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让你死的!”她眼中悄然闪着光芒,“我们来这里,不是为了死在这里的!”
慕盈看着太眼中的光芒,满怀信任的嗯了一声。看着她的眼睛,晚雩心似乎被什么猛地一揪,刚消下去的歉疚再次冒了上来。
第八十八章 巫蛊案(5)
如果不知道该多好,一辈子被蒙在鼓里多好。
“莞尔,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么多……”
尽管将手指藏于袖中,然那刺骨的风还是吹得手指僵硬得几乎动不了,仓池水上结了薄薄一层冰,即使阳光照在上面,也没有化开的痕迹。有顽皮的小孩拾起路边的土块或石子丢向水面,但见冰面发出卡啦的声音,出现了以石子为中心的蛛网状裂痕。
“哈哈哈……”小孩们的声音远远的传来,落进晚雩的耳中,她望了眼冰面,继续往前走。
莞尔跟在她身后,问:“姐姐,你是怕被她知道会恨你吗?”
“不……”晚雩闭上了眼,掩住满目的悲凉,“我怕她,会崩溃。”
慕盈在天牢的日子还不算太难过,因为天牢是在李郁的管辖下,所以他会尽可能地给她舒适的条件,只不过舒瑾看的严,有时候他也无能为力。
日子在她对未来的迷茫和担惊受怕中一天天地过去,预料中的断头饭却一直没有送过来。没有提审没有虐打,除去不能离开牢门半步,一切就好像贵宾级待遇。
李郁来过几次,只说让她放心,却不说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哪里知道沐溱已经到了长安,却因为没日没夜的赶路,一进城就病倒了。暂时就放在公主府修养,晚雩对他好是好,却就是不肯带他去看慕盈。
舒珏突然病倒了,太医署的所有太医全都束手无策,会诊进行了好几次,却连个有效的方案也没有想出,看着舒钰一日比一日憔悴,一向好脾气的谢慎昔大发雷霆,将太医署的众太医一通好骂,不得已,与几位大臣商议之后,朝廷终于贴出了皇榜,谁只要能够治好皇帝的怪病,就有重赏,若是治不好,便取项上人头。
没有说重赏是什么,要是治不好反而就要丢性命,谁都没有这个把握能够治好,因此皇榜贴出去七八日了,却没有人来揭。
“太妃,公主……”两旁的宫女纷纷跪地,一个年纪稍大些的年轻女官上前一步,将她们引往室内。谢慎昔和晚雩一前一后走进去,道:“陛下今日有没有醒?”
年轻女官摇了摇头,有些惶恐,晚雩回头看了她一眼,挥手示意她出去。
“不要让别人随便进来打扰。”
女官屈膝称是,轻声走了进去。寝殿内很快就安静了,熏香围绕在鼻尖,净化了一室的嘈杂。
晚雩和谢慎昔对视了一眼,悄然走进了内室,但见舒珏小小的身子硬邦邦躺在上面,双手双脚都掩藏在棉被下,整张脸有些发青,仔细看,的确瘦了些。
“陛下……陛下?”晚雩坐在床头,轻声唤了几下,但见本来陷入沉睡的舒钰缓缓睁开了眼睛,他支撑着要从床上起来,谢慎昔忙取过靠垫让他靠着。
晚雩轻抚着他的脸颊,温婉地开了口:“陛下是不是累了?”
头上多了一只充满母爱的手,舒钰抬头看了一眼谢慎昔,望着晚雩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委屈,说道:“长姐,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四哥常常过来,我害怕被他看出来。”
谢慎昔莞尔,坐在床头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她道:“陛下不要害怕,以后四王来的时候,母妃都会陪在你的身边,不会让他看出来的。”晚雩点头,和颜悦色道,“陛下也不小了,有些事你也清楚,姐姐问你,你想不想盈盈姐姐死?”
舒珏眼前浮现一个可爱又严谨的脸,虽然没见过几次面,可是父皇死前,却是她最受信任,一直陪伴在左右,每每父皇有一丁点的不适,她都尽心侍奉,有时候比谢慎昔和晚雩都要尽心。
“医者父母心,在我眼里,他不是皇帝,而是一个病人,他有着妻子和儿子,有牵挂他的人,治好他的人,就是救了一整个家。”这是他无意间听到慕盈对晚雩说的话,从此,那句医者父母心,就一直回荡在他心间,久久不去。
医者父母心,说的不就是她这样的人吗?她是好人!
作为一个好皇帝,就是不让任何一个好人白白死去——这是父皇常常跟他说的话。
“嗯!珏……朕知道了。”
出了桂宫,晚雩和谢慎昔前后而行,故意甩开了身后一堆的宫女。自从出了玉衡一事以后,显然她们都对身边的宫女都多了一分防范。
“母妃,珏儿就这样一个人在桂宫,很不安全呢。我们还少一个人……”
“谁?”
晚雩望着下场宫道的前方,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上官离。”
谢慎昔有一刹那的疑惑,这个名字熟悉的很,她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晚雩见她一脸茫然,提醒到:“母后的贴身女官。”
疑惑的表情徒然变色,谢慎昔微微愕然看着她,半晌,闷闷不乐地扭过了头去,晚雩看着她的反应,道:“你是怎么才能在父皇身边,又是怎么做上这个太妃的,你我心里都清楚,有些不必要的醋,吃了也没意思。”
谢慎昔微微皱起了眉头,脸色沉了下去。她是凭借了白烟才能得到舒政的赏识不假,可是白烟死了那么久了,为什么他的心就是不能放在自己身上?好不容易放下心结将舒珏当成亲生孩子看待,却还是逃脱不了白烟的阴影。难道自己生来就是为了做她的替身的?
真不甘心!
晚雩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有些冷血无情了,然她却继续道:“上官离是母后身边最信任的女官,陛下由她照顾,我们谁都可以松一口气。如今陛下初登基,大赦天下的旨意已经颁布,上官离也在列,暴室苦役不用再做了。”
谢慎昔没有说话,晚雩当她默认,便带着她前往了暴室,然走到一半,她始终不愿过去,草草找了个借口就回了临华殿。
“还是放不下吗?”望着她的离去的背影,晚雩眸光突然一利,很快又恢复正常,速度快的就好像是一场幻觉,她转过身去,继续往暴室走去。
“原来是公主驾临,小人不曾远迎,还请恕罪。”暴室蔷夫一边正着帽子一边匆匆跑出来,叩首行礼。
晚雩挥手示意他退下,目光在院中所有的女子身上转了一圈,淡淡道:“所有人都在这里了吗?”
蔷夫回头看了一会,点点头说是。
晚雩眉头一皱,目光在为数不多的女子身上又转了一个圈,却依旧没有找着。她提起裙子,走下了台阶。蔷夫脸色微变,忙跟上去道:“公主,此地不干净,您尊贵之躯,还是……”
“吵死了!”晚雩突然一眼横过去,冷下来的脸色阴沉沉瞪着他,蔷夫的脑袋有些转不过弯来,半张着嘴站在原地,良久才反应过来,然晚雩已经走远了。
“公……公主!”他追上去,见,晚雩的目光在一个女犯身上停留片刻,忙介绍她的姓名,晚雩没什么兴趣地回过头去,蔷夫见她又看了一眼别的女犯,喋喋不休地介绍她的名字。
站在院子中心,晚雩有些气闷,怎么没人呢?
目光不期然瞥见一个老妪,正蹲着一边晒布,因离院子太远,而被她几度忽略掉,她心中一紧,慢慢走了过去,蔷夫眼疾手快地跟上,点头哈腰着说,“公主,这个人叫上官离,曾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女官呢……”话音戛然而止,他整张脸变得有些惶恐不安。
公主是皇后的女儿,上官离是皇后的女官,现在她来找她,却看到上官离如此凄惨的模样,不会对自己的仕途有什么影响吧……
晚雩完全将他忽略,她走到上官离的身后,弯腰轻轻喊了一声:“上官姑姑。”
老妪身子一颤,微抬起了头,却没有回过头来,而是继续低头晒布。晚雩绕到她的身前,蹲下了身子。裙子沾到泥土,一下子就脏了。蔷夫刚想阻止,却被她一个手势吩咐离开。
“姑姑,你……”看着眼前这个老态龙钟的女人,晚雩几号不敢相信她就是曾经风光一时的上官离,算年岁,她最多也只有四十几,却老态毕露,就好像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脸上布满了沟壑般的皱纹。
上官离倒是很放得开,一脸的闲然自得,她熟练地将布一一晒好,转身去晒另一块,晚雩跟着她来去,心里渐渐发酸。
“姑姑,大赦令已经发了,你在特赦之列,可以回去了。”
上官离的手一顿,灰暗的眼睛一闪而逝精光,却又很快变得灰蒙蒙,她继续晒布,没有表露出多少高兴的表情。
晚雩知道她在想什么,她是对这个皇宫失望了,多年的尽心侍奉,到后来却落得这个下场,不仅自己被罚苦役,最想保护的人也死于非命,她……能不恨吗?
“这一次,是想请姑姑保护陛下。”
上官离停下了动作,回头看着她,晚雩见她动容,又说,“陛下初登基,一切都还不稳定,放他一个人在桂宫,我和太妃娘娘实在不安,姑姑,我们需要你。陛下也需要你,母后更是……”
眼前的老人深吸一口气,垂了手下去。良久,她慢慢开口:“上官离,多谢陛下隆恩。”
第八十九章 巫蛊案(6)
一声叹息自口中幽幽溢出,除了两人高的墙头铁栅栏露出外界一点白光,整间牢房严密地没有一丝光可以从外界透过来,通过对一日三餐的判断度过了十来天,铁门突然被打开。
这一次和以往的不同,如果忽略掉站在李郁身前的舒瑾的话,她会以为自己有救了。
略有些不安的目光在他们两人身上打转,最终落在李郁身上,趁着舒瑾看不见,李郁冲她点点头,嘴角一弯,示意她安心。
舒瑾光看她不说话,慕盈在他冷冰冰的目光有些害怕,等了很久都不见他开口,不禁问道:“你想干什么?”
“哼!”舒瑾收回目光,“跟本王走吧。”说着转身走了出去,李郁让开道,对她眨了眨眼,慕盈会意,跟了上去。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跟着舒瑾离开天牢,随后被迫上了肩舆,一路往前行去。肩舆绕过了繁华的长安大街,很快来到一处宅子后门,慕盈有些茫然地看着颇显贵气的后门,正暗暗猜测着这是谁家大院,肩舆被小心地放了下来,舒瑾和李郁下马,与此同时,后门被打开,一个管家打扮的老者躬身来到了舒瑾面前。
“王爷。”
舒瑾嗯了一声,头也不回就走了进去,慕盈跟在李郁后面走了进去,还没走几步,就听到门被关上的声音,砰地一声,就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
心头一颤,她快步跟上了李郁的步子。
三个人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小房子门口,舒瑾推开门,没有走进去,而是回头看着她,示意她进去。黑漆漆的屋子就好像一个无底黑洞,她退了一步,脸上浮现起一丝惶恐。
“这……”她不明所以地看着李郁,然李郁拍了拍她的肩,道:“没事的。”
他都说没事了,应该不会有妖怪吧……
怀揣着这个荒唐的想法,她拍拍自己的心口,走进去。
里面当然没什么妖怪在,就是两个年级长些的嬷嬷,丑是丑了点,却好歹是个人样。她们见她来了,沉着脸没有任何表情地走到她身边,不由分说架着她走到梳妆台前。
“诶诶!你们干什么啊!”
“……别……疼啊!”
“救命……色狼!母色狼啊!!!”
相较于屋内鸡犬不宁的折腾,门外却一派宁静,天上的云慢慢地从西边踱到东边,然后渐渐变淡,消失不见。舒瑾负手站在一边,望着不远处静静立着的枯枝桠,突然一声冷笑。
李郁背靠着栏杆正在想事情,忽听他冷笑,回过神来,望着他,轻笑:“王爷,有什么好玩的,可否让郁知道一下?”
舒瑾回头淡淡瞥了他一眼,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模样。李郁低低一口气叹出,明明这个人一起是个很温柔的人,怎么越变越孤僻冷漠了呢?好像心也越来越狠了。
屋子里的动静渐趋小了,没多久门就被打开,原本有些脏兮兮的慕盈被收拾的干净许多,两位嬷嬷站在她身后,躬身说道:“王爷,已经梳洗完毕。”
慕盈有一刹那以为自己要被进献给某某权贵,紧张得不得了,可是仔细一想,这么朴素的打扮也太上不了台面了,一颗心便渐渐安了。
再说,有李郁在呢!
肩舆平稳而快速地朝皇宫走去,到了宫门口便停下,两边的侍卫看见舒瑾,纷纷跪下,慕盈紧跟着李郁走进宫门,有点奇怪地看着舒瑾行进的方向,如果没记错的,这是去桂宫的路。当初舒政数次病危,都是她一次次救过来的,这条路,她再熟悉不过。
快到桂宫了,舒瑾慢下了脚步,刻意让她和自己缩小距离,能够听见自己说的话。
“此次如果你能够治好陛下,戴罪立功,必有重赏。”
“……啊?”他讲得太快,慕盈来不及回神,只听到重赏两个字,她一脸白痴地看着他,然舒瑾却没有再讲第二遍,还是李郁好心解释道:“陛下突染怪病,昏迷不醒,你若是能治好,必有重赏。”
慕盈眉间一跳,了然地看着似笑非笑的李郁,一路上的遗憾一应解开。
进了桂宫,有侍女递过来一个医药箱,慕盈道了声谢接过,熟门熟路进了内室,一抬头,她看见了一个年岁很大的老妇,一双眼睛有些浑浊,却透着逼人的精光,看得她毛骨悚然。
这个人的眼神,好可怕!
晚雩见她来了,吩咐人端过凳子,温柔地说道:“陛下就有劳姑娘了。”
舒瑾慢慢走过来,看了一眼昏睡了十来天却没有瘦多久的舒钰,一声冷哼清起,打破一室的宁静,晚雩不露痕迹地走到他身边,看着慕盈悬丝诊脉,用很轻的声音警告:“四哥,不要打扰了沐姑娘诊脉。”
舒瑾低下头去,但见晚雩专注地看着慕盈,好像刚才说话的人不是她。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慕盈。
“你以为这点小伎俩,就能瞒过我的眼睛吗?我要一个人死,谁也不能让她活!”
他说的极轻,除了晚雩没有人听到,却还是叫上官离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