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显忠差点儿一拳打到卓娜的鼻子上，可还是忍住了。他算了算时间，冒顿不会这么快就来，于是耐着性子继续问话：“卓娜姑娘，有一天，你去了春柳的毡包，你是和她去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吗？”
卓娜看上去就要昏昏欲睡。她用右手扶住额头，昏昏沉沉地想了好一会儿，突然抬起头来，眼里射出两道亮光：“你是谁？”
第八十三章 说出真相
更新时间2010…8…7 9：29：14 字数：2891
雪颜来到穹庐大帐，心里已经盘算好了怎样把冒顿叫道卓娜所在的毡包里去。可是，似乎老天爷不给她机会，一进门，只见冒顿正搂着一脸娇笑的同辉阏氏，端着一碗酒，硬要她喝下去。而同辉阏氏则欲迎还拒，故意左躲右闪：“大单于，人家真的喝不下去了嘛！”
雪颜认为自己真的不该这个时候来打扰这一对儿，可是为了尽快挽救裴显忠的性命，只得走上前，硬着头皮对冒顿说：“大单于安好。”
冒顿和同辉阏氏同时抬起头来，诧异地看着突然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雪颜。同辉阏氏不高兴地哼了一声，在飞快地剜了一眼雪颜之后，向冒顿送去了一双委屈的泪眼，冒顿赶快给她一个抚慰的眼神，又转头冷冷地的对雪颜说：“你来干什么？是不是你已经把这件案子查清楚了？”
雪颜说：“案子虽然还没有完全查清楚，可是也有些眉目了。”
冒顿不耐烦道：“那就等你查清楚了再来告诉我。我现在忙着呢，没工夫听你的那些眉目。”
雪颜说：“大单于如果不肯去，恐怕我们查清楚了也没有用。”
同辉阏氏在一旁阴阳怪气地搭腔：“傲雪阏氏，既然事情还没有办好，那就不该来打扰大单于。你说有些眉目了，那么你能不能说明白，你现在究竟查到了什么地步？”
雪颜气得两眼发黑，努力定了定神，尽量当做同辉阏氏不存在，对冒顿说：“大单于，你给了我三天时间来查清这件案子，现在，三天还未到期，所以，我想请大单于给我一个机会，和我一去去看看真相究竟如何。”
同辉阏氏撇嘴道：“哟，傲雪阏氏说得好生轻巧，你还没有查个水落石出，就让大单于去看什么真相，这不是让大单于去帮你查案吗？”
冒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也好，我就跟你去这一趟。不过，要是这一次你不能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那么，三天期限就到此为止，裴显忠就是凶手无疑。”
雪颜如鲠在喉：“大单于，当初你明明说好是三天期限的。”
冒顿说：“无所谓，决定权在你的手里。要么，现在我就和你一起去看那所谓的真相；要么，我还是给够你三天时间。”
雪颜低下头，咬了咬嘴唇：“好吧，三天期限我不要了，现在，你跟我走。”
冒顿站起身，准备跟着雪颜往大帐外走。可是，像一块粘皮糖似的缠绕在他身上的同辉阏氏立刻带了哭腔道：“大单于……”一边楚楚可怜地望着他。
冒顿推开她：“我一会就回来。”然后，对雪颜说，“你，要想清楚了，如果今天你没有让我看到那所谓的真相，那么，裴显忠一定要为春柳偿命。而且，你，从今以后也不再是我匈奴的大阏氏。”
雪颜默默点点头，转身出了大帐，快步走在前面，一边悄悄用袖子拭掉了腮边的泪水。
……
裴显忠被卓娜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吓了一跳，赶快观察她的眼睛，发现她的双眼依然空洞无物，这才放下心来，轻柔地说：“我是裴显忠。”
卓娜茫然地重复道：“裴显忠，裴显忠……哦，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汉朝大夫。”
裴显忠说：“对，我就是那个汉朝大夫，就是灵葵阏氏一心一意要对付的汉朝大夫。”
卓娜依然面无表情地说：“按照我们阏氏的计划，你已经应该被大单于处死了，可是你为什么还活着？”
裴显忠诡异地一笑：“我已经死了，这是我的鬼魂在和你说话。”
“鬼魂？”卓娜脸上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这么说，我也已经死了，所以，才能看见你的鬼魂？”
裴显忠点点头：“对，你也已经死了。现在，是你的魂魄和我的魂魄在说话。”
卓娜突然啜泣起来：“我不想死。我也不该死。该死的人是灵葵阏氏。”
裴显忠说：“可是，灵葵阏氏还不该死。”
“为什么？”卓娜伤心地说，“一切都是她的主意，都是她的计谋，为什么到头来却要我偿还一切？”
裴显忠平静地说：“虽然计谋是她的，可是，具体的事是你做的，所以，你是最应该死去的人。”
卓娜凄惨地笑道：“是啊，我是帮着她做了很多坏事。可是，那不是我心甘情愿做的。”
裴显忠阴森森地说：“不管你是自愿的还是被迫的，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你，是灵葵阏氏的帮凶。”
卓娜说：“是啊，我罪有应得。是我照着灵葵阏氏的意思给春柳传话，让她无法承受背弃主人的愧疚和陷害你的悔恨，以至于咬舌自尽。”
“背弃主人？”裴显忠眼睛一亮，“你是说，春柳背叛了傲雪阏氏？”
卓娜点点头：“对。正是因为她，傲雪阏氏才会陷入灵葵阏氏设好的圈套。不，应该说，就在灵葵阏氏想为她设一个圈套的时候，恰好，春柳帮了一个大忙。”
就要说到正题了。裴显忠极力压制住内心的激动，越发将语气放得轻柔缓和，如梦如幻：“那么，春柳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主人的事情？”
卓娜苦笑着摇摇头：“算了，既然你、我还有她都已经死了，再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裴显忠努力让自己不要显出焦急的神色，温柔地引导：“不，有意义，当然有意义。如果你背负着一个天大的谎言——而且还是人命关天的谎言死去，那么，你就永远无法获得新的生命，你将永生永世待在这暗无天日的阴间，接受无尽无止的心灵上的煎熬和审判。如果，你能说出真相，那么，你会获得新的生命，重新回到人间，享受人世间的一切欢乐与光明。”
卓娜空洞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希冀：“真的吗？”
裴显忠肯定道：“当然是真的。难道，你希望待在阴间，永远不知道何年何月、永远见不到阳光吗？”
卓娜痛苦地说：“其实，我不想害人，可是，碰巧春柳偷了大单于赏给傲雪阏氏的于阗国进贡的黄玉手钏，所以，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裴显忠赶紧追问：“黄玉手钏？”
卓娜说：“是的。一切，都要从那个黄玉手钏说起。当初，于阗国进贡了两只一模一样的黄玉手钏，大单于将其中一只赏给了当时正受宠的灵葵阏氏，另一只，留了下来，直到傲雪阏氏来到匈奴，就赏给了她。后来，春柳的家人带话给她，说她的母亲得了重病，快要病死了，如果春柳不赶快拿出一大笔钱来，那么，她的母亲就没得救了。当时，傲雪阏氏被莫云阏氏绑架，不知去向，春柳情急之下，就偷偷拿了那个黄玉手钏，让带话的人交给她的父亲，换了钱去给她的母亲治病。可是当傲雪阏氏被救回来后，春柳又慌了神，因为傲雪阏氏总有一天会发现少了一样首饰，而且，还是那样贵重的首饰。”
裴显忠若有所思地说：“原来是这样啊。”
卓娜接着说：“有一天，春柳在无意之间发现灵葵阏氏也有那样一只黄玉手钏，就央求她，能不能将她的那一只给傲雪阏氏，以免大家将她当做偷东西的贼。灵葵阏氏一听，正中下怀，就慷慨允诺，让春柳将自己的那只黄玉手钏拿了回去。春柳千恩万谢，殊不知，自己已经掉进了灵葵阏氏精心设好的圈套。”
“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啊。”裴显忠不由得感慨道。
“从此以后，春柳就成为了灵葵阏氏的一枚棋子，表面上是傲雪阏氏的侍女，实际上却是灵葵阏氏的暗探，做着阳奉阴违的事情。后来傲雪阏氏生病，大单于从雁门关请来了你，为傲雪阏氏治病，灵葵阏氏很是惊慌，因为她太希望那次的强行敬酒让身体单弱的傲雪阏氏一命呜呼。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你来了，还用针灸的法子让傲雪阏氏性命无忧，所以，灵葵阏氏恨死了你这个汉朝大夫，就让春柳想办法置你于死地。可是春柳胆小怕事，不愿意伤你性命，于是，灵葵阏氏退而求其次，让她想办法将你赶出草原。可能是她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就想出了败坏你的名声这样一个法子，让你无法继续待在这里。”
……
毡包外面，夜色寂静，冒顿和雪颜静悄悄地站在夜风中，倾听着卓娜的诉说。雪颜不时向冒顿投去意味深长的目光，冒顿则眉头紧锁，双眼眯起来，让雪颜无法探究，在他的目光背后，到底藏着什么样的心思。
第八十四章 水落石出
更新时间2010…8…7 9：29：42 字数：2610
冒顿紧盯着雪颜：“这就是你想让我听到的真相吗？”
雪颜犹豫了一下，说：“是的，大单于，这就是我、左谷蠡王以及裴显忠大夫查出的真相。”
冒顿又问道：“可是，据本单于所知，灵葵阏氏的仆人宁可死，也不会背叛她，这个卓娜，是她的贴身侍女，怎肯轻易向你们讲出真相？”
雪颜想了想，决定还是实话实说的好，万一被冒顿知道裴显忠用了类似于催眠的法子才从卓娜口中探出真相，那谁又能保证，冒顿不会暴跳如雷，其他别有用心的人不会趁机再进谗言呢？
雪颜定了定神道：“大单于，我不想对你有任何隐瞒。你说得对，卓娜是灵葵阏氏的贴身侍女，对灵葵阏氏誓死效忠，绝对不会背叛她。但是，除了死去的春柳，卓娜是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人，我们为了让她说出心里话，用了针灸的法子。”
“针灸的法子？”冒顿疑惑道，“针灸，不是你们汉朝人用来治病的吗？”
“是的。”雪颜深吸一口气，“针灸，可以用来治病，也可以用来操纵人的心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冒顿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你该不是要告诉我，你们用针灸的法子操纵了捉卓娜的心智，让她说出了你们想让她说出的话吧？”
雪颜急忙道：“大单于，不是这样的，我们可以操纵卓娜的心智，可是，决不可能让她说出根本不存在的事实。这针灸的法子，只能让人讲出深埋在心底的秘密，却不能令她无中生有，捏造事实，就像是……就像是有人喝酒喝多了，酒后吐真言一样。酒后吐真言，大单于一定听说过这句话吧。”
“听倒是听说过，酒后吐真言的情形，我也见过。”冒顿一边沉吟一边思索道，“可是，喝酒是喝酒，针灸是针灸，这两者怎能混为一谈？再说了，我怎么能知道，你们那个裴大夫是不是借着针灸的名义对卓娜做了其他的事情，以至于卓娜神志不清，胡言乱语，好赶快洗清他的罪责。”
雪颜欲哭无泪：“英明神武的冒顿大单于真是心思缜密、机智过人呐！你不想想，就你刚才听到的卓娜的一番话，像是胡言乱语吗？”
冒顿一言不发，在毡包外的草地上踱来踱去，皮靴踩断了深秋的枯草，发出轻微的“咔咔”的断裂声。
雪颜真的急了：“大单于，刚才那番话可是卓娜亲口说出的，如果不是她心里有这些事情，那么谁还能让她说出来，而且还说的那么顺畅流利？如果大单于怀疑我们在卓娜身上做了手脚，那么等到卓娜身上的针灸之法完全失效后，你大可以亲自审问她。不过，在这段时间之内，她不能回到灵葵阏氏那里去。”
冒顿沉思良久，终于点点头：“这件事情，我会查个水落石出的，用不着你教我来怎么办。不过，你提醒得对，查明真相之前，卓娜应该被严密监护起来。”
雪颜喜悦万分：“这么说，大单于你答应了？”
冒顿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我答应什么了？我可什么都没说呢，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了。”
雪颜的喜悦之情丝毫未减，她几乎是雀跃着对冒顿说：“只要大单于肯亲自出马，那么什么样的难题都难不倒你，任何阴谋诡计在你如火如炬的目光里，都会无处遁形！”
其实雪颜也不是刻意要拍冒顿的马屁，实在是因为看到冒顿肯亲自审案而激动万分，才说出了这样肉麻吹捧的话。可是冒顿听了这样明显阿谀奉承的话脸色更加不好看：“哦，你们汉人个个都会说假话，言不由衷。”
雪颜一愣，可也不想辩驳，反正冒顿答应亲自审案，这比什么都重要，其余的事，以后再说吧。
当下，冒顿命令几个心腹侍卫等候在毡包外面，一等卓娜清醒，立刻带到穹庐大帐。
卓娜躺在榻上，慢慢清醒了过来，只觉得周身乏力，却想不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艰难地从榻上坐起身来，迷茫地打量着自己所处的这座毡包，努力回忆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却不料一眼看见了静坐在一旁的裴显忠。
卓娜立刻失神地大叫起来，尽管这时候针灸的效力在她身上已经完全消失：“裴大夫！你怎么会在这里？”
裴显忠微微一笑，虽然笑容礼貌温和，却掩饰不住对眼前这个帮凶的鄙夷和憎恶：“卓娜姑娘为何见到在下如此惊慌？我裴显忠不过是个普普通通、手无缚鸡之力的医者，这些天更是被你们主仆玩弄于股掌之中，差点儿都性命不保。怎么，见了我这样对你毫无威胁之力的人，你也这样惊慌失措吗？”
卓娜不安地盯着裴显忠，突然想了起来，今天，她明明是外出替灵葵阏氏去拿酸牛奶，可是，似乎在半路上遇到了袭击，然后，应该是被他们带到了这里。她记得中间好像有很长一段时间，自己意识不清，好像还说了些什么，要是说出了灵葵阏氏的秘密，那么，自己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如果出现了那种情况，那么无论是大单于还是灵葵阏氏，都会要了自己的命。
卓娜痛苦而惊骇地用双手抱住了自己的头，忽而又猛然抬起来，冲着裴显忠吼叫：“是你绑架了我？你还是戴罪之身，竟敢绑架灵葵阏氏的贴身侍女，你活得不耐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