话。
“习惯。多谢贝勒爷挂心。”无悔轻声应道。
“不敢。”豪格很恭敬的样子,似乎只是在以晚辈的身份关心父汗的妃子,“听说福晋在娘家时有些旧疾,不知可曾复发过?若是需要什么调理身体的药,只管吩咐。福晋的旧疾我也略知一二,依我看,静心是极重要的,旁的人说什么做什么,福晋不必放在心上,只管养好身体。若是因着那不相干的人,伤了身子,父汗心疼不说,就是我、”豪格艰难得咽下不应该说的话,压低嗓子改口道:“就是我、我们这些做晚辈的也、也着急。”
无悔明了豪格的心意,眼圈发红,轻轻点头道:“请贝勒爷放心,我会保重自己。出征在即,刀剑无眼,贝勒爷也请千万当心。贝勒爷是大汗长子,社稷栋梁,更应保重才是。”
无悔抬眼看看豪格,又道:“人说家和万事兴,贝勒爷在前方打仗,家里更要平和才是,贝勒爷的福晋是结发之妻,贝勒爷也不要……”后面的话无悔无法再说,她虽担心豪格因家庭不和而失去在朝中的助力,甚至是拖后腿,但也无法张口劝他对别的女人好一点,尤其那个女人还曾那般狠毒得伤过她。
豪格听了这番话,先是凝视着无悔点点头,随后又苦笑着摇摇头。其中意思,无悔已然明了。两人相对而坐,太多的话无法出口。
此时,高娃已抱着妆奁赶了过来,豪格不好再停留,深深看了无悔一眼后,退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 ̄)> 祝大家中秋节快乐;阖家幸福、团圆!!
☆、六十四 玉玺
天聪九年的春节刚过,皇太极便任命多尔衮为统兵元帅,贝勒岳托、萨哈林、豪格等为副帅,以正黄旗固山贝勒纳穆泰为左翼,以吏部随政图尔格为右翼,统兵万余招抚察哈尔蒙古林丹汗子额哲。
大军深入青海却只围不攻,秋毫无犯,这一耗就是半年。这种怀之以柔的政策终使察哈尔十万兵马投诚,获元朝传国玉玺“制诰之宝”!
“啪!”皇太极将手重重拍在书案上,霍然站起,绕过书案走出来,在屋里大步来回走着,平时四平八稳的面容竟显出少有的激动神色。
无悔像往常一样坐在离书案不远的椅子上,与其他贤淑女子不同的是,她手里拿的往往是一本书,而不是针线绣品。当然,她心血来潮时也会绣点东西,只是她更愿意用看书来打发时间。多年前亲手绣荷包的心情已不知在何时消失怠尽了,回想起自己送给豪格的那个“似曾相识燕归来”的荷包,心里只剩下心酸。
无悔把视线从书上移开,抬头看着兴奋的皇太极,又将目光转到案上的折子,应该是那个折子带来了什么好消息吧。算来,豪格随多尔衮大军出征察哈尔已半年多,也该是回来的时候了吧。宫门深似海,宫里宫外的联系几乎没有,真的很担心他,也很想见他一面。只是这样的机会太难找了。
“海兰珠。”皇太极走过来,紧紧握着她的手,慢慢蹲□来,与坐着的无悔平视,眼中是不可抑止的神采。
“海兰珠,你也读了很多书,依你说,多尔衮找到的这枚传国玉玺,是真的吗?”皇太极本就是博览群书、熟知历史的人,本来完全不必问别人,只是他此时心神激荡,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判断。
“传国玉玺,制诰之宝?”无悔终于了解皇太极激动的原因。古往今来,有哪个帝王不想得到这枚象征着名正言顺、皇权天授的制诰之宝!有了它,就代表着你是授命于天的真龙天子,也难怪一向处变不惊的天聪汗激动了。只是,据无悔所知,这枚金镶玉玺早已在后唐灭亡时就失踪了,宋朝赵匡胤当皇帝时就找不到,后来又传说元朝皇帝得到了它,但真假其实难说,很可能是统治者“以假充真”,用来巩固皇权的。
“据说元顺帝逃亡时还带这枚玉玺,这玉玺跟着他就此流落在茫茫漠北,无迹可寻。林丹汗是黄金家族的子孙,代代传承,真保管着这玉玺也未可知。”皇太极自言自语道。
“这枚玉玺太过被世人看重,仿造太多,从秦国至后唐已是千年,再到如今,恐怕……”无悔知道皇太极自有主见,不必她说太多。
“从古到今,无论分裂还是统一,每个称孤道寡的人都自称自己得到的玉玺是
真的,那么如今多尔衮得到的这枚玉玺,是真是假,还重要吗?”皇太极渐渐平静下来,眸中再次射出冷凝的光芒。显然,此时他已把玉玺之事看得透彻了。
皇太极站起身,脚步缓慢得在屋中踱着,目光扫过屋中的陈设,最后定在屋正中书案后的那把椅子上。
“那玉玺上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但秦国何等短命!秦始皇受命于天却谈不上什么既寿永昌!他寿命短,他的国家也随之土崩瓦解。这一切,又岂是一枚玉玺能左右的?”皇太极轻声却清朗的说道。
“可见,”无悔接口道:“如果做皇帝的人能稳稳当当的坐在那个位置上,又何必非找枚玉玺给别人看。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只要做到这一点,有没有那制诰之宝又有何重要?依我看,只要是万民爱戴的好皇帝,便是用萝卜刻个印,也能通谕天下。”
“好!说得透彻。”皇太极赞赏得轻轻击掌,欣喜得看着无悔道:“我的海兰珠总是能跟我想到一处去。”
无悔笑笑,问道:“既然大汗想得通透,那么,多尔衮此次敬上的玉玺又该如何对待?”
“想得虽通透,但有些姿态还是要做给天下人看。既然号称是真的玉玺,那我也自然顺水推舟。何乐而不为呢!我必会敬而重之将这玉玺收下,然后诏告全天下,也让朱明好好震动一下。只是,这其中的意味,我自己心里明白就行了,真与假不再苦苦查究。”皇太极拉着无悔的手,笑道:“我倒不知你平日还爱看那些书,看样子竟是读进去了,竟也能懂得‘得民心者得天下’这个道理。有这般见识,当可母仪天下。”
无悔连忙挣开手去,像是被“母仪天下”这四个字烫着了似的。她含着责怪盯了皇太极一眼,转过头去继续看书,不再理他。
“好、好,是我不对了,不该说这种你最怕听的话。”皇太极太了解无悔的性情,知道刚才那句话是她最不想听的。
九月五日,多尔衮率豪格等大将凯旋班师,随大军还朝的还有备受注目的林丹汗的众后妃与其子额哲班。大军过辽河,皇太极亲率众福晋、贝勒及文武群臣出迎数十里,迎接凯旋的将士和传国玉玺。
皇太极挺拔得站在高台上,目视沉静得看着班师回朝的八旗将士。他身后半步之外,左手边是哲哲,右手边是海兰珠,她们身后是其他众福晋及贝勒大臣。大军站定后,全场鸦雀无声,数万将士盔明甲亮,精神抖擞,队列整齐有序。代表八旗的各色旗帜分外鲜明,在风中猎猎飘扬。无悔默默看着一眼放不到边际的队伍,心中也起了激荡之情,这样纪律严明的虎狼之师,也难怪会战无不胜。
多尔衮处
在最前方,他滚鞍下马,一扬手,军队“哗啦”一声,齐刷刷跪拜下来,整齐划一的声音震耳欲聋,响彻云霄:“天佑大金,得胜回朝,大汗洪福齐天!”
皇太极微微眯了下眼睛,脸上神色不动,缓缓抬手,扬声道:“八旗将士远征辛苦,得胜凯旋,吾心甚慰,平身。”渊亭岳峙的举止,尽显帝王风范。
八角重檐的大政殿上,众福晋在哲哲的带领下站在左边,贝勒大臣站在右边,皇太极居中,坐在高高的汗王御座上,看着多尔衮双手高捧黄绸包裹的传国玉玺,一步步走近前,珍而重之的将它放在御案上。
众人屏声敛气,都注目着这个宝贝。绰奇上前小心打开黄绸,展开,露出这枚传国玉玺。方圆四寸,上纽交五龙,此物一现,朝堂之上所有人都只会目不转睛得看。
皇太极拿起玉玺,翻过来看了看玺文,玺文是汉篆“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玉玺一角镶着黄金,令这贵重的玉玺略有残缺,不再完美。
多尔衮恭敬得说道:“大汗洪福,天神保佑,林丹汗之遗孀苏泰大福晋与其子额哲在归降我军时,主动献上此宝。此宝自秦皇之始,便成为历代皇帝制诰之宝,如今大汗得到此玺,便是祥瑞之兆,我大金一统天下之日不远矣!”
殿上的大臣们神情激动,喜形于色,都在用崇敬、希冀的目光看着皇太极。众福晋也喜不自禁,哲哲眼角湿润,双手合什,心中默默感谢苍天、祖宗庇佑。所有人都知道这玉玺意义非凡,它象征皇权神授,得此物者,夺取天下便是名正言顺。
无悔看着哲哲众人,心中却很平静,只有她知道皇太极真实的想法,他现在做的种种姿态不过是给天下世人看罢了。就算没有玉玺又怎样?皇太极还是会照样朝自己的目标行进,谁想阻挡也只是徒劳。如果真的成为一统江山之主,便是没有玉玺谁又敢公开站出来质疑或诟病。物是死的,人是活的,权力才是至高无上的。
皇太极,这个男人,此时浑身似乎散发着太阳般闪耀的光芒,他手捧玉玺从座上起身,朗声道:“愿我八旗将士奋勇争先,大金国上下一心,有朝一日,终能摧毁昏庸的朱明王朝,一统清明江山!”
☆、六十五 庆功
当晚的庆功晚宴热闹非(。kanshuba。org:看书吧)常,觥筹交错,众人把酒言欢。各府福晋也在其中,看着她们的男人们一个个开心得笑着,说着。宴会上还有女真歌舞助兴,太平鼓在舞者手中上下翻飞,敲出欢快的节奏。
无悔坐在皇太极身边,不时能感受到别人或明或暗的目光,这些看她的人,也许是出于好奇,或许还有其他什么,目光总是向她扫来。而无悔当然也有自己关注的人。
豪格与多尔衮正分别与各个贝勒台吉们推杯换盏,把酒言欢,所不同的是,多尔衮喝得很慢,更多的是与人交谈,而豪格则是酒到杯干,仿佛千杯不醉一般。
“豪格喝得太急了,这样下去,一会儿定是要醉了。”哲哲也注意到了,轻声对皇太极说道。
皇太极今日心情极好,笑道:“无妨,今日本应喝个畅快,喝醉了自有人扶他去睡。我倒是爱看这些子弟们坐在一起痛快畅饮,兄弟子侄间,原该如此和睦。”
既然皇太极都如此说了,哲哲也不再说话,转头笑着招呼众福晋去了。
“怎么不吃点东西?当心一会儿酒意返上头来,回去又要喊头痛了。”皇太极对无悔笑道,他用马蹄袖遮着,一手握着无悔的手,一手挟起一片极鲜嫩的牛肉,放在无悔的食碟中。
无悔看皇太极,见他眸子里满溢柔情,含笑而专注得望着自己。身前案上摆着那枚“制诰之宝”,下面是人才济济的文臣武将、八旗统领。如此手握江山,笑对美人,皇太极还有何不满足?所以今日的他,显得格外开怀。无悔低头,挟起牛肉放入口中,不知为何,竟是味同嚼蜡。
这样的柔情,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都早该投降了,可无悔心中有太多前因后果,太多牵挂,可能永远无法回应于他。今生倒底是谁欠了谁?
今日是庆功宴,大家伙看着皇太极高兴,也就放开些胆子,很多人都走上来给皇太极、哲哲、无悔等人敬酒,皇太极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