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实在没人半点人性!”我心中暗暗叹息,这玉妃也是死有余辜,这种行为不是人所能为之。“你知不知道朕为什么喜欢她的手?”永璘又问。“想必皇上一时瞎了眼,糊涂脂油蒙了心,”玉妃已全无顾忌,语带讽刺。永璘却笑了:“朕没瞎眼,正因朕看得太清楚,朕才喜欢她。稚奴,伸你的左手出来。”又关我什么事?但也中分伸出左掌。玉妃尖叫一声,象见了鬼,她颤抖着道:“鬼……鬼……她……她是……”“她叫萧珩!”永璘冰冷地道:“小名稚奴,是太皇太后刚封的贤妃!”玉妃声音全无,想是已被惊呆了。“她自小左掌掌心便有一颗红豆大小的痣。朕带她在宫里玩时就见过。”永璘道:“朕小时候就喜欢她的慧黠,曾经许诺要封她为妃,后来她随家人南迁,与朕失去了联系,朕却没忘了她,一直记着她掌心的痣,那日朕在你宫中用茶,侍香侍候时无意中碰倒了茶盏,擦拭之时朕见到了那个红痣,与稚奴的一模一样——一样的左掌,一样的掌心,一样的大小。朕震惊天下竟有这样的巧合,遂宠了她。朕要她侍候,就是为了她那双手,说白了,是为了那粒掌中之痣。而你因为嫉妒,竟杀了她,还丧心病狂地让人砍了她的手,你以为这么做朕就不会再看到那双手,不会再宠那双手的主人了,真是愚蠢之至!”玉妃在永璘揭出的一连串真相面前失去了力气,她跌坐在地上,疲倦,失神,绝望,连哭泣的力气也没有了。
我不知道该痛恨,鄙视还是同情这个女人,她做下这一连串疯狂之事都是为了留住眼前这个男人,可是她却从来没能进入过这个男人的心。“依你的言行,朕早就该废了你。”永璘道:“可恨你不但不思悔改,还变本加厉,侮辱稚奴,几次三番挑唆太后太妃加害稚奴。你也不想想,朕连一双手的巧合都会宠爱一个宫人,又怎会坐视这双手真正的主人受你之辱?你并不是因此次魇镇之事而死,你的死罪早在你一掌打向稚奴时就已犯下,朕纵然能容忍你杀害一个宫婢,也断不能容忍你伤害朕的稚奴!朕今天带她来这儿,就是要让你死个明白!”永璘说完了这些话,站起身来。厌恶地看着地上的玉妃,道:“你今天还咒骂她,你知不知道,你在这儿能不受宫监的侮辱,吃到跟你为妃时一样口味的饭菜,睡在这张你自己一直睡的舒适的床上,都是谁为你弄来的?是稚奴!她以德报怨,暗中吩咐太监让你不要吃苦,尽量给你以前的条件,盼着朕有一天能回心转意,复你的妃位,朕今天也明白告诉你们两个,稚奴给你的这些优遇朕准了,为了给她积福;复你的妃位,那是休想!朕不会再让你从这里出去祸害他人,这是你自作孽,怨不得旁人。你侍候朕,给朕生了一个公主,念在这些情份上,朕许你自裁,算是给你,给朕的公主留一分体面。这是朕仅能为你做的了,你好自为之吧!稚奴,走!”伸手扶起我,走了出去。我回头看了她一眼,她象一朵已枯败的花,再也无力绽放了。
我默默跟着永璘,走在园子中,已是仲夏了,四周的蝉鸣此起彼伏,给御花园添了几分热闹。繁花已过,草仍是青的。三三两两的内监宫女走过,请安时不敢抬头看永璘一眼,他在这宫中威严日盛,离他们也日远了。他将在不久之后成为一个真正的帝王,他将在不久之后成为一个真正的帝王,他的话也将成为真正的圣旨,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不再会有人置疑,不会再有人说半个不字了。于他是幸,于这些宫人呢?“稚奴,”他缓缓地道:“你一直都没说话,心里是不是在怨朕对她太忍?”我道:“枭境之心,豺狼之行,皇上若不处罚,这后宫再无宁日。”他看了我一眼,仿佛有些诧异,道:“那为何朕见你眼中似有悲怜之意?”我道:“凡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她这些年来处心积虑,为的不过是得到皇上。可惜走错道,若是持心以正,磊落光大,那么即便有臣妾入宫在后,皇上念及旧情,想必也不会让臣妾的妃位居于她之上。唉,一念之差,致遗千古之恨哪。”他怔怔的,出神了许久,道:“朕这些年来也宠过不少妃子,她们或敦厚,或爱娇,或美艳,或清丽,每个人的身上都有稚奴的影子,朕看着她们,想象着长大的稚奴会是个什么样儿,却怎么也想不出来。朕也曾不止一次地想过,或许长大后的稚奴已不是小时候的样子,如是那样,朕自然也不会为了小时候的一句戏言迎你入宫。你父亲虽当年职高位重,有功于先帝,便没有军功,能封为国公还是沾了幼时稚奴的光。朕不能离开京城远赴黔州,便只能用这个法子调你们一家回来,想看看你是否还是小时的朕念之于心的那个人。朕所以易装更名前去吊祭,一来是为了你父,二来也是亲身验看。当日你若有言行失当之处,恐怕现在也见不着朕了。幸好,你不曾叫朕失望,举手投足之间依然是当年那个灵透清秀的稚奴。那一刻,朕即已决定要了你。因你父母家都曾为世族大户,虽然你母亲为人低调,不事张场,但朕知道仍是有不少京城少年注意到了你们姐妹。当时街巷之间亦不乏人传赞萧氏二女的倾城美色。朕诚恐夜长梦多,求了皇祖母,在你除孝的第二日,违制地召你入宫。本来,那时节并不是选秀的时候,这你总该明白。”我这才…更多精彩全本小说到:(炫)恍(书)然(网)…,难怪我们都不及准备,倘若依选秀之例,应先由父兄报呈家中女子姓名等方可登造入册,还需层层筛选取才得入宫,可当时于我并无一点迹象可导,一乘小轿直入宫门待诏。只是我从来于此等事懵懂,性子也粗疏,虽然家中人也曾不无怀疑,便因已既成事实,故也未加深究。况且这等宫内之事,实也不宜深究,如今他合盘托出原委,我才知道真相,一方面感于他的深情,另一方面也对他的深谋远虑,步步为营不无惊心。他自板倒邹氏一党及皇太后后,无形之中多了份持重威严,少了些亲和宽厚,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他刚才说“所幸”,然而对我家这等不愿入宫的世族来说,是幸或不幸,真的很难说。他接着道:“朕即然费尽心机把你弄入宫来,要的绝不仅仅是一个承欢的妃嫔,朕要的是一个泱泱大国的皇后!”我沉默地望着他。他要的是一个皇后,我要的只是一个家,一个丈夫,一群活泼可爱的孩子。“朕虽然与你情投意合,情义深重,却也知朕这上皇上得到的不过是稚奴的身子,稚奴的心却依然在王天授公子那进而。”我浅笑盈盈,看着他:“皇上,这有区别么?”他伸手扶住我,找了个亭子坐下来。吹着晚间的习习凉风,他道:“乍看似无区别,实则天壤之别。这也是朕这几日渐渐才悟出来的。”我将手习惯地交叉放在腹上,微笑道:“臣妾愿闻其详。”
他道:“朕若是王天授,那天子之位便退居其次,与你之间的莺莺熙熙,甚或至于押昵亲热都不过是夫妻寻常中事。于你来说,这恐怕正是你所一直期望的,你满足于这样的日子,因此一向不甚在意妃位高低,自然也就不在意朕这个皇上的宠幸。”我低低笑应:“是,皇上一语中的,臣妾无话可说。”“可朕毕竟是天了,朕要的不仅仅是万里江山,万民顺化,还要一个可以母仪天下,统御六宫,佐理政事的天朝皇后。出则仪态万方,倾倒天下,入则执政后宫,调理妃嫔,教养皇儿。”我的笑容僵硬,我知道他要这些,他的心很大,他要身边的人心也跟他一样大。我道:“臣妾蒲柳之质,浅陋愚钝,不堪为天下之母,望皇上原宥。”他道:“你有这样的姿质,但是你不愿为耳。”我道:“皇上,我身子有点乏,想回去休息了。”正要起身,他一把抓住我的手,道:“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你只是想逃避。”我见他说穿了,反而定下心来,抬眼看着他,道:“不错,臣妾是想逃避,臣妾不象皇上,有包罗万宇的胸襟气度与野心,臣妾只是一个小女人,象母亲和姐姐一样,安于平平常常的夫妻生活,也只愿以此生活了此一生,臣妾万幸,遇到了王天授,臣妾亦不幸,承恩于皇上。可是难道因为王天授就是皇上,臣妾就要放弃自己的思想,屈从于皇上的安排么?”他大瞪着眼睛,万分迓异地看着我,仿佛从未见过我似的,半晌方道:“你知道你这番话有多么大逆不道,狂悖不羁么?若是给旁人听到,你还要命不要?”我淡淡笑:“若皇上真要治臣妾之罪,臣妾怕是早死了一万回了。臣妾不是恃宠而骄,实是在臣不能欺群君,在妻不能瞒夫,若不说出来,臣妾将何以待夫侍君?”他目光闪闪,看着我半晌不语,然后缓缓道:“朕一直以为你胆小怯弱,其实你是一个最胆大之人,这些话,相信除了你,无人再敢与朕说。”我轻轻问:“那皇上是想以后臣妾继续直言无讳呢,还是恭顺谨遵宫规呢?”他脱口而出:“朕当然要你……”忽的停下,脸上浮起一个狡黠的笑容,改口道:“谨遵宫规,不过,私下没人的的时候,朕要你对朕直言无讳,否则,朕亦要治你欺君瞒夫之罪。”我委屈:“皇上的要求何其难也!”“朕知道卿卿聪明绝顶,这些区区小事如何难得倒朕的稚奴?”他说着得意地笑,仿佛刚刚做了一个恶作剧的孩子,我叹口气,拍拍腹道:“听见了吗,皇儿?你父皇便是这样欺负母妃的。你要记住,出来后可要为母妃报仇啊。”永璘哈哈大笑,拍着我的手道:“你真会逗朕开心。”“清太嫔。”外头的宫人叫。我们抬起头,只见清太嫔的宫女打着青莲小灯,引领着清太嫔款款而来,清太嫔淡水色官衣,裙摆上绣着一支红色莲梗,昂然直上,在胸间开出一朵半开的莲,端的清新如莲,雅丽如仙。“清太嫔。”我们忙行礼请安。
清太嫔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道:“老远就听见皇上的笑声,什么事儿这么高兴?”永璘看了我一眼,笑道:“贤妃讲了个笑话,朕忍耐不住,扰了太嫔的清修了。”“我也是在宫里闷的慌,带了小监们出来走走。”她浅浅一笑:“自贤妃入宫后,宫里便常常听到皇上这样的笑声,贤妃聪慧过人,肚子里定有不少笑话,几时跟臣妾讲讲,让臣妾也沾光热闹一下?”我看着她,这个当年先皇宠爱的佳人,现在依然风韵犹存。倘若不是先皇去的早,恐怕她还会伴着先皇,携手对诗呢。宫中,原是这样杀人于无形的啊。
我笑笑道:“岂止笑话啊,臣妾已同皇上说好了,将来皇儿出世,还要麻烦娘娘管教课习呢。”“什么?”她意外地惊呆了,不能置信地看着我。我道:“皇上一直跟臣妾说起娘娘的才识学问,连先帝都啧啧称赞的。因此,臣妾有个私心,想请娘娘帮臣妾教养这个皇儿,一来娘娘的学问好,皇儿可以旦夕受教,不致于荒废了学业,二来么,这宫中宫人多多,皇儿多一个人疼也是他的造化,不知娘娘愿不愿意成全臣妾这个心愿?”她露出又惊又喜的神色:“你……你说的是真的?”我点点头:“自然是臣妾的真心之言,只是恐怕皇儿太顽皮,给娘娘反添了麻烦。”她脸色变幻,忽喜忽忧,转眼看着永璘道:“臣妾反正成天也没什么事,倒也不怕什么麻烦,只怕皇上舍不得。”永璘当然不会当着人驳我的面子,顺水推舟地道:“朕政事繁忙,贤妃又要侍候朕,都没时间,太嫔如肯替朕管教皇子,那是他的福气,朕有什么舍不得的?”“那……臣妾多谢皇上!”她竟喜极而泣,我不忍心,递过丝帕,轻轻道:“娘娘肯分皇上与臣妾之忧,该是臣妾多谢娘娘才是,娘娘放心,以后臣妾定会多多请教娘娘,还望娘娘勿嫌臣妾姿质愚钝,详加指点。”她哽咽着点头,却说不出话。永璘现出不忍之色,转开了目光。清太嫔好容易止住了泪,对我道:“贤妃娘娘如此心善,定有福报,臣妾当每日于佛前求告菩萨,保佑娘娘多福多寿,子孙绵长。”我脸红,道:“多谢娘娘。”她又庆酬了几句便起身告辞走了,我望着他的背影轻叹:“又是一个可怜人。”永璘握着我的手,无声叹息。
正文第27章探宫
二哥萧子治代母亲上奏,要来宫中探望我。本来这亦属寻常,怀孕的宫妃准其女眷探视陪护,只需皇上同意,敬事房记档即可。我却从未用过,一来永璘对母亲多少有点芥蒂,二来宫中那时又多口舌,三来我身子不太好,若是麻烦母亲照料,总是于心不安,四么,就是永璘常与我在一起,母亲在自是多有不便。母亲也知我的难处,故而一直未提出任何要求,此次却主动请二哥代奏,显是三哥回去说了什么,她极不放心才有此举。永璘本心是不想她来的,可是按例又不应回绝,因此那天他过来说这事时神情间郁郁不乐,给我看了奏章,道:“朕不是不想她过来,只是此时进宫,朕心中有愧,难以面对她。过些时候,朕可让她进宫陪你住些日子,你看好吗?”我知他是希望我出面拒绝二哥的要求,想了想,道:“皇上,我深知母亲为人,不是那种护短与夫家吵闹的人。她一生之中,几乎从未对我们兄妹有过任何要求,臣妾实不忍心开口拒绝她。现在宫内外都知皇上恩宠臣妾,母亲上书也非超出常理,如臣妾拒绝,也恐母亲失了面子。不如这样,臣妾母亲进宫后,皇上回避一二,待母亲走后再过来。臣妾求皇上成全。”说着要下跪,他忙托住我的手,道:“罢了罢了,朕答应你便是。你也不须谢朕,是朕对不起你们母女,如再拒绝,心中愧意更甚,既是这样,你便准备一下,朕这便下旨,令她明日进宫便是。”我微笑:“皇上圣明!”他嘟囔了一句,也不知说些什么,心中虽是不情愿,但到底是准了。我便也不去追究,开开心心地叫宫中人准备迎接母亲。
进宫探视也有诸多规矩的,先要向敬事房呈报日期,时辰,探视时间长短,再要去向太皇太后和皇上谢恩,然后内务府派内监去宫门等候引领入宫。同样先登记记档,再去谢恩,然后待见宫妃的宫女来引领,才能见到宫妃。我一早就起来,洗漱了在房里等。但今天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