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舒瑾是在自己府中出的事,晚雩也不好不去探视,在拖了两日以后,她备上上好的药材,又叫上慕盈和沐溱,带着人浩浩荡荡地往河南王别院走去。
许是因为舒瑾是为了救她而落水,舒政对他的态度明显变得好多了,不仅派了许多御医来为他诊治,更是赐了许多金银珠宝。
可是珠宝再多又有什么用?舒政从头到尾都没有再别院出现过,那些赏赐,不过是做给别人看的。
表象而已。
一踏进别院,便有管家为她引路,晚雩把药材交给下人,带着慕盈直奔舒瑾的房间,舒瑾一直缠绵病榻,总也不见好,其他藩王已经陆陆续续回了封地,唯有他,因病体孱弱,一直没能回去。
看着躺在床上虚弱地招待她的舒瑾,晚雩不由在心中冷笑。
这副病蔫蔫的样子,有几分是真的,几分是假的呢?
她笑着说道:“四哥是为了救妹妹才落得一身是病,妹妹愧疚极了。便带了府上最名贵的药材,希望能帮助四哥。”她看了眼慕盈,又说,“哦!对了,我还请了名医来。”
舒瑾眉梢的病弱依旧,看向慕盈的目光中带着些许激动,他连声道着谢,在丫鬟的搀扶下半坐起身,说道:“那就有劳妹妹了。”说着伸出了手。
本是一双优雅漂亮的手,因主人长期生病,而变得略略发紫,指甲盖上更是泛着紫气。
这么配合?
晚雩狐疑地看着他,但见舒瑾眉目间尽是虚弱,根本不像装的。
相互寒暄了一番,晚雩便不做多留,带着慕盈离开了别院。
“不是装的吗?”
慕盈摇头,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轻声道:“是真的病了,而且很重。但是他底板好,不应该病成这样,反倒……”她摩挲着下颚,“反倒像是不断用外因来刺激病情,使他越来越重!”
沐溱和她并肩而立,听她这么说,眉头一挑。
“外因?”晚雩沉吟。
慕盈点头:“没错,如果我猜得不错,他除了不吃药,甚至还可能做出在夜半用冰水浇身这一类的事情。”
晚雩沉默了。
这样煞费苦心留在长安,究竟是为什么呢?他想做什么?
沐溱看了眼慕盈,又看看晚雩,欲言又止。
“少庄主,不知道你派去的人有没有探得什么消息?”晚雩突然间将话头转到他身上,他蹙眉想了一会,终是在慕盈的催促中将下属回禀的事说出。
“我派去的人发现……相爷时常趁夜进出别院,驸马也是。他们,似在密谋些什么。”
一道北风卷着枯叶在脚边打了个转,平平飞到水面上,静静地飘在上面,一动也不动了。此时的晚雩就好像那片枯叶,浑身所有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凝滞住。
这个消息无疑将她所有的防御全都拆掉,本以为是家的港湾,却不想是虎狼之地,更有甚者,枕边人竟然是敌人的帮手。
那……之前所有的谋划,岂不是都将付之东流?!
一想到不仅长安的十万的禁卫军尽数落入舒瑾的手中,那些金衣卫也成了他的囊中之物,她便一阵心寒。
金银衣二卫的设立,本来就是为了对付包括舒瑾在内的藩王,若是一切都落在他的手中,还不如不设!
水,四面八方的水从耳朵,口鼻灌进身体,身体一片冰凉,水托着身体上下沉浮,完全不能自己,慌乱地伸手,欲抓点什么,然手中除了水还是水……
就这样,无处可躲,无处可逃!
呼吸急促地睁开眼睛,原是一个梦,晚雩保持着蜷缩的姿势抱住自己的手,听着如钟鼓一般的心跳。
伸手一摸额头,满手汗。
舒瑾推她下水,除了是找借口留在长安,更是在警告她,只要他愿意,这样的意外就会越来越多,越来越……不可避免!
不,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她牢牢握住自己的手,身体更紧地蜷缩成一团,下意识地往边缘靠过去。
身边那个依旧在睡梦中的人似乎在做着美梦,嘴角还带着微笑,自从成亲以后,他的千年冰山脸上时不时会出现笑容。
他很开心,他在开心什么?
是自己能与他成就连理,还是成亲以后,手上的筹码会多了一分?
他,是长安双壁之一,人称龙渊剑,无论是武功还是文采,皆是个中翘楚,这样优秀的他,对自己,究竟有几分真心?
如果一切都是假象,她,又该怎么办?
舒瑾啊舒瑾,为什么你总是要和我争!
眼前的人无论是品行还是相貌上,都是那么出色,每当他看着自己,心中都有种被温暖的源泉包围的温馨感。
不愿意,就这样失去他……
不能,就这样没有他!
刚刚靠远的身子轻轻地往他身上移过去,已经凉了的指尖轻轻划上他的轮廓,窗外的月色透过窗户纸模糊地照亮了他柔美的脸颊,她嘴角微微一勾,指尖就着他的轮廓往下移,她微微起身,被衾中因她的动作而鼓进了些许寒风,裸露在外的肌肤一接触到寒风便起了几许鸡皮疙瘩,晚雩微微压低身子,凑过去吻了吻他。
谁要夺走你,我……就杀了谁!
九韶殇 似曾相识燕归来(逐爱篇) 第五十二章 一年之约(4)
章节字数:4264 更新时间:11…05…04 08:13
元宵佳节在大雪纷飞的时节姗姗来迟,朝廷备了七十童男童女彻夜吟唱,用以感谢太一神为人类赐予的圆满生活,祈求新的一年风调雨顺。
皇宫大摆筵席,宴请文武百官,以及有稍有地位的夫人世妇。
舒瑾也来了,他拖着一副病蔫蔫的柔弱身体,乘着马车在家仆的搀扶下,硬是进宫谒见了舒政。
大雪过后的凤凰台,四处都是盛开的梅花,枝梢上沾染着或含苞待放或盛极的梅花,梅花瓣顶尖处有雪块凝结,寒风吹过便有些许凝梅整朵整朵地往下掉。
为了今夜的元宵会,柴炭司早早就储备了大量的柴火,只等元宵节一到,便在凤凰台阙楼摆宴席的地方用炭火烘烤出春意盎然。
晚雩坐在舒政的右下手,对面是病体孱弱的舒瑾,身侧即是项陵,接下去就是宫中其他妃子和皇子。
四周虽燃起了火炉,可是舒瑾还是冻得瑟瑟发抖,他时不时咳嗽着,发黑的手指放在鼻尖,做出一副极力压制的画面。果然,这副样子凄楚的模样吸引了舒政的注意。毕竟是器重又疼爱了二十年的儿子,作为父亲的哪有不心疼之理?
他转过头去,抬手关切道:“瑾儿,既然身体不适,不如回去休息吧。”
舒瑾略感惊慌,忍住咳嗽的意思,对舒政拱了拱手,卑微道:“儿臣无事,父皇不必担忧……”说完,便抬头,直直望着舒政。
那眼神,叫舒政心疼。
心软了,眼神就透露出担忧,舒政想了想,挥手叫过苏怀安,用大家都听得到的声音吩咐:“去把那件雪狐裘取来。”
晚雩心中一个咯噔,雪狐裘珍贵无比,将它赐给舒瑾,是否意味着舒瑾,将会重新获得舒政的喜爱?!
她侧头看了眼坐在身侧,将目光落在舒瑾身上的项陵,眉心拧得更深,她又看了眼项山水,却见他嘴角挂着笑,正探究地看着舒瑾。一道很不礼貌的目光从项山水后方赤裸裸地扫过来,晚雩看过去,却见是许久不见的李郁,正举杯冲着自己笑,他见她看过来,扬了扬手中的杯子,随后一饮而尽。
晚雩没什么表情地收回视线,却不期然撞进项陵的目光,他顺着她刚才的视线看了过去,但见李郁笑眯眯地对自己龇了龇牙,然后往空了的酒杯斟满酒,低头啜饮。
刚才李郁冲晚雩邀酒的动作全部落入了他的视线,他心里颇不是滋味,想起很久以前春雨绵绵的下午,他也是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然后,关上了一旁伫立着素色纤影的小窗。
这一幕,后来一直成了他的心结。
晚雩望着他,笑道:“你想什么呢?”说罢为他斟了酒。
席下有臣子见舒瑾有复出的希望,便顺着舒政的意思使劲拍马屁,其中尤以京兆尹张统为最,拍得舒政眉开眼笑,直说有赏。这么一个开头后,一些墙头草们纷纷效仿之前的那位,卯足了劲拍。
身披舒政赐予的雪狐裘,舒瑾眉梢飞扬,气色也好了很多,他开始喝酒,用一如以往的从容温柔,游刃有余地与在座各位周旋。
许是喝得多了,他的脸色开始飞红,说话间更是兴奋不已,舒政看着爱子郁郁寡欢的脸上终于有了欢喜之色,心中也舒坦了许多。
“父皇!”晚雩突然开口,她担忧不已地看着舒瑾,道,“四哥似乎有些醉了,他身体不好,不如许他先行回府吧……”
本是想借他喝醉这个理由打发他回去,以免夜长梦多,却不想舒瑾忽然激动起来,大叫一声父皇,眼泪说流就流。他离开席子,踉踉跄跄地站起来,直扑在地,大声哭诉:“儿臣不愿回去,儿臣想多看看父皇!!这一年来,儿臣想父皇,想得彻夜难眠心痛如绞啊!!儿臣小时,一旦生病,是父皇为儿臣担忧得难以入眠……儿臣的课业,都是父皇手把手教!!父皇对儿臣,自小爱护有加,而儿臣却不得侍奉在侧……”他越说越伤心,嗷嗷大哭着抹去眼角的泪水,然那眼泪就像决堤的黄河水一般,怎么也止不住。
一番感人肺腑的哭诉打动了舒政的心,他喉头哽咽了,正要说话,却见舒瑾忽然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随后一口气没上来,竟直直昏了过去。
这不昏不打紧,一昏整个宴席上下就乱成了一片,舒政脸色大变,大呼传太医,竟连皇家威仪也不顾,直接从上首下来,欲抱起舒瑾,然舒瑾毕竟是一个七尺男儿,抱起来终是吃力。
晚雩早在他开始哭诉的时候脸色就寒了下来,眼下看他昏过去,神色更是难看。
好一招苦肉计!
手指在袖中死死捏住,看着他在众人的拥护下直奔后宫,心里颇不是滋味。
舒政带着舒瑾先离了席,晚雩没有立刻跟上,她对着尚处茫然慌乱的世妇臣子朗声说道:“各位还请尽兴!父皇很快便会回来。”
众人窃窃私语,终究还是慢慢安静下来,然一顿好好的宴席,最终还是以揣度猜测结束。舒政一直没有露面,据内监透露,那一夜,舒瑾昏迷了多久,舒政就急了多久。以至于舒瑾一睁开眼睛,他心里一松,差点昏了过去。
舒瑾醒来后第一件事还是哭泣,从小时候到长大,点点滴滴,一一细数,听得舒政面有戚戚,好几次几乎落泪。
一场元宵节以舒瑾重获舒政的喜爱而告终,甚至给予了他不必朝请就能回长安的殊遇。然这对晚雩,却不是个好消息。
长安城西有一处小宅子,从外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然一推门,就可发现里面曲径通幽,环境雅致,林荫后只有一处小小阁楼伫立在那,小楼后面就是一处小池水,每到春夏之交,便有蛙鸣声声,呱呱地叫着,惹人心烦。
就是这座外看普通内里雅致的小宅子,有一天突然迎来了公主鸾驾。
宅子里的仆从不是很多,此刻全都聚集在了门口,跪迎晚雩突来,周灼儿从内匆匆出来,还没跪地就被晚雩挥手打断,她微笑着和她说话,看上去似乎和她的感情很好。
“灼儿,你别怕,我来没别的意思,只是想接你进公主府而已。”她看上去太和颜悦色了,令周灼儿一时有些恍惚。
记得当时自己跪在地上求她只要让她能跟在项陵身边,做牛做马也无所谓,被她厉声拒绝,此时怎会突然开口让她进公主府?
她低下头去,有些不敢说好。
晚雩莞尔一笑,从手腕取下一只玉镯,拿过她的手,动作轻柔地将之套了上去。
周灼儿受宠若惊,脚下一软要跪下去,晚雩及时拦住,笑道:“傻妹妹,你这是干什么?”
周灼儿讷讷地看着手上通体剔透的玉镯子,结巴着说道:“公,公主……这个太贵重了,无功不受禄,民女不敢收……”
晚雩将手覆在镯子上,有些强硬地道:“我给你了就是给你了,你也不用不好意思。从现在起,我们就要以姐妹相称了,难道姐姐送妹妹手镯,还要理由吗?”她笑看周灼儿,迫使她手下。
周灼儿也不笨,脑子稍作转弯便猜出了晚雩话中的意思,她面露喜色,激动不已。
“公主,您……您是说……让我进公主府,侍候,侍候公……不!驸马?”
晚雩用余光看着她微微颤抖的手,心中哂笑,面上却温和得很,她握住周灼儿的手,道:“以往是我不好,一直不能放开心胸接纳你,可是陵并不是我一个人的,他……应该有选择的自由。”
周灼儿笑了,小小的脸颊上舒展着如花般的笑靥,殊不知,噩梦才刚刚开始。
项陵结束了一天的操练回到府中,却发现府中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抓过一个下人问,下人也神秘兮兮说您进去就知道了。
进去就知道了?
他心道定是晚雩给了他什么惊喜,回头细想,发现今日似乎是他的生辰。于是他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后院,还没见到晚雩,就被一个丫鬟阻住,那丫鬟对他欠身一礼,低头微笑着说道:“驸马,公主请您前去花飞阁呢!”
项陵笑着点点头,转身往花飞阁而去,然到了花飞阁,却听到里面传来阵阵清脆的歌声,如夜莺初啼,如溪水东流,如清风徐徐……
“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登白薠兮骋望,与佳期兮夕张……”
这声音,是灼儿!
第一个念头就是她出事了,他心头一紧,飞快奔上楼,打开门,竟发现晚雩坐在案头抚琴,而周灼儿,翩翩起舞着……
见到他来,琴声并没有歇下,直到整首湘夫人结束,她们才在他的疑惑中将他拉到席上坐下。
“你说什么?让灼儿住在公主府?”他愕然。
周灼儿有些失望,他的反应,竟是一点都不高兴,反而有点,嫌她累赘,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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