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苏静姗开心地竖起了食指,示意她噤声,别让人听见,去给刘士衡通风报信了。
可锦葵觉得刘士衡太可怜,还是忍不住:“七少爷这会儿去,可不正撞在枪口上?”
苏静姗露出一个夸张地抱歉神色,道:“本来只是想小惩他一下的,却没想到他自己不学好,非要朝陈琳琅家去,这我有甚么办法?”
锦葵起身跌脚:“七奶奶,分明是你故意激得七少爷去的你这是设了套让他去钻”
苏静姗不以为然:“那也得他愿意钻才行呀。”心里却道:就是要狠狠地给他一个教训,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携伎同游
在她暗自磨牙的时候,刘士衡刚刚踏进陈家的大门。他正要同往常一样直入花厅时,却有小厮迎了上来,道:“刘七少爷,我们家太爷来了, 正同你们家太爷在厅上把酒言欢呢,我们家少爷也在旁陪着。”
刘显仁在这里?想来是因为陈琳琅的祖父来了,所以特意过来拜访的,他们俩既是昔日同窗,亦是多年相交的好友,更是政见一致的同僚,因 此每次见面,都要小酌几杯,聊个痛快。
…小说下载:…刘士衡今日心情不佳,不愿同任何人应酬,不过既然来了,少不得要过去打个招呼。他正想着,就见陈琳琅迎了出来,笑着请他去厅上坐。
…书…刘士衡一面随他朝厅上走,一面却道:“以咱们的交情,没甚么不可说的,所以我也不瞒你,我不是专程来拜访你家太爷的,而是另有其事, 所以我去打个照面就走,到时你帮我编理由。”
…小说下载:…“没问题,包在兄弟我身上。其实你不说,我也晓得你不是为了我家太爷来的,不然刚才为何不随你家太爷一起来。”陈琳琅满口答应,又问 :“那你是为甚么而来?”
刘士衡叹气道:“你甚么也不用知道,只记住,如果有人问起我为甚么来你这里,你就说我是为了你家的美伎来的。”
陈琳琅哈哈大笑:“平时我们叫你挑一个作陪,你总是不肯,难得你今日开窍有兴致,专门为了我家的美伎而来,那何不去叫她们出来陪陪你 ,玩个痛快再走?”他见刘士衡浓眉深锁,还以为他是在担心刘显仁,于是拍着胸脯道:“我知道你家太爷最不喜欢你们儿孙辈同伎女混在一 处,不过你放心,我家下人口风紧得很,不会让他知道的。”
刘士衡一想起苏静姗心里多半没有他,内心就泛上一阵酸楚,哪里还有心情去挑甚么伎女,因此只是拍拍陈琳琅的肩膀,道:“咱们去厅里罢 。”
陈琳琅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刘士衡脸色很不好,于是小声问道:“怎么,家中河东狮吼?”
刘士衡叹气:“兄弟我这辈子就是惧内的命了,你又不是不晓得。”
惧内说出去,是很丢人的,陈琳琅连忙朝四处看看,道:“士衡,京城风气同苏州不同,怕娘子的男人,是要被人瞧不起的哩,就连惯爱河东 狮吼的女人,走出去了也会让人笑话。”
刘士衡满不在乎地道:“你认得我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我是个怕别人瞧不起的人 ?'…'至于我娘子,她不笑话别人就算好的了,还怕别人笑话她… …”
这两口子,真是……真是……陈琳琅听得瞠目结舌,竟落后了两步,慢慢想了一阵子,才蹦出一句完整的话:“这两口子,真是绝配”
这时刘士衡已是走到前面去了,他连忙紧追几步赶上,同他一起到厅里去。
陈琳琅的祖父,而今已然辞官,归隐家乡,只有兴致好时才想起到京城走一走。但他当年曾官至中书省正二品左丞,比刘显仁坐上户部尚书位 置的时间还早些。就当他官运亨通,前途无量之时,他却突然选择了归隐。虽说归隐是当今许多文人志士的潮流所向,但他的这一举动,仍是 让许多人费解,刘显仁便是这其中的一个。
此时,两位昔日的同窗兼同僚,就正坐在桌边,谈论着这件事。刘显仁单手举杯,无不惋惜地道:“谨之,你如果没有选择辞官,而今只怕已 经官至一品了。”
陈琳琅的祖父陈谨之却道:“显仁,你不明白我为何要辞官,我还弄不懂你为何还不走呢。难道而今的政局,你还没参透么?”
刘显仁苦笑道:“谨之,我现在是个甚么样的处境,你难道还不知道?我支持圣上重农抑商,但却又纵容家眷经商这许多年,虽说平日里总以 清贫示人以前,但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只不过念我为官多年并未做过甚么讨人嫌的事,所以没去告发我罢了。”他说完,顿了顿,又道:“我 本来早就想定下一道家规,不许家中任何人继续经商,可太子的政见与圣上相左,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秘密,所以我担心,万一我关掉家里所有 的铺子,反倒弄巧成拙——毕竟圣上年纪已经大了,而太子羽翼已丰……”
他这是前怕狼后怕虎,摇摆不定,只怕迟早是要遭殃的。陈谨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正欲好好劝一劝这位老友,就听见贴身小厮来报,称刘家 七少爷刘士衡来了。
刘显仁听得刘士衡的名字,脸色不由地一沉,他还记得,在他来陈家之前,曾派小厮去香椿胡同叫过他,让他赶紧回安福胡同,陪他去拜访一 位老友;但小厮回来后却告诉他:刘士衡去陈琳琅家看新到的美伎去了,不在家。他早定下家规,不许儿子孙子逛青楼,这刘士衡倒好,竟跑 到别人家调戏家伎去了而且去的地方,还正是他马上要去的陈家
其实,刘显仁虽说不喜欢儿孙辈同伎女混在一处,但只要他们行事隐蔽,他也不会特特地去计较,毕竟男人都爱美人儿,他能理解。但是陈家 与他们刘家是世交,无论是陈琳琅,还是陈琳琅的祖父陈谨之,都晓得他定下的这条家规,在他们都知道的情况下,刘士衡还去陈家同伎女鬼 混,那岂不是在当着陈家人的面打他刘显仁的脸?还不知陈琳琅和陈谨之在背后怎么笑话他这个祖父没有威严,压服不了孙子呢。
因此刘显仁越想越生气,等到了陈家后,更是只字不问刘士衡的去向,免得陈谨之和陈琳琅听了更加在心里笑话他。
这会儿小厮禀报刘士衡来了,刘显仁恨不得当场骂他一句:怎么,同伎女顽腻了,终于想起祖父来了?
当陈谨之就在这里,跟着刘士衡进来的,又还有陈琳琅,因此刘显仁就只得把满腹的怒火先压了下去,准备等回安福胡同后再同刘士衡好好算 账,非打断他的一条腿不可。
陈谨之倒很是喜爱刘士衡,一见他就把他叫到跟前,问他的学问,考校他的学业,狠狠地夸了一通,又叫陈琳琅多跟他学学。刘士衡的课业, 向来是刘显仁引以自豪的事,此刻见陈谨之这般爱他,脸上自然觉得有光,便把打断他一条腿的念头,改为了狠狠打一顿板子。
刘士衡一面应付陈谨之,一面暗示陈琳琅帮他找借口溜掉,完全不知道,就在他应酬的时间里,他已然逃过了一劫。
陈琳琅答应过他要帮着他开溜,因此便对陈谨之道:“祖父,而今士衡就在香椿胡同住着,您要找他,随时可以派人去请,不用急于这一时。 他这会儿约了同窗谈诗,还是让他先走罢。”
陈谨之爽快地放过了他,道:“君子不可失信于人,既然你与别人有约,那我就不留你,你改日再来玩。”
刘士衡高兴地应了一声,起身行礼。
刘显仁的脸色又变了,刘士衡是甚么性子,他太了解了,他是个宁肯去写文章,也不愿去吟诗作对的人,这样的人,又怎会去与同窗谈甚么诗 简直是一派胡言他一定是还记挂着陈琳琅新到的家伎,所以急着要走
刘显仁气极,但却又不能在朋友家里训孙子,于是干脆起身,称户部还有事,改日再来讨酒吃。陈谨之苦留不住,只得放他同刘士衡一起走了 。
刘士衡见刘显仁要同他一起走,很是奇怪,等一出陈府大门,就问他道:“祖父,您好容易同陈家太爷聚一聚,却怎么就要走?”
刘显仁太了解刘士衡,知道他此时只要露出一丝恼怒的样子来,刘士衡就会鞋底抹油,拔腿就跑,因此他只将一副慈祥的面孔摆出来,亲切地 对刘士衡道:“士衡,你这回来京城后,不是到国子监念书,就是待在香椿胡同,还没陪祖父好好聊一聊呢,正好祖父此时有空,不如陪祖父 回安福胡同坐坐?”
刘士衡记挂着家里的苏静姗,很不想去,但刘显仁说得没错,他每次去安福胡同请安时,刘显仁都已经去上朝了,祖孙俩的确是没好好聊过天 ,于是就找不出理由来拒绝,只得点了点头,骑上马,跟在刘显仁的车后,朝安福胡同去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挨打
苏静姗拿起一件深蓝色的小短褂,看了看,又摸了摸,颇有些无奈地对计氏道:“娘,你怎么只做了男孩子的,没做女孩子的?”
就在刘士衡奔赴陈琳琅家的时候,计氏来看苏静姗,带来了一大包的小衣裳,从珠帽到虎头鞋,应有尽有,但无论样式还是颜色,无一都是男 款,没有一件适合女孩子穿,因此苏静姗很是无奈。
计氏不以为然地道:“一点点大的小娃娃,哪分甚么男女,甚么衣裳都能穿。”
苏静姗辩道:“既是如此,娘为甚么不做些粉色,红色的小衣裳小裙子,即便生了男孩儿也能穿嘛。”
“瞎说。”计氏唬着脸道,“如果真生了儿子,哪能穿闺女的衣裳。”说完又叹气:“囡囡,虽说娘一点儿也不后悔只生了个闺女,但你既然 已嫁入大户人家,还是生个儿子傍身的好,不然他们家老太太和二太太哪会由着你不纳妾。”
计氏说得没错,她上次明着拒绝了甄氏送过来的妾,之后却没有受到任何责备,去给席夫人请安时,也从未听她提及收通房之类的话,说到底 ,还不是因为她的肚子。
若她这回生个儿子,一切好说;若生的是个闺女,只怕甄氏不但要把先前的场子找回来,而且还要旧话重提。
只是生儿生女,又岂是她能决定的。而且,就算她肚子里怀的是个闺女,她也会一样地疼惜她,爱护她。更重要的是,她不许男人纳妾的决心 ,和直来直去强硬无比的个性,亦不会因为自己生了个女儿就发生改变。
计氏见苏静姗摸着小衣裳,默不作声,还以为她是在为生男生女而忧心,连忙安慰她道:“娘也不过是为了讨个彩头,所以才全做了男娃娃穿 的衣裳,其实女孩儿穿的裙子娘也做了,只不过没拿过来而已。”说完又道:“先开花后结果的事多了去了,你也无须太担心,这一胎不管生 的是男是女,老太太她们都会很欢喜的。再说了……你们大房的儿子们尚未成年,二房的五少爷又至今没有子息,你这次不论生男还是生女, 都是刘家的头一份,还怕有人不喜欢?”
苏静姗想了想,发现还真是,虽然刘士衡的排行不上不下,但她所怀的这个孩子,不论男女,都是刘家的第一个孙子。怪不得那天席夫人得知 她有孕的消息后,那样的高兴。
她在衣裳堆里翻出几件素色的斜对襟长袖无领小衣裳,道:“这几件女孩儿也能穿,我搁到一边去。”
计氏见她这般执着,忍不住道:“囡囡,你就这样喜欢闺女?”
既然为孩子准备衣裳,那自然就得男孩儿女孩儿的都准备,这同喜欢不喜欢有甚么关系?苏静姗哭笑不得,不过想了想,却道:“娘,你说对 了,我就是喜欢女孩儿,而且我觉得,我这回怀的,就是闺女。”
计氏不相信,道:“你这三个月都还没到,哪里能感觉出男女。”
的确,感觉不出来,苏静姗这样说,只不过想借计氏告知众人,她苏静姗就是喜欢闺女,就算生的不适儿子,她照样稀罕,照样宝贝,不会让 人欺负了去。
母女俩正说着,锦葵匆匆走进来,道:“七奶奶,不好了,听说太爷把七少爷给诓了回去,架起了要打板子呢”
苏静姗皱眉看了她一眼,责怪道:“祖父要打孙子的板子,这不挺正常的么,也值得大惊小怪的?”
计氏正想叫苏静姗回安福胡同看看的,但一听她这话,却又觉着有理,自古以来,祖父教训孙子,都是天经地义的事,的确不值甚么,于是把 话给咽了回去,改对锦葵道:“照说不该我来说话,可你们七奶奶正怀着身孕呢,你们照顾的人,行事的确也该谨慎些,不然惊动了胎气,可 不是闹着顽的。”
锦葵唬了一跳,连忙俯身认错,慌忙退了出去。
计氏到底放心不下女婿,等锦葵一走,就急急忙忙地问苏静姗道:“囡囡,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你们家太爷为甚么要打七少爷?”
苏静姗心中窃笑,嘴上却道:“我又没去安福胡同,怎么晓得。”
计氏一听,更急了,道:“囡囡,你刚才说得对,祖父打孙子,乃是天经地义,但他除了是你们家太爷的孙子,更是你的相公,没出世孩子的 父亲,你怎能不去瞧瞧?”
苏静姗道:“去了又有甚么用,太爷打人的地方,只怕我进都进不去。”
计氏道:“谁让你去找太爷,你去找老太太呀只消在老太太面前提一提这事儿,她那样宠爱七少爷,一听准就去救人了。”
苏静姗却道:“娘,我不去,正是为了不让老太太去救人。”
“甚么?”计氏惊讶极了。
苏静姗气鼓鼓地道:“谁叫他竟敢携伎同游,还敢冷落我,别以为我大了肚子没法教训他,哼,我不能动手,还有太爷呢。且让太爷替我好好 地出一口气,一直打到他一见伎女转身就跑。”
“甚么?七少爷携伎同游?那的确是该打”计氏义愤填膺。但过了一会儿,却又道:“囡囡,我怎么听说,在京城携伎同游是风尚,人人都爱 的?也许七少爷是为了应酬,应景儿,不然别人都带着伎女,单他一人不带,岂非落单?”
计氏说的没错,在京城,的确人人都以携伎同游为乐,认为这是一种极风雅的活动。刘士衡的行为若同别人不一样,是不是真的会被人耻笑, 遭到排斥呢?这个问题,苏静姗只思考了半分钟,就再也想不下去了,作为一个来自千年后,崇尚夫妻双方对彼此都要忠诚的灵魂,要让自家 男人去搂抱伎女,她实在是做不到。
是,她本来就是个小气人,心眼只有针尖尖大,又善妒,又记仇,她这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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