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器量狭小。
“夫君?”他嘴角一撇,不屑,上下看了我两眼:“李碏居然让个女人出来替他挡吗?”
我眉头一皱,正色,声音也冷下来:“成琼王子,我敬你们与天朝乃友好之邦,所以以礼相待,也望你说话客气一点。”
“客气?”成琼皮笑肉不笑:“要如何客气?我千里迢迢远赴天朝,就是为了找李碏一决高下。”
我的心一紧,不过还是不动声色:“王子殿下,我再申一遍,夫君大人不在府上。至于一决高下,我看可以免了,疆场之上应该早已经分
胜负!今日你站在此处,就是最好的证明。”成王败寇,败军之将何以如此嚣张。
他脸一沉,跨前一步,手一指,几乎触及我的鼻尖,我都能够感觉到呼呼的拳风:“你!”
我从容的撤开一步:“王子殿下,我天朝与贵族一向交好,回纥可汗历代受我朝的封号。这次战役,听闻你们是受小人唆使,我天朝已经
不予追究,不求王子殿下你知恩图报,但也希望,你能记着我天朝的这份情,以后大家世代友好相交。”
成琼冷笑:“命数无常。这次是因为上天不佑我族,否则岂容得李碏这样得意。”
听李碏说过,这次出征之所以如此顺利,是因为回纥内部爆发了一场瘟疫,牛羊死伤无数。“逆天命,必受惩,还希望王子殿下能从中吸
取教训!”我步步不让。
“六皇妃真是伶牙俐齿!”成琼明赞暗讽:“这就是你们天朝宽容仁义的说辞?”
我回了一个疏离的笑容,毫不畏缩:“谢王子夸奖。对自己人当然宽容仁义。若是企图侵略我们的敌人,可就不好说了。我天朝决不姑息
!”
“气势倒是很盛,就不知道实力如何?”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我,我的心有一丝的紧张和恐惧:“迟早一日,我会让你看到,到底是李碏厉害,还是我!”
是两个人,抑或是两个军队?我压住担忧:“兰陵拭目以待!不送!”
送走了成琼,有点疲惫。我的个性本没有这般凌厉,若不是事关李碏和国体,定不会是这样说话,颇觉勉强吃力。心内一直担忧成琼最后说的那句话,李碏在兵营并不是什么秘密的消息,稍一打听应该就能够知晓,五十里的路定然也不是阻碍成琼的障碍。心内惴惴不得安宁,急
忙着人唤过福伯。
“皇妃,何事?”
我紧皱眉头:“福伯,看成琼来者不善,听他的话,怕是要去找李碏。麻烦你即让丰盛去趟南营,告诉李碏这个消息,也好早做准备。”
“是,小人这就去!”
“等等!再让人留意一下驿馆,若成琼有什么举动,立刻告诉我一声。”无端生事,多事六月啊。
事实证明,担忧不是多虑。午后,正在惜墨斋帮李碏整理书籍,福伯就急匆匆进来:“皇妃!成琼王子单身匹马离开驿馆了,已经出城,
看方向正是冲着南营。”
我顿下手中动作,略一思索:“福伯,让丰盛备马!”
“丰盛去南营还未归府!”
“那就随便找个人!”我有点急切。不知成琼武艺如何,也没有见过李碏真正的实力,可是成琼既然敢只身去二万人兵营挑战,除了特使
的身份,怕也是对自己实力的自信。我知道我应该相信李碏,可是,担心却挥之不去。
“皇妃!”福伯出言劝慰:“皇妃,成琼出城门估计已有半个时辰,他快马加鞭,估计您也已经赶不上了,不如还是在府里静候消息吧。
我马上着人过去打探消息。”
略一迟疑,福伯说的固然没有错,我不只赶不上,怕是去了也没有什么帮助,可是:“不,我还是想亲自去一趟。”心悬着放不下来,早
一眼看见李碏,看见他平安无事,我才安心。
时间分秒在颠簸中流淌,缓慢异常。平静祥和的心因为担心紧张而处在深度焦虑中,无数次掀开车帘,企盼看到那青砖砌起的围墙,却每
每失望。
“还有多久?”
“回皇妃,路程刚过半,估计还有二十里的样子。”
归心似箭应该说的就是我此刻的心境吧。
好容易挨到南营,门口守兵居然认得我,一挺腰,齐声声:“夫人!”
“主帅可在?”我急忙问。
“回夫人,主帅在西二号校场!”
我急匆匆地跳下马车,拉起裙摆,往西二号校场跑去。幸那日丰盛告诉了我不少营场的事情,否则今日还不知道路该如何走。
校场不时传来新兵们整齐划一的口号;偶尔,还能够看到一列列整齐的队形。过转角,喘息,胸闷透不过气。抚胸,低首,透过婆娑树影,已经能看到西二号校场影影绰绰。
悄无声息。
我抬起身,放慢脚步,心跳如擂鼓。一步,一步。
近千人方阵,席地而坐,空出中场六丈见方的空地。李碏持剑,成琼是三尺圆月弯刀,场中打斗正酣。
我心一紧,掩口。不敢走近,怕李碏看见我分神,只梧桐树后悄悄探出身,半抱。
不知道场中战况如何,不知道李碏是否占了上风?我更不谙武艺技法,但,由我浅薄的认知,成琼弯刀攻势招招凌厉,所到之处均为夺人致命的要害,非要见红方肯罢休。看着看着我的心就忍不住揪起来。明明心中害怕的紧,可是却不敢闭眼,怕错漏一眼,刀剑无情。
伤了李碏。
指甲不知不觉深深划进树身。
成琼忽然大喝一声,刀光如闪电,两人骤合即分,李碏收剑,负手而立。
我揪紧衣襟,紧张的几乎要叫出声来。
离场中太远,看不清状况,不知道谁胜谁负是否有受伤。双眸一刻不敢离开李碏,直到看到他向成琼拱手,我的心才落下来。
没事,李碏没事。
脚软软的,半倚在树上,长长吐出一口气,闭眼。
忽然笑了。兰陵啊,你担心什么啊,李碏可是大元帅啊,别说一个人,成千上万的军队他都不放在眼里,你何必瞎操心。况且还有赵睿在,有二万兵力在,该怕的是成琼才是。
回头望了一眼李碏,两人不知在交谈什么;起身,慢慢往回走,心里感觉一阵轻松,不过脚步依旧软软无力,可能是刚才精神崩的太紧了。
来时奔跑不觉路远,现在才发现,西二号校场与军营正门还稍有路程。一身粉装的我,好像并不适宜出现在这里,新兵们频频张首眺望,嬉笑声不绝于耳,我一低头,加快脚步。
“站住!”一声威严的喝声。我一愣,停下脚步,回头。
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目光精炼,偏瘦,三缕短须,着黄铜色轻甲。丰盛说过,穿此色盔甲者,应是军中级别较高的将领。
“将军。”我低低福首,不知所为何事。
男子一脸严肃:“大胆女子!可知这是何地?”
“回将军,南营校场。”
“既知是军营,还敢乱闯!来人,带回去,严加审问!”
第2卷 第3章 军法如山
我急忙开口:“将军息怒,小女子并无恶意,只是,只是入营探望亲人。”
将军脸一板:“军营岂是儿戏,哪容得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无帅令者私闯军营,军法处置!”
军法处置?我有点懵了。头脑一阵发热,想解释:“将军~~~~~”话却咽在口中。我该怎么解释?说我是李碏妻吗?说我是六皇妃吗?李碏治军一向以注重军纪著称,我要开口为自己开脱,不是给李碏添麻烦、让他为难吗?我无通报、无帅令,确属私闯。再看一眼边上因我而起的混乱阵型,愈加愧疚。
是我错了。太心急,也不懂,忽视了这里是军营。不知者,亦有罪,我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将军,小女子不懂军规,私闯军营确实有错,甘愿受罚。”
将军上下打量了我两眼:“念你初犯,可能不懂军规,杖责减半。”回头吩咐两侍卫:“来人,去查一下正门岗位谁轮值,守卫不严,一并处罚!”
我心内着急,无心连累了他人,又不适合在此时解释。罢了,我就先受罚吧。“将军,请赐罚。”心内暗叹,当今世上,眼巴巴着急领罚像领赏般的,怕是只有我一人了。
将军环视四周,不远处原本吵吵嚷嚷的新兵们立即噤声。他的目光落回我身上,沉声:“私闯军营者,受杖刑三十,或鞭刑一十,你可自选。”
杖刑?鞭刑?我看了一眼四周:“就在此处?”大庭广众之下,莫不是要借此机会杀鸡儆猴,在这些新兵们面前树立军威?
“军营内即错即罚,一向如此,你有意见?”
我苦笑。有意见又有何用。杖刑、鞭刑,无论哪一个都是我所不能承受的。“小女子甘受鞭刑。”杖刑怕是要趴下挨打,我是一个女子,着实不雅;鞭刑虽痛,但我是李碏的妻子,要受罚,也需要站直身子,堂堂正正有尊严。
“鞭刑虽少,但怕你一个女子受不了,你可想清楚了?”将军可能以为我是冲着数字挑选。看来,他心亦存慈念。有这样严明又有仁爱之心的将领,怪不得李碏的大军,天下闻名。
“小女子明白。请将军赐罚,以示警戒。”我转身,挽过背后三千青丝,咬入红唇。
全身笼罩在恐惧里,背上的肌肤隐隐发寒,我不知道要面临的疼痛有几许,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坚持。可是,兰陵,你千万不能倒下啊。为我自己,为李碏,为整个军纪。
面对着新兵们,他们的脸上,有担忧,有紧张,有不信,有震惊,都只能默不作声的看着面前。
“姑娘,准备好了?”背后有一个低沉的男声,声线有一点点地慌张。
我重重的点头。
“来了!”
“啪”一声,鞭子划破长空;我心一提,背上却没有预料中的疼痛,刚放松,又是一声闷响,背上一阵剧痛,初时如利刃划过,随即是撕裂皮肉的火辣辣感觉,我顿觉眼前一黑,闷哼一声,踉跄一步。
疼痛彻骨。
咬紧发丝,仿佛这样能给予我力量,挺直背,复又站稳。
“啪!”第二下。
三下。四下。五下。
痛的阵阵冷汗,如雨。第六下却迟迟没有来。
“姑娘,十鞭减半,刑罚已满。”
好了吗?整个人一下子从高度戒备状态放松下来,几欲站立不住。转身,牵动伤口,如熊熊烈火燎原。皱眉,勉强扯出笑容:“谢将军手下留情!”
“夫人!”远处忽然有人失声惊呼,是刚才门口两个守卫。
真的把他们带来了吗?要罚他们吗?
两人跑到我身边,一脸不可置信,看到我面前的将军:“石将军!”
“你二人玩忽职守,当值期间居然让人擅闯军营!按军法,各杖三十!领罚去吧。”
“将军!”我急忙开口:“擅闯军营是我不对,与他们无关,望将军明鉴!”
“轮值警戒严查军营出入是他们职责所在!责无旁贷!”
“我~~~”我抿唇,犹豫:“他们并无过错,进门之时,我是以府令相压。”从怀中掏出六皇府令,阳光下,闪出夺目光辉。
我不想用的,可是,不能连累无辜。属于我的刑罚已经领了,李碏啊,这样,应该不会给你添麻烦吧。
石将军一愣:“你是元帅府人?”
“回将军!这是元帅夫人!”一守卫下跪禀报。
石将军脸上阴晴不定,一拱手:“夫人,请恕在下无礼!”态度不卑不亢。
我昂首,努力忍住背上传来的阵阵痛楚,微笑:“不以规矩,不成方圆。军队乃国之所附所倚,若没有严明军纪,何以服众,何来凝聚力和战斗力。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兰陵有错在先,石将军只是依法办事,何有无礼之说?石将军铁面无情又兼仁爱之心,军中有你,乃我百姓之福、国之大幸。”
“夫人深明大义,石某敬佩!稍后必当向元帅负荆请罪!”
“兰陵!”
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声音,一回头,是一袭白衣的赵睿。这好像是他第一次直呼我名。
“赵副帅!”怎么愈发热闹了,我的脸有丝苍白,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我只想赶快离开,我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啊。
赵睿的脸上带着少有的慌张,解下长袍,披在我身:“怎么回事?”
我虚弱的摇摇头,感觉一阵眩晕。
“禀副帅!是石某冒犯了夫人!”石将军开口。
“无关……”看见赵睿,心放松下来,昏昏欲睡。
“速请元帅!”赵睿低喝一声,如孩童般,俯身抱住我双腿,将我抱起,确保不触碰到我背上的伤口。
最后一眼,看到新兵们自发重排成整齐的方阵,井然有序。
陷入短暂的沉睡。
感觉自己掉进一个火炉,背上被烈火炙烤,惶惶然无处可避;忽然间,一股清凉的感觉袭来,一下子就将那种灼烧的痛楚赶走了。呻吟一声,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趴在一张营铺上。
“你醒了?”刻意冷漠的声音。
初时的恍然在听到他声音后散去,我闭上眼,放松:“赵副帅。”
“何不早点说出你的身份,多受这无谓的皮肉之苦。”他虽责怪,但我知道是出自关心。
“若今日由我兰陵开了先河,那这南营,怕也成不了兵家重地了。今日是我,明日还可能是其他府上的人来。既然有军纪在,我就应该遵守,不能率先破了戒,以后让夫君大人为难。”
赵睿不说话。好一会儿,才又开口:“你无端来营地做什么。”
说不放心李碏吗?有点羞于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