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韶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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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韶殇-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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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暂时不会有事,李郁会去交涉。只要他出了王府,我们就能保证他的平安。”
  李郁又是谁?
  方舒没有多问,想来也是某位大人物吧。
  感觉自己已经被卷入一场漩涡,越卷越深,越难逃出去,一想到这儿,方舒很不好受,更何况对方,是他的父亲。
  就算通敌叛国,就算十恶不赦,他也是自己的父亲。百善孝为先,他真的,做不到就这样挺起胸膛指证他。
  神明,请你告诉我,我究竟该怎么办?
  令人难以入眠的夜,他坐起,望着窗外漆黑的夜发起了呆。虽没有月光,然星光璀璨,也照亮了一片寒霜,寒霜凝覆枝头,若一朵朵晶莹的花朵,开出一地的冷涩。
  方舒双手交握,虔诚地问着。
  一夜就这样过去,一夜无眠,一夜无答案。
  “你没睡?”晚雩推开门,见他呆愣的样子,再看他裸露在被子外,被冻得发青的手,眉心一拧,淡淡问道。
  方舒不想回答她,他发现自己胆子越发大了,面对当朝公主,竟然也敢不理睬。
  晚雩遇到冷遇,也没有生气,又说了一句:“想吃东西自己说一声,会有丫鬟送来的。”说罢便转身出去了。
  在出门之际,方舒突然叫住她。
  “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你说。”
  方舒偏头看着她,不似平时那种谦卑的、温和的眼神,而是带着点怀疑,让人看上去感觉清清冷冷的,几步的距离,却恍若隔着一座山,“那天昏死在我屋子外地女人,是你安排的?” 
  晚雩脸色微变,然不等她回答,方舒又道:“匈奴对长安比较近,羊皮书却到了弘农,而且要上交的话,也应该是交给廷尉大人,为什么会交给你。我想,这都是你安排好的,用来引我入圈套。”
  “你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风月天是站在你这边的,我却在那里呆了四年,以前的记忆全部忘记,这也是你的阴谋,对不对?一个酝酿了四年的阴谋。”
  沉默。
  他看着她,她看着他。
  屋子里陷入令人窒息的静谧中,晚雩竟然发现自己不敢看他的眼神,她目光微垂,落在他的脖子上,想了很久,才道:“看来,我该告诉你真相了。”
  方舒却打断:“想了这么久才说真相,那真相已经被你蒙上了一层假象。”
  一句话犀利指出,晚雩一时语塞,她笑了,不由说道:“你真聪明。”方舒并不接话,又扭过头去。
  晚雩走了过去,倚着桌子看着他的侧面,发现从这个方向上看,他与舒瑾看上去竟是如此相似,相似的脸,相似的智慧,只是被一直埋没了而已。
  那么,就让我看看你的智慧能给我带来什么惊喜吧。
  “你的问题我回答也没有意义了,你都猜到了不是吗?但是我还是要告诉你一些事,陈年往事,旧宫秘密。”
  方舒扭过了头,显然对秘密两个字很好奇,然晚雩却说:“你要先发誓,永远不会把这个秘密告诉别人,永远的,烂在肚子里。”
  方舒发了誓——以他的后半生——誓言有时候苍白,有时候却很有约束力,他是一个重承诺的人,尽管他的誓言看上去很无力,晚雩却还是选择相信他。
  而她口中的旧宫秘密,无非不是舒瑾的身世。


第109章 以彼之道,还之彼身(10)
 
  “这不可能!”方舒一下子跳起来,他瞪大了眼睛,嘴唇微微颤抖着,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就抹去一个人的血统,否定他多年来努力的目标?
  晚雩眉头微蹙,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无论你相不相信,这都是事实。或者你可以去求证一下,本是囊中之物的太子之位,为什么突然易主,父皇是个明君,他再喜爱母后,也不会为了母后而将国家交到一个婴儿的手上。那时候的四哥,是众望所归,无论是人品才智,还是声望,都是太子的最佳人选。可是父皇却花了很大的气力,力排众议,好不容易才扶持出当今陛下。若不是有难以启齿的原因,他为什么这么做?”
  “你骗人!”他一手指头指过去,正对着晚雩的鼻尖,被人这么指着感觉很不舒服,晚雩脸色微沉,却不生气,“据我所了解,你并不是个贪恋权势的人,难道舒瑾是不是皇嗣,对你的影响就这么大?”
  方舒憋红了脸。
  当然不是这样!
  “我还可以告诉你另外一件秘闻。”方舒下意识地不想听,然晚雩并不给他逃避的机会,“你知道我的母后是怎么死的吗?你知道你的母亲又是谁吗?当年的玉泉公主下毒谋害母后,造成产后血崩的假象,若不是无意间被我发现,母后现在还有含冤九泉!”她声音大起来,透着尖锐的恨意,“当今陛下也因为此毒先天身体很弱。事情揭发以后,我发现玉泉公主竟然有了孩子,一念之差,我偷天换日放了她。”
  很明显了,只要一捅窗户纸,他的身世就全知晓了,可是现在,方舒很不得自己从来就只是个孤儿,这样,他的父亲就还是期盼中的英雄,他的母亲,就还是梦里的美人。
  “后面的,不需要我说了吧。”
  她淡笑着看着他,心里有说不出的,就像一堆爆竹,噼里啪啦地发出巨大的声响,然声响过后,是与刚才形成鲜明对比的安静,带着些许的失落和迷茫,她不知道,那种感觉,叫做不安。
  明明是上一辈的恩怨,却延续到她这一辈,又被她牵扯到了方舒,一连三代,全陷入其中。
  怪谁?
  谁也不能怪,要怪就怪这老天,为什么让她来到这里,为什么让她一次次徘徊在得到和失去之间?
  得到从容,失去从容,得到母亲,失去母亲,得到父亲,又失去父亲,没有一次不是这样!
  如果没有舒瑾,母后还活着,还会对自己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如果不是舒瑾,她也不用这么辛苦地维护舒珏的皇位。如果不是舒瑾,她的人生,将会轻松很多。
  怀着这样的想法,她伤害着方舒,将对舒瑾的恨,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方舒脑海中灵光一线:“这个秘密只要说出去,就能一劳永逸,你为什么不说?还是说,这就是个谎话!”
  “你是聪明人,你知道这个秘密捅破意味着什么吗?先帝的颜面,皇室的颜面,全都扫地!更何况狗急跳墙,逼急了他,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
  所以要慢慢来,一步步地,毁掉他好不容易砌起来的王国,再给他致命一击。
  方舒靠着床柱,慢慢滑了下去。
  看着他在自己面前颓然、痛苦,晚雩既快乐,却又难受。不该是这样的,利用亲情,离间人心,曾经那么向往的东西,却被她玩弄于鼓掌。越是这样做,就越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离自己远去。
  她转身就走,再在这个屋子呆下去,她怕自己会心软,就如十四年前那样,一时的心软,给现在带来了无尽的麻烦。
  脚在迈出门之际,她听到方舒哑了嗓子说道:“是不是上位者,都是没有心的。”
  她没有回答这句话,给他的只是一个冷冰冰的背影,然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听到这句话以后,她是逃离的。
  方舒答应了要帮他们,这让项陵很吃惊。他已经知道了身世不是吗?怎么还会站在自己这边害自己的父亲。
  他疑惑的目光在方舒和晚雩之间徘徊,很好奇她究竟对他说过什么。
  “只是要指证的话,我得记一下羊皮书的内容,不然问起来出了什么岔子,我可不负责任。”
  他这么说也有道理,项陵却总觉得有些怪异,他看了看晚雩,发现她正在出神想着什么,好像根本没听到他在说话。他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关切地看着她。
  晚雩猛然回神,口微张,啊了一声,项陵重复了一遍方舒的话,她几乎没有多想就嗯了一声。这让方舒有些吃惊,原以为拿不到羊皮书,所以编了很多理由,想不到竟然这样简单。
  项陵取出藏得很好的羊皮书,交到了他的手中,方舒卷开,状似很认真地在记者,大约十步距离处有一个火炉,他不着痕迹地靠过去。悄悄打量项陵和晚雩,见他们都没有起疑,他突然朝着火炉扑过去,将羊皮书准确地丢了进去。
  本只有些许火星的炉子突然 窜起半人高的火焰,要不是方舒躲闪及时,怕是要毁容。
  变故突起,等项陵反应过来要去抢得时候,羊皮书已经被烧掉了一半,方舒拦在他的面前不让他靠近,虽然要撂倒方舒很容易,可也需要花点时间,而要烧掉剩下的羊皮书,这么点时间足够了。
  羊皮书不像缣帛,要将它烧掉,要花点时间,项陵武艺卓越,要在他面前毁掉,如果不做点准备,根本不可能,所以方舒带了油,趁着他不注意将油涂了上去。
  眼看着好不容易得手的证物在自己眼前消失,晚雩终于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怒发冲冠,她冲过去一巴掌就要挥下去,却在半途停了下来:“你竟敢骗我?”
  方舒不以为然,看着在自己头顶的那只手,带着挑衅的意味看着她:“即使毁了它,你们也有办法扳倒他,不是吗?”他眉挑了挑:“刚才,我都听到了。”
  “你……”
  “他是我父亲,我做不到那么冷血地去伤害他,我也有我自己的原则,我不会看着他做出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我会帮你们,所以,你们别想再利用我!”
  他看了眼被烧成灰烬的羊皮书,脸上浮现和往日不同的刚毅,转身便走,晚雩怒喝:“拦住他!”
  看着自己被围得水泄不通,他站定:“留着我,对你还有用处。我能帮你得到你想要的,而我所想要的,只是一个完整的家。”他侧头,斜睨着她:“你知道什么是家吗?”又说:“你怎么会明白呢。”
  方舒离开了公主府,他对家的疑问戳中了晚雩的痛处,所以她放了他,不过双方定下了约定。
  既然羊皮书已毁,那么就只有趁着舒瑾受伤的这点时间,加快收权了。
  看着眼前豪华的大门,方舒压抑的心情透着激动,他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
  儿子的回来令方馨大大松了一口气,她丝毫不怪他伤害了舒瑾,对他极好,恨不得将全天下的好东西都捧到他面前。
  然她对他越好,他就越是对伤了舒瑾一事感到愧疚。
  “父亲,对不起。”站在床头,他望着舒瑾那张过于苍白的脸色,心里一阵阵地钝痛着,就在前天,昏迷了一天一夜的他好不容易醒来,虽然脱离了危险,却必须要躺在床上半个月不能乱动,那一刀扎得很准,直接对准了他的心窝,若不是他往侧边躲了一下,恐怕这个时候已经喝了孟婆汤了。
  “没事,你回来就好。”他虚弱地说着,方舒更加不好受了,就算是被狠狠地骂一顿打一顿,都好过现在都宠着他,好似错都不在他。
  他坐下,嘴角下垂着,低声又说:“父亲,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永远呆在王府。”
  方馨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他又说:“所以,请您放了阴师兄。”舒瑾答应得极快,几乎想也不想就同意了,他艰难地抬起手想抚摸他的脸,却心有余而力不足,方舒忙握住他的手,“父亲,您别乱动,小心伤口。”
  “只要你能回来,我什么都会同意的。”他看向方馨,方馨会意,点了点头。
  一家三口齐聚一堂,舒瑾心里说不出的满足。只是一想到方舒刚才跟他说过的话,不由留了心。
  看来他和阴渐寒的感情,真的很好啊。



九韶殇

第110章 以彼之道,还之彼身(11)

  舒瑾重伤期间,许多政务都不能处理,全部交由项山水和其他相关重臣,舒珏以关心为由,派了许多御医住进河南王府,名为治伤,实则拖延伤势。然舒瑾早有准备,那些御医虽然开了许多方子,却一张也没有用。
  “药好了没?”方舒急匆匆奔进厨房,却不小心和端药的笔直相撞,滚烫的药顿时洒了他一身,下人吓坏了,忙不迭跪地求饶。几个人拿着干净地布围上来赶紧为他擦拭,一边怒斥那个人的笨手笨脚。方舒摆摆手说没事,然看着刚好的药洒了,多少有些心疼,他道:“你去干别的,药我来煎。”
  说着就抓过一包药,开始煎起来。
  就着方舒的手喝完全部的药,舒瑾笑了笑,道:“以后这些事让下人去干好了,你是小王爷,怎么能干粗活呢?”
  方舒却不以为然,他收起碗,道:“尽孝道怎么就是干粗活了呢?难道父亲以为自己是个粗人?”
  舒瑾微笑着,方舒不经意对上他的笑,眼中滑上一丝闪躲,别开了眼去,他取过一盘蜜枣递过来,舒瑾摆摆手说不用。
  “这种东西是小孩子吃的,我不吃。你拿去给你弟弟吃好了。”
  方舒嗯了一声,这些时候一直守在舒瑾的床边,舒榭倒是很少见到,印象中只是一个小小的孩童,扎着冲天鬏,中规中矩地背三字经。
  才四岁的孩子,竟然会背三字经,还会背论语,果真是神童。
  令舒瑾奇怪的是,明明吃了那么多治伤的药,然他伤势就好像蚕蛹抽丝一样,好的极慢。
  夜,雪停。
  他睡了一个白天,晚上反而睡不着了,为了不伤害到他,方馨几日都睡在外间,所以当小柳出现在卧室内的时候,她并不知道。
  “王爷。”小柳躬身递上了一包药粉,在舒瑾接过去之后,他才小心翼翼说道:“这是小王爷不小心落在厨房的。”
  舒瑾手指夹着药包,脸色阴沉起来。
  翌日,方舒惯例端着药过来,正要喂之际,却被舒瑾挡开,他心情很好的样子,拉住他的手开始说有的没的。
  “父亲,药要凉了呢。”
  他催促着,却见舒瑾的脸色瞬间变得落寞,他偏过头,望着紧闭的窗户,良久都没有说话。方舒见他不说话,开始惴惴。
  “舒儿。”一室压抑的气氛在他开口刹那缓和不少,然说出的话却让方舒的心好像压了千钧重担,“我是一个失败的人,对吧?我身边的人,都在背叛我,都是我重视的,我爱的。”
  方舒手微微颤抖着,低下了头去,额前发遮住了他的眼睛,令舒瑾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望着他,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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