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吹蛮的话,吉野的眼神便直勾勾地落在我的身上,令我觉得十分不愉快。从小长在那样奇异的家庭里,我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探究的眼神。如今吉野这样看我,我顿时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烦闷感,不禁抬起眼睛回望过去。
没有同胞姐妹该有的别后重逢的喜悦,也没有电视剧里过分夸张的针锋相对。我们之间,有的恐怕也就是从小不曾一起长大的疏离感,和因为对方与自己相同的容貌和身份所带来的相看两厌。不过有时候想想,因为这样而生出的厌恶,其实又何尝不是对自己的厌恶呢?
只要看着她和松月,我就会觉得十分绝望。
身边,吹蛮正和千叶真翔愉快地边吃边聊,偶尔传来一阵兴奋的呼喊声,让原本觉得有些过于冷清的氛围变得热闹了些。但是,我想真的不是我的错觉,在不说话的我们四个人之间,涌动着难以名状的诡异气氛。
“阿嚏!”实在是有些令人难以忍受啊~我揉了揉已经有些发红的鼻子,起身走到了前门口。开阔的大门没有阻挡视野里任何一样景物,我坐在门边地板上,小腿自然地垂下去,来回轻晃。倒真是令人觉得惬意的雪景。
——当然,要是没有这么冷的话,我想会更好。
“比起本家庭院里人工制造的景致,我也还是更喜欢这样门前积雪未扫的自然。”吉野踩着高跟鞋,发出与地板相撞的清脆鸣响,她的语气似乎并没有之前那样冷。我拍了拍一边的地板,示意她也坐下来。
“为什么不离开那里?”吉野盘腿坐下,腰背挺得笔直。
“没有理由。”望着远远的依旧露着青黛色的山,我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和松月都离开了,所以我就没有什么必须要独立门户的借口。”
——所以说,是你们的离去迫我留下。
“你就一点也不愿尝试着去争取?”吉野看着我的眼神,让我想到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这样的句子。但是,我又何尝不愿去争取什么?无论是离开族人独立门户,还是能够哪怕有一次机会选择我真心喜爱的东西。但是我永远都没有那样的勇气。于我而言,能够保有现在的这种生活,能够让我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安身立命之所,就已经足够了。我实在是无法再奢求更多。甚至,连“因为只是次女而不能拥有继承家业的资格”这样的事情,都已经让我觉得是上帝的恩赐。
“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们从来不会重视我。”不被重视,反而是一种幸运。
“啊,松月小姐来了!”
在路南边的山脚,穿着火红颜色大衣的女孩子正努力拾级而上。她似乎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却并没有被看起来沉重厚实的巨大旅行背包拖累了步调。也许,她常常一个人来这偏僻的山野度假也不一定。
已经不再下雪了,原本显得有些雾气氤氲的山道也恢复了之前的清明。但是红衣服的女孩子并没有因此而加快步伐,反而走的更慢,开始仔细欣赏起两边清净的景致。
——啊,那有一只小鸟。
她偶尔这样自言自语着。
看到她向这边走来的身影,原本立在门边张望的服务生,一下子跑了出去,急急忙忙迎上那一团火红。而我听了他口中的称呼,一时间竟有些呆愣:也许该回去翻翻黄历,今天究竟是什么样的好日子,让许多年未见的我们,在今天这样偶然的旅行中巧遇。吉野向外瞥了一眼,冷哼一声,将头偏向一边,假装看雪景去了。
松月进来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了这间小旅馆里隐秘的震动。黑色的吉野樱、灰白色的热海樱以及火红的松月樱——不用回头我都知道,身后的吹蛮和真翔,包括那两位不知名的客人,一定正用探究的眼光看着我们。我突然对这次为期一周的假期不再抱有任何幻想和期待。而松月看见我和吉野的时候也是一愣,但随即便笑了起来。
——哟,下午好啊!
松月的语气一如既往的轻松——她是惯用感叹句的人——仿佛我们还是在没有分别的少年时的某个午后。她的笑容带着明显的无所谓的样子。如果,就连“因为是长女所以不得不背负家族包袱”这样的事情都不能让她觉得沉重的话,我想,大概再没有什么能够压倒她吧。所以,她才能过得那么旁若无人般的快乐。
“下午好。”我没有办法用那种没所谓的语气说话——尤其是跟她和吉野说话的时候,我知道我把很多东西都看得太重,所以日子过得也就难免会沉重而无所依傍。但我还是用我特有的慵懒语调回应了她。而吉野却依旧只是重重的冷哼了一声,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小吉野和小热海都还是老样子呐!”松月看着吉野消失的背影笑了笑,顺手将背上的沉重行李解了下来递给殷切的服务生,“小热海又要上课又要写书又要做研究,很忙吧,怎么会来这偏僻的小地方度假?难道说这里也有值得研究的民间风俗?”——她总是喜欢在我和吉野的名字前面加一个“小”字,似乎不这样就不能显示她是姐姐似的。
“学姐就是因为太忙,又不好好吃饭,才会生病了啊!”无论走到哪里,吹蛮的“自来熟”的性格都没有办法改掉,“所以是我带她来的,要她好好放松一下。”
“小热海还是只吃那种婴幼儿食品么?”松月依旧保持着美好而亲切的笑容,但这次却也多了一丝丝促狭,“总这样是不行的哟!宏井都没有劝说过你么?”
“咦,宏井指的是那位对犯罪有着特殊的敏感度、工作期间屡破奇案的、了不起的刑|警——端木宏井么?”吹蛮很自然地将松月的话和印象中穿着制服的宏井对上了号,“原来端木警官是学姐的男朋友么,难怪时常会见到他来接学姐回家。不过学姐怎么好像从来都没有提起过的样子?”
“恩~端木宏井啊,可是我们家看好的,热海的未婚夫哦!”松月说话的时候拖着长长的尾音,不管怎么听,都像是在捉弄我的意思啊。
“所以说,应该也不算是男朋友吧。”
——只是“家里看好的”未婚夫人选啊~
“嘛,小热海还真是狠心呢。”松月一边摆着手,一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唔,早上起得太早了,还真是有些困了,我要先回房间睡喽!晚上的时候小热海要好好吃饭啊!”
有些无奈地望着松月离去的背影,我站了起来,也决定要回房间好好睡一觉。感冒的滋味真是不好受呀,头一直昏昏沉沉,鼻子也好像丧失了呼吸功能。
——我讨厌像鱼一样用鳃呼吸。
“学姐也要补觉了么?”吹蛮跟在我身后,她住在我前面的房间。
“恩。”我在房间门口顿了顿,感觉似乎有些异样。
“那我也回房去了哟,学姐午安。”吹蛮轻松地用口哨吹起不知名的小调,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阖上了门。
而我,还是觉得先不要在意之前的异样感觉比较好,毕竟,那也许是我因为感冒而产生的幻觉也不一定。
倒在铺着洁白床单的单人床上,极度困倦的我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这文原来在别的网站上用别的笔名发过,不晓得有没有人看过啊~
不过现在已经在原来的网站上删文了,挪到JJ这里来
咳,本文只悬疑不侦探,不知道能不能对大家的胃口,不过还是希望大家喜欢,多多评论,多多收藏~
2
2、第2章 。。。
究竟,是谁的生活里出了错,然后像金融危机一样波及牵连,毁掉了一个又一个单纯美好的小幸福?
永远也不能忘记。
——低矮的天花板总是令人觉得格外憋闷,似乎只有伸出宽大的古旧玻璃窗的阳台上,少年时那个女孩儿种下的花,还在努力地盛放着。沿着墙壁上泛着潮湿气味的青苔,迷蒙中看不清是谁的脸,略带着阴郁的微笑,就在这样的凸显着明显的裂缝的墙上,刻印着胸腔中不断翻涌的泫然欲泣。
时间剥落岁月成长的痕迹,明明是那样的家徒四壁,明明是那样的可怜的清贫着。但是为什么会没有觉得辛苦呢?
而究竟又是为了什么,想要像攀附着墙壁的翠绿的爬山虎,枝叶繁茂,在高空凛冽的风中精神抖擞?
还有,那苍白的永远不会停止的断断续续的咳嗽。
——源自于谁?
“啊——”刺耳的惊叫声成功地将我惊醒。我倏地睁开眼睛,思想却还沉浸在刚才迷蒙的梦境里。我的心跳得飞快,鼻子也好像没有那么不透气了。
“救命啊——”惊叫声再一次传来。我终于确定那是吹蛮的叫声。
打开门,我看到吹蛮的门前,已经聚集了这间旅馆里除我以外的所有的人。好像除了吹蛮一阵阵的惊叫声、人们的议论声、店主的抱歉声、松月的安慰声,我还听到了不属于人类的“吱吱吱”的声音。
——不会是老鼠吧?我这样想到。
“怎么了?”走到看起来比较能够进行交谈的服务生身边,因为出于对老鼠的本能的“敬畏”,我决定先不要往吹蛮房间里看。
“真是十分抱歉,”年轻的服务生脸有些红,“北野小姐的房间里不知道为什么,会钻进了几只老鼠。”
果然是老鼠——而且还是好几只~
出于本能,我向后退了一步,靠在自己房间的门沿旁。千叶真翔和店主似乎正在房间里努力追捕着老鼠。但不知道吹蛮的房间里究竟有什么这么吸引它们,无论千叶真翔和店主怎么“威逼利诱”和用棍棒驱赶,那些老鼠都死活不肯离开已经“据为己有”的领地。
“哇~热海学姐~”从屋子里逃出来的吹蛮一看见我,立刻开始向我哭诉。因为她知道我对老鼠的恐惧绝不亚于她,所以大概她觉得向我哭诉,比较能够引起共鸣吧。
“真的是非常抱歉。”已经涨红了脸的服务生再次向我们道歉。
“算了,大概真的是因为你们这里的料理口味不错的原因吧。”被吹蛮抱着的我无奈地安抚看起来真的很没类似经验的服务生。虽然是出了这种事,但是我还是没想过要追究什么责任。反正——就只是老鼠而已吧?
“吹蛮先到我房间里去吧。”拍了拍吹蛮的背,如果她再不放开我,我的这件颇让我中意的毛衣就要毁在她的眼泪和鼻涕中了,“先去休息吧。”
“哇~还是学姐是好人~”吹蛮抽抽嗒嗒地进了我的房间,但是进去之前也没忘了给我一个“学姐快点进来,我一个人害怕”的眼神。
“不如先找到老鼠这么喜欢这房间的理由。”松月打着哈欠,看来也是被吹蛮的叫声惊醒的。
“真是无聊。”吉野倚在一边的墙上,虽然嘴里说的话有些无情,但是她毕竟还是站在那里,用一种不经意的关切的神情望着屋子里努力捕鼠的千叶真翔。
“干脆直接投一些鼠药就算了。”看起来很有修养的那位客人淡淡地瞥了松月一眼,然后对着店主说。
“没用的。”松月摆摆手,“难道你没听说过老鼠和人的基因有百分之九十九的相似?它们是可以听懂人话的啦!不如跟它们商量商量,和平解决。”
“好了好了,抓到了!”千叶真翔兴奋的声音传过来,我有些后悔自己向吹蛮房间瞥的动作——千叶真翔正拎着四只老鼠的尾巴,将它们倒提着站在房门口。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感觉全身的汗毛都耸立了起来。
“热海小姐还好吧?”大概我的反应太过,服务生明显地感觉到了我的不对头,关切地问。
“既然捉到了,就不要再留在这了吧?”我有些战战兢兢,不敢再偏过头去看。
“咦,原来小热海也害怕老鼠啊~”松月语气里的轻松,似乎都只是一种遮掩,“不过说起来也是,像这样对外开放做生意的旅馆竟然会有老鼠,还真是让人意外呢~”
“真的十分抱歉。”谁会听不出松月的话外音呢?这次连刚刚忙碌得一头大汗的店主也加入了道歉的行列。这位店主有胖乎乎的身材,和圆圆的脸,不大的眼睛总是带着笑意般微微上挑着。我个人是很喜欢这位店主的。
“算了。”只能由我再一次出来打圆场,“这种深山密林,有一两只老鼠也不奇怪啦。”
“就是因为是深山密林,有老鼠才让人觉得奇怪吧?”吉野的语气终于也不再那么冷了。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她和松月在同一弹簧的两端,一弱一强,一个冷漠了,另一个就会温柔些。还是说,从头到尾,根本就只有我是局外人?
“关于老鼠的事情,我们会仔细查清楚,也会进行一次彻底的大扫除,给各位一个交代。”圆圆的店主不停擦着额头上的汗——不知道到底是因为忙碌的缘故,还是因为松月的态度。但至少我想,看松月对这里这么熟悉的样子,一定常常来住,大概还是第一次说这样强硬的话吧。
——总是微笑着的人,发起脾气来才更容易让人害怕。
“这几天吹蛮就住在我房间里吧,老板也不用太过焦虑。”摇了摇头,为了避免再次看到千叶真翔逗弄老鼠的诡异场景,我决定还是回房间比较好。不管怎么说,被吹蛮毁掉毛衣,也比看到老鼠好。
“老鼠啊~”就在大家准备各自回房间的时候,那位一直默不作声的颓靡的客人,突然发出了这样一句感叹。我觉得有些奇怪,不由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别人的目光,只是看起来颇为茫远地注视着那四只老鼠。他的表情似乎是陷在回忆里,他的语气也低低的,却也带着一丝淡淡的惊惶。而他身边的他的朋友,若有所思的表情和微微皱起的眉头,都让我感觉到些微的不安。
还有刚才午睡时悠长的梦境,异样的真实逼近感官,明明只是梦而已,却又好像真的曾经发生。我想找个谁听我诉说,但是这个山中的古旧旅馆里,并没有这样的好的对象。
真的只是我的幻觉吧。
能有什么事呢?
隔绝于人间的,隐秘的小山村。
“老鼠事件”虽然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但是吹蛮还是每天打着“害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有老鼠出现”的旗号,耍赖般的住在我的房间里。那天过后,圆圆的店主也的确率领着旅馆里不多的几个店员,进行过一次极为认真的、为期三天的大扫除。只不过,老鼠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吹蛮房间,至今仍然是个谜。
但是,现在的我们对那次的事件已经没有什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