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一个男人对着心爱的女人时才会特有的眼神吧?这样的眼神,他是只对我才会有吗?这样轻柔的动作,他也对待过别的女人吗?心中各种类似的念头不绝,我甩了甩脑袋,努力想把这些念头丢弃。
“头疼?”他问我。
“不是。”我低下头摇了摇。
“还在生我气?”他手掌覆上我的手轻轻摩挲着。
我低头沉默,生气?谈不上,我若是生气,就更会让他觉得是我在无理取闹吧,在他眼里三妻四妾应该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事情,这个时代但凡有一点身家财产的男人都可以理所因当的拥有无数的妻妾,更何况天潢贵胄的满清贵族之后呢?
“是我不好!那天不该对你发火!”他轻柔地握紧我的手,“我知道,你也是因为在乎我!”
“那你愿意答应我吗?”我抬起眼看他。
他看着我,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我答应你!”
我睁大眼睛,心里一阵惊喜,他真的答应了?
他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我给你嫡福晋的名分!但是你得向我保证,日后进了府,一定要和云嫣好好相处……”
我兀地抽回了手,死死盯住他,原来他一直以为我是为了嫡福晋的名分才会这么坚持的。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眼神中透着疑惑。
我心中微微有着怒气,“我的意思,你是不是没有弄明白?”
他不语,定定看着我。
“我说的是,我要你休妻!”我一字一字地重重说出这句话。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我无比严肃地回看他,他大概看出我是认真的,不是在开玩笑,眼神终于开始变得阴沉,冷冷问:“你一定要这么咄咄逼人吗?”过去他从未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过话,可没想到就这么几天,竟然他两次这么对我,我心心念念地盼着他回来等着他回来,可为什么,他回来了,一切都变了呢?真的是我错了吗?
“我让云嫣亲自去皇兄面前帮我要你,还不行吗?”
我心中一惊,脱口叫道:“你不要让她去见皇上!”
他狐疑地看着我,我的心急急地跳的飞快。
“你若答应我,我们就在一起,不答应,我们就分开!”我坚定地说。
“你简直是不可理喻!”他大喝道。
我扬起嘴角冷笑,“既然襄亲王认为奴婢如此不可理喻,那以后就请襄亲王,不要再来找奴婢了!”我俯下身向他行礼,转身就走。
“站住!”他在我背后轻喝,我顿了顿脚步,继续抬脚向前走,他追了上来,大力捏住我的肩膀,“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看着他,他眼中尽流露着哀伤,我急忙转开眼,深吸了口气,硬下心肠,“奴婢言尽于此,请襄亲王好自为之!”
还未等我挣脱他的手,他自己就放开了,“好!好!好!”他一连说了三个好,我抬起眼看着他,他一面轻笑着一面频频摇着头,“原来这才是你真正的面目!我现在才看清!这就是你所谓的‘定不负相思意’?”
我心中猛的一紧,双手不自觉握成拳头,“襄亲王还认为奴婢是你灯火阑珊处的良人吗?你对奴婢的心恐怕也从未是情有独钟吧?”
他怔怔地看着我,不再做出任何反应,任由我提步离去,我摸了摸自己的脸,什么时候竟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身体微微感到些不适,虽没有什么大碍,但我毕竟是在御前当值,吴良辅便立刻告了我的假,让我在房里休息。
什么都不想想了,只是觉得自己脑袋很重,躲在被子里闭着眼睛渴求着周公可以来找我,昏昏沉沉一下午都没怎么睡着,忽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我翻过身从床上坐起,“请进!”
房门被轻轻推开,“姐姐!”一脸笑意如花的闻锦将脑袋探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我惊喜地看着她,想着当初在永寿宫她与我关系最为交好,如今我离开永寿宫,也是许久未见到她了。
她笑眯眯地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名妙龄女子,她脱下斗篷,抖落一身的风尘,“格格!”我惊讶地掀开被子走下床来向她行礼,她急忙拉住我,“身体不适就不要这么多礼节,快躺回床上去!”
她拉住我的手让我坐回床上,自己也坐到了我的床边,轻蹙起眉头细细打量我,“怎么瘦了?莫非在这乾清宫受了什么委屈?”
“没有!”我轻笑着摇了摇头,“万岁爷对奴才们都很和善,奴婢没有受什么委屈。”
“上次我把你落在我那儿的一些东西给你送来也是没见着你人,忙归忙,可别累坏了自己的身子!”
我点头笑了笑。
“你从小就是这副模样,受了什么委屈也憋在心里不说!”她微微斜目瞪我一眼,总感觉今天的慈贞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过去她虽也关心我,可也没像今日这般,“格格是特意来乾清宫找奴婢的吗?”
“本是受人所托给你送点东西,来了听吴良辅说你生病了,就来探探你!”
“是什么东西?”
她向闻锦稍稍示意,闻锦呈了几件衣服上来,我在宫里呆了这么些年,各地进贡上来的绫罗绸缎看的不少,看得出来,这几件衣服全是上好的布料做的,“这是?”我疑惑地抬头看向她。
她抿嘴一笑,“这是堂姐特意命人送进宫,让我带给你的!”
第45章 第四十四章
堂姐?我惊讶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问道:“十一福晋?”
她微笑着点点头,右手抚上那些衣服,“你看看!我都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衣服!”
我重新审视眼前的这几件衣服,的确很漂亮,各种颜色不说,上面还绣有了各式各样的花纹,不仅有外衫,还有中衣和亵衣,袖口还有银丝线绣的兰花。
“十一福晋为何要赏赐奴婢?”我问慈贞。
她不语,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我,霎时我似乎明白了,原来云嫣早就知道我与博果尔的关系,派人送这些衣服来的意思是什么?是默许我和他之间的关系?还是想让我知难而退?
“奴婢无功不受禄,再说平时在御前侍候也穿不得这些衣服,恐负十一福晋一番美意!”我垂下眼拒绝道。
慈贞半天不语,只是打量着我,良久,我听到她命闻锦退下的声音,“是不是我以前说的话让你心里有什么芥蒂?”
我抬起头不解地看向她,她轻叹了口气,轻声开口道:“过去我曾说过,就算有朝一日你如果真跟了十一爷,没有娘家强大的后盾,恐十一福晋会容不下你,如今你是在担心这个,是吗?”
我低头沉默不语,慈贞继续开口道:“傻丫头!此一时彼一时,那时我们还不知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我自然会那么劝你,但如今十一爷的福晋是我堂姐,都是自家亲戚,她也一直挺喜http://。欢你,你还担心什么呢?”
内心挣扎不断,或许在她们眼里,自己的丈夫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在我眼里却全然不是这样,而且我面临的不是要当他小老婆的问题,而是如何拯救他的命,可这些我要怎么跟他们说明呢?
“你若还是担心便是多余了!过去的事情我已详细跟堂姐说过,她说她能理解十一爷与你之间的这份情,你看她给你送了这么些衣服来,自是心中已经接纳了你,你去了虽是做小,但堂姐必不会让你受什么委屈,你的性子我清楚,你们二人能处得来……”
“格格!你别说了!”我默了半晌,终于还是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奴婢如今是不会进襄王府的!”
她满脸疑惑,“为什么?”
“奴婢要都留在宫里伺候主子!不敢有什么非分之想!”我低头回道。
“那怎么行?难道我还真要把你留在宫里陪我到二十五岁?那时你就是个老姑娘了,出了宫谁还要你?”
“那奴婢就一辈子不出宫!”
“你!”她身子一僵,半天没有吭声,许久才缓缓开口道:“看来你是铁了心了?”
“恩!”我点了点头。
二人都沉默不语,她重叹了口气,站起身,“罢了!罢了!你自己好自为之吧!”说完,慢慢向屋外走去。
我的目光落在床前的那一堆衣服上,心里五味杂陈,接纳?不禁轻笑声,如此一个贤良聪慧的妻子,难怪博果尔会放不下。
人前欢笑,人后愁伤,大概就是我现在生活的写照,整整一个月,我与博果尔没有见过面,其实也不是真没机会见面,我经常听下人提起“襄亲王又在书房与皇上议事”云云之类的话题,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刻意回避,不去见他,大概也是因为我心中还有未平复的怨气,见了反而图添两人之间的尴尬。
但我心中又何尝不知,若是他还向从前一样来找我,我还真能狠下心不见他吗?所以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是他也在回避着我。
这种看似平静的生活终有一日要被打破了,宫里总有这样那样的宴席要举办,今晚的宴席是为博果尔晋封为和硕襄亲王特意举办的。
眼看晚宴就要开始了,我急忙往现场赶,走得太急居然崴到了脚,想当年我穿着高跟鞋踩着上课的铃声奔走在校园里时,那才叫一个健步如飞,如今这个花盆底鞋真是让我气不打一处来!
我蹲在地上,听到假山后仿佛有人说话,隐隐约约好像还有女人啜泣的声音,许是哪个宫里的小宫女受了什么委屈?我探头探脑地伸过头去张望,眼前出现的两个人让我的世界犹如被晴天霹雳一斩而过!
是福临和云嫣!
云嫣低着头,从我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她眼底隐隐约约闪着的泪光,福临不知说了些什么,云嫣点了点头,立刻向他作福,转身走出了假山,福临仍站在原地不动,似是在思考些什么,然后也从同一条路转出了假山,我如同被石化般全身动弹不得,刚才他们两个人的那番模样,典型的就像是一对苦恋的恋人,女的向男的苦诉衷情,他们两个……难道真的被我撞见了历史的全部过程?我该怎么办?如今我还能做什么?
我脑袋一片空白,恍恍惚惚地走到晚宴现场,晚宴已经开始了,我站在一旁仔细观察着一桌子的人,福临当然是坐在主位上,一边是孝庄,一边是许久未见得小玉儿,她看到我走进来,对我粲然一笑,我心中百感交集,她还是当初那个惹人疼爱的小姑娘。
孝庄的一边坐着博果尔的额娘博尔济吉特·娜木钟,博果尔坐在她的右侧,端坐在博果尔另一边的是云嫣,她脸上如今全是笑容,完全看不出刚才的伤悲,娜木钟时不时会将自己面前的菜夹到云嫣盘里,云嫣立刻站起来谢恩,又笑着坐下略微羞涩地看一眼博果尔,好一副婆婆儿子媳妇和乐融融的画面,我的眼睛微微有些发酸,对自己说,别看了,别看了。
“哀家记得去年博果尔临走前,也是我们大家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吃吃乐乐,如今博果尔立了大功,我们大家再坐在一起,哀家心里甚是欢喜!”孝庄笑着对全桌人说道。
博果尔起立向孝庄抱拳作揖,“儿臣谢太后娘娘对儿臣的关心和疼爱,此次追缴赃款如此顺利,乃是托了皇上与太后娘娘的洪福,博果尔不敢独自领功!”
博果尔真的成熟了,说话都和从前不一样了!
孝庄脸上笑意更浓,“快快坐下!不必多礼!”博果尔遵命坐下。
“哀家依稀记得,当初你走时向皇上求过一件事情,如今咱们大伙儿都在这里,你快说说你所求何事,若是皇上不答应你,哀家也好给你做主!”
第46章 第四十五章
我的心赫地一下跳到嗓子眼,只见博果尔神情淡然地站起身,对孝庄说道:“为皇上分忧是作为臣子的分内事,博果尔又怎好邀赏?再说那件事,儿臣已自行解决了,不劳烦太后娘娘与皇兄为博果尔耗神!”
自行解决?他说的是我吗?怎么自行解决法了?我心中酸涩,可表面却还得装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真是越来越会演戏了,自己都佩服我自己。
“莫非是自个儿福晋在这,博果尔不好意思说了?”孝庄打趣地笑着,眼睛在博果尔与云嫣之间徘徊。
云嫣不解地望向他,他也低头瞟了一眼云嫣,又看向孝庄和福临,“不敢有瞒皇上和太后娘娘,博果尔确有一事须向二位请示!”
“你说!”福临平静开口道。
“臣弟想向皇兄告假数月,陪同内子回一趟她江南老家!”
我只想现在冲出这宴会厅。
我突然才发现自己好像一个傻子,我还在期待什么东西?期待他还会像从前那样不顾一切拥我入怀?期待他在众人面前信誓旦旦地说要娶我?那个坐在他身边的女人才是他的妻子,而我站在这里……我什么都不是!
福临的脸上晃过一瞬的不可思议,良久,听到他平静地吐出两个字:“准了!”他的内心,恐怕此刻和我一样挣扎吧。
整桌的人,你客气几句来我客气几句去,然后大家象征性的吃点东西,一场百无聊赖的宴会就这么接近尾声了,一桌子主子渐渐退场,我默默地不做声,眼睁睁地盯着剩下的宫女太监收拾残局。
突然从背后被人一个大力扯住胳膊,我惊吓地欲叫出声,却被那人捂住嘴拖到暗处,我惊恐地瞪大眼睛,可那人全身上下都透着一种让我熟悉的气息,待我看清眼前的人,眼泪便泪如泉涌。
博果尔站在离我仅仅一步远的位置,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我身上,我哭得不可抑制,哭得哆哆嗦嗦,他没有说任何话,也没有做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地看着我哭,很久很久,我哭累了,自己停了下来。
“哭完了?”他开口问我,我都奇http://。怪,他怎么可能用这么平静地语气跟我说话。
四周黑黑的,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我吸了吸鼻子,不做声。
“既然这么难过,为何还要说分开?”他问我。
“我没有说分开,我说的是,你若是不答应,我们才分开!”我回答他。
他不语,气氛沉默得像一潭死水。
“既然如此。”他慢慢开口,“日后你好自为之!”说完,他提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