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音律!”阿絮没好气说道,“一个男人整天躲在家里操琴奏曲,我就想不出他怎么就能入选五公子,甚至,甚至还仅仅排在迷花之后,列第二位,哼!”
“姑娘气他当不得这个位置吗?方才提到五公子的时候,我瞧你将他放在最末一位,恐怕在姑娘心中,他连这最末位都勉强吧。”
阿絮哼哼几声,也没搭话,他付之一笑,迷烟一般的瞳眸尽染墨痕,千音的默默无闻并不只她一人生疑,就连他也曾疑惑不解,温善纯良,豁达宽厚,这样的性子好是好,可却难在江湖上立足。江湖人更喜(…提供下载)欢的,是锋芒微露的迷花和九霄,抑或是皓日的善知进退,甚至是灵隐的风流倜傥,怎么也不该是千音的善音律啊。
他微蹙着眉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阿絮偷眼打量他很久,粉嫩的樱唇已被咬得青紫,忽然她低叫了一声:“呀,忘了问你了,你可知道这次名剑大会的彩头是什么?如果不是天下难得一见的宝物,恐怕那五公子还是不会来,以往几年间多少去轩州的江湖人都扑了个空啊!”
他回了神,又勾起熟悉的浅笑:“姑娘放心,今年的彩头是把绝世名剑,五公子一定悉数到场,绝不会让姑娘失望的。”
阿絮睁大眼,欢喜地直拍手:“果真?虽然你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不过我还是信你了!”
“多谢姑娘信任。”他拱了拱手,惹来阿絮一个大白眼:“怎么还是叫我姑娘啊,早说了我不叫姑娘!”
他温和地抿着唇,目光轻柔,恰似三春暖阳,熏人欲醉,阿絮笑呵呵地回望,渐渐地,泉水一般清冽的眼眸隐约缠绕了些许娇媚:“喂,再这样瞧着我,我可真看上你了啊,被我阿絮看上的人这辈子可就逃不掉了!”
眉宇轻扬,这一回连眸心深处都泛出浓浓的笑意,阿絮一撅嘴:“怎么,是不信我会看上你?”
他摇摇头:“世间男女之情本就无从揣摩,月老牵错了线,喜(…提供下载)欢怎样的人都有可能,只不过我就不知道姑娘可会看上一个你素来讨厌的人?”
阿絮眨眨眼,答得不知所以然:“这个我也说不好,也许,我现在讨厌他,过些时候便又喜(…提供下载)欢他了,或者现在喜(…提供下载)欢他,三五日之后便嫌弃了也未可知啊。”
他啼笑皆非:“这实在是……咳,太孩子气了吧。”
“你不会是怕我看上了你,没几天便又生厌了?”阿絮勾了发丝轻扫脸颊,笑得不可谓不得意,“慌什么啊,就凭你这副长相,姑娘我喜(…提供下载)欢都来不及,断不会轻易抛下你的!”
他缓缓敛下眼睑,唇边挂着的那丝笑却浅淡得快要消逝:“五公子还未见着,姑娘怎敢说这样的大话。”
阿絮一愣,不过闪神的工夫她便落在了后头,索性也不催骡子,微扬起下颚凝望那个背影良久良久,右手紧紧攥了腰间垂着的海棠香囊,眼底的暗流如蔓藤般蜿蜒生长:这个人相貌才智皆是上上之选,与什么几公子相比也绝不会落于下风,可惜有些事既已注定,也就再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片刻之后,她扬起手高呼:“喂,你等等我啊,欺负我的骡子走得慢吗?”
他回首一瞥,眼中流泻丝缕的无奈:“天色不早了,姑娘……”
“嘘,你没听见什么声音吗?”阿絮比了个手势,将耳边的发丝拂开,“好像有小鸟在叫。”
正说着,她一跃下地,朝草丛中奔去,不一会儿又大喊道:“果真有小鸟呢,它跌下树了,好可怜啊!”
只见她手里小心翼翼捧着什么,仰头四处看了看惊喜道:“瞧见它的窝了,等我将它送回去。”
蹬了枝桠轻轻一纵,转眼她便立在半空中:“喂,这里还有好几只呢,长得都差不多,应该不会错吧。”
他一直默默望着那窈窕的身影,看她身姿轻盈跃上高枝,五色裙裾流漾如云霞,其上彩蝶翩跹百花争艳,像极了此时漫山明媚的春景色。勒住马候在路边,待她跳上骡子赶至身边才问道:“既然还有好几只,那少一只又怎样。”
阿絮拍了拍手上的草屑:“少一只是不会怎样,可它的娘亲会担心的,无论如何总是自己的孩子啊。”
他恬然一笑:“是啊,不论是鸟是人,关爱儿女的心总是相同的。”侧脸看她,话锋一转,“姑娘的娘亲必定是个娴雅高尚的女子,是以姑娘才有这般善良怜爱之心。”
谁知阿絮脸色一沉,气鼓鼓说道:“我娘在我六岁的时候就死了,别跟我提她!”
“姑娘……”他微微愕然,不只因为她亲人的早逝,更是因了那语气中的愤恨,她到底在恨什么呢?
“叫我阿絮,我便不生气了。”她很快又满脸堆笑,仿佛刚才那一幕只是他的错觉。
“阿絮。”终于还是唤出了口,他眼中却有疑惑,“方才不是还说是你娘让你出来杀坏人的么?”
她两眼狠狠瞪过去:“死之前说的不行吗?”
“姑娘说什么便是什么。”他也不多纠缠,心中已有了计较。
“姑娘姑娘,我索性改名叫姑娘算了!”阿絮暗自嘟囔着,却半步不落地跟在后头。
天色终是暗了下来,林间升起袅袅薄雾,阿絮本来一直老老实实没再说话,可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喂,臭骡子,你把我带到什么地方了?有路不走,做什么尽往草丛里钻啊!”
他闷声笑了:“姑娘莫急,我有事要办,片刻工夫便好。”
“什么破事儿啊,到这种地方来能干好事吗?”
等不到回答,她只好紧紧跟上,过不多久,银月初露,却半遮半掩在浓云之下,路越发不好走了,他下马改作步行,她也跳下了骡子,几步跃至他身边:“喂,别告诉我其实你才是强盗啊!这是要回老巢?”
他失笑:“我这个样子的强盗?恐怕比你还不如吧。”
阿絮有些得意:“那自然,你一点没强盗的架势,柔柔弱弱的像个姑娘家,叫你杀只鸡恐怕还得抖三抖吧,哈哈哈!”
一丝无奈隐在笑容之后,不再理会她,只专注地辨认着眼前的路,月光时明时暗,脚下密草丛生,无论看向哪个方向都没有什么不同,阿絮毕竟是姑娘家,总算知道害怕了,哆嗦着用两指扯住他的衣袖:“喂,你到底要去哪里啊,这里黑咕隆咚的,要是有坏人有野兽怎么办?”
她故意压低了嗓音,左右顾盼,两眼牢牢盯住不远处隐约晃动的黑影,他轻笑出声:“无妨,这里绝不会有野兽和坏人的。”
“你就那么肯定?难不成真是你的老巢?”夜色下,看不清他的眉眼,可一想到那无时无刻不凝在唇边的笑影,她心头竟是出奇的安宁。
又走了约摸盏茶工夫,他停下脚步:“到了。”
阿絮自他身后探出脑袋,紧接着整个人跳了出来:“这,这里竟然有那么大个庄园!”
眼前黑压压一片,虽看不真切,却也知道楼台殿阁重重叠叠,阿絮张着嘴,手指比划了好'TXT小说下载:。。'久:“你家?”
轻轻将她拉至身后:“姑娘忘了么,我是要去轩州的,怎会突然回家?”
阿絮点点头,见他从包袱里取出样东西,砰的一声丢至大门前,她耳尖地听出是满满一大包的银锭!紧闭的大门很快便开了,有人拾起那包银子掂了掂,抬手向里一请,他缓步朝那门内走去,谁料那人却将阿絮挡开:“只有付了银子的人才能进来。”
他略含歉意地回过头,阿絮甩甩手:“去吧去吧,这种地方我才不想进去呢!”
“那就劳烦姑娘在外等候了,我一会儿便出来。”
“行了,快进去吧!”她立在门外来回踱着步子,心中却百般猜测:庄子这么大,里头住的不知是何等样人物,隐在荒郊野岭,却连块匾额都不挂。
面前的人模糊得看不出面容,她也不敢靠得太近,便没话找话:“这位……兄台,贵庄玉宇金阙,真乃世外仙乡,小女子艳羡得很,只是不知为何坐落在如此宝地啊?”
那人冷冷瞥过一眼:“既然知道是宝地,那还问什么。”
阿絮吃了个瘪,心中恼恨不已,可尚且不知对方来头,又对他方才的举动颇为好奇,只得忍着气又问:“敢问贵庄庄主尊姓大名?小女子将来见着了也好多多拜会。”
那人见她不过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也便没有放在眼里:“我家主人姓易。”
原来是蜀中易家,三教九流之辈,如此不入流的地方,你竟也会来!她眼中的不屑更甚。
果然没过多久他便出来了,估摸着远离了易家,阿絮直截了当问道:“你来这里是买消息的?”
他脚步一顿,回答得却不慢:“如姑娘所见。”
阿絮故意哂笑道:“据我所知,易家的消息素来又贵又没价值。”
“好像人人都这样说。”他似乎不以为意。
“这本就是事实,他们也就骗骗像你这种有钱的傻子,庄子造那么大,也不知卖了几条有用的消息!”
“有一丝希望总好过绝望吧,人真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也只好来买这种又贵又没价值的消息了,比如我。”他笑意未减,可眼眸深处却隐约泛起轻烟一般渺漫的忧愁。
不知怎的,她再说不出讽刺的话:“那,可有收获?”
上前一步瞧着他,看那嘴角一弯,带出满意的笑容:“算是小有收获吧,只是……又要多费脑筋了。”
阿絮想了想猛地拍手:“啊,我知道了,消息只有几个字,可要猜出背后牵连的事情可不是要苦思冥想许久吗!”
“聪明的姑娘。”他微微颔首。
“是什么消息能告诉我吗?”她终是忍不住,还是开口问道。
“听说过云迟短剑吗?”夜,渐深渐沉,他清越的嗓音也像是勾染了水气一般,迷蒙缥缈虚无不定。
名剑自风流
好不容易觅到一处可避风的地方,阿絮盘腿而坐,愣愣看着他熟练地打理一只锦鸡,自问出了那句话,他再未开过口,仿佛知道她会好奇,便一心等着她来问:“你说的是‘云迟既出,趋云天下’的那个云迟剑?”
他轻点了下头,阿絮嗅到香味便坐近了些,不厌其烦地又问道:“果真是与趋云同出一脉的云迟?”
他无奈:“是啊,正是那个云迟。”
她不由咽了咽口水,不知是因为那架在火上的美味,还是因了他提到的旷世难寻的宝剑:“那……你是去问云迟剑的下落?”
他笑着摇头:“云迟剑是这次名剑大会的彩头,我问它做什么。”
“什么,这次的彩头是云迟剑?”她惊得险些跳起来,“你是说名剑山庄得到了这把剑?”
“自然,否则又怎会拿来做彩头呢?”他含笑瞥过一眼,“姑娘未曾想到吧,我猜江湖上也没有几个人能料到,一向神出鬼没的云迟竟然摆上了高台作为比武的彩头,故而……”
“故而你说五公子定会悉数到场,我还以为你有多神通呢!”阿絮没好气道,“我看啊,别说是五公子,恐怕全江湖的人都会来,谁不想要这把剑啊,得不到摸不着,哪怕远远看一眼都是好的!”
他将烤好的锦鸡递给她:“连我这样足不出户的都跑去看热闹,更不用说那些江湖中人了。五公子中的灵隐已扬言定要夺下宝剑,而后迷花和皓日也不甘示弱,一路行来,茶馆酒肆,到处都在讨论谁能拔得头筹,仅仅是云迟就已如此,不知那趋云重出江湖的时候会是怎样一番景象。”
那言语中似有一丝惆怅,阿絮舔着指尖兀自嬉笑道:“嘿,味道真不错,想你个小小书生竟有这般好的手艺,啧啧,我还没问你是怎么捉到这锦鸡的!”
“活捉的,还能怎样?”他一笑,宛如融融暖阳,夜幕下的寒气似也不那么重了,阿絮却故意移开眼:“你可知道他们是怎么得到云迟剑的,又为何如此大方地让出作为彩头?”
“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云迟在这十几年中辗转数人之手,总是来去匆匆,叫人莫名其妙地得到,又莫名其妙地失去,我猜名剑山庄也是顾虑良多,索性就让出作为彩头,这样既能博得好名声,又免去了可能的麻烦。”
阿絮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莫名其妙地得到,又莫名其妙地失去?难道会是飞贼?偌大一个名剑山庄还担心保护不了小小一把剑?真是枉称了名剑二字!”她的眼儿弯弯如钩月,显然十分开心。
他摇着头,只慢条斯理嚼着鸡肉,侧脸柔和的线条映在火光之下,似乎比白日里更加俊美,阿絮索性凝眸在他脸上来来回回地打量,直到望见他询问的眼神才随意说道:“光顾着说宝剑了,你还没告诉我花了那么多银子买了什么消息呢。”
“一份名单而已,他们都是近几次曾得到云迟剑的人。”
她听了之后眉头微微拧起:“你要知道这个做什么?”
他垂下眼望向跳动的火苗,青烟缕缕腾起,转瞬间就不见了踪迹:“得到云迟的人多数都不肯声张,过后也仅仅只留下宝剑曾在某地出现的传闻,所以我必须要得到确切的消息。”
他说得不清不楚,阿絮却没再多问,一来知道他再不会多说,二来横竖也不关自己的事,她只斜睨一眼,定睛在他瘪了不少的包袱上:“你方才给人那么大一包银子,可还有剩下的?”
显然是话里有话,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他不由轻笑出声:“姑娘放心,我就算不吃不喝也绝不会亏待姑娘的,说了要带你到轩州,自然不会食言。”
娥眉一挑,她又勾起发丝在颊边轻扫,沉默许久,张了好几次嘴才发出声:“你,方才提到趋云……”
拾起断枝将火堆挑旺,薄光映照下的面容有些模糊:“云迟与趋云本就是一对,都是世间难寻的利器。而趋云被人所熟知,乃是因为它是那位号称百年难遇的盟主的随身宝剑,自古英雄无双、名剑风流,趋云在他手上更是有如天降神兵。自他之后,整整十年两疆之内未能选出新任盟主,传闻他品性高洁,武功亦是出神入化,更难得的是他重情重义又颇有建树,无论哪个方面都令人称道不已。可惜斯人已去,连个供人祭拜的地方都没有,我辈中人无缘目睹他的风采,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