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剑寒冷笑道:“区区时间不多,尊驾再好少再拖延。”
黑衣人忽地一笑道:“老夫告诉你天王寝室之后,阁下又将如何处置于我?”
萧剑寒早知他有此一问,闻言笑道:“改点尊驾穴道,天亮之际,自会有人发现了你……”
黑衣人点了点头道:“老夫权且相信阁下一回。”话音一顿,又道:“那天王寝宫,乃是在这片花圃的后面,越过一处翠谷,离此约莫五里左右的一栋茅舍之内。”
黑衣人话音一落,萧剑寒双眉顿时一扬,笑道:“尊驾这话叫人难以相信。”
黑衣人一怔道:“阁下不肯相信,老夫也无可奈何。”
萧剑寒冷笑道:“贵殿主人为何放着高楼大厦不住,却要独自寄居茅舍之内?这层道理,在下似是有些想不明白。”
黑衣人冷哼道:“战天王行事,又是世俗之人所可推想,阁下如是不信,那就不必去的了。”
萧剑寒剑眉一拧,笑道:“多谢尊驾指点。”一拍手,将那位黑衣老人放在花丛之中,就待离去。
黑衣老人忽地低声道:“阁下就这么前去?”
萧剑寒笑道:“怎么?区区莫非还要令人鸣锣开道而去吗?”
黑衣人道:“尊驾虽然不必鸣锣开道,但至少也该留心一下你自己的性命,那天王寝宫,四周埋伏重重,尊驾居然一字不问,就贸然闯去,足见阁下到底还是年纪太轻……”
萧剑寒听得失笑道:“这倒有劳尊驾费心了。区区连活人都不怕,试想那些什么机关埋伏,只不过是人力所为,区区又何惧之有?”话音一顿,又道:“但尊驾这番用心,区区依旧感激……”一转身,向花圃的后方行去。
突然,那黑衣老人低声道:“尊驾年纪很轻,但不论人品武功,都令老夫大为折服,如是尊驾留下名号,老夫也不愧泄此机秘了。”
萧剑寒突然闪身而回,低声道:“老丈的名号,可否先行见告?”
原来他在这位黑衣老人的口中,听出了一点苗头,是以他去而复回,要问问黑衣老人名姓。
黑衣老人闻言一叹道:“老夫钟平。”
钟平?萧剑寒大大吃了一惊,脱口道:“尊驾是华山长老‘乌梅老人’钟老么?”
黑农老人低叹道:“不错,老弟是谁?怎知老夫匪号?”
萧剑寒道:“区区名姓,恕我暂时不便相告,但钟老为何不在华山纳福,竟然来此‘震天殿’作一名爪牙,委实令人不解得很……”
“乌梅老人”低声一叹道:“大势所逼,老弟莫要见笑。”
话音一顿,又道:“那竹篱茅舍,乃是险恶之地,老弟前去,可得当心一些才好。老夫身不由己,恕无以为助了。”
这位华山长老的闪烁言谈,不禁使萧剑寒戒心大起,他知道自己即将前往之地,必是一处甚为关键的所在。
如是钟老人不曾诈哄自己,则那座茅舍若非自己外祖困居之所,也将是这“震天殿”中的发号施令所在。因之,他低声道:“多谢钟老关照,区区尚能自保。”
说话之间,本待要伸手解开“乌梅老人”穴道,但他忽然之间,觉出有些不妥,笑了一笑,又道:“钟老,区区本应解开尊驾穴道,但此时此地,区区不得不多用上一点心机,得罪之处,尚祈见谅……”
他改拍了钟老人的一处麻穴,一个时辰之后,就可自解。这对钟老人而言,自是十分感激。幽然一叹道:“老弟,老夫深望老弟莫要涉险……”
萧剑寒笑道:“不劳挂齿,区区如无意外,明日当有再会之时。”身形一转,贴地飞了出去。
这一手“蛇形”神功,只看得“乌梅老人”笑了一笑,自语道:“莫非他是齐老人的传人么?”
×××
萧剑寒疾弛如同闪电,眨眼之间,业已越出花圃。
他奇怪的是,这一路之上。并未见到有人拦阻,也没遇到一处设有机关消息,花圃尽处,果然是一片青翠的竹林,映着淡淡的月色,那竹林之中,赫然露出一角茅舍。
打那茅舍右侧的窗棂之中,此刻正透出一线昏黄的灯光。灯光洒在竹影之中,令人顿起森然之感。
萧剑寒十分小心地在竹林之外,站了盏茶之久。他用心的凝视着那片竹林。甚至连地上的一石一草,他都没有放过,结果,他暗自失笑了。”
这竹林果是暗含了一坐“两仪”阵式。
在阴阳相克,生死相循的四象之中,不识门户之人,一旦得入,就将陷入了绝境,永无出林之日!但这等阵图却难不倒萧剑寒。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功凝两臂,大步自西方穿林而入,并且每走五步,即折向东南,如此循环奔走,片刻之间,就已到了茅舍的柴门之前,当他身形刚刚站定,那茅舍之中,已然传来一声低喝:“什么人?”
萧剑寒心中一震,暗道:“这茅舍之中,果是隐有高手,自己一路行来,不带半丝风声,甫到门前,对方即已发觉,可见此人耳力之强,旷世无双的了。他心中在转着念头,口中却道:“区区萧风!”
他没有说出真名,那室内之人似是对这个十分陌生的名号大感意外,停下半晌,方始大声道:“你不是本殿弟子么?”
萧剑寒笑道:“区区乃是来此参加明日武林大会的贵宾。”
那茅舍里面的声音,忽然变得十分怪异的喝道:“什么武林大会?听你说话的声音,仿佛年纪不大,但却一张嘴就不说真话,必然不是好人家的子女了。”
萧剑寒闻言,心头大大一震,显然这茅舍之中的人,竟然不知道明天有那“武林大会”
之事!这么说来,那“乌梅老人”果是有心之士了?莫非这栋茅舍,真是自己外祖困居之地?
一时之间,他竟然忘了说话!那茅舍中的声音,此刻再度传出来:“小娃儿,你怎么不说话了?你能够穿越‘两仪天竹大阵’,想必是受了高明的指点,娃儿,是谁告诉你入林的方法,快说出来。”
萧剑寒听得一凛,暗道:我怎么在这等时光,竟而失神呢?对方如是在刚才那一瞬,现身偷袭,只怕自己此刻已经成了林中之囚了。他摇了摇头,笑道:“区区识得此阵,自是不必有人指点。”
那茅舍中人忽地大喝道:“孺子满口慌言,实是不可造就……”
萧剑寒不等对方说完,立即应声道:“区区确是识得这些奇门遁甲之举,尊驾不信,区区也不愿辩解,而且区区抵此,也不过是深夜难寐,信步走走,偶而发现而已。如是区区料的不错,尊驾又将不信了。”
那茅舍中的声音,忽然变得十分低沉,喝道:“老夫当然不信,但你娃儿既来此处,不妨入内一晤,老夫倒要瞧瞧你这娃儿是个什么样人!”
萧剑寒笑道:“区区正要入内拜见!”大步走向柴门,又道:“这柴门要怎样才能开启?
尚祈赐告!”
那茅舍之人冷冷应道:“轻扣门上木梁三次,柴门自可开启!”萧剑寒依言正待叩门,忽然心中一动,笑道:“这门上可有什么机关埋伏么?”
茅舍中声音应道:“娃儿,你既有入林之能,门上纵有什么埋伏,谅也难不到你的了!”
显然,萧剑寒这回问对了。达柴门之上果然有着理伏。
萧剑寒心中暗笑,口中却道:“多谢尊驾指点……”闪身斜掠三尺,右手一抬,隔空向那柴门木梁,点了三点!“呀——”然一声,柴门果然应声而开。
萧剑寒目注柴门,只见门启之后,依然无有动静!他眉头一皱,刚要失声而笑,突然自那门梁之上,象一蓬急雨一般,洒下了一片银光。门前五尺,俱在银光笼罩之中。
萧剑寒见状,心中大大一震。
这等机关,说来未免太以厉害,启门之际不曾射出,却在那启门之人,身已跨入门内之时始行发动,果然别具心机即使那最最仔细之人,也难脱这等埋伏。
萧剑寒容得那片银光缓缓自行缩回门梁上方之后,这才举步向门内行去,同时口中大声笑道:“设计这等消息之人果是一位大匠,区区若非生性疏懒,只怕难免要上了此人大当……”
茅舍中的人也笑道:“娃儿,你是老夫见到的第一个不受‘天丝银网’困住之人,快快请进,老夫已经非常喜欢你了。”
“天丝银网”四字,只把萧剑寒听得呆了一呆。
他记得这“天丝银网”,乃是“青虚十友”之中“晶剑飞龙聚影客”骆涛老人的成名利器之一,怎会此时出现在这茅舍之内?莫非茅舍之内住的就是骆涛老人?
倘若此人就是骆涛,则与外间传说“震天二老”俱已不在忘忧坪之语,岂非有些矛盾了么?
萧剑寒转念之间,人已进入茅舍之内。这是一栋三开间的房舍,入门之后,是个小小的院落,院落的后面,中间是处敝厅,厅内寂无一人。右侧的那一间,也是静静的既无人声,也无灯亮,只有右侧的一间,透出一线灯光。此时,那右面屋内,传来了先前的声音:“娃儿,老夫在右面的厢房之内。”
萧剑寒微微一笑道:“区区遵命晋见——”话音未已,人已踅进屋内。
一灯凡燃,一位白发盘在头顶,白须垂在胸前的老人,正坐在那屋内的一张木制云床之上,床前,是一双矮几,矮几之上,除了那支油灯,还摆开了一本黄庭绢册,绢册之上横摆了一支晶光闪闪古拙玉剑。
萧剑寒心想,这位老人怎会把长剑当作了镇纸之物?
白发老人在萧剑寒踏入屋内之后,白眉仰扬,两眼暴睁,目光宛如两道闪电一般射了过来。
萧剑寒只瞧得心中一凛,心道:“这位老人家好强的目光,凝而不散,剑芒刺人,若非武功已到了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境界,又怎能有这等火候?”
白发老人目光一现即收,哈哈一笑道:“娃儿,你叫什么?真的是萧风么?”
萧剑寒笑了一笑,神情间略为显得庄重了不少道:“老人家可是‘晶剑飞龙聚影客’骆涛?”
白发老人闻言,双目突然再度暴现神光,喝道:“娃儿,你怎地知道老夫名号?你究竟是什么人?还不快说?”
萧剑寒在心中笑了,这位老人果然是那位‘晶剑飞龙聚影客’骆涛!他从容一笑,长揖说道:“几上玉剑,岂不是你老最好的标志么?晚辈能够认出你老,根本不足为奇。”
骆涛听得失笑道:“是么?娃儿,你见识也很广博呢……”话音一顿,忽然展袖向萧剑寒一挥道:“老夫还得试试你的功力如何!”
萧剑寒在骆老人展袖之际,即知此人用心,其实在他进入茅舍之后,就一直凝聚着全身功力,未曾稍懈。是以骆老人大袖一展,他倒未露惊慌之态。
随着骆老人展袖而起的一阵狂劲,击到萧剑寒身上,也只是卷起了萧剑寒的扎在腰间的布带未稍,微微地晃动了一下而已。
萧剑寒适时一笑道:“晚辈武林末学,自是难以与你老相比……”他话音末已,骆涛己扬眉狂笑道:“好一个深藏不露的娃儿!你适才用以卸去老夫劲道的武功,可是那公冶老人的‘化虚神正’?”
萧剑寒闻言,连忙抱拳道:“骆老好眼力,晚辈仅识皮毛,当不得老前辈一笑。”
骆涛白眉连连闪动,笑道:“娃儿,你是那摧心老人的传人?”
萧剑寒摇头道:“不是!”
骆老人闻言怔了一怔道:“怎么?你小子不是公冶兄的弟子?”
萧剑寒笑道:“晚辈虽得公冶老人指点,但却不曾蒙其收在门下,晚辈另有师门传授……”
骆涛大笑道:“娃儿,你师父是谁?”
萧剑寒此时已走到室内的一张茶几之旁,这茶几之上,还有一个茶盏,而且,那盏茶正在冒着热气,显然,不久之前,这儿还有一个人。
萧剑寒暗自在心中盘算,暗道:“这位与骆老有资格聊天之人,必然也是一位武林之中的高人,但不知此人是谁?如果是个与那‘红红公主’一鼻孔出气之人,自己就不便报出师门了……”他想到此处,连忙笑道:“晚辈师门,与老前辈可以称得上故旧之交。”
骆涛笑道:“老夫故交极多,令师是哪一位?”
萧剑寒忽地笑道:“骆老,这儿还有一位朋友呢?何不请出一见?”
骆老闻言,先是一怔,继而忽然大笑道:“娃儿,你真是聪明得过分了些,如果你真是老夫故人子弟,老夫真为这位故人击节三叹……”话音一顿,忽地向屋顶之上叫道:“下来吧!这娃儿比你老料想的高明得多。”
骆涛话音未落,打那茅屋的横梁之上,已告落下一人。
萧剑寒举目望去,只见此人身高不过五尺,穿着一件白色长衫,连脚面俱都遮住,秃顶残眉,双频内陷,蒜头鼻下是一张瘪嘴,唇上有几根稀稀朗朗的白须,唇下面,却又是光秃秃,让人瞧上去,简直有些不伦不类。
但萧剑寒却知道,这位白衣怪老人,功力之高,决不在骆涛老人之下,因为那一双小眼睛,精光四射,叫人不敢逼视。
白衣老人身形落地,竟是哈哈一笑道:“骆兄,此子一身邪气,你可看出来了?”
骆涛笑道:“冷兄所指邪气,可是他这身不适身份的装束?”
白衣冷姓老人道:“不错!”
萧剑寒听得几乎失声大笑!这姓冷的老人,明明是自己这身打扮充满了邪气,却又偏偏要说别人是一身邪气,敢情是“恶人先告状了”。只听得骆涛笑道:“冷兄,你在旁也瞧的很明白,这娃儿有点来头吧!”
白衣老人道:“有!大有来头!”
白衣老人话音一顿,向萧剑寒一笑道:“小子,你脸上抹了什么东西?弄得这生难看?”
萧剑寒失笑应道:“晚辈生就这付容貌,老人家怎么说晚辈脸上涂了东西呢?”
白衣老人哈哈一笑道:“小子,你可以瞒得过天下人,却瞒不过老夫这一双有‘千里拘魂’之力的神眼。娃儿,你说老实的吧!”
萧剑寒闻言,霍然心惊,失声道:“尊驾是与公冶老人齐名的‘千里拘魂,无影鬼叟’冷老前辈?”
白衣老人果然是冷水涛。
萧剑寒话音甫落,老人立即笑道:“不差,不差,你果然很聪明,老夫正是冷水涛。”
萧剑寒闻言,心中一动,他忽然间觉得自己刚才的思虑正是做对了。冷水涛乃是自己外祖母的兄长,就实际而言,乃是自己的舅公公。
可是,他眼下却不能上前认这位舅公。他记得与古老人等在宾馆研讨如何寻找外祖父之时,古老就会疑心,自己的外祖母,已卷入这一场是非之中倘是自己外祖母已与那冒充外祖父之人串通一气,则眼前的这位冷水涛,岂不是更可能与那假冒之人连成一气了么?”
萧剑寒这么一想,顿时对骆涛老人也动了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