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回暖的天气很快就冷的不像话,连着好几日都阴沉沉的,感觉整个天随时都要砸下来,莞尔裹着并不算厚的棉衣,从后门踏进了风月天。
问了一个同门息夫人的所在,她寒着一张媲美天公的脸直奔桃花园,息夫人正在和息飞扬玩,在外人面前,她鲜少露出慈母般的笑容,然对着这个唯一的儿子,却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
一起的还有一个小女孩,叫做如素,是如小辞夫妇的女儿,年岁虽小,却生的玲珑可爱,一看就知道是美人胚子,那一双眼睛,又黑又亮还炯炯有神的,却不似息飞扬那般乱转,总是定定地看着一处,若有所思的模样,有些少年老成的意味。
说少年老成还有些说不过去,应当说是幼年老成,明明才三岁,却不仅会说话,还说的很顺溜,看人的时候要么淡淡地看看你,要么就死死地瞅住不放。
她看莞尔就是后者,幽深无波的眼睛锁定住莞尔,嘴角的笑容也微微沉了下去。息飞扬见她不理睬自己了,拽了拽她的衣袖:“如素如素,你怎么了?”
莞尔不是很擅长哄小孩子,只对如素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便转而看着息夫人,颌首抱拳道:“夫人。”
息夫人看了她一眼,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手摸了摸息飞扬和如素的脸颊,哄道:“飞扬,素儿,那边有更好玩的事,你们去那里玩好不好?”说着指了指院子外面。
院子外面光秃秃什么花草也没有,连个人影子也不存在,息飞扬撅起了嘴,老大不乐意地说道:“不要……”如素拽拽他的衣袖,示意他闭嘴,她越过他,很有礼貌地道,“夫人,素儿和哥哥先走了。”
息夫人很满意她的乖巧,笑着看他们离去。
莞尔顺着她的视线看着两个小孩远去,很是喜爱如素的懂事,却不期然撞上了如素突然回过来的视线,那是一双审判的眼睛,带着探究,看得她心里有些惶惶,对如素上了几分心。
明明只有三岁的孩子,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
他们走远之后,晚雩因长年练功而变得更加敏感的听觉还是很清晰地捕捉到了如素略显撒娇的声音。
“飞扬哥哥,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以后没人的时候你要叫我冰霜。”
冰霜?这个名字好凉薄。
“找我什么事?”息夫人站直了身子,平平望着她,神色恢复了平时的肃穆。
莞尔眉皱了一下,收回了视线,道:“夫人,莞尔进风月天已有两年,该学的已经学了。所以……”她咬了咬下唇,声音低了几度,“我想为夫人效力。”
一阵风吹过,息夫人往前走了几步,她拉紧衣襟,道:“这不急,时候到了我自然会找你。”
见她要走,莞尔急忙追上,四下看了看,见无人经过,又道:“夫人,我是真心的!”
息夫人全然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很快拐出了院子。莞尔见她根本没有考虑过自己的话,心一横,停住脚步,孤注一掷:“我可以去刺杀四明门主!”
那个不在意她的话的身影终于停住,随后扭过一张略显惊讶的脸。
冷若又顺利完成了一项任务,他坐在青楼一处偏僻幽静的厢房内,褪去了贵公子的伪装,沉下脸望着脚下已无气息的年轻男子。作陪的两个姑娘吓得不行,瑟瑟发抖着抱成一团,面无人色地盯住他。
冷若斜眼扫了过去,但见她们好半天才哆嗦着找回自己的声音,磕头求饶道:“我们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大侠饶命……”然话终究只说到了一半,便彻底消失在茫茫黑夜中。
小憩之后,他早早收拾了东西动身回风月天,临出门之际,他取出胸口贴着的那只小小护身符,嘴角漾开一丝笑,步履轻快地往城门走去。
眼角不经意一瞥,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顿了顿脚步,快步跟上去。
那人一直走到街角,然后拐弯进了一个巷子,一下子就不见了人影,冷若想也不想进了巷子,然没走几步,只听身后掌风破空袭来,他本能地一闪,脚下轻轻一转,空手接下了那人一掌。
“如晦,是我!”
“冷师兄?!”那人被制住了双手,一眼看清了跟踪自己的人,眼中闪过惊喜之色。
冷若松开手,拉着他走到一边,悄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如晦一般只在风月天行走,保护息夫人和小公子的安全,没有事的话是不会离开弘农的,怎么现在突然出现在沛州城?
如晦略有急色,道:“夫人派我,渐寒和若离,还有莞尔一起刺杀四明门主……”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冷若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惊怒道,“莞尔也来了?!”
如晦望着他的脸色,心里微微拧了一下。虽说息夫人治下甚是宽容,只要不破坏大局,她是不会管的感情之事的,可是做杀手的,还是不要有感情最好。
“夫人就是怕她出事,才会派我们三个一起。可是我们刚到沛州,莞尔就不见了!我们猜想,她是想自己去杀四明门主。”
冷若脸色益发难看起来,那历阳是什么人?连他都没有把握能刺杀的人,怎么能交由莞尔一个新手去?!
四明门经过两代人的努力,如今在江南无论是声望还是势力都不容小觑,历阳在前两任门主流传下来的武学上勤加研究,自创白水剑法,战尽天下英雄豪杰,皆胜——完胜!
他心口一阵阵发寒,那枚护身符此刻就像一只被烧热的锅铲一般灼伤着他的胸口。
天,要变了。
九韶殇 似曾相识燕归来(逐爱篇) 第六十四章 生死攸关(4)
章节字数:3950 更新时间:11…05…16 08:12
沛州城外的官道边有一片密林,广袤无垠,直接连住不远处的连绵山岭,是个平时人烟稀少的地方,此刻竟成了刺杀的佳处。
抬头望天,天阴沉沉的看似要下雨,因在密林中间,风不是很大,却到处透着肃杀,三两树叶在阴风中瑟瑟抖落,碰到湛着寒光的剑,不声不响地断成了两片。
再次检查了一遍机关,莞尔擦着剑开始等人。
现在,离午时还有半个时辰……
时间过得很慢,周围一片寂静,她的手指隔着白布在剑身上徘徊,思绪开始游离。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的眼神变得温柔,如一汪永不结冰的泉水,然柔情似水只是一会会儿,没多久,那眼神开始发寒,随后遮上一层比天上的云还要厚的冷漠。
树叶被踩碎的声音从林子口传来,声音很细很小,却被莞尔精准的捕捉到。游离的思绪飞快收回,她纵身跃上树,俯瞰整个林子,身手轻得就像一只小小燕子。
但见南边缓缓走来一个灰衣男子,硬朗的脸上刻着分明的五官,带着不容忽略的一世沧桑。他警惕着周围的一举一动,谨慎却大胆地往莞尔所在靠近,脚步所到之处,树叶全部碎成了粉末。莞尔暗暗心惊,目光在他身上游移一遍,落在了那柄被微微脱鞘的长剑上。
太远了,她看不清剑的样子,只能从那一小块露出的逼人寒光上判断,这是一把绝世好剑。
她捏紧了怀中的配件,双颊泛出兴奋的红色。
死前,能与这样的一个对手一战,岂不幸事!
历阳走到莞尔所在的樟树下,目光如电,扫视着周围的环境,萧萧冷风中送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不属于这片树林,被刻意压制住。
他眉头一皱,五指握紧了剑柄,闭上双眼。
那气息很弱,即使他把所有的感觉都凝聚到了耳朵上,还是难以察觉来源。他睁开了眼睛,眉头拧得更深。
就是现在!
莞尔手中线猛地一拉。
就在那一刻,历阳察觉到了她的所在,头一抬就找到了她的所在,然四面八方的流矢密密麻麻地朝他射过来,他没有这个功夫去追击她。
剑出鞘,在他的手中挥扫出一道风障,只听叮叮碰撞声传来,流矢碰到剑身,统统折成了两半,软软地掉在地上。箭雨没多久就停了下来,而历阳毫发未伤,莞尔眉一挑,足下一点便从树上倒跃而下。
剑风从头顶破空袭来,历阳头也不抬脚步一错就避开了莞尔极尽全力的一击,他手抬起,再次挡住莞尔一击,两剑撞击处迸出了些许火花,莞尔手臂一麻,差点握不住剑。
她后脚抵住地面,迫使自己稳住身形。只那么一瞬间,历阳看清楚了莞尔的面庞,暗惊她如此年纪竟然能挡住自己的一剑,且丝毫不显吃力,若是现在不除去,将来岂不是会阻碍自己的路!?
他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又重名禄,决不允许自己多年来的心血付诸东流,因此在发觉了这一点之后,便开始发狠要置莞尔于死地。历阳的剑法和四明门历代门主的剑法有些不同,比起他们,他的要显刚硬很多,每一剑都不拖泥带水,一剑下去,百年老树也能劈成两半,一把剑在他手中,既能发挥原本的轻灵又能显露刀的霸道,若是功力不够深厚,根本躲不开。
起初偷袭的优势完全不见,莞尔闪得很是吃力,她紧紧抿着嘴,额头上开始冒出冷汗。
见她面露疲惫之色,历阳嘴边露出一抹惯有的笑容,一跃而起,自半空中挟带千军万马的气势一剑砍下,莞尔眼中闪过惊色,匆忙举剑格挡,只听当的一声,剑脱了手,一股钻心的剧痛从右手臂直直窜到她的心口,整个胸腔就好像要裂开来,她捂着心大退十几步,背撞在樟树上,猛然一口血喷了出来。
樟树是一种奇怪的树,它和其他的树种不同,冬天的时候茂盛的很,碧绿中仅有几片枯黄,而到了春天,这个万物生长度的季节,却开始纷纷落叶,风一起,一地的金黄。
莞尔气喘吁吁地靠在树干上,眼前一黑一黑的,好半天才缓过来,这个绝佳的空当处,历阳并没有追击,他走近莞尔,紧紧盯住她倔强的眼睛,冷冷一笑。
“你不是来挑战我的,你是来刺杀我的。”他从容说出结论,又问,“谁派你来的!”
莞尔不说话,只那么看着他。
历阳又是冷冷一笑,举起了剑。莞尔眼睛微微眯起,受了伤的右手不着痕迹地探向了身后。
历阳轻敌了。
轻敌,注定要付出代价——血的代价!
她布下的机关不止一个,巧的是,这棵樟树上,正有着第二个机关的触发绳。
发麻的手用尽气力扯下绳子,她整个人往边上一滚,躲开了一触即发的飞针。
这一次是暴雨梨花,机关就在树脚下,只一瞬间的功夫就能将敌人射成一只刺猬。簌簌的声音就好像是树叶之间相互摩擦的声音,莞尔站定了身形望过去,但见那历阳虽躲开了大部分的飞针,然手上腿上甚至脸上,还是中了不少。
飞针上有剧毒,中者即死,可是历阳的脸色还好好的!
他没中毒!
莞尔感觉到了危机,历阳锁定住了她的所在,双目炯炯捉住她,两个人就好像是两只搏斗中的狼,相互虎视眈眈着。
一片樟树叶缓缓飘下,若女子的翩然舞蹈,落入他们的视线中。
历阳先动,他举着剑扑过来,剑风凌厉,莞尔几乎动弹不得,她手在树上一推,借力往边上一滚,顺势抓过刚刚脱手的剑,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然还是快不过历阳的剑,莞尔拼尽所有的气力举剑挡过,还是毫无悬念地躲不开,她往侧边一闪,那本应落在她头顶的剑便砍在了她的肩膀上,顿时血流泉涌,喷了历阳一脸。
历阳的脸色开始变了,迟来的毒开始发作,他虽内力深厚,毒还不至于侵入他的心脉,但动作也因此迟缓了许多,莞尔趁此机会,右手换左手,从下一剑刺去。
只听噗地一声,是剑没入肉体的声音。
一阵风而过,碧绿的叶子飘过,但见两把剑交错着刺入对方的身体,莞尔的刺入了历阳的心脏,而历阳的,穿过了她的肺。
血溅了两个人一身,也不知道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别人的。
历阳呆了呆,良久才反应过来自己中剑的事实,他仰天长啸,惊动飞鸟成群,莞尔抵挡不住,感觉五脏六腑都要震出汁来,猛地又喷了一口血。
历阳一掌劈向她,将她如一只小鸟一样击飞,两把剑同时离开他们的身体,伤口噗地喷出血来。莞尔重重撞在树上,又种种掉在地上,整个脊椎都要断了。
伏在地上,她还来不及喘气,就感觉眼前一暗,随后是历阳庞大的身躯,挡住了光线。
乌云后有一缕阳光露出来,堪堪照在历阳的背后,却照的他的脸晦暗不明。灭顶的压力铺天盖地而来,然此刻,莞尔却释然了。
就这样吧,也算轰轰烈烈死一回了……
历阳嘴唇呈现出将死的紫黑色,手也开始发抖,眼神浑浊不堪,那把剑高高地举在半空中,却终究没能如主人所想地落下。
只听咣当一声,剑掉在了她的耳边,莞尔睁开眼睛,但见历阳终于沉沉地往后倒了下去。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感觉身体里的血都要流光了,莞尔才挣扎着站起来,脚下的地仿佛在晃,胸口的血还在流,她摇摇晃晃地走到一边,想要拾起剑,却脚下一软,直直跪了下去。
一滴,两滴,是她的血。
被汗水沾湿的发凌乱地散在眼前,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发不知道什么时候散了开来。
看着剑身上反射出来自己的样子,莞尔扑哧一声笑了。
“……疯子……”他抚摸着剑光中的自己,不知所谓地笑了,拾起剑,她将它当成拐杖支撑着身子站起来。
身后传来慌乱的脚步声,然后是粗重的脚步声。
“莞尔!”
头只回到一半,便再也没了气力,剑咣当一声砸在地上,她嘴角犹挂着刚才的笑,软软地往地上倒了下去。
沛州沐家庄一向是江湖各门各派敬重的地方,因此谁也不敢随便在这里沛州撒野。然此刻,沐家庄门口却有两个年轻人闹起了事。
那两个人个个身手不凡,眉间带着煞气,庄众有些惴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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