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尔夫球场绿意从容,映照着落地窗光影撩动,这女人的侧脸,被光线描绘出一层萌动的剪影。
她撑着桌面的手突然脱力,额角一歪,扣在窗面一阵吃痛。这女人眯着眼睛揉痛处,看得厉仲谋不禁一顿。
这才意识到自己走神颇久。
厉仲谋即刻绕道进去,要一杯咖啡坐在角落细品。
李泽辉提的合作计划他没有什么兴趣,TC这种五体不勤的公司他也看不上,他有意收购,但无意合作。
有人轻叩桌面,吴桐被这声音闹醒,一睁开眼,就看到向佐。
他笑容洋溢,见她醒了,说:“张嘴。”
“做什么?”
吴桐反应不及,“唔……”地一声,嘴唇开合,向佐已经丢了片东西进她嘴里。
她咳嗽起来。
向佐耸耸肩,拍着她的背帮忙顺气:“是泡腾片。看你精神不好,送你一片。”
此番景象,不清楚状况人的看见,会不会以为是在打情骂俏?
吴桐有点想躲开。这样的男人,轻易碰不得。
向佐扬手请路过的服务生送杯热水来,送来的热水十分烫手,递给她:“多喝热水,感冒好得比较快。”
吴桐愣怔住,他知道她感冒?
两人视线正胶着,李泽辉的秘书推门而入。
吴桐与秘书打了声招呼,秘书客气地朝吴桐颔首,又在休息区望了一轮。
这回终于搜寻到目标,直接朝目标走去:“厉总,总算找到您了……”
话音一落,吴桐本能地回望。
厉仲谋原本直盯向佐放在她背上的那只手,此时视线轻抬,正与吴桐的眼睛触礁。
他的目光晦暗,眉峰微抑,吴桐心跳瞬时被搁浅,手一抖,打翻了水杯。
洒出的热水烫得她慌忙丢了杯子站起来。手背一片红,她这才醒过神来,离开时只抛下了一句:“我去下洗手间。”
在洗手间闷了许久,她不甘不愿地出来,一开门,就看到对面墙壁倚着的向佐。
他很严肃:“问个私人问题行不行?”
“……”
“我在接你的委托之前,在国外看过一些关于你的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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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断他:“我可不可以不回答?”
向佐恍若未闻,继续道:“厉仲谋这样的男人,太多女人觊觎。只有曼迪那样的傻女孩,才会奢求爱情。更多的,不过是看中他的身家。”
厉仲谋看她的眼神,与面对其他女人时都不同。那一刻,向佐突然就想到近日曼迪低落的情绪。
“告诉我,你是哪一种?”
“……”
“我希望你说实话。”
吴桐思忖很久,慢慢说了一句:“He is my goal。”
“……他是你的,目标?”向佐似乎明白了,“所以说,你是为了接近他才……”
这个女人僵硬地笑,“没错。所以,我是第二种女人。”
既然全世界都这样认为,吴桐想,那为何她自己不能这样想?
这样想了,她不就可以从这一段过去中挣脱了么?
多好……
吴桐自认笑地很好,看着向佐,自嘲而无奈,“可惜我失败了……”
几步之外的转角,厉仲谋倚着墙壁,无声而嘲弄地笑。
原来他厉仲谋,也会有自以为是地犯傻的时候,甚至,平白为此乱了心绪!
厉仲谋直起身体,慢慢地走,继而,脚下越来越快。他穿过走廊,走过休息区。
路过垃圾箱。
头也不低,脚步也不停,径直将手中一管烫伤药膏扔进去。
空出来的手摸出手机,厉仲谋一边走,一边点击视频,发送。不出半秒,他的整个律师团队都会看到,这个女人如何放任两个孩子在火光中惊慌地尖叫。
厉仲谋面无表情,合上手机。
无爱承欢12
吴桐不知自己脸上有些什么,向佐看着她,一时之间,眸中闪过错愕。
她还以为自己笑得不够真实,却见他忽而一笑:“如果真是这样,又为什么要哭?”
吴桐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眼角的濡湿是什么,慌张无措地仰起头,终于成功将泪扼制在了眼眶之中。
这个幽静的洗手间门口,向佐的叹气声清晰可辨。他慢慢走近,“一个合格的律师,心理学一定学得好。你倒是口是心非,我差点也被你骗过去。”
话音落下时,向佐已经在她面前站定。
吴桐偏头,他的手指下一秒扳正她的下巴,“你这样楚楚可怜的样子,该拿去给厉仲谋看的。我不信他不会心软。”
他像是在调笑,偏偏目光炯然,叫人暗暗心惊。
依旧是懒懒的口吻:“你现在应该很需要一副肩膀。我不介意把自己的肩膀借你。”
这个男人身上有种神奇的魔力,可以驱散晦涩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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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桐学他无所谓地笑:“是不是所有律师的嘴都和你的一样甜。哄得女人晕头转向?”
向佐仔细看她眼睛,此时,她的眸中已没有半点泪光的痕迹。
真是个倔强的女人。
顿了顿,放松了一些:“博你一笑,值得。”
吴桐踢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两个人回到休息区,重新要两杯咖啡,向佐往角落里望了眼,厉仲谋已经不在那里。
案件资料向佐做了多次整理,上庭程序,每一个步骤,由他徐徐道来。
厉仲谋、张曼迪、监护权……
耳边充斥着这些,吴桐头又开始疼,大概是感冒作祟。
她合上资料,一想到童童以后如果要跟后妈生活,倍感无力。
“富豪有私生子一点也不稀奇,厉仲谋偏偏要这样子诏告天下。他是厉仲谋,没人敢得罪他,你不一样,你没有他的权势,不过这更方面我们打同情牌。偶尔哭诉几回,媒介自然会偏向你这边。”
“哭得太多反而显得假,这个社会哪会同情弱者?”
这女人语带讥讽。她在某些方面真是执拗地让人头疼,令向佐不得不正色而言,“吴小姐,你聘请了我,就该信任我。”
吴桐依旧狐疑,勉强点了头。
“哭诉的点很重要,不要做得太过,对你绝对有好处。你别忘了,主审案子的是个女法官,女人普遍神经纤细。”
……
虽不苟同他这样的手段,可一有闲暇,吴桐满脑子都在思考他的话。
坐轮渡回来时她对着镜子练习半天,半滴泪都挤不出。扭头看船外,天空下着瓢泼大雨,却打不湿她的目光。
吴桐今天准时回家,童童异常开心,她淋了雨有点低烧,实在没有心思做饭,露丝玛丽开始学打麻将,吴桐放她半天假,自己领着童童上酒楼。
隔壁张先生一家三口一道去,凑一桌。有张翰可在,童童心情好,最不喜欢的西芹也乖乖吃上几口。
她却食不下咽,喉头烧灼般疼,没有胃口,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
这个时候吴桐懂得自我安慰,没有男人她依旧过得好,儿子也依旧可以健健康康地长大。
所以,有些东西是可以放下的。
有些东西,是必须遗忘的。
童童玩的尽兴,回到家乖乖进屋写作业。吴桐在咖啡与咳嗽药水之间选择了咖啡,撑着沉重的眼皮继续工作。
手机在静谧的空间响起,她去接,起身起的太急,脑子一昏脚下便一趔趄。还好稳住了,没真的摔倒。
电话那头是向佐,他主动联系她,一问之下,这大律师竟然还有闲工夫泡吧。
她时刻担心着官司,他却还有心思玩乐?!
“你这么不上心,到时候输了官司是砸你自己的招牌。”她没留余地,说完就挂了电话。
突然之间一口气哽住喉咙,吴桐止不住一阵咳嗽。摸一下额头,更烫了。
这几年,于她,时机不对。当年遇见那个人,时机不对,他忘得一干二净,她却沉沦至谷底;重逢的时机也不对,闹的彼此撕破脸,不得不法庭上见;现在,连生个病,时机都不对……
越想越烦。
吴桐不知童童把医药箱收到哪里,只能翻箱倒柜地找,结果不止找到医药箱,还找到她的那个秘密盒子。
她都快要遗忘它了,偏偏这时候又翻了出来,吴桐脑中有短暂的空白,没有力气,更没有勇气再打开它。
它在她手中,带给她的冰凉感与某人非常相似,吴桐一咬牙,把盒子扔进纸篓。
吃了药,再去童童的房间看了看。
孩子正对着数学题犯难,吴桐倒了杯牛奶给他,然后斜倚在旁边,接过原子笔帮忙做题。
她目光涣散,孩子都发现了。儿子温良的小手摸了摸吴桐脸颊,滚烫的,“妈咪你生病了!”
喉咙一阵发干,吴桐控制不住地搂紧他。
不知是不是吃了药神经也会变得脆弱,她眼眶终于泛湿,却得压抑着以免吓到孩子,揉着眼睛起身,躲过孩子的目光,“妈咪有点困,先去睡了。题目做不出来就空着吧,别太晚睡。”
……
同一星空下,厉氏大楼顶层总裁室灯火通明。
厉仲谋正在发火。
在新加坡的谈判不见进展,高层乌云盖顶,厉仲谋今日一回公司就把副总和几个部门经理都召了回来,开会到现在。
几个经理都看出他心情不好,很不好。
厉总向来公私分明,又善于隐藏情绪,现在他好端端发火,所有人面色凝重,想方设法应付。
也不知下午在高尔夫球场上发生了什么……
林建岳的到来终于打断会议进程,厉仲谋示意副总接他的话,出了会议室。
空旷的走廊中回响着厉仲谋冷淡的声音,“查得怎么样了?”
林建岳如实回答:“吴宇的公司亏空很大,他正在四处借债周转,吴桐也在她的关系网里找人注资。”
“不要让他借到一分钱。”
林建岳面上点头,内心唏嘘,老板这回是要下狠手了。
无爱承欢13
厉仲谋回总裁室途中,恰逢他的私人手机震起来。
林建岳跟在后边,此时噤了声,目送脸色严肃的厉仲谋到角落接电话。
对方迟迟不开口,厉仲谋揉一揉眉心,看一眼落地窗外CBD区的夜景,声音柔和下来:“童童?”
猜得很准,童童小朋友嘿嘿笑,“你怎么知道是我?”
“还没睡?”
孩子声音脆生生的,“你好久没来看我。”
厉仲谋笑了,淡淡的:“想爹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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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孩子支吾,“我现在还饿着肚子,睡不着。”
厉仲谋神情一顿,看了看表,“菲佣呢?还有,你妈咪呢?”
“就我一个人在家,妈咪……唔,跟别的男人出去约会了。”
什么样的母亲竟会做出这种事?
厉仲谋无声冷笑,对着童童却语调温和:“要不要我过去陪你?”
“那你快点来!”
童童欢欢喜喜挂了电话,露丝玛丽在后边看着,直摇头:“小孩子,撒谎是不对的。”
他听着露丝玛丽一点也不标准的国语,扭头看主卧紧闭的房门,眼睛逐渐眯成一条缝。
“有个成语叫‘日久生情’,你是外国人,你不懂,”童童笑地得意,“电影里都这样演,一定有效!”
……
吴桐昏昏沉沉睡到一半,电话又震。
不情不愿撑开眼皮。“有样东西要当面给你,是官司的关键证据。”发件人:MarkXiang。
她能回什么?
吴桐答应下来,约在了附近地标性的大型超市。
一开房门,她竟看见儿子坐在沙发上。
童童就着牛奶,津津有味啃着餐后打包回来的烧鹅腿,偶尔抬头看挂钟。
吴桐吃惊,童童比她更吃惊:“妈咪你要出门?”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露丝玛丽你也是,还给他做宵夜?”
露丝玛丽内心挣扎:“童童他……”
眼看露丝玛丽要告密,童童不由分说,冲上去抱吴桐大腿,也不顾满手的油:“不行不行!妈咪你不能出去!”
吴桐头有点昏,好不容易稳住这孩子,把他拎进房间:“我出去10分钟,回来如果看到你还没睡,这一个月都别想有零花钱!”
一路拎着这调皮鬼,吴桐无意又瞥见垃圾篓中的剪贴盒。
有那么一瞬的时间,她想要把它捡回来。
一咬牙,忍住冲动。
留着过去有什么用?一切早该重新开始。
吴桐出了门,生着病不愿开车,超市也不远,她步行去。向佐的车停在那儿,与他的人一般显眼,吴桐开了副驾的门坐进去。
……
向佐递给她一部DV机,吴桐打开一看——阴魂不散,张曼迪。
在公众及镜头前再温婉的女子,在好友与酒精面前照样吐露心声。
“他最近忙得很……忙工作?你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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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事业刚刚起步,平白无故多出个继子,有时候真想问问他,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我也是学法律的,别骗我。只要她财务状况没问题,又没有大的过失,孩子都会判给她。”
其余几段,也都是在酒吧那种刻意调暗的灯光下摄录,吴桐明白他泡吧所为何事了。
“为什么这么做?”
“这些都是证据,当然是上庭时用。”
他曲解了她的意思。吴桐身体一溜,倚着车门,“你不是她朋友么?你这么做,不是等于出卖了她?”
向佐无谓地耸肩:“我在帮两个女人离开这个世界上最不值得爱的男人。”
他说的理所当然,吴桐笑出声来,“你和他有仇还是怎样?”
他笑眯眯地:“没错,有仇……”
不知为何,他的笑脸看得吴桐一凌,隐约觉得他这句话并不是在开玩笑。
这个男人此刻的表情深不可测,如同这一片夜空,深邃的不容人窥伺全貌。
……
厉仲谋在经理们近乎感激涕零的目光中宣布散会,自己驾车到吴家。
露丝玛丽应的门。意识到被骗,厉仲谋只剩无力感,童童乖顺地坐着,作忏悔状。
孩子仍想方设法多留厉仲谋一会儿,实在找不到其他托辞,只能如实交代:“我妈咪马上就回来了,爹地你别这么快走。”
半夜三更未归,只顾约会而忘了儿子,请的这个菲佣又一点不会照顾人——要把儿子交给这种女人抚养?
厉仲谋冷笑。
抱童童回卧室,“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