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雩忙缩回墙角阴暗处,用身体盖住铁链。
“吵什么吵什么!马上就轮到你了!”狱卒踹了一下牢门,狠狠看了她一眼,扬一扬手中的刀,转身走了。
待周围都安静之后,晚雩悄悄靠近牢门,尽量将耳朵贴往外面,凝神静气听着外面的动静。
可是,没有声音,很安静……
而牢房的另一边,项陵手脚都被牢牢束缚住,动弹不得分毫,他被两只手按住被迫跪在地上,头发沾着水渍垂到眼前,遮住了视线。
眼前坐在上首的是县尉,他看着项陵,低声一笑:“你可认罪?!”
阴暗的牢房到处都是潮湿沉闷的气味,倒给他的声音添加了几分阴沉。项陵一声冷笑,抬起头来:“不知道县尉大人希望我认什么罪?”他的眼神配上嘴边的弧度,就像一只盯住猎物的飞鹰,看的县尉浑身一个激灵。
他掩住心中的惴惴,想起了来之前那位跟他说过的话。
“失去了剑,又中了毒,他只不过是一个被拔去了利爪的困兽,根本不堪一击……”
“你的任务……就是定下他们的罪,立即处死!”
有了那位的支持,县尉显然胆子又肥了一圈,他哼一声笑,回头用眼神示意柳捕头取过一方白布,项陵看过去,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字,估计就是他和晚雩的罪行了。
可笑,千防万防,竟漏了一个泰山王!
只是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他为何会突然对自己下手?
“罪人宋乐,假冒御史大夫柴大人之子携妻李氏一路招摇撞骗,骗取钱财不下万两黄金!更是因与同谋意见相左而残忍地将其杀害!悬尸首于梁顶!其行为罪大恶极罪无可赦!”县尉义正言辞地念着他们的罪行,最后重重拍了一下垂垂老矣的桌子,干瘦的身子探了过去,阴森森说道,“就这些罪行,难道还不足够?”
项陵挣扎了几下,肩膀上的两只手立刻死死地将他压的更低。
“罪行?哼!没有证据,你不能定案!”
县尉坐了回去,语气中透着一丝疲懒:“你要证据?来人!”
狱卒躬身将一把剑呈上去,县尉拿过剑,笑了笑。
“真是一把好剑。”他拔出剑,啧啧称赞,“剑身看上去就像万丈深渊,内中隐隐有东西欲腾渊而出。这样的一把好剑,杀起人来,可是又快又狠,只消一个小小的伤口,就能置敌人于死地!”他随手将剑往桌上一扔,又说,“动机有了,证据也有了,你是招,还是不招?”
项陵不搭理他,自顾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县尉等了一会儿,对着不远处一个拿着鞭子的狱卒示意了一下,那狱卒立刻领命当空甩了一下鞭子。
“你要是招了,本官就放了你那如花似玉的小娇妻,让她免受皮肉之苦!要是不招……哼哼!”他尾音上吊,项陵听到身后又传来了鞭子甩动的声音。
他沉默片刻,突然妥协:“好!我画押!”
县尉呵呵大笑,眼角的纹路深深地褶皱了起来,嘴上更是合不拢嘴,心道自己又可以加官进爵了!
他看了一眼柳捕头,柳捕头点点头,取过罪状书,走到了项陵的面前。看着越来越近的罪状书,项陵嘴角勾起,眼神微微沉了下去……
狱卒松开了他的一只手,按着他的手欲去朱砂。
一切只在千钧一发之间发生,项陵突然反抓住狱卒的五指,大力一扭,只听哀嚎声凄厉而起,狱卒当即失去了反抗能力,只管抱着手嚎叫。趁着他们都没有反应过来的当头,项陵一跃而起,手在龙渊剑柄上一劈,龙渊剑便旋转着飞往空中,落下的时候堪堪砍断了束缚他手脚的绳索。
柳捕头脸色一变,刀刚刚出鞘,就见县尉的脖子上架了剑,寒光凛凛的剑身,正照着县尉惊恐的表情,逼迫他们不能轻举妄动。
项陵站在县尉身后,剑往县尉脖子上一收,道:“去放了小雩!”
县尉双手抓着剑,哆哆嗦嗦道:“不……不能……哎哟!”话还没说完,但觉脖子上传来一阵刺痛,龙渊剑的利刃已经划破了他的皮肤。
“放人!”他又喝了一遍。
柳捕头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漆黑的眼睛将项陵的每一个动作表情尽收眼底,只等着项陵露出破绽。项陵也注意到了与所有人的气势都格格不入的他,眉头拧拢,暗道此人绝不简单。
这样的对峙下,最受不了的就是县尉了,眼看龙渊剑就要切断自己的喉咙,他气急败坏地大声道:“还不快放人!”
一名狱卒领命,正要去放,却被柳捕头拦住:“不能放!”
狱卒有些糊涂了,目光在县尉和柳捕头冷冽的脸庞上来去,不知道该怎么办。
感觉到剑又多嵌进了自己的肉一分,县尉几乎是哭着怒吼:“你大还是我大!给本官放人!!”说罢又面如土色地求饶:“饶命啊……”
狱卒浆糊一样的脑袋稍稍转了一下,终是决定听从县尉的,快步跑了出去。
晚雩很快就出现了,只不过不是在狱卒的押解下,而是只身从里面跑出来的。狱卒去开门的时候,没想到她会突然发难,一个不察就被她一掌劈昏。因县尉被挟持,牢里所有的狱卒都聚集到了囚房,晚雩一路跑出来,竟是畅通无阻。
“陵!”她眉梢的焦急一舒,欲飞奔过去,却被柳捕头横刀拦截住。发丝在刀光下生生断下,轻轻地飘落在地。
县尉只觉得自己的脖子一松,那把快要把他逼疯了的剑便离开了他的身子,随后胸口一痛,整个人往后面倒了下去。
原是项陵拿他当了垫脚石,得以一跃而起,执剑刺向后背大空的柳捕头。
柳捕头感觉到身后有厉风袭来,一手拽住晚雩,一把将她甩了出去,那原本对准了他的剑,便对准了晚雩。项陵剑势勉强收起,手在墙上一撑便转了个方向,柳捕头举刀一挡,却依旧被逼得退后七步,脚尖抵在了墙角之处……
晚雩扑在桌子上,还没站稳就看见对面有狱卒举刀向自己砍来,她心头一惊,举起整张桌子,大力往狱卒身上砸过去。她本是没有准心一通乱砸,却也砸到了三两个狱卒,顿时把他们砸的眼冒金星,脚步错乱。
身后有狱卒趁她不备靠近了她,一下就制服了她,晚雩一脚踩在他的脚背上,扭住他的手往身前一拎,只听卡啦的一声,那人的手便断了。
狱卒们见她力大如牛,一个个有些害怕,将她包围在其中不敢轻举妄动。
晚雩一边警惕着狱卒们,一边用余光看着项陵,但见他步步紧逼,而那柳捕头却只防不攻。看似他占了上风,实际上,他的攻击后劲不足,而柳捕头的反弹之势却在积压已久的防御中越蓄越足。
晚雩暗道不好,他还中着毒,体力本来就少,这样下去,体力迟早会被耗光!
她的手紧紧握成拳,骤然对包围自己的狱卒出手,也不管会不会被砍到,只求能够杀出一条生路,那县尉看到这样的场面早就两眼一闭昏了过去,自然也看不到牢房中的一片混乱。
果不其然,柳捕头蓄足了气势以后,一刀挥下,项陵无力支撑,大退十几步,正巧落在晚雩身旁,他举剑一格,帮她截下了狱卒的偷袭。而他的背后,却是柳捕头趁胜追击,饱含力量的一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追至……
啪的一声,是两掌对峙的声音,柳捕头信心十足的脸色在看清楚了接下自己一掌的人时渐渐变了色。
这……这女人的内力……好深厚!
晚雩有些吃力,她猛地一推,将柳捕头推得远远地,柳捕头捂着心口,噗的一口血吐出,趁此机会,项陵拽住晚雩直奔牢外,柳捕头支撑起身子欲去追,却没走几步就跪了下去。
眼看着项陵和晚雩越跑越远,他不甘心地一刀插进地隙。
九韶殇 夜来风雨听几声(谋略篇) 第七十二章 水冰寒霜(7)
章节字数:3148 更新时间:11…05…24 08:08
县尉受伤昏厥,府衙一时热闹了起来,大夫进出府衙,为其诊治,得出的结果竟是过度受惊。
“没用的东西!”一只手重重砸上椅子扶手,那是一双布满了茧的手,尤其是中指,茧尤为深厚,可见他是一个长年写字的人,然此刻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戾气,却震慑了一屋子的高手。
“王爷……”说话的是柳捕头,此时的他换下了官服,一声身的黑衣,对站在暗处的男子躬身抱拳,请示他的接下来怎么做。
男子沉吟一声,抬头望着悬挂墙上的一幅山水图,冷冷一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说怎么办?”
小柳面无表情,挺直了背,一言不发地走出了房间,往县尉的房间而去。
“小杨,吩咐十三剑的人去,不能让他们活着回长安!”
“领命!”一道身影随后掠出房间,房间中掀起徐风阵阵,很快又安静了。唯有那幅山水图,虽静止了湖光山色,却静中有闹,栩栩如生。
“倒是一幅好画,哼!可真会享受……”指尖滑过淡墨色的水流,男子负手背过了身去,一室的阳光照亮了他的容颜,那温柔中带着阴枭的表情里,竟有一丝丝的悲伤流泻。
“馨儿……”
要去鲁国,最快的捷径就是翻过眼前这座山,过了山就是鲁国的属地,那里有风月天的人,只要找到他们,就安全了。
晚雩搀着项陵,抬头望着面前这座巨大的山岭,吞了吞口水。
只是,这座山那么大,他们会不会迷路在里面?就算不迷路,身上没有一点吃的喝的,连保暖的衣衫也没有,到了晚间,又会不会冻到?山里那么多毒蛇猛兽,进去了,还能安然出去吗?
他们两个都中了毒,又受了伤,一旦进了山,就真的生死未料了。
项陵一手搭在晚雩的肩上,因耗体力太过,又受了伤,现在整个人已经浑浑噩噩的了,他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把晚雩也摔在地上。
“陵!”晚雩扶稳他,回头望了一眼茫茫无尽头的小路,心下一狠,“我们进去!”
山路一开始很好走,樵夫因经常上山砍柴,经年累月踏出了一条条大路,只是越往里面走,路就越狭小,甚至有的根本就看不见路。荆棘布满了两边,脚下踩着的全是落叶铺就的泥路,一不小心就会陷进去。
走了半日,日头渐渐西斜,预示着黑夜很快就要来临了,可是他们还没有找到一个可以安身的地方,初春的夜晚,就算运气好没有遇上那些昼伏夜出的动物,也会被露水冻死。
项陵捂着心口停下了脚步,他拽住晚雩的,道:“别走了,就在这里对付一晚吧……”说着,气喘吁吁地坐了下去。
地上是湿漉漉的树叶,晚雩忙拦住他的动作,扶着他坐到一边的石头上。
进了山以后一直在找路,她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脸色因为体力的流失而变得煞白,此刻在夕阳的映射下,白中透着一点红,显得那么的诡异。
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他已经陷入了半昏迷,龙渊剑无力地握在手间,只需轻轻一碰就会掉下去。
“陵!”晚雩轻拍了几下他的脸,却见他嘴唇干裂,甚至有鲜红的肉露了出来,感觉随时要流出血来。
她有些慌张地想了想,忽听耳边有溪水潺潺的声音传来,心中一喜,忙对他说道:“陵,我去帮你找些水来,你等一等啊!”说罢快步往水声传来的地方走去,项陵的意识已经很微弱了,也分不清楚晚雩究竟在说什么,胡乱点了点头就闭目靠在身后的大树上休息。
溪水就在山路下方,晚雩一找就找到了,幸运的是溪水不是很急,里面也有很多大小鱼在跳跃。她舌头在嘴角处舔了舔,眼前一亮。
“有晚饭吃了!”她雀跃地摘下一片大叶子,四周折起,舀了一大勺水,俯身喝了口,立即眉开眼笑。盛了水回到原地,项陵已经睡着了,她轻轻摇了摇他,却见他一点要醒来的意思也没有。
“陵……你醒醒啊,喝点水吧。我们很快就有鱼吃了!”晚雩坐在他身边,让他能靠着自己的肩膀,然项陵死死闭着眼睛,显然已经昏了过去。晚雩忍住眼泪往下掉的冲动,抿抿嘴,一手揽着他的肩,喝了口水,随后捧起他的脸,将唇送了过去。
顺利将水送入他的口中,如此几次以后,几声轻咳从项陵的口中溢出,晚雩欣喜若狂,轻拍了几下他的脸颊,道:“你醒了?好些了吗?”
项陵靠在她肩头,好半天才断断续续地说道:“你别管我了……这样下去,我们谁都逃不出去……咳!”他捂着嘴别过头去,手心处多了几缕血丝。
晚雩急了,双手环住他的肩,半怒半急:“你在说什么!你以为凭我一个人能顺利逃出去吗?”她红着眼眶抱紧他,将头埋在他的肩颈处,“要是你死了,我也不会活着!你休想再丢下我一个人!”
夜色降临了,山风四起,呜呜嚎叫着,好像战场上的号角长鸣,却更像鬼哭狼叫。
晚雩找了个平坦的地方,笨拙地烤了两条鱼,登时香味四溢,望着两条没有好的鱼,她吞了吞口水,坐在项陵身边,一手握住他的,干什么都不松开。
喝了水,又休息了一会,项陵的体力恢复不少,人也清醒了。那些毒本来就是削弱他抵抗力的药,除了让他使不出多大气力外,根本没有造成多大伤害。
“好香啊!”她迫不及待地拿过一条鱼,吹了吹递给项陵,期待地看着他,“尝尝!”
项陵接过,低头咬了一口,抬头正对上晚雩亮晶晶的眼睛。
“怎么样?”
他将那小口鱼在嘴巴里咀嚼了没几下,囫囵吞下去,露出一个笑脸,道:“你……你自己尝尝看吧。”
看着他不敢恭维的那张笑容,晚雩撇了撇嘴,伸手接过,喃喃自语:“有那么不好吃吗?”说着低头咬了一口,却当即苦得五官都拧在了一起,她侧头看了一眼项陵,但见他正含笑看着自己,忙嘴硬道:“不是很好吃吗?”然她终是没好意思理直气壮,又加了一句,“好歹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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