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皇有此觉悟,孤也觉得甚是欣慰。”越君行道。
燕惊鸿听了也不恼,只将手中花瓣随手一扔,凑过来笑着咬耳朵道“朕向来各种觉悟都甚好,所以你放心,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多谢。”越君行淡笑。
燕惊鸿将身体凑的更近了些,压低嗓音道“所以,你要不要把那个女人还给朕呢?”
燕惊鸿凑的太近,越君行皱眉将身体往外挪了挪,淡淡道“ 哪个女人?”
“你还跟朕装?”燕惊鸿牙齿咬得咯嘣响。
“孤只是好奇究竟是哪个女子会让向来自诩风流的燕皇不惜露出自己弱点,说出这样的话来。”越君行以牙还牙地回敬了他。
“切 ……”燕惊鸿挑眉道“你以为朕不问,你们就不知道了?只怕早在她告诉你们真实身份后不久,你们就猜出了。”
“那个蠢女人 ……”燕惊鸿越想越气,他也不想让越君行和南意欢知道,但他的人这些时日早已将玉倾城暗中翻了个底朝天,依旧没有寻到一丝楚苏的消息,所以他猜想着,最危险的地方也许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个女人八九不离十肯定是又藏在了这府里。
他现在,好想逮住那个女人好好痛打一顿。
唉,不!还是 ……痛骂好了!
他其实也很想痛骂自己一顿,明明就是个长得不怎么样,脾气还犟的野女人而已,明明她在宫里待了一年自己也没把她太当回事,明明知道她逃跑了自己也只是心中有些涩涩而已。
怎地,就在知道她寻了金矿还不愿意回国后,就气成了这样。
怎地,在遍寻不找她的踪迹以后,心中就跟有无数根猫爪挠挠一样。
怎地,即便在心中想着要痛打她一顿时,想都想不下手,觉得还是骂骂就好了!
越君行也不反驳,又见守在拐角处的杞英有些晃动的脚步,知道两人也该回去了,便收了逗弄他的心思,反正今日目的已经达到,他道“不错,我知道她在哪,但你应该明白,并非是我们不让她见你。”
燕惊鸿神色微不可察地黯了黯,从燕三传回的消息,他已经知道,楚苏在寻矿脉的一路上心情极好,越君行和南意欢并没有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对楚苏有过为难和不利的意图。
所以,这也是他决定帮他们向宗帝隐瞒事实真相的原因之一。
越君行又道“意欢和楚姑娘有言在先,绝不会吐露她的去处,所以你的问题我没法回答。”
“唉 ……”燕惊鸿重重一叹,他知道越君行说的都是实话,现在确实是那个女人躲着不愿见自己。
脑中不由回想起俩人在乌孙矿上相见的第一面,那时她撑着油纸伞姗姗而来,她的手上还残留着刚摸过铁矿来不及洗的黑污,甚至脸颊上都还沾染上了两抹须状。
可是她浑然不觉,即便是在知道他是太子以后,也只是敷衍地行了一礼后,就又去与那群五大三粗的矿工去说着开采所需要注意的事项。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那个女子,极美!
后来,他鬼使神差地在乌孙矿上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住了三天,只为可以偶尔瞥见她从自己帐外一闪而过的身影。
再后来,他发现满眼的女人都丑的看不下眼,摸不下手!
于是,再再后来,他就更加鬼使神差地假借着父皇的名义召她入宫,然后顺势将她留在了宫里。
而她知道后,也不吵不闹。
他给什么,她收什么,然后转手送给下面人。
下面人知道是他送的东西,不敢收,她就直接堆角落里,直到生了灰,偶有宫婢想要去擦,她也不许。
宫婢们便不敢在动,可也不敢去告诉燕惊鸿。
时间长了,那堆小山越堆越高,直到有一天自己发现了,跑去问她。
她说“既然给了她,那就是她的东西,她就爱看着它们灰蒙蒙的,看着高兴。”
什么逻辑!
那是第一次,他发现自己又气又恼,却连一句狠话都舍不得说出口。
其实,他是知道她在皇宫心中待的不快乐的吧,只是,他假装没看见而已。
每个人活在这世上,都有许多的不得已。
他自己身在皇家,所要经历的身不由心的事更多,时间长了,隐忍的次数多了,他便也开始渐渐觉得习惯,觉得这便是你在攫取的同时所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所以,他忽略了她心底的声音。
所以,她走了!
“唉 ……!”燕惊鸿又是一声长叹,无奈道“她还好吗?”
越君行点了点头算是回答,紧接着却又道“你的肚子还好吗?”
“什么?”燕惊鸿抬头愣了愣,这帘子从外看内朦胧,从里往外看却很清楚,于是在他看见杞英终于忍不住迈着步子走来时,佯作摸了摸肚子喃喃道“中午吃的太荤,晚上吃的太素,真是对不住它。”
见他已明白,越君行不待他说完,就径直掀开帘子,往外走去。
……
南意欢和冷天凌差不多喝空了一壶茶时,越君行和燕惊鸿才慢慢从后院走了出来,只不过燕惊鸿脚步虚浮,是半个身体趴靠在杞英身上出来的。
杞英一边走,一边道“小祖宗,明天能消停些了不?”
冷天凌见状放下茶盏,飞身过去,沉声关切道“燕皇陛下怎么了?”
杞英苦着脸道“许是今日吃杂了肚子了,冷世子,我们快些回行宫去吧。”
“好。”冷天凌应了一声,随后向越君行行了一礼道“微臣先告退。”
“世子辛苦。”越君行说完就与走下台阶的南意欢一起,将几人送到了门口,直到看见他们乘坐的马车嘚嘚远去,才转身往府内走去。
“你们若是再不出来,我就想差人去寻你们了?”南意欢叹了口气道。
越君行揽着她在府中慢慢走着,闻着她身上传来的阵阵幽香“怎么,冷天凌起疑了吗?”
“虽然面上没露出什么,但我看他喝茶的频率越来越勤,想是心中有些疑虑了,不过你怎么和燕惊鸿一起去了,他今日这样贸然上门本就突兀,若是冷天凌和你父皇说上些什么,岂不麻烦?”
越君行看了看南意欢微有隐忧的眉宇,温柔一笑道“放心,我自是心中有数才会那样。”
南意欢隐约觉得越君行好像有些事情瞒着自己,可是既然他不说,想必自然有不说的理由,她转而问道“你和他都说些什么了?”
越君行三言两语简要地把两人间的对话说了下,只是稍稍隐去了关于南意欢和秦陌旧事的那一段。
南意欢见两人把该说的话也都大致说开,心中稍定了定,但她还是想着,得寻个机会找燕惊鸿问一下当年那段旧事,他到底知道多少,他有参与了多少。
……
第二日上午,宫里来人到府里传话说,南秦秦帝将于明日清晨,也就是十月二十五日上午抵达,请越君行亲往城外三十里处迎接。
------题外话------
正好昨日有人好奇燕惊鸿和楚苏的关系,今天这章交代了些~
明天小陌出场~
☆、第178章 他山遇故人
其实本来按照礼俗,只需在城门处相迎便可。
但因着冷天凌是在城外三十里处迎的燕惊鸿,为了不让外人觉得为何北越要厚待西延的缘故,所以宗帝特别暗中吩咐说,让越君行也率队出城三十里相迎。
第三日一早,越君行便带着浩浩荡荡的仪驾自城南而出了。
他刚出门,越无双和冷羽裳就上门了,俩人同穿着飒爽的骑马猎装,特别是越无双一进门就嚷嚷着今日秋高气爽,最适宜外出骑马,拉着南意欢就要走。
彼时,其实南意欢并没有骑马出游的心情。
只因,秦陌要来。
若是有可能,她其实希望这次他莫要来北越。
可他,还是来了!
南意欢的多次拒绝最终抵挡不住越无双的死缠烂打,她只得无奈的让风妩取来衣袍,重新梳洗换上,又在越无双的声声雀跃和催促中,唤来林奉孝说了说自己的去处,方才出了门。
北越皇家猎场坐落在城东,连绵百里,内里有山谷幽深,山岚雾霭,养着各式奇禽异兽,猎场之人见当朝太子妃,公主和小郡主都来了,一个个万分殷勤地伺候着。
南意欢和越无双分别选了一匹适合女子所骑的骏马,而冷羽裳则是选了一匹西延产的枣红马。
管事的人见冷羽裳挑中了这匹,急忙道“郡主,这马送来不久,昨日刚刚被驯服,性子还烈着在,怕是会伤了您?”
南意欢听见瞧了一眼,那马鬃色红得发亮,待在马厩中就一直不安份地扭动着,一股桀骜不驯的样子。
冷羽裳还没说话,越无双就嗤笑道“哎,管事的,你新来的吧?”
那人一听公主跟自己说话,连连哈着腰点头道“是是,回公主的话,奴才一月前刚调来这里。”
“那还差不多!”越无双又见南意欢面上也有些惊讶,笑道“皇嫂,你不知道,你别看羽裳姐姐平素柔柔弱弱的样子,其实她啊,性子烈着呢,以前每次来这里,她都是选那些刚被训的马来骑,有几次她还自己训那些刚来的马呢。”
“无双…… ”冷羽裳不好意思地嗔她一句,轻笑着对南意欢道“你别听无双吹牛,我只是有次好奇选了一次,结果被摔的也很惨就是了。”
越无双嘿嘿一笑,自顾地指挥人将自己选中的马牵了出来。
越无双的话倒是大大出乎了南意欢的意料,她发现最近的冷羽裳总是在颠覆着自己对她的看法,她看了看冷羽裳,笑道“羽裳妹妹果然不愧是出自镇南王府,自然也当是一位巾帼。”
“太子妃你也打趣我。”冷羽裳轻笑着,面上却红了红道“小时候父王逼着我学了些,我都不愿,但惟独却是爱上了这骑马,那个时候哥哥还在京中,得空又教了教我,所以才会了些。”
“羽裳你太谦虚了。”南意欢听她提起越君邪,不由想起那年她初来北越,在假意与他相处暧昧的那段时间内,他也曾带自己来过这里。
那一年,她满心仇恨,与越君行的合作刚刚开始,易炎也生死未卜!
那是她最艰难的一段时期!
那一日,她随着越君邪驰骋在这旷野上,风呼啸着从耳边疾速飞过。
她肆意挥舞着马鞭,让泪水迎风而洒,彻底暗中发泄着自己心中的苦闷和悲伤。
那一刻,她觉得无比畅快。
想到此,她突然翩然翻身上马,一纵马鞭,疾骋而去。
身后传来越无双的大喊声“皇嫂…… 你偷跑,你等等我…… ”
……
三人一直在这风清云朗的空旷之地,追逐玩闹到了午后,简单用过午膳后,纵马在这林间闲逛。
马场背靠青山而建,三人说说笑笑,信马由缰地漫无目的地缓缓走着,四周只闻流泉飞溅声,十分闲雅清幽。突然,远处传来一阵钟鼓之声,越无双四处望了望,指着那苍翠林木中掩映中露出的一角飞檐喜道“皇嫂,你快看,那是碧山寺诶?”
南意欢顺着她手的方向看过去,又回首看她道“不过是个寺庙,你怎么这么高兴?”
越无双娇俏笑道“我一直听人说碧云寺前些年来了个大师,特别灵。”
冷羽裳掩口低笑道“你今日这么巴巴地拉着我们来,难不成就是存了这个心思,想去求签?”
南意欢这才知道原来冷羽裳也是被越无双拉来的,再一看越无双心虚的笑意,也随之趣笑道“看来回宫后,我得去找淑妃娘娘说说,这女儿大了…… 快不中留了。”
“你们取笑我…… 我不理你们了。”越无双脸颊上飞上片片绯红,清扬马鞭,却是往寺庙方向而去。
南意欢和冷羽裳相视一笑,打马跟上。
……
碧云寺规模不算大,只有简单的精舍几间,但胜在小巧精致,个中布置也不俗。
南意欢伸肘碰了碰越无双,低声道“你怎么知道这里,还知道有个很灵的老和尚的?”
越无双压低嗓音轻声回道“是皇兄和我说的,他也是听经常相聚的京中文人墨客私下传的。”
“可是这里看着像是人烟稀少,也没什么香客。”
“我听说那是因为那个和尚在闭关,所以来的人才少了些,若是平素,经常有人趁夜排队求他帮忙解签的。”
“也不知道今日他也出关了…… ”越无双喃喃自语道。
“彻夜排队?”南意欢耸耸肩,挑眉道“有这么灵吗?”
越无双急忙伸手捂住她的嘴,紧张道“皇嫂,不要这样说啦,菩萨会听见的。”
“菩萨?”南意欢看着高高立在大殿之上,慈眉善目眼望众生的两座菩萨,心中冷笑。
自从经历了灭国丧亲之痛后,其实她对这些鬼神之说根本不信,若是世上真有鬼神善恶的话,那么,她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个地步。
“他法号叫什么?”南意欢随口道。
“有悔!”
南意欢愣了愣,皱眉道“这是什么名字,一听就像是个万恶不赦之途,跑来出家为僧忏悔来了。”
不过她声音说的极低,越无双早已跪在蒲团上,虔诚地双手合十,默念,跪拜着,没有听见。
“你不拜吗?”冷羽裳看着站在一旁不打算走动的南意欢问。
南意欢摇摇头“在我们东祁,不信这个。”
冷羽裳想了下,觉得好像东祁是没有寺庙,于是她也没再问,自己走到越无双身旁的蒲团上,也跪地祝祷起来。
俩人全都跪拜完后,越无双带着贴身侍女半容走到殿角,先是捐了十两金子,随后问着旁边的执事道“师傅,请问今日有悔大师出关了吗?”
那个执事看见那十两金子,眼皮微抬了抬,低声道“施主给的太多,本寺不收如此贵重的香油,若您果真有心,就请赐赠纹银一两即可。”
南意欢是第一次见有人嫌香油钱多的,不由来了兴趣地多看了那执事两眼。
越无双见那执事样子不像是假意推脱,于是让半容将那金子收回,重新取了一两银子重新塞到桌上,再次问道“师傅,请问今日有悔大师出关了吗?”
那执事这才将银子收入柜中,恭声道“大师今日午时刚刚出关,不过他说下午有朋远来,不见外客。”
一旁的半容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