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旗展展!鼓声阵阵,敲击在所有的人心上!
高台之下,以周信等人为首的二十万大军,目光齐齐看向凌立高台之上,那个睥睨苍穹,冷傲逼人的男子。
越君行身着黑色战铠,猎猎朔风将他的紫色披风高高的吹起,狂舞在烈风之中。
“北越帝国的将士们,朕要你们踏平南秦的每一寸,一血北英山中败归之耻!接迎皇后回朝!”
清泉般的嗓音,清晰地响彻而起,撼人心魂。
“踏平南秦,接迎皇后回朝!”排山倒海的山呼声,直直冲向九霄云天
越君行漆黑的眼眸,眼瞳中没有一丝感情,充满了魔魅般的冰冷。
剑锋横指,扬眉一喝。
“出征--”
。。。。。。
南秦
残阳如血,铺红了万里天涯!
今日,已是太医窦迦所说的第五日。
秦陌无言地看着被搁置在一旁木几上的那一碗黑褐色的药汁,伸手去端,却在摸到碗壁的那一刹那,又缩了回来。
眉头紧蹙“凉了,再下去熬一碗来。”
站侍在身后的初白紧咬着唇,忐忑地上前连托盘一起端起,轻着脚步往外走去。
这已是她今日即将要熬的第六碗药了!
殿内又安静了片刻后,初白端着一碗冒着腾腾热气的药汁进来。
秦陌看着那一碗因为加了红花所以颜色有些泛着暗红色泽的药汁,还有那因着刚刚熬好,所以蒸腾着传来的浓腥味。
那味道传入每一个皮肤毛孔间,令人闻之欲呕。
秦陌看了又看,终是别过头,带着几分嘶哑的嗓音道“窦迦,你这个太医院院首到底是怎么当的?朕都忍不住在想,是不是当初瞎了眼才选了你进宫。”
“你说她尚有十日之机,怎地到了今日才第五日,你就逼着朕要下这个手!”
“皇上。。。。。。”
窦迦俯身低垂着头,看向那因长期睡眠不佳忧虑不堪而容颜憔悴的秦陌,低低回道“臣有愧!臣才疏学浅,无力让公主醒来,也无力保住公主腹中之胎,致使皇上陷入此等两难之地。。。。。。臣羞愧!”
说着,深深地跪伏下身去。
秦陌长长地叹了一声,起身下地,走到窦迦面前,弯腰拉住他的手臂,拉他起来“你若是才疏学浅,那么我南秦便再也没有可堪称医术精湛之人了!”
“这一切都是上天给朕的惩罚,是朕怎么逃也逃不开的命!”
“皇上。。。。。。”窦迦动容地喊着。
“你之前是不是说这宫里太闷,若是带她出去走走,去些温适之地,是不是会于她醒来有利?”秦陌问道。
“是!公主如今身体脉象上已然无碍,却迟迟不愿醒来,实乃是当日伤了心脉,心结未开而已!再加上微臣事后查看,曾发现公主额上除了拖行的擦伤外,也有些微肿块,所以两相较之,才会迟迟未醒!”
“那朕就带她出宫!”
秦陌一拂衣袖,坐回南意欢身侧榻上,指着那碗药道“这药拿下去吧,反正你方才也只说是胎像有异,早做打算较好。”
“那么,朕如今告诉你,既然你之前说好的十日,那朕就要你十日。所以你随朕一起上路,无论你用什么法子,你都必须给朕保证这余下五日她母子平安,你可明白?”
窦迦走近,微豫了一会后,恭身应道“臣遵旨!”
。。
秦陌出宫的吩咐一下,墨离当即就开始收拾起了东西。
几人当初悄悄进了宫,如今也依旧只是两辆马车,几骑随从地悄悄离开了。
就在秦陌出宫的那一日夜里,琅城城中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南秦百年圣寺失火了。
那一夜,风狂火烈,烟雾弥漫。
无数人涌上街头,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一场冲天大火!
无数人自发地拿起自家所有可以装水的木盆桶舀,狂吼着去拿起手边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去扑火救火,然后在第二日天际泛白时,对着那一片黑烟狼藉,断壁残垣失声痛哭!
断壁的一角,同样呆坐着几个发髻凌乱,披风之下衣衫沾染了水迹的女子。
在她们的身边如今围簇着一拨拨同样花容失色的女子。
叶绯淡看了看嫩白的五指上沾染的黑灰,走到一旁脸色苍白,闭目喘息不言的刘梦凝身边“淑妃姐姐,你没事吗?”
刘梦凝睁开眼,三千青丝垂落在脸颊,遮挡住了大半边容颜,只闻那语声戚戚“我没事。”
侧身迎着风,叶绯用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看着那早已面目全非的一切,叹道“只是可怜了这百年圣寺,就这么毁了。。。。。。毁了!”
刘梦凝也缓缓抬首,迎风而望。
那风吹拂开遮在她额面上的发,露出一双哀伤不已的眸子。
“不过是一个寺而已,毁了还可以重建,可若是毁了人,毁了人心。。。。。。却又可上哪去寻?”
“淑妃姐姐,你怎么了?”叶绯疑问道“自从前日从寺外回来,你就有些不对,怎么了,是觉得身体有哪里不适吗?要不要找太医来看看?”
“不用了,天天这样养着,还能有哪里不适?”
“曾经,我也担心我会身体不适,可如今。。。。。。”刘梦凝昂首,苦笑道“如今我才知道,它一直都是那么的好!”
叶绯像是已经见惯了刘梦凝这样时常伤感的样子,所以便也笑笑不语,走到旁边的一个掌事嬷嬷面前道“你,去收拾下东西,然后找辆马车来,我跟淑妃姐姐现在要回宫。”
“可是娘娘,皇上临走时留过旨意,说几位娘娘们奉旨为战事祈福,如今战事未结,皇上也没有旨意来。。。。。。”
那掌事嬷嬷为难地还要继续往下说,就被叶绯不耐烦地冷声打断。
“嬷嬷,皇上是说要来仁安寺里祈福,可你看,如今这寺都没了,你还让我们上哪祈去,难不成,你们就要让淑妃娘娘和我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还继续待着吗?”
那边刘梦凝听到声响,也走了过来“嬷嬷就按照昭仪娘娘的话去办吧,若是出了什么事,皇上责怪下来,自有本宫担着。”
那掌事嬷嬷见状,知道照这架势今日定然是拦不住了!
于是弯腰恭声道“奴婢遵命,奴婢这就去唤车,请两位娘娘稍后!”
说完,行了礼退下,绕到另一隐蔽之处,招手唤来另一个黑衣墨卫,低语道“速传信给墨统领,就说仁安寺失火被毁,两位娘娘即将回宫。”
那人听着点点头,随后急匆而去。
不一会,那掌事嬷嬷远远回来,禀道“两位娘娘,马车已备好,就请娘娘启程回宫吧。”
“嗯!”叶绯应了一声,挽过刘梦凝的手“淑妃姐姐,我们走吧!”
俩人簇拥着往马车上走去,叶绯突然凑到刘梦凝耳边,咬着耳朵低声道“姐姐,你有没有觉得这场火烧的真是及时啊,我早就在这里呆烦了,要不是这场火,咱们俩想回还回不去呢?”
刘梦凝手臂僵了僵,随后另一只手拍了拍她“此话以后莫要再说了!祈福圣寺被烧,此乃大凶之兆了!”
“哦,好吧!”叶绯吐吐舌头,缩回了马车之上。
眼光却不觉透过半开的车帘,最后深深回望了一眼那依旧人影匆匆,却已面目全非的地方。
那一眼,已说不清,是惊,是喜,是悲,亦或是痛!
。。。。。。
仁安寺失火和刘梦凝两人回宫的消息传来时,秦陌已带着南意欢、墨离还有窦迦和初白等人行了二日夜的路。
下午时,他们在距离琅城外北一百七十里的一个小城住下。
这小城里极小,却因着与去北越的方向相反,所以被战火波及的较少。
满城荷莲,到处是一片安稳平和的景象。
到了以后,秦陌并没有待在客栈里,而是用马车带着南意欢在这城里城外四处游览了一番,一边走他一边指着那碧池中亭亭而立的莲荷,向南意欢温柔地讲着。
一言一言,一语一语。
侧手支颜,无比温柔地伸出伸出手,轻轻地摸着南意欢柔滑的脸,凝锁的眉头松开,温暖地笑着。
翠嫩的莲叶,晶莹的莲藕,清苦的莲心,乳白的莲子!
微风透窗拂过,拂过南意欢细密的睫羽,在暖阳之中微微颤动了两下。
秦陌无意间瞥见,狂喜之下却又发现,那不过是荷风所动而已!
心中黯然片刻后,再度展颜一笑,继续低低述说着。
。。
夜深帐垂,心音如水。
窗外凉风习习,扑鼻而来的莲叶清香,沁人肺腑。
安置好了南意欢以后,秦陌轻轻掩上房门,走到天水成碧的院中。
静静听着墨离带来的两则消息,一则是仁安寺大火,刘梦凝和叶绯回宫;还有一则,则是越君邪的死和越君行的再度出征。
这次的出征,他不再是像上次那样隐藏着实力,而是一次性集结了五十万大军。
且喊出踏平南秦,迎回皇后的军号,狂奔呼啸而来!
其心明显,其意坚决!
还有那仁安寺,天干气躁,烛火倒地!
若是他会相信这些见鬼的唬人之语,那他又怎能安然存活至今。
仁安寺!
他和她之间,唯一甜蜜关系的见证!
眸中瞬间滑过一抹森寒之色。
那寺,终究还是碍了那个男人的眼!
。。
“皇上,朝中来信问说,仁安寺损毁严重,工建司想从国库中挪出明年休憩的费用重新在原址上修建一座,但所耗巨大,所以想问下您的意思?”墨离道。
沉默了良久,秦陌低声道“毁了就毁了吧,那寺已历经百年风雨,如今这样轰轰烈烈去了,又何必再让他从头再苦一番。”
“但是,你告诉他们,那笔银子可以允许他们照拨,但不是建寺,而是让他们在原址上,按照原规模重建一座院子。。。。。。”
“结构功用就按照原先的扶风院来吧!”
墨离心下了然“那要是工建司的人问起说此院名称呢?”
秦陌淡淡一声“就依旧还叫扶风院吧!”
“是!”墨离低低应了。
“至于梦凝和叶昭仪回宫的事,也随她们去吧,等朕这次回宫,就会下旨送他们出宫!”
“可是淑妃娘娘那。。。。。。”墨离抬首,口中欲言又止。
秦陌看着他,心中了然地道“叶绯那朕早已说好,封她为妃不过是为了应对朝中大臣,她自己心中也有分寸,所以不足为虑,至于梦凝那里。。。。。。”
顿了顿,他微有歉意地叹道“朕知道这些年她坚持不肯出宫多半是因为当年那个失了的孩子,她一直心有不甘,亦或是对朕还有念想,期盼着有一日朕可以回心转意,再给她一个孩子。。。。。。”
“可是,何曾有过孩子。。。。。。朕从不曾碰她,又怎会有孩子。。。。。。”
“唉。。。。。。”
他转身“等朕回宫后,朕会当面和她说清楚。。。。。。除了意欢以外,梦凝也是朕此生伤过负过的女子。。。。。。朕本来以为在她进宫之时已与她说的清楚明白,只是却忘了。。。。。。”
“情之一字,非人力所为,连朕都不曾做到随心,又怎能去强求她!”
墨离低头沉默,他想起那些年,他帮秦陌暗中弄来的那些能致人迷幻和更改脉象的药物!
“皇上,那两国交战之事?今日魏将军来信说,原先滞停在云州的北越大军又开始蠢蠢欲动,这几日从华池两地调来了很多小型战船,打算强行渡江攻城了?”
“听闻越皇君帝不日将亲抵云州,所以魏将军想请旨皇上是否可急速返回泽城,以鼓舞士气?”
“士气?”秦陌沉声道“军中是有流言了吗?”
墨离低声担忧道“是有一些一些说辞!虽然皇上救回公主的事极为隐蔽,但此番被北越大肆张扬后,已闹得人尽皆知!朝中大臣和军中将领虽然明面上不说,但暗地里也都在有些议论!”
“只是议论吗?”秦陌冷笑道“只怕是说的有些不堪吧!”
“也没有,皇上您别多心!
秦陌挥手,挡住墨离想要出口宽慰自己的话“随他们说吧,自从知道意欢还活着的那一日,朕就知道终会有这一日的,即便是朕那日没有从北英山中把她救回,这两国拼死的一战也无可避免!所以他们想要说什么就任他们去说吧!”
“还有,你告诉魏坚!朕还有事要办,暂时去不了泽州,那边的事你让他自己想办法!”
“想当初,朕从千军万马中挑起他来做这千乘军统领,又把这几十万的人马交到他手上,若是这区区一城他都守不下来,那朕还要他何用!”
“是!”墨离朝着安静的门里看了一眼,他知道,在里面那位醒来之前,秦陌哪里都不会去的。
再次挥了挥手,墨离退下。
秦陌负手,抬首仰望荷色青天,穹宇般深邃的眸子短暂地微闭后,复又睁开。
返身,推开门,踏入房内!
走到榻前,弯身捡起那半滑在地的薄毯,替南意欢重新盖好。
微醺的眸光氤氲,看向那苍白若琉璃的脸颊,卷翘紧闭的睫羽,小巧的琼鼻下安详沉睡的眉眼。
对于所有外界发生一切无知无觉的样子。
脱鞋上榻,离她微远地躺下,牵过她覆在自己小腹上的手,紧握着,闭目沉沉睡去。
“意欢,每一日闭眼,再睁开,我都希望可以看见你或惊或怒的脸!”
“可是,每一日,我睁开,每一次期盼,最后皆是一场空欢!”
。。。。。。
一夜无话。
第二日,秦陌清晨起床,洗漱后出了屋,让初白进屋给南意欢洗漱。
突然,屋里响起了初白惊喜的一声“呀,动了,动了。。。。。。”
秦陌前脚刚迈出门,听了这话,呆愣了三秒后,猛地转身,夺门而入!
站在院里的墨离听了,也楞了楞。
这时就听秦陌在屋里大喊“窦迦。。。。。。窦迦。。。。。。”
“来了,来了。。。。。。”窦迦被墨离拎着衣领,拽着狂跑了过来。
踉跄进门,就见秦陌弯腰坐在榻上,他身边站在初白,俩人脸上都是一脸惊喜地看着榻上的南意欢。
“窦迦,你看,你看意欢她的手指在动。。。。。。她的手在动。”秦陌激动地指着榻上雪白微蜷晃的食指道。
初白也是喜极而泣道“奴婢方才进来给公主擦身,就看见她的手指会动。。。。。。还有,还有眼睛,也在动。。。。。。”
“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