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力睡在暖和的被子里,伸手摸摸桔子给她买的半新的棉袄,只觉得自己不是买身为奴,而是到了天堂了。他想起桔子在驴车上说的,要收他为徒的话。心里告诉自己,不管桔子让他学什么,自己一定要认真学好。两天后,桔子家的猪舍和池塘都完工了。
李裕因为答应了做桔子家的猪倌,就留在桔子家里,跟江常安商量什么时候去抓猪崽。江常安就和李裕说:“李裕兄弟。我也是第一次养猪。谁家的猪崽好也不太清楚。等过几天,我家请村里的人吃过烧锅饭之后,我们一起去找一下实朴大哥。让他给我们介绍一下猪崽的卖家。”
李裕是个做事认真的。他对江常安说:“江二哥,猪舍既然盖好了。咱们要尽快选猪崽。要不然,好的猪崽就都给人挑走了。你现在这么忙,一时也顾不上猪的事儿。你要是信得过我,就都交给我好了。我明天就去找实朴哥,让他陪我去挑猪崽。保证挑来的猪崽,个个都健壮,好上膘。”
江常安不禁想起,桔子说过的。请李裕来当猪倌,就等于请了,李实朴当顾问的话。不由地笑了起来,他对李裕说:“我们相处这么多年了,你别说相不相信你的话。你要是能帮我把猪崽买好,我可是感激不尽了。这段时间,我还真是忙得,连喘口气的工夫都没有。”
第二天,李裕独自一个人,带着江常安给他的钱。去选猪崽。江常安却在家里接待了,数年不见的大舅子。桔子的舅舅宁广应这些年来,心里对唯一的妹妹。一直都很记挂。可是妹妹的婆家管的严,也不欢迎他去,他为了妹妹过得好,也就都忍下了。现在,他见几年不见的妹妹,居然给他写了一封信,就已经感觉不好了。信里的内容实在让人纠心。妹夫病重,妹妹一家被分了出来,还得自己盖房子住。不识字的妹妹。托人写信向自己求援,这是不知道遇到多大的事儿了。
从猎户村到沿山村。要走两天。他把家里所有的钱,都带在身上。也不带妻儿,自己一个人就急匆匆地上路了。他从天蒙蒙亮的时候出发,整整走了一天。他舍不得雇车,更舍不得住客栈,干脆连夜赶路。第二天早上,他就到了沿山村。他不知道,桔子家搬到什么地方去了,但是他认识江德财家。
他大步走到江德财家门口。江德财家的大门并没有关,他在门口就看见,江德财正在院子里整理,春耕要用的农具。他直接走了进去,对江德财说:“亲家伯父,我来看我妹妹。”江德财吃惊地看着宁广应,半晌才说:“原来是亲家大哥,你是来吃常安家的烧锅宴的吧。他们已经不住在这里了。”
宁广应立即就觉得怒火直往上冒,妹妹家的烧锅宴还没请呢,就说明妹妹的新房子还没住人。那她不住在这里,哪里还有地方给她住。宁广应大吼道:“你们把她赶到哪里去了?”张氏听到宁广应的声音,从屋里出来,开始大叫道:“江常安早就和我们分家了。你妹妹自己住了好房子,你倒是跑到这里来要人。你还讲不讲理?”
张氏前几天本是装病,可是赵五郎一吓,可是真的病了。在家里躺了好几天,才觉得好了一点,就又被宁广应的大嗓门,给吓了一跳。这可让她给抓着理了。她不依不饶地撒起了泼,大哭道:“你妹妹拐着我儿子走了,他们又买田,又盖房的。却不理会我这个老太婆了。我老太婆病了,儿子也不理会。现在才好了点,你又来折腾我。这是嫌我老不死啊……”
宁广应第一怕的,就是老太太撒泼。他毫无招架之力地,从院子里退了出去,却对张氏的话起了疑心。听张氏话里的意思,宁氏似乎过得并不差呀。他站在江德财家的院门口,不敢进去,又不甘心就这么走了,有些不知所措。突然他觉得身后,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襟,他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半大小子。见他看见自己,就迅速跑到院墙的拐角处,又向他招了招手。
宁广应觉得这孩子,有些脸熟。他仔细想了一想,发现这孩子是和妹夫江常安,有几分相似,应该是江家的人。他走了过去,那人拉住他的衣襟,把他拉过转角处,才低声对他说:“我奶恨死桔子了,才不会告诉你二叔家的事儿呢。你从这边往前走,到那边山角下,就是二叔的新家了。二叔的新家又大又漂亮,你只要找最大的院子进去,准错不了。”
原来这个孩子正是江峰,他儿时见过宁广应,这会儿还依稀认得。小孩子变化大,宁广应却认不得他了。他说完了,就快速地跑了开去,宁广应都来不有问他是谁。宁广应也不是很相信,妹妹家里能盖我好的房子,但既然江峰说了,那他去看看也没有什么。
宁广应按照江峰的指点,一直走到山角下,果然看到一座大院子。他有些疑虑地停下脚步,有些犹豫是否要上门问一问。正进退两难之际,就看见宁氏从院子里出来,手里还牵着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宁广应猜到,那应该是他的外甥女桔子。母女俩个低声说笑着走了出来。
宁氏这段时间吃得好,心情也轻松。所以脸上长了一些肉,脸色也好看了许多。宁广应觉得,她比五年前还年轻一些,他见宁氏母女,朝自己这边走过来,下意识地躲在树后掩起身体。等宁氏从身边走过,宁广应轻声地叫了一声:“妹妹。”宁氏停住了脚步,身体有些僵硬起来,半晌才转过身来,看着宁广应,叫道:“大哥。”眼睛却湿润了起来。
桔子见两个人互相望着,谁都不说话,就拉了拉宁氏的手,说:“娘,这是舅舅么,怎么躲在树后面?”宁氏低头抹了一把眼泪,却没理会桔子的话,只是对宁广应说:“大哥,你终于来了。你多大的人了,还玩这种小孩子的游戏。”
宁广应有些尴尬地笑了,这躲起来吓唬宁氏的游戏,是他们从小玩惯了的,每次都能把宁氏吓得大叫。刚刚宁广应只是看见,宁氏笑得温柔,下意识地想重温儿时的快乐。他笑了两声,就看着桔子,转移话题说:“这就是桔子吧,已经长这么大了。”宁氏说:“可不是,上次你见她的时候,她才五岁,有点事儿就吓得直哭。”
她又笑着对桔子说:“桔子,这是舅舅,叫舅舅。”桔子走了过去,给宁广应行了礼,说:“舅舅,你这一路上也辛苦了,赶快进屋歇歇。”宁氏看着宁广应满身的尘土,对他说:“瞧我,看见哥把什么都忘了。哥一定没舍得坐车,赶紧进屋洗把脸,让桔子给你烧两样好菜,吃饱了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等明天吃过我家的搬家饭再说。”
宁广应一边跟着宁氏,往院子里走,一边问宁氏:“桔子已经能烧菜了?”庄户人家,像桔子这么大的孩子都能做饭了。但是一般待客的饭菜,却是要家里的主妇烧的。要是让家里的孩子烧,就说明,这个孩子的菜烧得,比一般的主妇要好。要不然,就是看不起来访的客人。
宁氏笑着对宁广应说:“桔子的菜烧得好,那是整个沿山村都知道的。等会儿,你尝尝她烧得红烧肉,那可是她的独家密方,在沿山村可是独一份的。”宁广应又问宁氏:“这就是你的新房子,你哪来的钱起这么大的房子?还有你怎么现在就住进来……”L
☆、第一百章 烧锅宴
宁广应一肚子的疑问,问起来就跟炒豆似的,停不下来。宁氏犹豫了一下,想起和江常安的约定,决定不说桔子梦中遇仙的事。只从发现土豆一事说起。从分家到现在,只有几个月,但发生的事情还真不少。宁广应听了一半就吃中饭了。吃完了,宁氏接着说,等说到盖房子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
这时,江浩和江泽都已经从学堂回来。宁广应已经知道,信是江浩写的了。他相信自己的妹妹不会骗他,也不会写这些莫凌两可的东西让他担心。这个黑锅就扣到江浩头上,江浩不想出卖桔子。最后只能承认自己学业不精,信里没有表述清楚意思,让舅舅着急。他答应给宁广应写字,读书给他听,还给带他去学堂参观……等无数丧权辱国的条件,才算是让宁广应放过他。
第二天,一个大早,肉铺的老板就送肉过来了。这是上次宁氏在镇上定的。因为要的多,所以肉铺送货上门。自然还是猪肉多,羊肉少。周大力的力气果然很大,吃了几顿饱饭后,他的力气竟然比,正当壮年的李满屯还大。桔子扔了一大块猪肉给他,让他剁成肉馅,准备多炸些萝卜丝肉丸子。
把萝卜丝抄水后,剁得极碎。再拌上肉馅面粉,调好味,在油里炸。只需要极少的肉有可以了,炸出来的丸子蓬松香嫩,却吃不出萝卜味。不知道的人,会以为是全肉丸子。桔子家依旧按规则摆的流水席,庄户人家不讲究,席面上只要有荤有素就行。桔子在每个桌上放四样荤菜,一碗羊肉汤,一碗红烧肉。一碗红烧鱼,再加一大碗萝卜丝丸子,就已经是极丰盛的了。
宁广应作为宁氏的娘家人。自然是坐了首席,和李亦溪以及。村里的几位有威望的老人在一起。到了近中午的时候,赵五郎带着穆家兄妹的贺礼,也来祝贺桔子喜迁新居。他自然也是坐了首席。桔子见贺礼中有一些,穆府厨房自己做的,极精致的点心,也把它们放到首席上,招待客人。
这些点心虽然精致漂亮,味道也极好。量却不多。桌上的客人,一人吃一块之后,就剩不下多少了。这些村老们吃完点心后,开始议论起江常安,和定远侯府的关系。因为赵五郎也在座,也没有人说什么不好听的。只说是定远侯穆府宽厚,江常安好福气,得了定远侯府的青眼,所以能如此快的发家等等……
宁广应上了席面,才发现。江德财和江常顺一家,居然没有人来。这会儿,又听众人说起。江常安家是因为攀上定远侯府,才如此快的发家的,心里更是不安,就有些食不知味了。反而是赵五郎,听说他是桔子的舅舅,又是个猎户,热情地拉着他劝酒,介绍起桔子的拿手菜来了。
没多久,袁万富和袁传祖也到了。他们不是空手来的。是带了新做好的曲辕犁做贺礼的。他们赶了一辆驴车,在院门口把曲辕犁卸下来。引来了许多人围观。就连赵五郎和宁广应,也放下筷子。到门口来看看,出了什么事?江常安赶紧从屋里迎了出来,袁万富笑着对他说:“江二哥,真是对不住,今天来迟了。因为犁辕上的犁秤,早上费了一番功夫,刚刚才做好。这一做好我们就过来了,还是迟了,你千万别怪罪我。”
江常安摸着光滑的犁辕,说:“袁东家这手艺,没得说。只是赶得这么急,实在是辛苦袁东家了。我只有领情的份,哪能怪罪呢。还请袁东家入席,尝尝小女的手艺。”说完,他又叫周大力,让他把曲辕犁,放到放杂物的小屋去。周大力答应着出来,一把扛起犁辕就走。却被赵五郎拦住了。
赵五郎对江常安说:“江二爷,这犁辕和我以前见得不太一样。”江常安有些不安地说:“赵大人,你太客气了,你称呼我江二郎就可以了。”赵五郎爽朗地笑道:“桔子姑娘和我家公子、小姐兄妹相称,你当然就是江二爷。江二爷不必不安,你还没告诉我,这犁辕是怎么回事呢?”
江常安依旧有些不安地说:“这个小女瞎想出来的,我让袁东家做出来试试,还不知道好不好用呢?”赵五郎不再拦着周大力,看着他把犁辕扛走,若有所思地自语道:“桔子姑娘设计的,应该有些道理。”
一场流水席直摆到了晚上,到江浩和江泽从学堂里回来,才结束。李亦溪吃完了,却没有走,找了几个家里地少的村民,帮江常安家里雇了短工。赵五郎吃完后,早早就走了。桔子让他给穆家兄妹,带了一大盒萝卜丝丸子。这些农家菜是他们兄妹平时不吃的,也让他们吃个新鲜。桔子想着,池塘挖好了。就想让赵五郎帮忙问问,上次托他们买完整的,能做种的莲子的事儿。有没有消息?
赵五郎却说:“姑娘想问这些事儿,只管自己去找我家小姐。我却不能给姑娘带话。要不然,我家小姐要怪我,拦着姑娘去见她。”桔子无奈,只好算计着,过几天再去穆府。赵五郎又问桔子:“你们打算什么开始春耕?”桔子说:“看这天气,二三天里面应该可以耕地了,我看就三天以后吧。”
赵五郎说:“好,就三天以后,到时我会来看看,你那个古怪的犁好不好用。”桔子看着赵五郎兴冲冲地骑马走了,觉得这个人如果不上战场,在家里种地的话,一定是数一数二的庄稼把式了。
宁广应陪着江常安,送走最后一个人。他就想要跟宁氏谈谈,他家和江德财的关系。他还不知道,为什么两家的关系闹得这么僵?全村的人都到江常安家里来吃席。江德财这样,该坐主人席的人却没来。他走进厨房,意外地发现江峰坐在小凳子上,打着饱嗝,眼睛却舍不得离开,厨房里放着的一大盆丸子。
宁氏温和地对他说:“你可不能再吃了,再吃就撑坏了。这些丸子明天也能吃。”江峰懒懒地说:“我今天还是好不容易,才溜过来的。最近,我娘看得我也太紧了。要不是下午有几个人,特意在我家门前说,桔子烧的红烧肉有多好吃,把我娘气得关上门不出来了。我还溜不出来。要是让我娘知道,我到这里来了,明天肯定把我关在家里。”
宁氏说:“要不,我找张纸,给你包一包,你回去也可以吃。”桔子果然去找了张,包点心的油纸,给江峰装了一包丸子,对他说:“这是给你的,不许给你家里,那些混蛋吃。”江峰笑嘻嘻地说:“桔子妹妹,就是我也只敢偷着吃,哪敢给别人。”桔子冷笑着说:“我就不相信,你要拿出来,你娘和桃子会不吃。”
江峰苦笑着说:“她们当然会吃,不过吃之前,我的屁股肯定会遭央的。她们可不会感谢,我给她们带好吃的。”桔子听了也忍不住笑了,说:“你果然了解她们。那你就藏起来慢慢吃吧。”江峰懒懒地站起来,要往外走,就看见,站在厨房门口的宁广应。他愣了一下,就满脸笑容地叫:“舅舅。”
宁广应按照年龄猜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