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韶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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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韶殇- 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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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付出的努力得不到回报?她究竟是做错了什么,才会让她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她对不起了谁?为什么每个人都在恨她都在讨厌她,到头来,只捞得满手的怨恨!
  对舒珏,她自认尽心尽力,对项陵,她自认诚心相待,对周灼儿,她自认没有亏待她,还有玉衡、方馨,很多很多……为什么!
  她掩住了面,突然不想再跑了。
  很累很累,从昨晚开始。不,不止昨晚,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她就在这样的追逐和逃跑中生活,没有一刻停歇,短暂的停下,等来的是更紧张的追逃。
  厌倦了……
  她将头靠在墙上,仰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低声呵呵地笑了。
  脚步声近了,然后是说话声,先出现的是一把锄头,然后才是两个农民,没有追兵也没有官差,悬着的心瞬间坠落。她坐了一会儿,手在地上一撑,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往外面走去。
  项陵在歌雪阁待了大半夜,将所有的事都倾诉给了周灼儿,心里好受不少之后,便忍不住开始担心晚雩,自己一天一夜没有回去,不知道她会担心成什么样子。
  冷静下来之后,他才开始有些后悔,他们还没有彻底甩开追兵,这个时候闹矛盾,明显是不理智的,遂不管周灼儿的再三挽留,大步离开了歌雪阁。
  他回到客栈,客栈关着门,他便从二楼跳进去,然屋子里没有人,被褥什么的都好好的,显然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他这才开始不安,叫醒正睡得香的店小二,却也无从得知她的下落。他越发焦急起来,夺门而出,晚雩一定还在外面,要是遇上了危险,他就是后悔一辈子也没有用了!
  然一出客栈,就看见一小队捕快睡眼惺忪却步履极快地从他面前跑过,带头的是一个姑娘,他认识,那是歌雪阁的姑娘。
  “小秋姑娘!”
  小秋有些语无伦次,脸色白的可怕,她一边说一边拽着项陵跑,半天才说清楚事情,项陵冲进周灼儿的房间,一眼就看到了周灼儿的尸体,因怕破坏现场,所以姑娘们只是瑟缩着围在一边,并不敢乱动。
  她的手上拿着剪刀,剪刀尖上还有几滴血迹,而她身上却没有伤口,唯一致命的伤痕,就是脖子上得掐痕。姑娘们见捕快来了,哭得更加大声了。小秋突然一口咬定:“一定是她!那个乞丐女人!官爷!是那个乞丐女人杀的姐姐,一定是的!”
  她将晚雩的事一一说来,捕头想了想,点点头,道:“先把那个女人找到再说,她有什么特征吗?”
  小秋抹着眼泪,断断续续说道:“有啊有啊!她浑身脏兮兮的,可臭了!衣服很多地方都破了,是一件蓝白色的衣裳,头发也有些乱,眼睛吧……是凤眼,微微上挑,眼睛特没有神,嘴巴很薄,一看就知道是薄情的人!还有鼻……”
  “好了好了,说点明显的特征!”捕快眉头一皱,出声打断了她。
  小秋大声说道:“那就是又脏又臭!像个乞丐似的!”
  项陵在听到小秋的描述时便能断定是晚雩来过了,然听她说晚雩像个乞丐似的,心猛地一震,像被什么揪住,疼得难受。
  她究竟在哪里?怎么会变成乞丐似的!她杀了人,应该很惊慌吧,他却不在她身边。
  他万分后悔自己一时冲动,现在想找人,却难了。
  晚雩远远地跟着那两个农民进了山,山路崎岖,一低头就能看见身后,两个农民很快发现了她,他们见她一身衣服又脏又破,头发也乱蓬蓬的,走路更是像幽灵,心里一慌,交头接耳了一会,忙加快了脚步。
  晚雩想跟上去,无奈体力有限,没多久就被甩开,心里浮起一股浓浓的被抛弃感,她茫然地站在岔路口,眼珠子迟钝地转了转,随机选了一条路继续走。
  项陵跟着捕快在街上四处找人,正好遇见了早早就从山上下来的农民,他们拦住农民盘问,竟然打听出了晚雩的下落,两个农民显然很后怕,指了指中陵城最大的山,急急说道:“她上山去了呢!像个鬼似的跟在我俩身后,我们还以为遇上什么脏东西了呢!”
  项陵眼前一亮,越过捕快们就往山上走去,捕快放开了两个农民,一挥手,叫上捕快们也追了上去。
  天渐渐亮了,山头迎来了一丝鲜红,灰蒙蒙的天空带了一丝蓝色,晚雩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只知道站在山顶俯瞰,可以将半个中陵城尽收眼底。
  她挺直了背,目光无神地望着山间郁郁葱葱的树林,一动也不动。高的地方风很大,吹得她衣服贴着身体的曲线,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材。

  曾几何时,她那么靠近权利的巅峰,无比风光,无比煊赫。谁又能想到,在某一天,她也会像一个过街老鼠,人人喊杀?
  为什么不来救我?为什么丢下我?!为什么,要选择周灼儿……难道十几年的恩爱,对你而言,那么不值得留恋吗?你转身就可以和别的女人巫山云雨,却将我弃之一旁。
  为什么!
  她紧紧地攥住了双手,指甲抠进手心,抠出了满手的血。
  “啊——!!”身体里好像有无数的气在乱窜着,窜得她五脏六腑都痛得难受,就好像是一只破了的气球,她体内乱窜的气在同一时间爆发出来,以她为中心,轰的爆发开来。
  一时间,兽奔鸟飞,整个山林里一片惊慌失措,一些刚好飞过她头顶的小鸟来不及躲开,被巨大的内力瞬间震断了经脉,扑腾了两下翅膀就坠了下来。
  那声凄厉的叫喊声震惊了山里的飞禽走兽,也提醒了项陵晚雩的位置,他加快上山的脚步,将捕快们远远地甩在身后。捕快们走的好好的,突然听到这一声喊叫,感觉脚下的石头都在震动,一刹那以为要地震了,作势就要往下跑,却见项陵更快地往山顶走去,面面相觑一会,忙追了上去。
  晚雩大汗淋漓的喘着气,总觉得身上有什么东西失去了,整个人都虚软无力。她咯咯地笑了笑,像回忆了什么无比好玩的事,然从喉咙里传出来的笑声,听上去特别的悲凉。
  没了就没了,事到如今,她还怕什么?
  山间雾气缭绕,隐隐地,好像有一张笑脸藏在后面。很久以前,她就有一个幻想,当她走在路上,他就在路的那一边等她,她不知道他是谁,也不清楚他长得什么样,只知道他就是自己一直在等的人。从容的出现,叫她眼前一下子豁然开朗,终于清楚了那个人的样貌,她知道,自己一直在等着的,就是他。
  可是他出现了,又消失了,中间相隔的,是那么短暂。第二个人是谁,她坚信,那是从容的前生,她坚信,他们能天长地久。
  “既然注定要失去,为什么又要让我得到……一次又一次。“生命也是如此,既然同样要死去,为什么要出生?既然注定要被遗弃,为什么要生下她!
  她恨,这整个世界。
  闭上眼,她张开了手。
  项陵追上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她向着山崖倾下了身子,来不及多想,他一个纵身扑了过去,却只堪堪抓到她破旧的衣服一角。
  好不容易追上来的衙差还没站稳,就看到了项陵追着晚雩跳下了山崖的一幕——没有半分犹豫。

第142章 花落无声(6)

  中陵城外有一个小村子,仅仅十来户人家,加起来的人口也不会超过五十个,整个村庄方圆一里,没几步就到了头。
  就是这样一个小村庄,在某一日发生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和儿子媳妇一起的断指老太某一日从外面捡回来了一对男女,一看就知道快死的那种,村长说什么都不同意他们进村子,说是晦气,断指老太和他僵持了很久也没办法,眼看人快要不行,只能先将他们安置在村子外。
  “大夫啊,怎样?”她是村内外有名的好婆婆,心善到即使自己倾家荡产,也要帮助别人的地步,这一次也不例外,自己掏钱请了附近最有名的大夫,为他们诊治。
  大夫面色很沉重,他先给女的看了面色,又把了脉,然后摇了摇头,老太一脸的惋惜,看着他转身又为男人搭脉。
  “老太太,还是别浪费药材了,直接料理后事吧。”说着站起来就要走,连诊金也不要了。
  老太好一阵央求,那人才十分为难地留下了一张方子,却也没什么把握,道:“这个药房不是用来喝的,只能拿来泡身子,这样!老太太,您先给他们泡着,要是三天内能醒来,说不定还有救,到时候您再来找我,成不?”
  老太太高兴的就好像躺在床上的是自己的孩子一样,笑得一脸沟壑,一边鞠躬一边送走了大夫,那大夫也不好意思,到最后也没有收取诊金,甚至指点了老太太去哪一家药铺比较合算。
  这一切,都是项陵在醒来以后无数次从老太太口中的得知的,老太太几乎有老年痴呆,每天都要提一遍,说大夫怎么怎么好,说他怎么怎么有福气,然说到晚雩的时候,却是一脸扼腕,说明明是一起掉下来的,怎么她就还没醒云云,然后就开始唉声叹气,一边纺纱或者帮人洗衣服,以挣点家用。
  五天过去了,晚雩还没醒,项陵已经开始吃药,手脚也慢慢恢复了,然晚雩,除了日渐消瘦,什么变化也没有。
  大夫来瞧过她,却皱着眉,来去也不过是准备后事吧这几句。 
  她的五脏六腑早已破碎,呼吸也时有时无,脉搏脆弱得几乎把不住,若不是胸口微微的起伏提醒着,他恐怕会以为她已经死去多时了,那一张灰白的脸上,没有半点人气。
  只有项陵和老太还在坚持,老太也坚持每天给她泡药澡。项陵很感激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来报答她。
  他见过老太的儿子媳妇,都是刻薄的人,三天两头跑到这里阴阳怪气地说话,让人堵得慌。他想,等他好了,他就带着晚雩和老太去沃阳,好好侍奉父亲和老太。
  他从来也没有怀疑过,或许他根本就没有这样的机会。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他的身体在老太精心的调理下日渐恢复,很快就能下地,然晚雩,却始终不曾睁眼,她形容很快就憔悴下去,脸上只余下了几辆肉,紧紧地包着骨头,脸颊蜡黄蜡黄。
  连老太也开始放弃了,却碍于项陵坚持,不得不继续准备药汤。
  “她会醒来的,我有预感。”不止一次,他望着她,坚定地说着,却每每换来老太更深地叹息。半月之后,那大夫主动上了门。
  他看了看晚雩的脸色,摇了摇头,连把脉也不把了,项陵急了,一把拉住他。
  “大夫,你……你还没把脉呢!”
  那人回头看了一眼晚雩,叹息道:“这位小哥,你还看不出来吗?令夫人早就已经不行了,都半个月了,她完全没有要醒来的迹象,要醒的话,早就该醒了啊!”说罢就要走,他只是顺路来看看,还有一堆病人排队要看呢!
  项陵伸手拦住他的去路,急急说道:“可我不是醒了吗?我既然没事,她也会好的!”
  大夫有些无奈,问道:“小哥学过武功吧?”
  项陵有些不解,怎么说到这个上去了,他眉头皱着,点了点头,大夫两手一摊,理所当然道:“那就是了,习武之人多多少少有内力护体,可令夫人没有半点内力,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受的伤肯定比你重啊!”
  “怎么可能!”她一身的内力,怎么可能会没有?!
  老太忽然想起了什么,眼前一亮,猛地拍了一下手掌,道:“我想起来了!当初我看见你俩的时候,你夫人是抱着你的,护着你的姿势,还被你压着呢!”
  大夫点点头,更加理所当然了,他重重叹气,拍了拍陷入震惊中的项陵的肩,劝道:“小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该来的呀,是躲不掉的。你别看令夫人躺在床上好像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其实她都清楚着呢。老是吊着病人的命不让她去,对病人来说,也是一种莫大的折磨,你呀,看开点吧……”
  说罢,留下他一个人在屋子里,和老太一起出去了。毕竟这些天来他诊治项陵和晚雩都是免费,老太说什么也要在这次给他带点东西回去。
  老太进屋的时候,项陵正趴在床头哭。她这一辈子见过男人哭的场面不少,大多都是亲人去世什么的,她也不是没有经历过,便很理解地悄然退了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项陵从来也没想到自己的命是晚雩救回来的,他是想救她的,所以才跟她一起跳下来。他想起当他一跃而下时,晚雩震惊的目光,那里面隐隐有着幸福,泪水被疾风打到他的脸颊上,冰凉冰凉的,他握住了她的手,紧紧地。
  握住手的那一刻,两人之间的芥蒂瞬间消失无形。他想,就算她不爱自己也没有关系,只要能在她身边。
  其他的,他都不想管了。
  只要能保护她……
  可是他不仅没能保护她,竟还要她为自己付出性命的代价,老天太不公平,该死的人是他,为什么要让她去死! 
  如果能再给他一个机会,他一定选择不计较,管她把自己当做了谁,最重要的是,陪在她身边的人是自己!
  可是没有如果,没有第二次,一切都晚了。
  口中发出小狼一样的呜咽,他死命地锤着紧挨着床的墙壁。
  晚雩醒了,就在半夜的时候,而项陵累了,趴在床边小憩,牢牢地握着她的手。晚雩不用动手指,便感觉到了温暖,同样的,也发觉了自己手指的冰凉。
  就像死人。
  她感觉自己睡了很久,浑身上下痛得厉害,五脏六腑好像碎掉一样,痛得她连动也不敢动。
  项陵将脸颊放在手臂上,露出半张脸来,正好对上晚雩的视线。
  她嘴角一弯,微微笑了,想要去抚摸遮住他眼睛的头发,却花了很大的气力,也没能抬起手来。身体就像被什么压住一般,完全动弹不得。
  慌张徒然袭上心头,她用力动了动手,然也仅仅是让手指很轻地动了一下,完全不足以叫醒他。
  他真的很累了,白天累了一天,身心俱疲,睡得极熟。
  他在做梦,梦见时间倒回到半个月前,梦里的自己选择将自己知道烂在肚子里,选择和她一起回到沃阳,陪伴着老父,一家三口人,幸幸福福地生活着……
  他的嘴角衔着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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