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王爷!”沐清秋先颌首。
安乐王炎霁伦往她这边走过来几步,低头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毒……已经解了?”
他的样子看上去镇定自若,可话语里带着的淡淡关心,沐清秋还是感觉得到。虽说他一提起她身上中的那个“毒”,身上莫名的就有些热。
她点头,冲着他微微一笑,“是!多谢安乐王关心!”
说着,她又退后了一步。
看到她如此生疏的举动,炎霁伦的眼底猛地缩了下。
当初在他对他说了他的心意之后,他就知道他想躲着他,可他又怎么允许?只是接二连三的事情发生,那些传言层出不穷……最后,他甚至于几乎有冲动想要杀了他。
即便他没有动手,只是坦言相告……
他以为自己做的没错。可事后皇兄找他提及,他才知道他竟然中了毒,更几乎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里被他那个皇叔掳走。
他知道他错怪他了,他也对他表示了自己的过错,可他——似乎已经没办法原谅他了。
“那就好!”
炎霁伦扯了扯嘴角,转身离开。
……
感觉着跟前的脚步声远离,沐清秋缓缓抬头。
从背后看去,他的身影只平添落寞。
她或许能察觉到此刻他的辛苦,可仅仅因为她现在怎么也算是他皇兄的女人,也只能这样刻意和他生疏。
……
和之前每日里上朝一样,一路上仍是有不少的官员在旁边奉承阿谀。
沐清秋也都一一虚应着微笑以对。
只是这次她也还是从那些官员脸上的神情当中看出了些许怪异的神色。
她不解,却也没有问,直到那位降了品级的原来工部尚书走到她身边,冲着她低低的说了句,“昨儿皇后去樱园了……”
后面的话不用再说,沐清秋已然明白。
她冲着原工部尚书拱了拱手。不用说话,已经表示了谢意。
昨儿那位皇后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歼邪么!
她懂!
她明白!
……
早朝。
和以往每日一样的跪拜。
只是这次也就是那些洪天的“万岁”什么的声音刚静下来,殿内就已经响起一声清朗的声音,“臣中书省行走温卿有本要奏!”
一般说来,中书省的事情都不会在早朝上提及,而是专门在御书房和皇帝商谈之后再议。所以当温卿的话音刚落,朝上就已经有些许的异样声音传来。只是因为温卿是天子门生,所以也无人出列说什么。
“何事?”
高台上那个帝王道。
温卿郎朗,就把昨儿在鲲鹏酒楼和沐清秋商量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概括起来,就是西北边城有异,为了以防万一,臣请充斥国库。
原本朝堂上就有些微动,但听到温卿这话,立时整个朝堂就有些哄乱起来。
先后就有官员站出来,说什么两朝十多年来安然无恙,和平共处,早已经人心上下。而此时这种举动无异于有挑拨动荡之嫌。
还有官员说我们这边充斥国库,和西北有什么关系。
更有官员说,我堂堂天&朝国库本就充盈,哪儿来的什么充斥等等。
反正一时就是乱。
沐清秋立在一边,就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只是她不想动,却偏有人要她动,就在那一众凌乱的声响当中,一个声音突然冒出来,“臣曾听闻沐相在江南水患一案回京路上曾提言两策。臣以为足以应对西北异动,而至于国库充盈,臣以为不过是温,大人言过其实!”
神马?
沐清秋不得不转头过去,说这话的大臣貌似之前并没有什么太过清楚的认识。想必应该是帝派的什么人。
若是之前她倒是很感谢他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毕竟当初她在朝堂上提出那个策略的时候,是大多人多反对的。可现在他这么说——换句话,不就是她也是他们那波的?不抵抗,不反驳?
可惜,她不是!
沐清秋冷哼一声,抬脚上前。
“臣沐清秋启奏——”
一时,凌乱朝堂寂静。
“沐相请言!”
轻微的帝冕珠帘声起,沐清秋的心头微颤。
她忙吸了口气,掩去自己身上陡然而来的酥&麻,道,“臣以为众位朝臣立朝多年,不会不知道近百年来游族和我炎氏王朝是如何水深火热。虽近年来安然无恙,可若是说游族尔等便是不知足的豺狼,也终是有迹可循!不知道皇上以为如何?”
“清秋以为但凡是豺狼往往就是贪心不足,恃强凌弱,如今安然,并不说日后便是永不相犯!臣以为温,大人所言不过是天寒地冻之防御之术。何况月后我,朝也历新年,国库充盈之事便也迫在眉睫!”
“至于国库是否充盈,皇上一问温,大人即知!”
一番掷地有声的话后,沐清秋把话题又重新抛回给了一直立在当下的温卿。既然这番话是温卿提出来的,那温卿对于国库的充盈应该是最清楚的。
而在场的那些比较精明的官员听到沐清秋这番话也就彻底的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个沐相根本就是和温卿串通好了的,而这个温卿所言则根本就是皇上的用意所在。
只是当温卿说出来国库的实际银两和账面银两的差距之后,那些官员又都不约而同的低呼。
他们也是知道这当中自有差距的,不然也不会在温卿提到的时候就这样强烈反对,可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当中的差距竟然如此之大。
而他们惊讶低呼,那高台上的帝王就更是声色俱厉。最后旨意下,安乐王彻查,命各个官员从国库中私借银两的全都限日归还。逾期不还者则抄家,降薪,贬官等等。
这一番的话下来,那些朝堂上先前还乱着的百官立马就老实了。低垂着头不说,还要恭敬道,“皇上英明——”
这样的一番折腾之后,早朝也已经过了不少的时候。然后就听到那位帝王在高台上问,“各位卿,可有要奏?”
话音未落,沐清秋已经抬脚上前。
“臣沐清秋有要事禀奏!”
她不说倒好,一开口,已经有不少的官员面色微变。
“沐相请言!”
“是!”沐清秋颌首,“皇上可还记得臣昨日和皇上在樱园见到皇后之时,皇后所言之歼邪?”
“呃……沐相!”
听到她这话,高台上的帝王声音已经有些迟疑。
沐清秋却不容帝王再言,继续道,“臣以为皇后雍容国仪,定不会无中生有说出此等话来。定然是有实在歼邪之人故意为之,所求便是帝相不和,帝后反目。”15019281
“许皇上以为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可臣却以为此事关系臣之声名,皇上之威严。臣恳请皇上彻查!以正声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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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钟之后。
皇后的凤仪宫中。
皇后的面庞已经微微色变,一旁的宸妃面上也乍带寒意。
“沐清秋——”
但见皇后低吼一声,手边上的杯盏已经甩落在地。又是一片的破碎残骸。
这几日她好不容易联合宸妃和朝中的数名大臣联络好了。只等着今日他上朝就给他按一个“歼邪”的罪名,即便不能整到他,至少也让他食之无味。可没想到她竟联了那个温卿先说了什么西北的事情,惹得皇上一番恼怒,随后更是自己先提出来,反咬一口。
……幸亏得皇上还是站在她这边的。不然她和宸妃总也免不得被冠上干涉朝政的罪名。
是她的疏忽,是她忘了——这些日子他表现的中规中矩,像是完全没了之前的犀利无情,她以为他真的是失忆了,原来这一切根本就是他蓄谋。
然然然神毒。他还是那个沐清秋,还是那个和她有着杀子之仇的沐清秋!
皇后的眼底此刻几乎已经冒出猩红。
先前夺走了那个人不算,现在就是连皇上,他也想要夺走吗?
做梦!
做梦!
“宸妃!”皇后转头看向一旁的宸妃,“你有什么办法?”
宸妃沉吟,美丽的脸上也稍许恐慌,“既然皇上已经知道了此事,臣妾以为还是先缓一缓,看看皇上的意思如何,再作打算!!”
“什么?”皇后嘴角轻扯冷痕,“你的意思是就这样算了?”
“不!”宸妃摇头,面上也一闪冷意,“皇后,他和臣妾也是有着杀子之仇!”
“……”
皇后屏息。嘴角紧紧的抿到一起。
不错。
所以,就在这京城之内,她关幽儿还是有盟友的。不是吗?
☆、朕也生气 ☆
御书房。
沐清秋坐在一边的桌椅上,一口气把手里的参茶全都喝了个干净。
坐在龙案之后的炎霁琛托着下巴瞅着她。
一派轻魅无边的风花雪月。
“……生气了?”他道。
废话!
沐清秋皮笑肉不笑的瞥过去一眼,“没有!”
然后,放下空空的杯盏,起身。“皇上,臣告退了!”
说完,转身就走。
只是拉开房门,守在外面的德宝就像是一座笑米米的大山,冲着她微微躬身,身后的数名侍卫更是纹丝不动的拦在门口。
沐清秋吸气,只能关上门转身往那个稳坐在龙案之后的帝王那边走过去。
还没开口,就看到那个披着金黄龙袍的男人冲着她温和一笑。
“叫朕……琛!”他神情浅魅。可那眼神怎么看都像是在看某种宠物。
沐清秋咬牙。突然觉得胸口涌动着的怒气滔滔不绝。
“为什么?”她质问。
刚才在朝堂上,她的那些话一说出来,立刻就已经有些朝臣开始抹汗了。
那当中的含义恐怕就是她不说,他也能知道吧?
就算是他们没有污蔑官员,她的确是引&诱了他们的君王,可后宫和前朝官员勾结干政。这可是赤&裸裸的啊!历代帝王不都是称之为大患?他怎么能这样视若无睹,更还主动给他们找借口?直接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敢情就是要她这个沐相当歼臣,他这个帝王当和事佬的吗?
对着她那双眼睛里充斥着的恼怒,炎霁琛站到她面前,轻执起她的小手。“清秋,你都知道的!”他道。
“我不知道!”沐清秋使劲的甩开。直直瞪过去。
……眼睛里又莫名的开始涌出泪水来。
他说的没错!她知道!
可是天知道她多想自己痴傻一点儿,什么都不知道啊?
人家处处护着自己的大小老婆有什么错?要是你觉得不高兴,你也可以去当人家的小小老婆啊!人家也可以护着你啊!可是,是你不愿意的,所以人家凭什么护着你?
所以,就像是人家说的,你是知道的,所以,你根本用不着这样生气的啊!
可看着那张妖孽的面孔,脸上的泪水就控制不住的往下流。而且怎么止也止不住。
以往她没有和他捅破那层窗户纸,完全都就当作不知道,就自己一个人默默的辛苦一阵子也就算了。可现在——她也是想和之前一样,回去生气辛苦一阵子也就算了的,可是他偏偏要她来御书房,偏偏要她在他面前抑制不住的。
看着她哭,他就这么高兴吗?
这个混蛋!
魂淡!
她抹着脸上的泪水,本就觉得自己很辛苦很难过了,没奈何耳边却又是让她几乎想要冲喉而笑的话,“清秋,别闹性子!”
哈!
笑话!
敢情是她在闹性子吗?
好!15019251
她是个知错就改的好女子!
沐清秋吸气,使劲的擦去脸上最后的泪湿。
“皇上,我……”
书书书桌眼。她想说她要走还不成吗?她想说她不要在他的面前继续被他嘲笑。她想说她什么都知道,所以以后绝对不会再说这样的话,就算是被那些流言咒骂致死,她也绝不反驳一个字了,还不成吗?
只是后面的话还是被掩在了喉咙里,他已经起身吻住了她。
随着他唇里的气息,微微苦涩的味道也流进她的嘴里。
……是她泪水的味道。
他不是有洁癖吗?怎么还这样亲吻她?
这个混蛋,就是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也不是这样给的啊!
她张嘴咬上了他的舌尖,霎时的血气在口中蔓延。
而他只是闷哼了声,就再度吻住她,力道不止没有放轻,反而越发的深重。
不知道哪儿来的怒气霎时冲击了她的全身,沐清秋使劲的挣扎,可他的臂膀这样有力,她根本就挣扎不开。
直到耳边他的低吼。
“你不怕身份泄出来!你就继续!”
……
……
暖阁里。
沐清秋抬头看着头顶上的黄色帘帐,嘴角紧紧的抿在一起。
就这两日的相处,他就知道她懒床的习惯,所以说什么也不要她回去,不止和她一起用了膳,还要她睡到了暖阁里。
他知道她怕冷,即便暖阁里的床是暖玉床,他也还是吩咐了德宝给她预备了暖炉。
他也知道她喜欢看一些书,所以在她到暖阁休息的时候,他已经先前的给她备了一些书,甚至于当中还有几份折子。
她知道,他对她算是很好了。
就算是她不喜欢他,现在恐怕也动心了。可是……他对每个女人都这样好吧!
皇后,还有后宫里的所有的女人……
沐清秋翻了个身,耳边他后来对她说的话微闪耳际,
——“朕知道委屈你了,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或者说,他也是有心想要动那个皇后的?
可是即便他已经不屑那个皇后了,可对那个皇后仍是这样温柔。就像是当初对待她那样,是不是?
身上,莫名的又是有些寒。
原来,现在她还不不敢相信他。
又或者帝王……是根本不能相信的!
沐清秋扯了扯嘴角,闭上眼睛。
……
睡梦中,有熟悉的气息笼罩而来。
而周身也暖和的让她想要继续的睡下去,渐渐沉溺。
可是着手好像碰触到什么,些许波痕纹路,有些凉,有些熟悉。
沐清秋睁开眼睛。
那颗清明了泪痣那般清晰的在眼前显现。那双轻魅邪飞的眼角在她的眼前带出无法转眸的幽亮。
“醒了?”他道。
沐清秋没说话,只是愣愣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