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婿,你的计策,和项陵提议的,是一模一样!”说罢,他又摇头叹道,“只可惜啊!”
晚雩以为他还要说什么,却只等来他大步离去的身影,她屈膝,道:“儿臣恭送父皇!”
就在舒政踏出殿门的一刻,他状似随意道:“从今以后,幽禁之令撤除。”
九韶殇 似曾相识燕归来(逐爱篇) 第二十六章 暗流(7)
章节字数:1515 更新时间:11…04…10 08:01
夜深了,门窗掩上了漆黑的天幕,沁人的熏香安静而又缓慢地在寝殿中蔓延开来,巨大而光滑的铜镜面前,端坐着一个白衣女子,她一手垂在膝上,一手抚着自己的眼睛,三千青丝柔顺地垂在脑后,只用一支象牙钗子盘出一个小小的髻。
铜镜模糊地照出她玲珑的身姿,却照不明她的双眸,晚雩轻抚着自己的眼,微叹了气,叹息就像是一片树叶掉在水面上,轻的不起漪澜。
玉衡点着灯走过去,道:“公主,天色不早了,您该歇息了。”
晚雩回头问道:“玉衡,你看着我的眼睛……你看到了什么?”
屋子里暗得很,玉衡凑过去细细看了很久,笑着说道:“公主的眼睛如黑夜,深邃,一眼望不到底。”
如此的夸赞晚雩却很不满意,她甚至有些厌烦地挥手,让玉衡出去。玉衡不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遂将提灯放下,躬身退出去。
“站住!”晚雩手在地上微微一撑站起来,掸了掸衣袖,道,“把栗兰留下的琴取来。”
玉衡有一刹那的愕然,随即低头恭顺地出去了。取过琴,她小心地抱着往回走,思绪却是百转千回。
自从栗兰出现以后,公主好像对自己不是那么倚重了,虽然她已经走了,可是公主对自己还是不冷不热的,怎么办呢?
抚摸着琴弦,晚雩不必回忆曲调就可以信手弹出,宽阔的寝殿中没有一个人在,只有她形单影只地坐于窗前,对着满院的寂静抒发满心的愁绪。
舒政说,她的眼睛出卖了她。
舒政说,可惜啊……
这两句话就像两块大石压在她心上,前一句,她尚可以想办法掩饰,可是后一句,是什么意思?
可惜什么?
脑海中划过一个念头,惊得她手下一抖,一道尖锐的琴音激越而出,随后是铮地一声,琴音骤然断掉。
“该不会……是他反悔了?还是父皇反悔?”
她猛然起身,从书架最高处取下一个锦盒,锦盒中放着的是项陵写给她的所有书信,她放在烛火下细细看了一遍,随后打消了这个想法。
他不会有反悔的,那就是父皇了,可是父皇为什么反悔……
手指上的两枚戒指锐利地放着光芒,晚雩伸出左手,放在烛火下,缓缓笑了。
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晚雩都难以入眠,只在天将亮的时候浅浅睡了一觉。迷迷瞪瞪地换上衣服,洗漱完毕,玉衡上前提醒道:“公主”
晚雩点头,坐上了去萃华殿的肩舆。
后日就是舒瑾启程去三国视察的日子,她不能直接去送舒瑾,必须借方歆的手向舒瑾暗示。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握着晚雩给予的八字箴言,舒瑾坐上了去河间郡的马车。从长安出发,先到河间再是泰山,最后就是广陵,这一路,注定凶险万分。
没有人来送他,只有方歆只身前来,原本巴结他讨好他的官员都未来送他。皇帝对舒瑾的态度让他们捉摸不透,说厌恶,却又将这么大的一个担子交给他,说喜欢,却又坚持不立他为太子,大家都糊涂了,这场立太子风波中,舒瑾在皇帝心中的地位究竟是什么?
既然搞不清楚,那就只能先观望了。
颠簸的马车中,舒瑾握紧了手中的玉佩,那是方歆在他临行前一夜送他的,一夜的缠绵欢爱,淋漓又尽致,可是天一亮,他们不得不分开。
一块小小的玉佩,寄托了她对他的忧心牵挂,是他们爱情的见证。
舒瑾的离开,使得方歆蔫了好几日,长秋殿没了她的欢声笑语,显得有些孤独。晚雩不知怎的又想起了栗兰,心里有些闷闷的,一曲完毕,非但没有扫去心中烦燥,反而更郁闷了。
栗兰,栗兰。你离去时的眼神,究竟是什么意思?
子衿,你是为谁而作……
她蓦地站起,取过一边的裘衣,朝外大喊一声:“玉衡!准备肩舆!”
九韶殇 似曾相识燕归来(逐爱篇) 第二十七章 暗流(8)
章节字数:1798 更新时间:11…05…07 17:28
温室殿暖阁如春天般温暖,殿外的严寒丝毫进不得半分,任凭狂风如何呼啸,被香薰填满了的暖阁内也安静得若午后的春日。
一炷香,两盏茶,一张书案,君与臣。
项陵坐在下首,低头看着茶杯内清澈的茶水,因太安静,茶水一动不动地承载着茶叶,溢出淡淡的茶香,煞是好闻。
舒政啜饮一口,放下杯子,忽然问道:“项爱卿,这茶如何?”
项陵稍微一想,说道:“香气清高,入口清凉,苦中带甘,回味间唇齿留香,实乃茶中极品。”
舒政但笑不语,挥手示意苏怀安添茶,待杯中又添新茶之后,他示意他出去。随着轻微的脚步声离去,暖阁只剩下项陵和舒政二人。
“千金易得而知己难求,项爱卿啊,朕要恭喜你,终于寻得一个知己了。”说着,眉间吊起一丝久违的笑意。
听到这句话,项陵心里警铃大作,第一个念头就是周灼儿的事被知道了,然看到舒政眼角的笑意,又放下了心,问道:“臣不知陛下何意,还请示下。”
舒政又是笑而不语,抿了一口茶才说道:“你可知还有谁提出了和你相同的建议?”
“臣不知。”
“是小雩!”舒政别有深意地看着他,“只除了一条,她没有建议让你去抗匈奴大军!”不等项陵表态,他又说,“项爱卿想要报效国家的心情朕能理解,只是你是执金吾,守护的是整个京畿重地,上沙场的事,暂时还不需要你来。”
项陵紧抿着嘴,低下了头去,掩去满眼的不甘心。
他年纪轻轻血气方刚,又使得一手好剑,从小便梦想着能上战场杀敌,父亲的身处高位既带给了他方便,却也阻碍了他想走的路,做不成大将军,只能做执金吾,去不成沙场,又变成准驸马,眼看梦想离自己越来越远,他满腹不甘地将茶一饮而尽。
舒政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却没有立刻点破,而是将话题引到了朝政上。
一席谈话,项陵的才智令舒政极为满意。
“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舒政一手支着头,道吗,“只是项爱卿你的行事手法,颇有兵法中雷厉风行的感觉,看来你是真的很想上战场啊!”
项陵见他的话里有松动的迹象,忙跪直了腰板,掷地有声地说道:“臣请陛下恩准臣上阵杀敌!”
舒政却笑着摆手说不忙:“项爱卿,朕与你说了这么多,看来你还是没有明白……”
“……”项陵满腹疑惑地等着舒政往下说,埋头不语。
舒政一手放在他的拳下,示意他起来,他道:“战场上厮杀的人,遍流的是鲜血。可是在官场上,厮杀的也是人,只是手中的兵,变成了一张张利口……”他指了指项陵的心脏,“和心。同样的,敌人,就变成了平时虚与委蛇的朋友。变得是方式,是工具,而结果,却同样都是鲜血,甚至更为惨烈。你,懂了吗?”
从温室殿出来,刺骨的冷风激灵灵地扑醒了项陵混沌的心神。
他微眯起眼,看着远处风行电掣的云朵,眉头慢慢蹙拢了起来。
舒政说,希望朕万岁以后,项爱卿能够如山水一般,辅佐新君,成为和你父亲一样的名相,流传千古。
山水,是他父亲的名字。他是在告诉他,以父亲为代表的项氏集团,即将会有一股新鲜又强大的势力加盟。他同时在暗示,舒瑾,不可能做太子。
心里沉甸甸的。身处高位,拘束,更累……
远远地有一行人行来,仔细一看,竟是晚雩。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反正更加沉甸甸的了。
“公主!”肩舆停下,他上前躬身行礼,晚雩从肩舆上下来,笑容满面地扶起他,柔声说着公子请起。
项陵抬头对上晚雩的笑容,有一刹那的恍惚,思绪回到凤凰台选婿的那一日,他第一次见到她。那一次,他为她而惊艳。却碍于她的身份,排斥着她送过来的玉带。
其实晚雩很美,不比周灼儿差,甚至比她更为艳丽。且她身份尊贵,举止雍容华贵,娶了她就是娶了半壁江山。
想起父亲曾经说过,身处高位,必当更加小心翼翼,因为爬得越高,摔得就会越惨。项家在项山水的手中走向了巅峰,随时都会下坡,一旦下坡,便可能会有性命之忧。
项山水说,保护项家,是你职责所在。
晚雩是公主,美貌,身份,一应摆在那里,作为联姻的对象,无疑是最合适的。
恍惚间,只听晚雩低眉细语说道:“前些日子,多谢公子了。”
项陵的眼中闪过茫然,随即反应过来,他极为不自然地撇开眼睛,望着脚下平滑的地面,说了句公主客气。
九韶殇 似曾相识燕归来(逐爱篇) 第二十八章 血雨(1)
章节字数:2272 更新时间:11…04…12 08:08
一阵精心的打扮之后,晚雩面带喜色地上了肩舆,然还没走出多远,就见方馨迎面快步而来。
自从她被幽禁在长秋殿以来,她就几乎没有见过她,算起来,也差不多有一个月了吧。现在正值二月,然方馨却穿得偏少,一身淡蓝色的广袖窄腰三重衣,身后拖曳着同色挂帛,金色的步摇随着她的脚步而来回晃悠,煞是抢眼。
晚雩下了肩舆,笑着上前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姐姐终于不在萃华殿闷着了?”
方馨面上含笑,假意啐了她一口,嗔视一眼,说道:“你这是什么话?我哪里是闷着了,我是在做衣裳呢!你看看!”说罢张开手臂在晚雩面前转了一个圈。
裙裾因为她的飞旋而散开,若花般娇美,腰间环佩叮咚作响,和发间华美的步摇交错着鸣响。
晚雩点头称好,又狐疑地问道:“看来真是小看姐姐了,你哪里是手脚笨拙了?分明就是心灵手巧呢!瞧瞧!”她摸了摸衣袖,赞道,“这料子真好!摸上去软和。”
方馨笑逐颜开,凑过去拉住晚雩的手,道:“那好,以后小雩妹妹的衣裳我全部包了!”她的目光落在晚雩的腰上,果然看见那只由她亲手做,又拿回去亲手改过的香囊,“怎么这香囊你还留着呢!做工这么差,留着简直就是丢我的脸面。”她抬头,“不若小雩妹妹将这个交给我,我拿回去再改改好了!”
晚雩看了看香囊,不以为意道:“姐姐真是自谦了,这个香囊改过以后看上去好了很多呢!不需要改了,要是你真想改,就帮我再做一个吧!到时候我就换了眼下这个,岂不正好?”话刚说完,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又说,“我快来不及了,有什么事我回来再说吧!”
说罢便转身上了肩舆,方馨追了两步没追上,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甚至有些发寒,她站在原地,咬紧了下唇。
肩舆一路出了宫门,晚雩坐在上头,俯视着身边来去的百姓,心中忽然浮起一股怪异感,她想起那日见到项陵,自己也是在肩舆上,一个上一个下,她正是俯视着他的。
项陵对她的态度一向古怪,说喜欢吧,却总是冷冷淡淡,说不喜欢吧,却又时常关心她,甚至这一回,约她出去游玩。
会不会,这问题就出在身份上?
项陵虽是士族子弟,可是并未因为父亲身处高位就为所欲为,相反,他是一个及有上进心的人,一心想凭着自己的实力获得应有的官位。会不会,他排斥自己的身份,所以一并排斥自己?
“停下!”晚雩突然喊道,从肩舆上踏了下来,玉衡不解地上前,恭声问道:“公主,怎么了?”
晚雩整了整衣袂挂帛,望着前方热闹的大街,说道:“我想自己走走,你们回去吧!”说着便往前方走去,玉衡回头示意轿夫回去,又让两个侍卫跟上。
身后跟着三个人,晚雩权当不知道,她走得极慢,心却跳得极快,这是项陵第一次约她,许是近乡情怯,她反倒没有刚出门时候的急切了,心里如同住了一只小鹿,竟然惴惴起来。
她信步走在街上,看着行云流水一般的天空,下意识咬住了下唇。
“小贼!别跑!”耳边骤然响起一个女子的惊呼,随后她眼前一晃,随即整个人便被推了开去,因毫无防备,这一摔便极为猛烈,眼看就要扑倒,腰间骤然多了一只手,将她稳稳接住。
晚雩心有余悸地抚着心口,大口大口喘气。
“对不起。”晚雩抬头,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睛,男子在确定她安全的第一时间就放开了她,对着她拱手道了一声失礼,晚雩屈膝还礼,抬头间便看清楚了男子的样貌,他大约刚及弱冠,银冠束发,一袭白衣若飞鸿滑江,晚雩的脑海中浮现出四个字:玉树临风。
此时玉衡已经快步追了上来,而二侍卫也已将那小贼和撞她的女子抓住,一并拎到了她面前。
玉衡见她没有受伤,脸色稍微好看了些,然她回头即恶脸相向,甩袖叱骂:“你们好大的胆子!”后面的话被晚雩制止住,玉衡抿了抿嘴,扶住晚雩,拿眼白剜了一眼那名莽撞的女子。
“盈盈!”刚才救了晚雩的男子见她被扣住,脸色一变,大步上前就要将爱妻将侍卫的魔爪中救出,然侍卫见此人来者不善,立刻拔刀相向。
气氛一时僵住,晚雩似乎能听见耳边风声鹤唳的声音,她抬手制止侍卫,示意他们把刀收回去。
“把那姑娘放了。”晚雩声音虽轻,却透着威严,二侍卫朝她拱手称是,将那女子放开。
“盈盈!”男子见爱妻没事,心中大松一口气,随后对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