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常静愤愤地看着王志敏,“我是龙湖世纪的,你问他为什么?”
常静真的走了,留下一桌丰盛的,但没有动一筷子的宴席。田玉看到王志敏脸色煞白,“这是怎么回事?龙湖和你家的公司有恩怨?”
“真扫兴。几句话说不清楚。龙湖公司的总经理前几个月在北临高速车祸身亡,认定是我堂兄的公司背后操纵了案件。这不胡扯吗?我堂兄怎么会那样做?”
“看她的样子,莫不是跟那个去世的总经理有什么关系?”田玉想到了王志敏所说的矿难,但矿难和高速路的事故也没什么关系呀。
“她家是什么情况,你知道吗?她爸是谁?”王志敏反问。
“这我可不知道。我是在包头机场认识她的。”田玉突然想起了常静给她看的歌碟,“对了,你前两天在北新跟我说的联投的董事长是谁来着,我怎么忘了——”
“荣飞。”
“对,就是这个名字。在机场候机时她曾买了盘歌碟,要不是那盘歌碟我也不会认识她,歌碟是荣飞专辑,词曲作者叫荣飞,不会跟你说的联投的老板是同一个人吧?
“当然是同一个人。这个常静会不会跟荣飞有什么关系?”
“我真是糊涂了——”
“龙湖是联投的全资子公司,那个死去的总经理曾是荣飞的秘书——”
突乎其来的变故让留下的俩人再没有胃口了,草草吃了几口便离开了漱玉酒家,结账时方晓得常静已经结过了,这让王志敏很不舒服,“瞧你,这都结交的些什么人啊。”责怪田玉。
田玉上车后却失眠了,回到杭州家中第一件事不是上传整理她这段时间出行的照片,而是上网查阅联投与荣飞,搜索网页给出的荣飞有几十个回答,全国工商联副主席——天择通讯董事长——G省联合投资公司董事局主席——G省陶氏建筑开发公司董事长——著名儿科专家——论文造假被记过的大学副教授——如果没有王志敏给她的补课,田玉或许要在这一堆头衔中犹豫半晌,但现在肯定了,那些有些商界炫目头衔的家伙就是同一个人,网页上有荣飞的基本情况,虽然支离破碎,但在田玉的刻意搜索下还是描绘出了那个人的很多情况,主要是生意上的,公司的情况,被国家领导人接见的情况——更多的是他领导下的联投,那绝对是一个令人生畏的庞然大物。
基于志敏的恶劣情绪,田玉在漱玉酒家没有追问联投和荣飞的有关情况,她心里有几个巨大的疑团,高速公路案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常静一听王志敏的身份便怒气勃发佛袖而去?那个会写歌的荣飞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为了商界翘楚?按照网上披露的资料,荣飞不过四十出头,就算他二十岁创业,用二十年的时间打造横跨不同行业的商业帝国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父亲做童鞋几十年了,不能说没有发展,但增长缓慢,就她的记忆,家里的那个小厂子很是经历了几次危机。父亲在他这行算是老手了,那也不是一帆风顺,常听父亲感慨经商之艰难,那个荣飞怎么做的?还有,荣飞既然写了那么多的歌(她知道哪些都是十几年或更早很流行的歌曲,现在偶尔也会听到它们的旋律),算是成功的音乐人了吧?怎么又搞起了企业?难道世上真有在不同领域均能登顶的天才?田玉喜欢文学,偷偷写了不少的东西,寄给郝春来杂志社的游记只是其中极少的一部分认为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对于游记,田玉逐渐发现并不好写,《徐霞客游记》之所以传世,很大的原因是当时社会的文化基础太低了,没几个人写书,或许其对于地理有所裨益,但很少谈及经济和自身的感受,游记也是文学,不加入旅游者自己的真情实感就很难打动人了。她的游记有两个忠实的读者,那就是父母。尤其是父亲,总是津津有味地跟她聊起游记中的情节,总是那样的兴趣盎然,总是鼓励她去投稿,看到寄来的杂志上她的那些文章,父亲总是万分喜悦,对她的旅游总是支持,或许父亲真的希望她成为一个当代的旅行家。但她知道,成为一个旅行家不止要有浓厚的兴趣,强健的体魄和充实的经济基础,还要有灵性,还要能发现别人忽略的,但绝对能打动读者的东西。她似乎做不到。
至于那些存在电脑上的稿子只有她一个读者,一些是随笔,几下自己的心情,一些是短篇小说,都以大学时的同学为主人公,只有一部八万余字的中篇,是以自身的情感经历写出的。她认为那些东西太缺少灵性了,根本不能拿出手。田玉也阅读了一些文学理论方面的东西,特别揣摩过契科夫的作品,但自觉不是当作家的料。
田玉认为,在每一行进入顶峰都不亚于登顶珠穆朗玛,那个荣飞是怎么做到的?
这次回来,父亲跟她谈起了生意上的事,竞争太激烈,生意是越来越不好做了。父亲和她商量,或许应该在合适的时候将厂子卖掉了。现在卖还可以卖个不错的价钱,等几年可能就不值钱了。田玉问父亲有人买吗?父亲说当然,厂子搞了这么多年,还是有些名气的,老顾客也不少,他们或许更看重厂子的无形资产吧。田玉再问,您舍得吗?父亲说,当然舍不得,它就像我的儿子一样。你又不愿意接,我还能一直干下去吗?
田玉问,估计能卖多少钱呢?父亲叹口气,你去看看账面净资产不就清楚了?
田玉想,卖掉厂子也好,那样她就可以带了父母旅游了。之前父亲总是说离不开厂子,而母亲又不放心留下父亲一人。父亲真要卖掉厂子,家里的生活将会发生根本的变化,但坐吃山空的道理小孩子都清楚,父亲的那点家底能够允许她一直晃荡下去吗?
第四卷今夕何夕第三九节
第四卷今夕何夕第三九节
陶氏萃菁园火爆销售的状况刺激了恒运,王志鹏后悔没有抓紧将鹏运花园的开盘时间抢在萃菁园之前了。理论上一座五百万人口的都市的房地产市场不至于因一个楼盘产生变化,但高档用户总是有限的稀缺资源,即使在数百万人的大城市,房地产经营者不可能不调查和考虑这部分资源。
王志鹏还是禁不住诱惑买了一套萃菁园A座顶楼的豪宅,竞标价达到惊人的11500元每平米,一套房子花掉了六百万。
如果鹏运花园也有萃菁园的销售状况就好了,王志鹏一方面有些心疼自己存折上少了六百万,一方面又憧憬着鹏润花园开盘时的盛况和滚滚而来的利润。橄榄金项目顺利到手,剩下的就是资金问题了,烂尾楼的最大好处就是建设周期短见效快。按照业务部门给出的对橄榄金的评估,按照目前的市场状况,这个项目将给恒运带来至少六千万的净利润,恰好是萃菁园豪宅的十倍,也就是挣了十套那样的豪宅。
王志鹏希望楼市继续火爆下去,这也是几乎所有的开发商的共同心愿。对于恒运的掌门人而言,临同矿业的麻烦并未过去,那个金宏森尚未归案,恒运矿业的嫌疑就没有洗刷干净。而省公安厅还在临同继续深挖,已经有数人涉黑被刑拘了。
而联投在此案上的决心未变,六月初,联投正式悬赏百万抓捕金宏森,彰显了联投为苏宇阳复仇的决心。没有人在任何正式的场合将此案与恒运联系在一起,但王志鹏真切地感受到了压力。
王志雄不放心临同,早已回去坐镇了。而省里对矿业的封杀令尚未解除,尽管秦省长已经答应援手——从安信那里传来的消息,应当可靠。这一次矿难,矿业公司的直接损失近亿了。集团的资金形势本就严重,鹏运花园的工程款一拖再拖,导致整个工期延期至少三个月,而橄榄金项目在获取利润之前,至少需要向其注资一个亿以上这还不包括室外必须的配套工程唯一的办法是继续向银行融资,但省里的几家国有银行异口同声地拒绝了恒运的贷款请求,理由是北阳属于国务院开列的重点监控城市,对房贷有更严格的要求,建行王友龄副行长开玩笑说,要不你开建经济适用房,我马上给你放贷。几个国行都表示了同样的意思,看来国家真的试图控制房价了,从银贷入手当然是最先想到的招数。
并不是所有的房地产公司都受到银行的拒绝。北阳的开发商照样有拿到贷款者,恒运在国有银行碰了钉子,既有财务账面数字实在太过难看的原因,也因临同矿难的余波未息。恒运只能转而找股份制银行了,虽然他们的条件更为苛刻一些。好在最近与招商银行北阳分行谈的还不错,有望拿到1。5个亿的一年期贷款,虽然不能根本上解决恒运的资金饥渴,但足以支撑到鹏运花园开盘了。不仅可以满足王志雄的资金要求,而且也可以启动橄榄金项目了,等鹏运开盘,就可以调集更多的资金投入橄榄金,促成这个烂尾楼工程的新生,转而获得更多的资金。
资金问题总是像大山一样压在肩头,
控制房价是个美丽的幻想。搞了这些年的房地产,王志鹏算是悟出了一个真理,房价绝对只升不降,为何?参与其中的利益阶层不允许房价下跌。而这些利益阶层偏偏是政策的执行者。就政府而言,土地出让的收益越来越高,越来越成为财政收入的支柱,降低房价岂不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土地价格不跌,房价降低就是一个美丽的幻想。
做企业就像做人,总是有三六九等。制造业的平均利润在5~10%之间,很难形成垄断利润。做房地产就不同了,赶上了好时候,想不挣钱都难。北阳被中央列为控制房价的试点城市,省市两级希望能在不影响GDP的大前提下将房价稳步降下来,如果不解决利益主体的纠葛,无疑是缘木求鱼。除非有房地产公司愿意当冤大头,北阳最著名的企业就是貌似充当社会公正的联投了,旗下的教育基金会搞得轰轰烈烈,公布的那些业绩和资金投入不能不让人钦佩,但另一面呢?陶氏建筑的萃菁园事实上将房价推向了新高。没有最高,只有更高。
谁也不要假撇清。联投不过是更善于伪装罢了。
王志鹏心里鄙夷联投,但高速路案件像一根刺横在心里。他不相信联投就这样善罢甘休,张昕将约见荣飞的情况跟他讲了,以张昕的感觉,荣飞这回动了真怒。他会采取什么措施呢?目光盯住矿业公司还是将整个恒运纳入视野?王志鹏心里敲着边鼓。
王志鹏虽然在英国待了很多年,但对中国文化并不陌生,他看过史记,记得司马迁笔下有天子之怒和庶民之怒。天子之怒,流血漂杵,伏尸百万。那是怎么样的一个情景?
拿天子形容联投,王志雄觉得是妥帖的。
如果仅在贷款上设置障碍,王志鹏并不是过于担心。建行工行这些老牌银行不敢不顾及联投的态度,但联投绝对不会影响到全部的股份制银行。
除掉贷款,联投对恒运动手,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手段?
受荣飞的情绪影响,省公安厅受到极大的压力。原以为大功即将告成,但通缉令发出,那个金宏森却凭空消失了,已经确定,疑犯最后露面在包头,就是在那儿给其姐打了用于为其母治病的款子,然后便消失了踪影。北阳警方与包头警方全力侦缉,但两月余,金宏森毫无下落。内蒙方面断定疑犯已经离开了包头或者根本就不在内蒙了。
G省省委不断催问案件的侦破过程,但就是卡在那儿一动不动了。自赵晓波往下,心里都明白联投这回是盯住了恒运矿业,认定恒运深陷其中了。赵晓波与张甫都清楚荣飞决心为苏宇阳复仇的心理,省里抓住恒运矿业在隐瞒矿难上的问题不放,除掉罚款,安全整改至今未让安监局满意,矿还在封着——赵晓波清楚背后一定有荣飞的意思在内。而就高速路案件,总是想找到矿业公司涉案的证据——从情理上推断也确实如此,除掉矿业公司,谁会谋杀隐匿矿难的知情人呢。
张甫对郑会涛涉黑案的调查却障碍重重,至今未拿到郑会涛犯罪的铁证,抓了几个闲杂人员,破了几件临同的积案,但还是没有揪住郑会涛的狐狸尾巴。自然也就揪不出恒运矿业涉案的证据。
这也是无罪推断的悲哀。张甫的推断是,潜逃的金宏森正是郑会涛案子的关键人证,虽然现在尚未掌握金宏森和张会涛来往的证据,但一旦拘捕金宏森,证据就会浮出水面。
张甫跟着赵晓波向王林汇报案情进展时,荣飞也在座。王林对赵、张说,就当着荣总的面讲吧。
张甫将最近半个月的工作向王林书记做了汇报。现在的情况是,既抓不到金宏森,也没有找到郑会涛以及恒运矿业与金宏森之间的联系。案件依旧僵在那儿。
王林半个月听取一次临同案件的汇报。但当着荣飞的面听汇报还是第一次。
临同方面几次通过省政府表示了解除对恒运矿业停产整顿的禁令,但被安监局挡住了,认为整改不到位,要求恒运矿业采取更严格先进的措施以确保安全。恒运矿业的支柱就是那几个煤矿,所以只好按照省局的意见不断加大投入。
但秦景天已经开始对安监局施加压力了——在张甫汇报的过程中,赵晓波的思绪有些飘忽。
今天的汇报,王林和荣飞对案件的侦破均表示出了不满。不等王林说话,荣飞便讽刺道,张副厅长,猫捕鼠,狗看门,各有各的职责。案件再难也是你们公安的事,总不能让我们搞企业的去破案吧?一百万调不起积极性,我就加码,五百万如何?五百万不行我就出一千万我只要那个逃逸的金宏森
张甫心里不满,这不是钱的问题。如果一个人有心藏匿,茫茫人海,你还真的难以找出来。这些有钱人总是认为有钱就能摆平一切。
但他不敢流露出对荣飞的不满,他知道此人是省委书记的座上客,关系非同一般。张甫对荣飞的话小心地做了回答,对金宏森的下落做了推断。
王林表示案件迟迟得不到侦破就是公安部门的耻辱他不听张甫对于金宏森逃逸的推断,“外省怎么了?外省就不是**的天下了?晓波同志,你再组织省里的刑侦专家分析案情,尽快地将金宏森抓捕归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赵晓波歉意地对荣飞说,“荣总请放心,我们一定尽全力将嫌犯抓捕归案,还苏总一个公道。至于悬赏,一百万足够了,现在不是钱的问题。我们分析,嫌犯绝对不在本省了,或者已经死亡。”
金宏森死亡是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了,或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