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动了万卓尹春荷兴奋无比,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却不知道她的保票打的太早,想的太天真……
九十四
当春荷正帮助万卓尹转移顺便接受组织调查的时候,朗赫也开始着手准备收回“源”字号资产的事了。经过半个月的休养,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只是右腿让他力不从心,好像已经完全没有感觉了,但是对于拐杖他还算是开始用的顺手了。在山上待的太久,又因为万卓尹和春荷的不见踪影曹掌柜也不敢擅自离开甘州,商会的事越来越多,靖远已经早出晚归,还是忙不过来,朗赫见状也不敢多耽误,重新下山。既然要好好活着,那朗家的事也要做的更好,等春荷回来,要让她看到跟过去一样可以顶天立地的朗赫!
秘书一早已经把账簿放到他办公室,拿起来细细的看,朗赫暗自思忖,甘州的仗打到现在正是火候,上次已经通过顾老板把“源”字号的资金封住了大半,后路杨铁是没有了,对于已经人间炼狱的甘州来说,除了军火,也不会有人现在还注资进去,而杨铁也因为军事联盟的关系被困在甘州出不去,后方的“源”字号已经慢慢拆解,甘州的铺子没了收入,人困马乏的杨铁现在不急于出手,更待何时?“源”字号在他手里已经是个空壳子烂招牌,现在正是一举拿下的时候!春荷如果回来看到“源”字号又物归原主,她会出现怎样一张大笑脸呢?
打了电话叫来几个主事的掌柜商量对策,正说到紧要关头,秘书匆匆敲门进来,端着一大叠资料神色匆忙。
“大少爷,‘源’字号被人注资了!”
“什么?是谁?!”朗赫眉头一皱,是谁现在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不怕自找死路?
“不知道,传说是个神秘人,不正面进行交易,所有交易都是私密进行的。”
“军火?”
“不是,不知道承诺了什么,他笼络许多商家用一大笔钱垫资然后以杨铁的‘源’字号垄断了甘州米面粮的所有交易。”
“‘源’字号做粮食生意?!”各房掌柜的齐声质疑。
“源”字号一直是轻工业和生活用品专营的商铺,从布匹到胭脂都是“源”字号管辖,米面粮油却从来不是进“源”字号所涉及的。
“现在在甘州做粮食生意?这是发战争财呀少爷!”一个老掌柜对朗赫叹道,朗家从不做这种丧门风的生意,杨铁拿去“源”字号时也曾信誓旦旦保好“源”字号名誉,现在是谁要泼“源”字号这一盆脏水?要毁了朗家善门的信誉?
“乱了,乱了!一场仗把祖宗的规矩全打乱了!”另一个掌柜大摇其头,生气的报怨。
“不是乱了,是根本有人故意要砸了‘源’字招牌。”朗赫轻轻沉吟道。
“难道是杨铁被逼急了要釜底抽薪?”有人问。
朗赫想一下,摇摇头:“他还不至于,只怕现在‘源’字号名义是杨铁的,实际早已被别人挪去了……”
虽然不确定,但朗赫的感觉不太好,这个时候已经不仅仅是趁人之危那么简单,到底是谁有这么大来头,既能挥金如土又能堵住悠悠之口呢?朗赫看看身边的人,忽然想起一个朦胧的背影,对小发使个眼色便闭了眼睛,小发领命,对各位掌柜的说:“各位爷,少爷身体欠安,这事儿容他想想,各位暂且先行离开吧。”
等人走完,朗赫悄声对小发耳语几句,小发点头受命,悄么声儿的从小路离开商会。
九十五
七月来的相当猛烈,太阳一天比一天炽热,春荷在忙碌的转移过程中感觉自己快要烧焦了似的,无论沈家或是朗家,夏天都有满屋子的冰水消暑,这里什么也没有,更何况飞兔谷本来好好的一个地方也真的被军阀占领了,他们现在就像散兵游勇一样带着伤病员满山遍野的寻找落脚的地方。
“春荷,要不然你先回去,这里不适合你。”一个月的同甘共苦,万卓尹和春荷已经能够和平共处,当然他们本没什么仇,只是对对方的脾气看不惯而已。而翻山越岭的跑这一路,春荷已经完全体会到革命党的艰难,想起原来和男校的一些积极分子到处撒传单演讲游行的日子,那时对战争,对革命只是空头的热情和学生气的浪漫而已。
“不回!”
“你放心,忙完我会去嫠州找你,给你先生治病的,听你的说法,那伤也不是没的治,放心吧,我这双手可是会起死回生哦。”万卓尹有点哄小孩儿的味道。
春荷想想,还是摇头,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愿意抛下这个老头子自己跑掉,不是不放心他的承诺是否能履行,而是这么丢盔弃甲的跑掉有违于自己过去热血沸腾时候的初衷,以前不知道什么是信仰,现在却越来越清晰,更何况,这个老头子也让她不忍离开,现在正是他们的危难关头,自己不能弃他于不顾。
“我对你来说还是有帮助的,你看如果像上次一样遇到荔程风,说不定我们还会走运一下是不是?”又拍拍胸脯说:“我身上能有奇迹对不对?”
“你怎么这么倔!”万卓尹发现这姑娘根本油盐不进!
“为什么你们都会这样?”他叹口气轻声说。
“你说谁?”
“故人!”
“女人?”
春荷开始浮想联翩,这几天行程里也没忘了看那本日记,现在看到的写的轻松又亲昵,让春荷想象力大发!没想到只是随便问问,万卓尹却轻点了一下头,像是没有意识一样。
“真的?!给我说说呗!”大秘密啊!春荷兴奋了!
“说什么说?!跑了一天你不累吗?”万卓尹来气了,她怎么蹬着鼻子上脸呢?
“不累!”春荷环视一眼周围,基本都睡了,就笑嘻嘻的凑近万卓尹低声耳语:“就跟我悄悄说,不告诉他们!”
“睡觉!”
“不睡!我想知道嘛!别以为瞒得了我……”春荷飞快的抢过万卓尹的包袱,从第二件衣服里抽出一张照片举在脸前嘿嘿笑,“每天晚上别人睡了你看这个,以为我不知道?!”
“你拿来!”万卓尹小声吼。
“不!跟我说你的故事!你不说我不给!这个是你妻子,这俩是你孩子,哈哈!你把她们藏起来了对不对?”
看着春荷得意忘形的傻脸,万卓尹不再挣要,长长叹了口气,低声说:“是天把她们藏起来了,我也想找到她们,找了二十年……”
九十六
朗赫正在办公室想着小发回来带给他的话,觉着事情比他预想的奇(…提供下载…)怪。据说没有人见过这个神秘人的样子,连谈注资这么大的事都是派手下去找的杨铁,这些手下也很奇(…提供下载…)怪,一离开谈话的地方就像蒸发了一样,联系也属于单线,只有他找别人,没人能找到他。这人……很了解这个圈子里人的行踪啊。
“叮!……”
桌上电话响起来,朗赫一接,那边传来气急败坏的咆哮:“畜生!春荷怎么会在甘州!你是要她死吗?”
“你是……荔……”听声音,朗赫不确定的试探。
“对!就是我荔程风!你这个混蛋!我怎么会在甘州见了她?她差点死在我手里!若是春荷出个什么意外我叫你死的更难看!”
“她遇到危险了?”朗赫心脏猛地收缩。
“你太阴险了!居然让我杀了她?!你到底是什么居心?我还没顾得上跟你算账,你就想法陷害我了?可是扯进春荷你这是要我也死了吗?畜生!”
朗赫被他骂的牙根一阵阵发麻,心里的阴霾越来越重,急切的问:“她有事吗?你在哪里见的她?她现在在哪儿?”
“我不知道她怎么会跟革命党在一起,现在打草惊蛇她们全跑了,可是伏击革命党的不只我们一个队伍!她现在生死未卜你明不明白?”
“她在哪儿?在哪儿?求求你告诉我吧告诉我吧?”除了哀求朗赫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她们早转移没影儿了!我也在找她!况且就是知道我能告诉你吗?我敢告诉你吗?你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妈的!你连小人都不是!就是个畜生!我今天就是要告诉你的,一旦她出了事我不会饶了你,如果她还活着我这次断然不会让她回你身边去!我不会再让她跟你这个一心想要了她命的怪物再在一起一秒钟!”
“不,不不!告诉我你在哪儿见的她?我去找她,我……”朗赫紧张的捏着话筒语无伦次。
“我他妈的就是听了你的话上次没一枪毙了你留下你这个祸害!去死吧你!”
荔程风狠狠的挂上电话,听筒里传来一阵忙音,朗赫愣住,几秒后一下跳起来,忘了伤腿一下栽倒在地,电话和桌上的文件一股脑被拉了下来砸在他身上,就像忘了疼,什么也顾不得,他想再撑坐起来却怎么也使不上力,心脏突突的跳个不挺,手脚发软,一次次摔倒,满眼的世界已经天昏地暗,他只能一下一下往前爬,耳朵里全是荔程风的怒吼,春荷怎么会和革命党在一起?报上说革命党的组织已经被毁,春荷呢?她遇到什么危险了?我居然傻到天真的以为她真的可以在那种地方好好活着,傻到坐以待毙,傻到只会等!春荷你活着吗?为什么一点消息都不给我?我想你想你想你啊……
“你不能去少爷,商会离不开你。”
“让靖远再撑一阵!”
“少爷,你不方便,如果出了什么事跑都……来不及……”
“那就不跑了!”死了……何尝不是解脱?
“您可不能这么说呀!您这样我们和老夫人也没法儿交待……”
“那就什么也别说,就说我忙回不去!”
“少爷!这……您真不能去啊!”
“住口!”朗赫挪进车里,摇上所有车窗,不顾众人围在一圈拍着门反对,一挥手对司机坚决的说:“开车!”
靠着车里闭目出神,荔程风的骂声不绝于耳。
“畜生!……怪物!……”
像被一道道鞭子抽过,头上的血管不停的跳动,朗赫苦涩的笑……
“我就是个畜生,是个怪物……”
“这样一种东西居然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恬不知耻的娶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怎么配的起她?!”
“不想伤害却伤的更深……”
“她知道了会觉得恶心吧?连自己都讨厌这样的身子,都觉得恶心,怎么会奢侈的娶了她?……”
往事
九十七
“我的故事在这个时代太多,太无味,身处乱世到处都有这样的事发生,我的可能更无奈一些。”
万卓尹不知道沉默了多久终于开口,也许春荷身上有一种值得信任的东西,也许有些事藏得太久找到契机就要释放出来,万卓尹也不打算瞒着什么了,和这个涉世未深的女孩儿说这些,也算是带她认清这个世界。
看春荷认真的盯着自己看,万卓尹拿回照片指着中间的人娓娓道来:“你说的没错,这个男的是我,这个抱着我们儿子的女子是我的妻子,是不是很漂亮?而我怀里抱着的是我们的女儿。这两个孩子是双胞胎,我们很幸福吧?居然第一次生孩子就可以儿女双全呵呵。”
说到孩子,万卓尹脸上洋溢着幸福,好像又回到年轻时候。
“我们拍这张照片的时候我们的孩子三个月,也是我和我妻子结婚两年的纪念日。她是我师傅的女儿,有一个中药一样的名字:紫菀。那是一种草药,也是一种可爱的小花,就像她的为人,低调淡雅。我九岁拜师学医,一直跟着师傅一家,师傅姓汪,不是一个有名的大夫,但却是一个很正直的人,绝不会为了虚名拈轻怕重,没有诊金的义诊就算了,还会贴钱给人家抓药,所以师傅的药房本在甘州城里,后来搬到城外,最后就越搬越远,到了郊外,呵呵,我们过得很清贫,但是开心。师傅的徒弟不多,只有我和大师哥,而紫菀既是师傅唯一的女儿也是我们的师妹。师傅虽然喜(…提供下载)欢研究医学,但并不是个有天赋的人,他教给我们的东西,我在11岁就基本掌握,尤其对骨伤更是喜(…提供下载)欢,精于研究。师傅常常说我天赋奇佳,是个不可多得的医学奇才,但我觉得医学博大精深,绝不是坐井观天可以学完的,师傅也说我跟着他不会有太大长进,于是和师娘一起攒钱给我路费,在我13岁那年送我去了北平,学习更高深的医术。可是谁知道这一去就再也见不到师傅师娘了……在北平的四年里,我学到太多我喜(…提供下载)欢的医学技巧,看到了在甘州永远也看不到的世界,可是这个这个世界不断的变幻,太复杂,太缭乱。国破家亡在我身边那么近的存在着,一切都回不去了,听到到处逃难的人说甘州糟了大难,放心不下师傅一家,我连夜赶回去,师傅郊外的房子还在,可是药庐却没了,我疯了一样到处找他们,终于在一家西式药厂里见到师兄,他才告诉我,原来师傅师娘在3年前被甘州富户窦家生生逼死,师兄带着师妹告了一年的状,什么结果也没有,甚至以后衙门见了他们二人直接举棍就打,把他们向狗一样往外撵!他们找遍了所有人没有一个人愿意帮他们两个孤儿……有钱人就是这样,官官相护,只看笙歌艳舞,不顾满地冤屈!”
“呃……其实也不全是这样……”春荷心虚的争辩了一下,看见万卓尹深陷回忆中那张铁青的脸又赶紧闭嘴。
“若不是师兄怕再惹事伤了师妹,埋了身价,在洋人的药厂做最低贱的活儿养活师妹,否则怕是连他们二人也是活不了。”
“窦家?窦城?”春荷突然想起小金和白松。
“窦城是窦家老妖怪的三儿子。”解释一下接着讲:“那个时候师妹只有15岁,还是正长身体的时候,却面黄肌瘦,见了人也是怯怯的,一点也不像原来那个活泼的师妹了。那四年发生了太多的事,她亲眼见了师傅师娘的死,他们只是救了一个被窦家容不下的人命而已,却被冠上跟甘州府尹做对的恶名,活活被打死,为了杀一儆百,他们竟血洗了汪家!12岁的紫菀面对一屋子的血腥晕了过去,醒来以后都不再说话。单身的姑娘如果没有人家常会受到骚扰,所以在我回到甘州的时候紫菀刚刚和师兄订了婚,第二个月的月初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