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坊骊歌--桃花朵朵开- 第41部分

　　　　“那边好像有人。”

　　　　突然传来很多脚步声。

　　　　没等我和如意反应过来，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奔到我们面前，拱手说道：“卑职来迟了，请节度使大人赎罪。”

　　　　我们两人一齐愣住。

　　　　××××××××××××

　　　　一回到左教坊，蔡妈赶忙跑过来问长问短。罗艺琳、不凡和黎瑛瑛在蔡妈身后，也都迎了过来。

　　　　我与如意在山里露宿了几日，身上的衣服又脏又破，但如意用自己的衣服将我围得严严实实。不凡看到我身上的衣服一怔，随后本来有些期待和喜悦的神色便罩上了一层霜，十分不悦。

　　　　瑛瑛和罗艺琳都劝蔡妈不要过于关心我，目前还是洗澡要紧，蔡妈这才注意到我身上的衣服，赶忙跑去张罗我洗澡的事情了（古代的卫生条件可真是不好啊，即使在比较讲究的左教坊也不能像现在的莲蓬头这么轻松畅快地洗澡！）。

　　　　不凡见罗艺琳和瑛瑛将我扶进房中，便顾自离开了。

　　　　“不凡怎么了？好像不太高兴？”我问道。

　　　　“他啊，最近一直都这样。”瑛瑛说道。

　　　　“前些日子你失踪了，他担心得不得了，”罗艺琳边帮我脱衣服，边说道，“一听说你是和陈大人出去的时候失踪的，脸色就不大好。不过还是很担心你。他说陈大人仇家很多，虽然他武功好，但你跟他在一起还是太危险了。”

　　　　唉，不凡，他大概是我穿越过来之后，最亏欠的人吧！

　　　　我和仲玉之间虽然可惜，但毕竟也算是曾经爱过；李慕惜是皇上，**佳丽三千，又不缺我一个，纵使没了我，也不会太过失意；只有不凡，我从来没有回应过他的感情，总是和他维持着一种好伙伴的表象——虽然我感觉他对我的感觉不仅仅是好伙伴。

　　　　“也不怪他生气，”罗艺琳继续说道，“担心了你这么多天，你却披着陈大人的衣服回来，教他作何感想呢……其实我早就劝过他了，你和陈大人是皇上赐婚的，他再怎么喜欢你，也是徒劳。”

　　　　“他……并没对我说过。”我脸有点红。

　　　　罗艺琳一笑：“只怕就算他说，你也会装傻，或者干脆拒绝他吧？”

　　　　“为什么？”我问。

　　　　“你的心，都在陈大人身上，明眼人一看便知。”罗艺琳说道。

　　　　“不错，”瑛瑛也说，“只有你自己和不凡，都看不清楚。”

　　　　“我……其实我现在已经知道了。”我轻声说。

　　　　“知道什么？”罗艺琳帮我褪尽最后一层衣衫，忽然吃惊地叫，“玉娘，你——”

　　　　“怎么了？”我被罗艺琳吓了一跳，惊慌地问。

上部：当年初识　第七十六章　情怨交织

　　　　“玉娘你……腿上这是怎么回事？”罗艺琳问。

　　　　我向自己大腿方向看去，只见有些血液凝固的痕迹。再加蹭上些泥土，看上去越发可怜。

　　　　“我……”我不知道怎么向她们解释自己和如意已经提前圆房这件事，一想起来，脸上就发烧，不知该怎么说。

　　　　“你和陈大人，你们——”罗艺琳问道。

　　　　她是过来人，应该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嗯。”我点点头。

　　　　罗艺琳见我羞涩不已的神情，自己却笑了：“玉娘，这是喜事啊！”

　　　　“什么事？”瑛瑛问道。

　　　　“没什么，”罗艺琳支开她，“你再去打一盆热水吧。”

　　　　“哦。”瑛瑛听话地出去打水了。

　　　　房间里就剩下我和罗艺琳两人，我更加不好意思了。

　　　　“我们的玉娘成为女人了，”罗艺琳欣慰地笑道，“玉娘，这很好。”

　　　　“怎么好？”我问。

　　　　“和自己心爱的人，难道不好吗？”罗艺琳问我。

　　　　“嗯，”我的脸又再度发烧起来，“好。”

　　　　“玉娘，我不知道你先前是因为什么事情而和陈大人闹别扭，”罗艺琳说道，“但是我看得出，你心里还是喜欢他。他这个人一向潇洒，但是对你总有些不同。莫说是这隋阳城了，就是整个净堂国，争着抢着想要嫁给他的女子也不知凡几；一般的女子，他是连看也懒得看的，独独对你，你想想以前那么多事，他是不是对你特别宽容？”

　　　　“罗姐姐，我知道他对我好，”罗艺琳的话正好说到了我心坎上，这令我很有倾诉的欲望，“我承认，我喜欢他。可是有两件事情，让我在面对他的时候，心中有结，解不开。”

　　　　“哦？什么事？”罗艺琳问道。

　　　　“一件是他在认识我之前，曾经有一名很中意的女子，那名女子和我长得十分相像。另外一件，是，”我深吸了一口气，到现在提起这件事情我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当初我和仲玉相恋，表面上看，是遭到他大哥卢伯晶的破坏，实际上却是陈大人在背后将我和仲玉相恋的消息告诉卢伯晶，也就是说，他间接拆散了我和仲玉。”

　　　　“原来如此，”罗艺琳轻叹，“你既不想被当作替代品，又不想对着一个破坏了自己从前恋情的人……可自己又偏偏对这个人产生了感情，于是你的心里非常别扭，不知道如何是好，是不是这样？”

　　　　“不错，正是，”我点点头，“有时候，我对着他，心里会有对不起仲玉的感觉……”

　　　　“傻丫头，”罗艺琳慈爱地笑道，“就算没有他，卢伯晶早晚也会知道，你以为这个世上有不透风的墙么？”

　　　　“我和仲玉之间……我们那个时候，还是很小心的，尽量不让别人知道。”我说道。

　　　　“这种事，不是你想瞒，就瞒得住的。”罗艺琳说道。

　　　　“都怪那只狐狸，”我嗔怪道，“要不是他，我和仲玉也许不会……”

　　　　“错了，”罗艺琳打断我的话，“陈大人远在节度使府，如何会这么清楚地掌握你的一举一动？你和卢公子的事我尚且没有察觉，他又如何知晓？这些你有没有想过？”

　　　　“这……”罗艺琳说得句句在理。

　　　　奇怪，我从前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层？

　　　　“你是说，最早发现我和仲玉恋情的，另有其人？”我问道。

　　　　“不错，我认为这应该是我们左教坊里的人最先发现，”罗艺琳点点头，“然后这个人去给陈大人通风报信。他算准了陈大人会插手这件事情，所以——”

　　　　“好可怕！”我听了罗艺琳的话，顿觉脊背发凉，“这么看来，也就是说，其实对我不利的，正是左教坊里的人……”

　　　　“对，”罗艺琳说道，“那时候你在教坊大赛上一举夺魁，若说遭人嫉妒，也是人之常情。你又是孩子心性，一心习艺，甚少做些人情往来，她们自然想要找你麻烦。”

　　　　“那会是谁做了这件事？”我问。

　　　　“我想不出来，”罗艺琳摇摇头，“你的男人缘这么好，又是二十年才出一个的优甲，嫉妒你的人必然很多，这怎么找呢？”

　　　　“这倒是，”我点点头，“的确很难想出到底是谁，可说到底，陈大人在这件事情上，还是拆散了我和仲玉。”

　　　　罗艺琳听了我的话，一笑：“他那时候大概已经觉得你是他囊中之物，却突然半路杀出来个卢仲玉，你教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像他这种自负的家伙，正应该好好杀杀他的嚣张气焰。”我恨恨地说。

　　　　罗艺琳摇摇头：“像陈大人这种血雨腥风中出来的人，大概是瞧不上卢公子的，他是个真正的公子哥，从小娇生惯养，只知道听从家中安排，书又念得太多，有时候难免有点点迂。”

　　　　我不作声。仲玉是有点书呆子气，可是他没有给我迂腐的感觉，只是有点傻气——那种可爱的傻气。

　　　　罗艺琳见我不作声，笑道：“玉娘是个好姑娘，即使如今你和卢公子情已断，仍然不愿意说他的坏话。”

　　　　“我是没有资格，”我叹气，“我与他之间，是我负他，我没有资格说他不好。”

　　　　“就算你不与他一刀两断，他们卢家也会横加干涉，在这件事情上，你没有什么错，”罗艺琳纠正我，“他身为男子，遇到挫折，不知道查明事情原委，就知道听家里的摆布，这种人本身也不值得托付终身。”

　　　　“话是这么说没错。”我不想再与罗艺琳争论下去。到了她这个年纪，又经历了如此多的风浪，自然对于很多事情都看得十分透彻，然而我虽然也看得到仲玉性格上软弱的一面，却总是觉得他自小长大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乖乖牌，如果他哪天真的与家中对着干，那才真叫咄咄怪事，况且，那也不是温润如玉的仲玉了。

　　　　罗艺琳见我默不作声，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她将我扶入澡盆，问道：“那你现在对陈大人又是何种感觉？”

上部：当年初识　第七十七章　玉娘的幸运

　　　　面对罗艺琳的问题，我一时怔住，不知如何回答。

　　　　仲玉的事情，我到现在也还是怨他，对于他拿我当替身的事情，我也心有不甘。可是为什么在山谷中，我会和他……

　　　　不，这不是月亮惹的祸。我苦笑。

　　　　是因为尽管他有这样那样的事情令我生气、怨恨，可是都被我对他的感情所抵消了。

　　　　我喜欢他，这是一种很浓烈的感情。他有时候散发出来的坏人气质更给这份感情增添了一丝冒险之感，令人更加迷惑。

　　　　本来喜欢就只是喜欢，可是这些误会也好、怨恨也好，反而更令我心中对他的感情增加了几分。越是知道自己应该离他远远地，却越是难以自拔。因为对这份感情不舍。

　　　　“我喜欢他，”我低声答道，“我无法不在意他所做的那些事情，但是我更无法不喜欢他，所以……”

　　　　罗艺琳正帮我撩水、擦洗身体，听到我这么回答，点点头：“玉娘，你自己明白就好了。两个人能相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两个相爱的人能够在一起，这就更加难得了。你和陈大人现在有皇上赐婚，这是多么好的事情！”

　　　　她说到这里，十分感慨，叹了一口气：“我自己的遭遇，就不用说了，想必你也都清楚了。就算不提我，其他的教坊女子，也多是沦为达官贵人的玩物，至多被赎身做个妾室，了不起也就是这样了，而你现在有机会正大光明地嫁给自己心爱的男人做正妻，这是多少教坊女子梦寐以求的事情。”

　　　　“做妾不好么？”我问。

　　　　当然作为穿越过来的现代人，与别的女人分享丈夫是我所不能容忍的事情，但是作为古代女子，应该没有这种想法吧？

　　　　“自然不好，”罗艺琳苦笑道，“一个女人要是有志气，宁可给穷人当妻子，也不给有钱人家当妾室。”

　　　　“这是为什么？”

　　　　“妾室对于男子来说，仅仅是一种物品，可以买卖，可以送人；除非正妻同意，否则妾室的儿子想要继承家业，那是根本不可能的。”罗艺琳解释道。

　　　　“难道当正妻就好？”我问。

　　　　“自然，”罗艺琳说道，“正妻对于男子来说，是相伴一生的伴侣。且不说正妻所育的子女拥有继承家业的权力，就说在世俗观念中，都说‘糟糠之妻不下堂’，那个男子，要是休妻，大多会被人认为是薄情寡义之人，所以除非一个妻子太过分，否则，一般男子是不会轻易休妻的。况且，‘停妻再娶’，也是一个不小的罪名，这样的男子，一辈子都会被人看不起。可是如果一个男子将小妾赶出家门，又或是送人、卖掉甚至租借出去，没有人会说他半点不是。妾室就是物品，不是人。”

　　　　“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怪不得仲玉和如意都说过要明媒正娶，要让我做正妻，原来做妾室这么没有地位！想来这古代女子还真可怜。做小妾的，就算男主人在世的时候再怎么受宠，等男主人一死，没有了靠山，也难逃妾室宿命的厄运。

　　　　唉，这万恶的旧社会！我不禁感叹。

　　　　“还有呢，”罗艺琳说道，“正妻在家中一般都有掌管家庭内务的权力，有些能干的生意人家，少奶奶甚至还能插手生意，只要是正妻做这些，并没有人说三道四。正妻可以在家庭祭祀的时候，和男子一起拜谒祖先。”

　　　　“如此说来，这小妾真是不堪的身份，”我感叹道，“不过给皇上做妃子，虽然也是像小妾一样，可是却比妾好得多了吧？”

　　　　罗艺琳听了我的话，笑着敲敲我的头，说道：“那自然不同。皇家的事情，和民间岂可相提并论？玉娘你真是调皮。”

　　　　“罗姐姐，你在左教坊待了这么久都没有嫁人，是不是不想做小妾？”我问。

　　　　罗艺琳无奈地笑了：“鬼灵精！”

　　　　我做无辜状眨巴眼睛。

　　　　“是有不少人追求我，说要帮我赎身，脱离教坊乐籍，”罗艺琳说道，“可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我跟他回去，只能做妾室；那些给得起我名分的，却又养不起我。玉娘，教坊中的华服丽妆，不是什么人家都负担得起的开销。我自幼便在左教坊做学徒，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让我日日荆钗布裙，我真的做不到——除非是为了特别心爱的人。想你也知道，我肯为他荆钗布裙牺牲的人，他早已经无法属于我了。既然如此，我又何苦牺牲？不如在左教坊生活下去，做我的前头人，岂不快哉？”

　　　　“罗姐姐，你说得对！”我拍手赞道，“其实就连白大人都算在内，也没有男人值得你如此牺牲。女人如果一味曲就男人，他们是不会感恩的，你的牺牲，在他们心里会渐渐变成理所当然，而非感恩戴德。”

　　　　“你的想法倒奇怪，”罗艺琳笑道，“那我问问你，依你之见，做女人的，不该为男子牺牲？”

　　　　“不该，”我肯定地回答，“做人应该多为自己着想。倒不是说自私，而是说，女人应该多为自己打算一下，不要想了这个、惦记了那个，反而把自己忘了。永远美丽动人地出现在男人面前，才是制胜之道。”

　　　　“哈！”罗艺琳有些惊讶，“我们教坊女子，保持美丽是本分；倒是多为自己打算这点，很少有人这么想。”

　　　　“不对，”我摇头，“其实每个人也都会为自己打算，只是方向不同。好比你，不愿意做妾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