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独一无二啊!”春荷终于说话了。吃惊这种事,能把人吓哑,也可以把人吓成话痨。春荷几步跳上桥,一边到处乱摸一边惊叹:“看看这桥璧!大理石诶!光滑,洁白。看看这雕像,我只和我爹去过一次江南,我以为那地方的桥已经是经典了,可是这座桥的雕塑真是鬼斧神工啊!这是狮子?这个呢,鹿!这还有鹰!鹰对不对?诶呀!这是谁刻的?把一座桥生生刻成了屏风,远看就像是绣上去的!啧啧……财大气粗呀!你说这半年我怎么今天才发现你们嫠州还真是人才辈出财大气粗呀!”
“这是朗家的山。”靖远有点哭笑不得。春荷噤声,
“朗家?”
“你看你的眼睛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哇哈哈哈哈!好美好美好美!太漂亮了!我喜(…提供下载)欢这里我喜(…提供下载)欢的,这里有房子么?我能不能住在这里?可不可以不回去?”
“不可以,这里没有房子的,只有草和树,你要不要?”
“不是吧?你们真没情趣,这里才应该是住的地方,多美!一看这个湖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靖远一怔,自语:“岭南也这样说过。”
“岭南?是谁?”听春荷问,靖远回过神来,捡起一个石子像湖里丢去,“嗵嗵”几声,石子打个水漂就沉进湖里。
“一个故人。”
“现在呢?为什么没听朗赫说过?”
靖远摇摇头,“人都不在了,说她做什么?”
“不在了?她跟你们很好吗?”
靖远苦笑,“很好,小时候我们三个都很好,这里,就是夫人为我们三个孩子买下来找人修建的,岭南最喜(…提供下载)欢这儿,说长大了嫁给我们兄弟俩其中的一个,然后就在这里建个宅子,每天给我们唱歌,生很多很多孩子。”靖远沉浸在往事中,表情柔和,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
“那她现在在哪里?”沉默,笑容转瞬即逝,靖远转过来盯着春荷,满是看不懂的冷和怨念,
“对不起,我……不该问。”
靖远不语,拉春荷站起来,握手的一刹那紧紧的给了她一个暖暖的温度,就仅仅那么一下的用力,春荷却清清楚楚的感受到了心里。靖远甩了个口哨,慢腾腾向山下晃,“走啦!这么大人了,哪来这么多问题?回去吃饭,饿啦!”
十八
回到酒店,朗赫已经等他们很久了。吃过饭,靖远被钱庄的人叫走,春荷跟着朗赫默默地回到房间。刚关上门,朗赫忍不住说:“刚才你一直不理我,我错了我道歉,别不说话好不好呀?”春荷不理他,径自走进里间,正要关门,却被朗赫的手死死撑住。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不要不理我好不好,说句话嘛,我对不起你好不好,你这样我会内疚死。”
其实春荷早已经不生气了,回来的路上,靖远就解释给春荷朗赫这么做的原因。其一,姚老四帮会背景极深,朗家最好少跟他正面冲突,这种人极好面子,觉着朗家不卖给他这个人情,后事会更多。其二,春荷既是女子又是经验尚浅的女子,抱着女人头发长见识短的想法,像姚老四那号混江湖的人物也不愿背起个跟女人一般见识的骂名。其三,就算春荷说错话了,也可以以她就是个雏儿为名把事情有个回旋的余地。其四就是朗家每届都有女人执掌商会的例子,朗赫之前就是老夫人管事,谁也不敢不给老夫人面子,谁也不能不考虑到也许现在看着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夫人以后会不会就是另一个商会会长呢。春荷不为这件事生气,可是看见朗赫她还是有点来气,但现在看见朗赫这么低声下气的哀求,新嫁来的媳妇儿还是有个度为好,也不好再摆脸子,就警告:“下次再这样陷我于难堪,就没这么好过去。”朗赫讨好的笑着走进来,
“不敢不敢,借我个胆子也不敢再惹娘子生气了。”
“但是,我计算过,其实要是你们和蕲州竞争这比军火生意也并不是不能一搏,刚才我只是说的全是劣势,其实你们的优势有很多,而且军火啊,大利润啊!还可以和官府拉近关系。”
“行呀!还知道在心里算账了。”
朗赫坐下来跟春荷分析:“你有没有发现?你所看到的朗家生意里,从没有官商合营的。人脉我们不是不知道拉拢,但是朗家世代传统不和官家做生意,钱,要多少我们给多少,甚至给的要比他们入股所分的多的多。第一,官家,向来都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进的来出不去,趟这趟浑水的必然后果就是我们的产业被人指手画脚作威作福。第二,世道好政治清明还好说,可是现在正逢乱世,一个政府还没坐稳,又被另一个官府打下去,本来人家就觊觎我们的经济强大,我们要是昏头昏脑找个‘靠山’,这不就等于自己给头上悬了把刀,等着变天砍头。第三,创业容易守业难,只有自己做主人才能给自己做主,否则鱼龙混杂家道必败。”春荷点点头,表示明白,心想这不就跟追求女性解放一个道理吗。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会拒绝姚老四?”
“我算好的。”朗赫嘿嘿笑着躺倒床上,“你半年只干一件事,看账本学生意,你就是再呆,就算记不住每一个数字,也好歹八九不离十吧,咱们的情况是什么你心里明白,况且我知道你刚才一直往我们这边看,我那么皱眉头你再看不出来那我可真是娶了个傻媳妇儿,现在估计哭都来不及了。”春荷直接抓起一个枕头向朗赫丢去。
“闭嘴!你才傻!算你聪明!”春荷还真是看到姚老四一说话朗赫就轻轻皱眉才敢大肆的把他生意贬的越发不值钱。
“对了,刚才靖远带你去哪玩了?”
“哇!你们朗家还有那么美的一个人间仙境啊?云雾缭绕,碧波荡漾,就连桥上的雕刻都栩栩如生!真是美极了!”一提起这个春荷就激动。
朗赫“呼”的从床上弹起来,“你去落穹峡了?”
“对呀,你那么激动干什么?”春荷拉拉朗赫的衣角,示意他坐下。
“那……靖远他,跟你说什么了?”
“就说那是你们小时候老太太买给你们玩的,说岭南都想住在那里什么的。对了,岭南是谁呀?靖远说起她来好像……很难过。”
朗赫怔一怔,像有心事一样想了一下说:“我们小时候的好友,15岁的时候嫁到很远的地方了,再也没回来过。”原来是这样。
“靖远他……是不是,很喜(…提供下载)欢她?”春荷低声问。朗赫点头,春荷忽然觉得一阵风刮来,带来些许的失落。
出事
十九
在嫠州城里呆了近二十天后,靖远送春荷先回环灵山,朗赫还有事至少要等十五过后才能回去,临走的时候除了给老夫人带的东西,朗赫还大包小包的置办了不少春荷喜(…提供下载)欢的各类玩意儿。上车以前朗赫还把春荷抱了又抱,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
回到朗家的春荷忽然又像进了无底洞,朗老夫人可真是闲不住,一会儿过来打听打听儿子的情况,一会儿又叫大夫来给春荷诊脉,不就是要孙子嘛,其实跟朗赫单独相处的这段时间春荷也不是不喜(…提供下载)欢朗赫,而是心里的矛盾让她渐渐变得无所适从,明知道自己不可能越雷池一步,可还是不想就这么屈从了命运,尤其是朗赫对她的关心,她体会的到,可是一想起靖远的样子,她的感情又模糊起来,有时候会想,如果那天救我的不是靖远而是朗赫呢?我会爱上朗赫吗?到底是女人心里的英雄情结在作怪还是自己的感情天平本来就是偏的?春荷越想越不明白,既觉得对不起朗赫又觉得应该争取一下靖远,很矛盾。
没几天,老夫人又让春荷总结她在商会的所见所闻,春荷咬着笔,心想,老太太这是要垂帘听政不成?在山下,朗赫和靖远变着法儿的带春荷玩儿,一副要把没玩的时间补回来的架势,又是吃美食,又是听戏曲,还时不时的去游山玩水骑马打猎,那时候倒是不亦乐呼了,可是现在,绞尽脑汁也不知道应该写点什么才算深刻。老夫人让她下月十六之前把文章给她,算算现在十五都快过完了,天都要亮了,这笔下还没个大概呢。其实瞎编乱造春荷不是不会,就是老太太的眼睛实在歹毒,随便一个账本一个数字错了都能看得明明白白,春荷实在没胆造这个次,怕被朗家传说中的家法给折磨死。“愁啊,愁啊!”连紫草都看不过去了,嚷嚷着要小姐赶紧休息文章的事明早再作打算,不能嫁过来就是给朗家卖命的呀!“都怪朗赫!难道不知道他妈有这招嘛?只知道带我玩,走之前也没说赶紧帮我补补课,还不一起回来,让我受这个罪。一定想办法教训他一顿!”把责任都推到朗赫身上,迁怒于此,春荷终于觉得轻松不少,眉开眼笑的。
天蒙蒙亮,春荷和紫草正趴在桌子上做梦,忽然一个丫头风风火火的撞开玉玺阁的大门,“嘭”的一声大响把春荷吓了一跳。
“不好啦!不好啦少奶奶!”丫鬟大声尖叫:“少爷……少爷……”
“少爷怎么了?”
“少爷被人抬回来,浑身上下血淋淋的,老夫人正往前院赶呢,让我赶紧通知少奶奶……”
丫头还没说完,春荷大惊一阵风似的冲出了玉玺阁。
“不是吧,老天爷,我上半夜就是那么说着玩的,没有想真教训他呀,您怎么就帮我做了呢!保佑他可别真出事啊!”春荷一边跑一边心里祈祷着,心说这次怎么这么准,老天刚好就听了她的玩笑话。
见到朗赫的时候,春荷怎么也不相信眼前这个血肉模糊的人会是朗赫,大夫还没有来,一家子围着朗赫团团转,老夫人又是伤心又是生气,一边大声呵斥家丁围山捉凶,一边颤颤巍巍的用帕子给朗赫擦拭着。朗赫小声呻吟,看的出来他在强忍着痛苦。春荷吓呆了,傻站在门口,看着下人一个个心急火燎的乱跑,脑子一片木然。这时朗赫慢慢睁开眼睛,环顾一周,目光轻轻的落在春荷脸上,老夫人顺着朗赫的眼神看见春荷的呆样禁不住大喝:“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春荷一竦,赶忙跑过去拉起朗赫的手,虽然满脸血污,朗赫看见春荷过来还是微微一笑,沙哑的说:“吓到你了吧?时间还早,你回……回去休息……别,咳咳……别担心,我没事……回去吧,再睡一会儿……咳咳……”一阵猛喘过后朗赫又昏了过去,春荷这才像回过神来一般泪珠唏哩哗啦的落下来,老夫人推推春荷:“他叫你回去,你就回去吧,别在这儿哭,你男人还活着!”又对紫草说:“带少夫人回去。”春荷赶紧把眼泪抹干,摇摇头:“不回去,我要守着他!”
二十
夜慢慢深了,人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真的很圆啊!春荷伏在窗子上望天边的月亮感叹,身后的床上躺着依然昏迷的朗赫,早上大夫来时直说万幸少爷虽然外伤严重但幸好还没有内伤,身上骨头断了几根,就是需要静养很长一段时间。一天到头,朗赫都没有再醒过来,春荷回到床边,紧紧握住朗赫的手,凝视着眼前的人,英俊细心像哥哥一般的呵护着自己的这个男人,现在却这么虚弱的躺着,那么无能为力。春荷握着朗赫的手,轻轻抚摸他的脸,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等春荷醒过来的时候,背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盖了一件外衫,朗赫半倚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书人却睡着了。春荷赶紧起来,可是一动,朗赫也醒了,眼神有点恍惚。春荷摸摸朗赫的额头,轻声问:“还难受吗?疼不疼?好像不烧了,怎么起来也不叫我一声,我睡得太死了。”
朗赫轻轻摇头:“我没事,不疼,倒是你,坐了一个晚上,去书房睡会儿吧,不用陪我了,我真没事。”其实朗赫就是因为醒来之后疼得睡不着才起来看书来想忘却点痛苦,没想到一醒来看见春荷居然趴在床边,枕着他的手睡着了,好不容易忍着痛把她的脑袋搬开,又发现她紧紧的握着自己的手,那么紧,一刻也不松开。朗赫轻轻地笑着,本想把她抱到床上,才发现连坐起来都力不从心,可是又不忍心叫醒她,顾不得身上的痛,朗赫慢慢起身把衣服披在春荷身上,半夜有些凉,她又睡的那么沉,是最容易生病的。就这么的,忍着痛,看着春荷,熬了一个晚上,直到清晨才浅浅睡过去。
“你饿不饿?你肯定饿了!吃什么?我去叫紫草备材料,我做好吃的给你!”春荷哪里肯听话去睡,看着他伤成那样,又分担不了什么,现在正是有劲儿使不上的时候,一看见朗赫好点儿激动地赶紧招呼自己忙碌起来,总觉着自己累一点,朗赫就能好得快一点。“不用……”朗赫还没来得及拒绝,春荷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傻丫头。”朗赫默默的微笑,可是心口一阵刺痛,他的表情慢慢凝重起来,脑海里只有一个影影绰绰的背影……
二十一
虽然没什么胃口,但是看见春荷蹭着黑烟的脸,朗赫心里还是一阵温暖,接过春荷的荷叶莲子粥。
“厨子狼狈不堪,可粥倒是很好看,真的是你做的?”
“我怎么听不明白你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不过我做饭的水平可是我妈亲授的,虽然学的一知半解,但是味道很好,我没吹牛,真的,你试试。”
春荷乐呵呵的夸耀自己手艺,正在这时,老夫人忽然来到玉玺阁,后面还跟着曹靖远。还没等老夫人进来,靖远已经三步两步的赶到床前一脸焦急的问:“听说你被人伤了?怎么回事?”十五那晚靖远留在山下检查工厂的进货,一早醒来就接到他爹的电话说大少爷不好了,这才急急忙忙赶回来,看见朗赫醒了,才松了一口气。
“不碍事,还好此人没下杀手,只是外伤。”朗赫说的倒是轻松。
“可为什么偏偏是那晚……”靖远还没说完,朗赫忽然轻咳了一下,向靖远使了个眼色,靖远看看正忙着给老夫人倒茶的春荷,忙住了声。
老夫人坐定,问:“赫儿,大夫说你这伤势会很疼,这些天你就不要忙了,一切交给靖远打理好了,你安心养伤,不能再出什么岔子。”朗赫点点头,老夫人回头看了一眼靖远,靖远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