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没有发现!
那个暗杀自己和保护舒瑾的那个神秘女人一点消息也没有,缣帛上唯一的信息就是舒瑾身边没有这个神秘女人的存在,所有的侍卫明的暗的她都打探了,有男的也有女的,却没有像那个女人一样的女人。
晚雩有一种强烈的感觉,那个女人,就是她们要找的人!
九韶殇
第100章 以彼之道,还之彼身(1)
公主府门庭若市,来去的却多是女眷,手中拎着的也多是补品。
二十八岁怀孕,在晚雩她们眼中很正常,然那个时候已经算是高龄产妇了,有的人二十八岁甚至已经有了儿媳妇了,因是第一胎,上上下下都很关心,舒珏派了几位擅长妇产的御医住在公主府,时时照顾她。
一碗蒸汽腾腾的安胎药从丫鬟手中被小心翼翼地递过来,晚雩望着那碗黑漆漆的药汁,咽了咽口水,捂住鼻子扭过了头去。
“拿走拿走!”
小丫头呐呐地哦了一声,转身就要出去,却没走几步被一只手拦住,莞尔笑嘻嘻地冲她说道:“我来吧。”小丫头如释重负,简单曲了一膝就快步走了出去。
“姐姐!你好不容易怀上了孩子,可不要任性啊!”莞尔和她熟络了,自然不会被她一张黑脸就吓到,她舀起一勺子,耐心十足地等着她过来喝。
这些日子每天安胎药,十全大补汤等轮番上阵,一日三餐都快要被药汁代替,晚雩是喝怕了,死活也不愿意喝。她摇摇头,干脆躲进被子里。
莞尔把药放在一边,拉了拉被子,说道:“姐姐,都多大了, 你还任性。你的年纪不小了,得多多注意啊,还是喝了药吧。”
她指的是晚雩的实际年纪,这副身子看上去只有二十几许,而实际上,却是三十多了,女人一旦迈入了三十大关,就开始显老,可是晚雩却是个例外,本来还担心自己会慢慢变老变丑,却不想这么多年过去了,容貌还是二十五岁的模样,不曾改变。如果硬要说代价的话,就是难以怀孕。
和项陵成婚八年,却一直没有好消息传出,直到现在才姗姗来迟。她这样的情况如果放在普通人家,早就被休了,好一点也是妻妾成群。就因着项陵无妾,她又迟迟怀不上孩子,坊间便开始流传她善妒的谣言。
无法怀孕让他们发了很久的愁,请了许多御医来看,都说没有问题,就连慕盈也找不出问题,只让他们耐点心,没想到这一耐心就是八年。
“姐姐……”莞尔催促了一遍,然晚雩还是兴趣缺缺,她端起药,看了很久,长长叹口气又放在一边,怎么也不愿意喝。胃里一阵阵的泛苦,翻江倒海一般要吐出来,她是用多大的气力才没呕出来。
“拿出去吧!”说着整个人缩进被子里,干脆就装死了。
身后安静了很久,然后是叹气声,然后是脚步声,最后安静了,晚雩躲了一会儿,一把掀开被子坐起来大口大口喘气,却意外发现了床边多了一个人。
“你怎么来了?”
手被捉住,那碗应该被端出去的药此刻却稳稳当当地在项陵的手上,他让她坐好:“多大的人了,吃药还要人哄。来吧,凉了更难喝。”说着将勺子送到了她嘴边。
晚雩下意识地避开,项陵追着她,一追一逃,倒有点父母追着不肯吃药的调皮孩子的味道。他放下了药碗,却忽然自己一口喝了药。
“你……”话音消失在他的轻吻中,口中很快弥漫了腥苦的味道,她微微愕然,眸中随即漾开了笑意,只是轻轻一吻,项陵放开她,笑道:“或者你更加喜欢这样?”
晚雩双手勾住他的脖子,鼻尖和他的碰了一下,嘴角弯了起来,“你说呢?”说着头一歪,吻了过去。
一吻结束,项陵却不打算给她混马虎眼的机会,将药递了过去,看着晚雩发愁的脸,他道:“你身体也不好,先忍一忍吧,过了这两个月等稳定了,咱们就不吃了,好不好?”他摸摸她的脸,晚雩无奈地叹气点头,认命地将药一饮而尽。
看着空了的碗,项陵这才放心,他揉揉她的发,温和地说道:“晚上再来找你。”
晚雩嗯了一声,微笑着目送他离开。
“孩子啊,你可得平平安安的。”待屋中安静无人,她低头轻抚着小腹,莞尔一笑。
睡梦很不安稳,有什么在追赶着她,无论她跑到哪里都如影形随,回头却什么也没有,她不停地逃,不停地,却逃不开。脚下一绊,她被狠狠摔在地上,肚子传来剧痛,痛得她寸步难行。
“啊——”从梦中猝醒,心还沉浸在刚才的恐慌中,急速地跳动着,肚子在痛,仿佛梦中那一跤是真的,一种不好的预感笼罩了她,她忍了一会,却终是没忍住,趴在床头呕了起来。
小腹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像是有什么揪着那里的神经一样,动一下就痛得不得了。她苍白着脸,冷汗涔涔地一动也不敢动,侍女听到动静推门而入,见到她这样,吓得慌忙去叫人。很快的,主卧聚集了好几个御医。
血已经止住了,然满屋子都是静谧的紧张,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地上还有残留的血,那都是晚雩吐出来的。项陵的脸色已经不是用言语能形容的了,他坐在床边,握着晚雩的手,尽管陷入了昏迷,她却还是深深地不安着。
“去查!一点蛛丝马迹也不能放过!”
侍女领命,谨慎地退了出去。胡御医上前一步,对项陵拱拱手,脸色奇差,轻声说道:“驸马请移步。”
项陵目光从晚雩脸上离开,不善地看了他一眼,轻轻松开了她的手,两人来到门外,胡御医却欲言又止,想了很久,才很轻地说道:“公主的身体,驸马想来也很清楚,想要怀孕很难,这一次没有保住……以后恐怕。”领子被揪了起来,他有些惶恐,忙去抓项陵的手,可他一个文弱之人,怎么能松开项陵的手。
“你看仔细再下结论!”
他低吼一声,胡御医脖子缩了缩,明明很害怕,却依旧说道:“驸马……驸马这是事实。”
手松开,他一时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咚的一声,尾椎差点摔坏。
“究、竟、是谁!!他一拳砸在墙上,雪白的墙上顿时流下了一行血。莞尔一出来就看到这样的景象,忙不迭扶起胡御医,草草安慰了一句,掏出手帕为他擦拭,“姐夫!你干什么啊。”
晚雩很久也不能接受事实,整个人三魂七魄去了一半,呆呆地坐在床上,整整一天都没有说话。
“姐姐……?”莞尔一直守在她身边,试图唤醒她游离的魂魄,然那一双空洞眼睛总是呆板地看着前方,一动也不动。
房门开了又关,被刻意压低了的脚步声轻轻接近床榻,莞尔抬头,眉头轻皱,微微叹气站了起来。项陵轻抚着她的脸颊,感觉出手一片冰凉,不由心中一痛,将另一手也贴了上去。
莞尔早就悄声走了,留下他们两个人单独在房中。
“是舒瑾,一定是他!”空洞的眼睛徒然爆出一道厉光,晚雩握住他的手,死死地,“他恨我扣了方舒,所以害死我的孩子!一定是他!”
发了疯的女人说话总是很尖锐,带着不可理喻,晚雩也不例外。她头发散乱,脸颊上更是留着两条泪痕,目光空灵又癫狂,好像要把一切都毁掉。
“就是他就是他就是他!!”
“小雩!”项陵按住她的手臂,将她抱在自己怀中,用力使她镇定下来,“你醒醒!小雩!孩子没了可以再生,你要是有事我怎么办小雩!!”
她渐渐安静,靠在他的肩上呜咽着,肩膀不住地抽搐着。相邻也不好受,一遍遍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着:“你要坚强起来,孩子没了可以再有,可是你要是有半点事,我们可就真的没希望了……”
想起胡御医说过的话,项陵心中一阵刺痛。
“他要我一个孩子的命,我一定要报仇!”
“我与他势不两立!”
巍峨的皇城中,来去巡逻的侍卫严谨地巡查着沿途周围,不放过一点蛛丝马迹。桂宫周围的侍卫尤其多,个个严阵以待,尽管在太医署当了十几年的差,然没回走过这里,胡御医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陛下……”他跪了下去。
舒珏坐在案前,与他相隔甚远,胡御医悄悄看了一眼,没有看清楚,倒觉得有一道目光死死地盯着自己,心里惶恐,忙低下了头去。虽然只有十岁,可他一点也不像外界传闻的那样,小小年纪,身上就有一股迫人的阴厉之气,已让人心思难测。
报告完毕,头顶一片安静,他缩了缩脖子,更低地垂下了头去,却等了很久,也只等来一句不辨喜怒的话。
“知道了,下去吧。”
第101章 以彼之道,还之彼身(2)
明武八年的秋天是一个安静的季节,整个朝廷上下紧张了半个月的大洪水终究没有肆虐黄河沿岸,舒瑾也表面安分地做着他的河南王,唯一的小王子已经七岁,小小年纪却已经是人人称颂的神童,王府和乐融融,长安和乐融融,整个王朝和乐融融。
然在这样的安静背后却隐隐涌动着什么,似在酝酿一场暴风雨,只等时机一到,便要蓄势待发!
弘农城郊的一处小农舍,迎面正对着一大片农田,农田再过去,就是连绵的山峦,因隔得太远,一山的青葱绿色全变成了淡色朦胧的灰蓝色。风中送来笨重的舞剑声,声音听上去有些拖泥带水,用剑讲究的是轻灵,而少年却把剑当刀使,耍的又笨又重,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武功不高。
一轮完毕,少年擦擦汗,抬头看了看升上山头的太阳,转身走到井边,提了一桶水,唰地当头浇了下去。
他像一只小狗一样抖抖身子,又拿干巾擦了擦身子,一把抓起衣服草草套上,便进了屋。
“小十一?”半人高的篱笆外站了一个大叔,大约三十几许的年纪,脸上续了些胡子拉杂,看上去有些邋遢,不过在本人眼里,却多了几分男人味,回回照镜子,都沾沾自喜呢。
门被拉开,少年换上一身布衣,抓过院子里的锄头篮子走过去。阴渐寒看着他那秀气的眉目间透露出来的灵气,薄薄的唇看上去比姑娘还要惹人怜爱,心里不由感慨,这个孩子终究长大了啊。
虽然只有十三岁。
“阴师兄,你怎么来了?”他一个人在这里生活着,每隔一段时间都有人来看望他,顺便送点吃的来,因条件艰苦,他几乎每天都在劳作,武功什么的,反而荒废了。因此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武功平平,入不了息夫人的眼。
不过究竟是不能入还是不让入,这就不得而知了。
阴渐寒提起手中的几条大活鱼,笑嘻嘻地说道:“给你送食物啊!你看!”这些鱼都是他刚刚从鱼塘里抓回来的,泼辣的很,一路上溅了他不少的水。
他纵身一跃,轻松地跳过了篱笆,熟门熟路地往水缸走去。
“诶……别!”十一的话消失在阴渐寒把鱼丢进水缸的瞬间,他略显无奈地走过去,望着一缸子看上去清澈实际上却已经不能喝的水叹气:“师兄,你又浪费了一缸的水。”
阴渐寒往洗衣台上一坐,二郎腿一翘,捏捏他无语的脸,说道:“你不是有水井吗?”
十一又叹气,背上锄头就往外走,临了还回头道:“师兄下回进来别走篱笆了。”我会把篱笆加高点。
不过后面一句话没有说,他默默在心里想了一遍,开了门就走。
阴渐寒从洗衣台上跳下来,望着他走的方向无言了一把,摸摸自己的下颚,感慨道:“真是越大越不可爱啊。”
两条鱼在水中惬意地沉浮着,时不时吐出些气泡。阴渐寒看他走远了,大步往屋内走去。
每一回来,他都会收拾一边他的屋子,说是照顾他,实际上却是为了搜索他地方究竟有没有出现不该出现的东西。而每一回他都没有找到,甚至每次十一回来以后,看到干净整洁的屋子,对他的感激就会更上一层。
看着他的眼睛,阴渐寒越发觉得自己卑鄙无耻,不由在心中埋怨息夫人,怎么把这个高难度的工作交给他了呢。
他要学武功,不能差也不能好,他要读书,必须要顶尖,尤其是要让他学会什么是忠义!儒家重阶级之分,提倡君君臣臣,而他,必须臣服于这些,恪守这些所谓的礼仪!
这就是四年前晚雩让息夫人做的事情,四年前的方舒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本以为会一直管着他,然晚雩突然改了主意,让他学习武功学习诗书礼仪,却不说为什么,直到很久以后,他才明白这么做的原因。
和往常一样,还是什么也没有,他松了一口气,砰地一声甩上门,唱着不知道哪里学来的山歌跳出了院子。
方舒从地里回来的时候,毫不意外地看到了更整洁的屋子,他嘴角微微一扬,低头默默地把锄头放在一边,倒出玉米整齐地放在墙角跟,蹲下身子开始剥玉米。
等到剥完了玉米,肚子也饿了,他默默地走进厨房,烧饭吃饭,然后继续下地一天的日子就这样在平淡无奇中度过,晚间是他最为喜欢的时间,因为只有那时他才有工夫坐下来,安安静静地看书。
碰地一声,有什么东西摔门,他看得专注,被这突兀的声音吓到,整个人一跳,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
隔着门听到一阵粗重的喘息,中间隔着一声声无力的挠门声,方舒心中一紧,忙开了门,果不其然看见门边倚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她一身破败的衣服,头发乱了,手臂上有好几处刀伤剑伤。
“姑娘!”也不管是不是会惹上大麻烦,在接到女子求救的目光之后,他忙不迭扶她进了屋。
一阵忙碌之后,此女子终于暂时脱离了危险,她紧闭着双目,一张脸死白死白,方舒急得锁起了眉。她的伤口做的只是最简单的包扎,如果不及时送医馆,她迟早还是难逃一死。
这里离城内很远,不可能会有大夫千里迢迢来治人,更何况他也没钱。
怎么办呢?
正着急着,那人却醒了来,她颤颤巍巍地在怀中摸索着,在什么也没摸到之后,整个人就慌张了,挣扎着要坐起来,方舒按住她,忙说:“在这呢在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