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红摇头:“不,我们拍的是你,功夫只是你的一部分。”
我突然有一点不妙的感觉:“你们……要拍多久?”
女记者再度摇头微笑:“不知道,也许几个月,也许一年。”
赵悦稍稍靠近我,在我耳边轻声笑道:“六哥,你要当名人了哦!恭喜!”
“天啊!”我痛苦地呻吟着。司徒红连忙说道:“我们不会打扰你的生活,你就当我们不存在好了。”听见她这么说,我在极度烦恼中突然生出一些恶作剧的念头,我瞪着司徒红:“好,我决定按你说的做,当你们不存在!”装模作样地双眼一闭,伸食指抵在自己的前额上叨叨咕咕:“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看不见……。”然后我睁开眼,对赵悦说道:“七妹,天气这么热,我请你去喝冷饮!”赵悦还没反应过来,指着两个可敬的电视工作人问道:“他们呢?”
“谁?”我故作讶色,“这里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人吗?”说完拉着赵悦,丢下目瞪口呆愣在原地的记者和摄像师,扬长而去。
虽然捉弄了司徒红和邢刚一回,但是要真正做到“视而不见”谈何容易?我和赵悦逛街时,他们在拍;我们在家里吃饭时,他们在拍――摄像机就架在正对我家的楼上――继父肯定是知情的;有时候妈对我和继父发威时,我甚至仿佛听到司徒红和邢刚在摄像机后发出的偷笑声。这件事搞得我跟赵悦都有点拘谨――这是很正常的。当你知道有一台摄像机时时刻刻在记录下你的一言一行,你总会不自觉地想要表现得更好一点,但结果却往往适得其反。我想这些天赵悦也会很郁闷吧――本来想用整个暑假来和我单独相处,结果身边无端端多了第三只眼睛。她现在不敢说任何她也许本来打算说的话,只能和我扯淡一些闲谈而已――从这一点来说,我真的该感谢司徒红她们!
另一件事则让我不得不感到担心――也许就如赵悦所说,我快成名人了。我的故事想来早已经由霜姐详细地讲述给了她花钱请来的媒体听――一个只剩五年生命的青年高手,这的确是一个有卖点的故事!问题在于,现在全世界都知道我只能再活五年,就剩下我妈还蒙在鼓里。当某一天我的故事在电视、报刊、杂志、网站上传播泛滥时,我还能瞒我妈多久呢?到时候她老人家又会有怎样的反应呢?想想真是不寒而栗――这些天,我看继父的眉目之间也是隐有忧色。
虽然被霜姐“利用”是我自愿的,但我终究还是有一点逆反心理――我知道司徒红她们想拍到我使用功夫的镜头。于是自觉不自觉地,我就是不露出一点我会功夫的痕迹!我心里对隐藏在某个角落里的司徒红不怀好意地笑着:急死你!
很久以后,已经成为我好朋友的司徒红笑着说:“是金子总会发光。”而我则用腌过怀疑之水的眼光盯着她:“那件事真的不是唐霜刻意安排的?”
那是暑假快要结束的一个傍晚。我和赵悦吃过晚饭后上街散步。照例,司徒红和邢刚乘着电视台的车远远地跟在后面。街上人很多――M城人都有吃过晚饭后上街散步的习惯,这也要归功于M城绿化搞得好,街上空气算是清新宜人。
走着走着,背后突然传来几声燃放爆竹似的脆响――一开始我和赵悦也没注意,直到发现街上行人都在往发出声响的地方跑过去时,我们才感到有点不对劲。匆匆回身走去,整条大街已经被人群堵住了。“怎么回事?”我问道。周围没有人回答我。人圈中有人在声嘶力竭地大喊:“都给我退后!谁往前我杀了她!”我向声音发出的地方望去,人群挡住了我的视线,跳了两下,隐约看到白色车顶――司徒红和邢刚他们乘的车不正好是白色的吗?“看到什么了吗?”赵悦问我。我摇摇头:“只看到司徒红她们的车。”赵悦的脸色变了变:“不会是司徒红出什么事了吧?”一听这话我脸色也变了。
不顾一切地拉着赵悦往人圈中央挤,也懒得理被挤到的人发出的叫骂声了。
司徒红真的出事了!一个满脸凶相的男子从背后一手箍住她的脖子,另一只手紧握着一把手枪抵在司徒红的头上!“不许靠近!否则我杀了她!!”男子再次嘶声大喊。两名看样子刚刚赶到的巡警互相打着眼色,无奈地慢慢后退。一名拿着微冲,穿着打了“保全”字样防弹背心的男子喊道:“不能让他跑掉!他抢了三十五万!还打伤了我们银行的警卫!”我一看那名挟持司徒红的男子背上果然有一个帆布包!
混乱中又有几名巡警赶到,一个看起来职位较高的警察立刻下令疏散人群:“快一点,让围观群众离远一点!罪犯手里有枪!”远处隐隐传来了警铃声――大队警察也赶到了。
我看了看罪犯手中强作镇静的司徒红,又转头看了看身边脸色苍白的赵悦。看到邢刚时我皱了皱眉――这个时候他竟然还扛着摄像机在拍摄罪犯和司徒红!
看来警方就快要对罪犯形成包围圈了――再往下的情形,一般人都会想得出来:喊话,罪犯顽抗不降并提条件、僵持、神枪手趁机出动、谈判无效后神枪手击毙罪犯。我当然可以作壁上观,但这其中的时间拖得越长,司徒红发生不测的可能性就越大――敢抢银行的主儿,一般都是心狠手辣之徒――说到底,是为了我,女记者才会落入罪犯手里!我没办法安之若素什么也不做!
那么就做吧!否则等到警方建立起警戒线就什么也做不了了!
我突然从侧面快步接近罪犯和司徒红的位置。人群中响起一阵惊呼。一个巡警喊道:“小伙子,回来!”
罪犯立刻注意到了我。“妈的!不许靠近!”他冲我叫骂。
但我已经走到离他只有五步之遥!这是一个心理战:在这个距离上,他来不及向飞快逼近的我发出“靠近我就杀了她”的威胁,而出于人的自保本能,他会自然地想要阻止我而不是杀司徒红立威!果然,他的枪口飞快地转向我的脑袋!
两步!罪犯扣在扳机上的食指在动!我直直地迎着他的枪口,猛地向前跨了一大步!向左侧头!右手闪电般向上探出,死死地抓住了整个枪身!记得以前某个时候曾经在网上看到过,大部分手枪的击发是靠“枪管短后座、枪管摆动式闭锁”来完成,也看过好几部枪产片主角用这种手法来阻止对手开枪。虽然不知道罪犯手中的手枪是什么类型,但我还是决定赌一把!
“妈的!”扣不动扳机的罪犯情不自禁地骂了起来,一边用劲向后回夺手枪!而我要的就是他“用力”!我抓着枪身的右手毫不放松,整个身体却顺着他一夺之势扑了上去,同时左手食中二指成“二龙探珠”之式径取他双目!对方的右手在夺枪,左手则箍在司徒红的颈部,已经无可防御!
“啊呀我的眼睛!!!”一声惨嚎响起。罪犯同时松开司徒红和手枪,倒退数步,双手捂眼痛得蹲倒在地!我拉了一把司徒红,和她一起飞快地跑开。几个巡警反应很快地扑上去将罪犯制住。另一个巡警则走到我面前,脸带讶异敬佩之向我伸出手――我笑了笑,把手中还紧抓着的手枪递给了他。
周围人群沉默了半晌,突然响起一阵掌声!
喧哗声中我问司徒红:“你怎么会?”
司徒红喃喃道:“在车上听到枪响,看见几个巡警和银行保全正追着那个家伙向我们这边跑来,我和邢刚跳下车想拍现场,结果……”然后她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我吃惊地看着司徒红:“你没事吧?是不是受刺激了?”
司徒红浑身打战,脸色苍白――却笑得很开心:“不过我也没有白被劫持一回!总算拍下你动武的镜头了!而且还是英雄救美的镜头!我运气真好!”我心里一动,转头望去,正迎向邢刚的摄像机镜头。
来不及有什么反应,因为下一刻我已经被赵悦紧紧地抱住了。“你……混蛋!”赵悦将头埋在我胸前,突然放声大哭。我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做,所以我没有躲开或者制止她。
因为此刻我也开始后怕得全身战栗起来。
第四十五章 经理人唐丁
霜姐知道我面对枪口力擒歹徒的事后笑说了一句:“小光,你近来可真是频频出风头啊!呵呵,看来为你造势的工作可以进行得更顺利。”我汗。这个霜姐,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啊!
依然是先继父送我和赵悦到C市,然后坐飞机直达成都。不过这一次跟着我和赵悦返回S大的多了几个人――除了司徒红和邢刚继续跟踪拍摄以外,还有两个人:
一个是国内很有名气的纪实小说作家邓先。曾经以《大国忠魂》、《知青梦碎》等纪实文学在国内文坛造成轰动的他其实颇有傲气――用唐霜的话说:这是一个有钱也请不来的主儿。不过,在唐霜跟他讲了中国武术的历史、现状和对武术变革的想法以及我的故事后,邓先被打动了。“我没有接触过武术,但它的确是我国传统文化中的一块瑰宝,”邓先对唐霜说,“我尽全力写吧!”据说他已经把书名想好了,叫《武魂》。因为这本书主要是写我,所以由天一集团出资,邓先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和我近距离接触。
第二个叫唐丁,是个三十来岁胖胖的男子。唐丁是霜姐指派给我的经理人。“小光,以后你就是明星了,”霜姐对我说,“从现在起唐丁将会全盘照应你以后的生活。他很有经验,今后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要多听他的意见。”
我则苦着脸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唱“偶是被你囚禁的鸟……”在飞机上,赵悦很同情地抓着我的手握了握,不过她也不敢有什么异议――这些都是正经事啊!
到了成都唐丁带着司徒红、邢刚、邓先他们自己找地方住去了。我和赵悦回到S大,在校门口又见到去年我刚入校时见到的场景――“新生报名处”除了刚到的菜鸟新生,就是一大堆一大堆色眼到处乱瞟的“老鸟”――四哥孙圆圆和八弟关照竟然也在!不管怎么说,看到他们我心情轻松多了!
和赵悦嘻嘻哈哈走过去,我劈头就是一句:“四哥,八弟,看花啊?看花不要花了眼哦!”
孙圆圆在我肩头亲热地一拍笑道:“就怕春尽花残无觅处啊!六弟。”
关照酸酸地旁边接了一句:“我们可不比六哥你早已经春色满园花满怀了呢!”一边说一边还故意拿眼瞟我和赵悦。我汗,这小子,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还没来得及想出反驳的话,赵悦早一个头凿扔了过去:“八弟!找扁啊?”关照捂头求饶:“小弟知错,我有罪,我忏悔!”众人皆忍俊不禁。我却心里犯嘀咕:连一个寑室的兄弟都把我和赵悦当成一对情侣,外人就更不知怎么想了。我是不是应该挥剑斩乱麻,有意地疏远赵悦呢?
也许真这样做的话,会太残忍了吧?
我不知道赵悦是不是看出了我的那点想法。当晚在C-504八兄妹聚会中,当关照又一次拿我和赵悦开玩笑时,赵悦这一次很严肃地纠正道:“我和六哥的关系,同我与你们各位兄长小弟的关系都是一样的。请以后不要再特意把我和六哥联系在一起,免得不必要的尴尬。”我吃惊地看向赵悦,正好瞥见她眼中那一抹化不掉的淡淡无奈和忧伤。关照当时也觉无趣。
第二天,应汪锋之邀到新成立的“武术社”参观,这一次不但司徒红和邢刚跟着,连邓先和唐丁也去了。其他人倒还罢了,邓先的出现却造成了一时轰动,S大许多文学爱好者闻讯而动,把小小的“武术社”(也即是原先的“柔道社”所在地)挤了个水泄不通,变成了邓先的签名现场。不过,当有人问邓先是否打算写新书时,邓先很爽快地指着我说:“我将以林光同学为原型,写一本长篇纪实小说《武魂》。”众人这才(炫)恍(书)然(网)大悟:原来真正的主角是这个曾经以“最弱人士”身份创造击败J国柔道神话的林光同学啊!
大学生不会轻易崇拜什么人――都是天之骄子,谁服谁的气?但我的确在第一时间得到了S大同学们的认可。唐丁向我分析过其中的原因:“第一,现在的时代是强者为大,你林光不但是强者,而且是以极弱化极强的戏剧性的强者,因此,你同时满足了人们对强者的尊重和猎奇心理;第二,近几年国内民族主义情绪{炫}高{书}涨{网},反J呼声一天大过一天,在这个时候,你表现自己“强”的方式恰好是击败J国柔道高手,挽救国人颜面于危难中,满足了大家的民族自尊心。再加上唐总为你刻意包装和造势,你是欲不出名而不可得!”
十月中旬,司徒红她们制作的纪实片《功夫的故事》上集在XX电视台黄金时段播出。据司徒红说收视率还不错。我没好意思看。不过司徒红说等全部制作播出后会制作一套光碟赠给我――而且据她说,等《功夫的故事》全部制作完毕,会拿这部片子去参加全国纪录片大奖赛。
邓先跟我长谈了无数次,又找唐丁要了许多关于武术的资料以后,也躲到天一集团提供的宾馆里开始写《武魂》。
唐丁则拿了一份合约给我。“签吧。”他对我简单地说,“然后你就正式成为天一集团旗下的功夫明星了。”我仔细看了看那份合约――有很多限制。但我还是提起笔签了――就算是为了信任霜姐吧!我这剩下的几年命卖给她了!况且那些限制对我也不是没有好处。
唐丁收起合约后对我说:“你已经是名人,以后会有不少的麻烦,记住一点:任何人问你任何事,向你提出任何要求,你都可以让他们找你的经理人――就是我!”
我郁闷地问他:“那我要是在公厕里遇到一位仁兄没带手纸问我借,我也让他找你?”
唐丁直接晕倒。我笑着转身而去――兴你管我,不兴我逗逗你闷子?
不过签约的好处很快就体现出来了。《功夫的故事》播出后过了大约一个半星期,我和老大、赵悦一起从晚自修教室出来后被人拦住了。拦住我的人是个满身精悍之气的青年男子,说话倒是很客气,但神态却很倨傲:“林老师是吗?”
我怔怔地答道:“我叫林光,不是老师,我是学生。”
“那就没错!”青年人微笑着自我介绍,“我叫朱祥,湖南人。”他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我的脸,我不得不避开那令人不舒服的逼视笑道:“哦哦,朱大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朱祥见我避开他的目光,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