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月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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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月谣-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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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乌思云直直盯着他,咬牙说道:“真难听,早说了别叫什么乌姑娘,你不愿唤声思云,那就连名带姓地叫我!”
  阿絮见她微红了眼,不由暗叹道,她还是这般的率真执着,只可惜犯下大错,依大哥的性子是难有和好的余地了。
  若萧听了这话,依稀笑了笑,一径抚着马鬃再不开口,阿絮不忍见她难堪便问道:“思云你这是要去哪儿?”
  乌思云收回目光,勉强笑道:“我回苏禾去,昨日就瞧见了你们,本不想打扰的,谁知道……”
  谁知道捱不过相思意对吗?哪怕还穿着一身水红的衣衫,哪怕为了他梳妆打扮,也再换不回初时爱怜的眼神了。自古而来,女为悦己者容,如今情缘相错,却如同以手掬水,再是挽留,也终由指缝滴滴流散开去。
  阿絮怜她一片真情,又因了同是女儿家的缘故,不免心存怜惜,好端端一个活泼可爱的姑娘硬是变成了如今忧伤无助的模样,都是这些臭男人惹的祸!
  她狠狠瞪了若萧一眼,又扫过一直静静凝望着的和熙目光,胸口猛地一紧:他是那样豁达宽容之人,若是自己犯了错,应该不至落到思云这样的下场吧。可到了忍无可忍之际,再是胸怀宽广,又能承受到几时呢?
  心中有怨,不惜打乱了若萧原本定下的计划,阿絮一路拉着乌思云亲热地聊起天来,众人只能跟在后头缓缓牵马而行。楼观日看着有趣,便用扇遮口轻声问道:“果然是姑娘家更谈得拢些,那小丫头什么时候对着你叽叽喳喳个不停了?”
  千音悠悠弯起嘴角,现如今两人亲昵自不必说,她对自己关心备至的模样你楼大少又哪里瞧见过了?
  从晌午到日暮,阿絮使尽浑身解数终于逗得佳人一笑,却仿佛是一现昙花转眼便消散如烟。看她频频回首,阿絮气不过:“看他做什么,不就是迷得了花吗,莫非还真的将你迷得晕头转向了?”
  乌思云黯然垂目道:“我真心喜(…提供下载)欢他,哪怕他讨厌我了,我也还是喜(…提供下载)欢。”
  阿絮向来佩服她身为异域女子的爽直,自己纠结了许久也不曾亲口言明的话,她却反反复复在人前说了几回。本就是佳偶一双,偏生为了旁人的事断了彼此的情缘,不免叫人扼腕。娘亲曾说相恋之人得来不易,若不是无心交好,实在不该为别的理由而劳燕分飞,可如今,她尝过的苦,膝下的孩儿都一一尝尽了,也不知还能不能盼到春暖花开的那一刻。
  阿絮甚少和姑娘家相处,又存了同病相怜之意,便只缠着乌思云早早觅了间客栈投宿,身后几人面面相觑,直看向若萧,他愣怔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迟一日便迟一日吧,今后恐怕再没有相见的机会了。
  晚饭时齐齐围坐一团,乌思云硬是多点了一道当地有名的奢香玉簪,阿絮饶有兴致地瞧了瞧:“思云,这是什么菜啊,听名字极是风雅呢。”
  “里头是猪肉虾仁,外头是辣椒,只是看着像玉簪罢了。”她紧盯着若萧,又轻声道,“这个菜很辣,你们若不能吃就别勉强了。”
  阿絮忙扯了扯千音的衣袖:“喂,你还是别吃了,否则咳嗽起来又没完。”
  千音目光渐是转柔,轻轻应了声:“好。”
  阿絮尚且被那眼仁中浓得化不开的笑意迷失了神智,转头才发觉乌思云已给若萧夹了满满一碗,方要阻止却被千音捏紧了指腹,只好略定下心来。
  若萧噙着笑勉强吃下一块,到第二块时就开始轻声咳嗽,乌思云幽幽说道:“你还是这么不能吃辣。”
  若萧深吸口气:“习惯,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她倔强道:“但是,你明明已经比一年之前能吃很多了,这难道不是改变吗?”
  他不答,只闭目细细咀嚼着,仿佛要让那样的火辣深深透骨。三块、四块,连冷漠的重云都紧锁了长眉,乌思云终是推开他面前的小碗,倒了凉茶递过去:“你不习惯做的事,我也不喜(…提供下载)欢你做,怎样也勉强不来的。”
  ·
  夜半无人时,月辉轻照,葡萄藤架下,传来几声低语。
  “嫁人了吗?”
  “我不嫁人,等你原谅我……我等你,等你一辈子……”
  “不是早就有了夫郎的人选么,回去苏禾好好过日子不好么?”
  “我不要别人做我的夫郎,我只要你!”
  “……我说过的话不会更改。”
  “既是不会更改,那以前你答应过我的事都不作数了?”
  “何日再共前盟?呵,怕是今生注定要做个负心人了……”
  ·
  另一室的融融烛光中,阿絮靠在千音肩头,一遍一遍抚着那本已平直的衣襟:“你说他们会和好么?”
  “看若萧的样子似乎很是坚决。”
  “是啊,在他心里总是道义第一,若是娘年轻的时候遇上他,还不得被他说成是妖女啊。”
  “也不能怪他,人总是有些不能触及的底线。”
  阿絮猛地仰起脸:“那你的底线在哪里?”
  “我……也许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宽容吧。”
  她心中一惊,自己仗着他的大度任性了几回,却一次都没有为他想过。年少心酸的过往让他对情对事都分外淡然,为自己费尽心力,这份情深浓绵长,她不是不感激,可往往沉默寡言的人哪怕付出再多也不易被人察觉,他便是这样的宠她爱她,她也便是那样的粗心而薄情到此刻。
  想着想着,不由轻握住他修长的右手,放到颊畔细细摩挲,掌心被贯穿的伤疤犹在,哪怕隔了一层面皮也触得到那样的粗糙不平。吸气,屏泪,将小脸深深埋进他手间:“千鹰……”
  他怔了怔,旋即用手抚过她迷蒙的双眼:“嗯。”
  得了回应,她便又欣喜地唤一声:“千鹰!”
  这一次声音大了许多,又似满含了极大的期待,他微绽出一抹笑意,边是点头边应声,她咂咂嘴:“嗯,果然比臭骡子好听些!”
  于是乎,便心情极好地用各种声调语气反反复复叫了一个晚上,每唤一次都屏息等待他的回应。到后来,月上中天,他轻摇几下想唤她入睡,却被紧紧抓住手按在胸前,仿佛那样便能骨血相连,永生永世相守。
  空山秀水间,一抹粉色的幽云隐入花木深处,轻灵的笑声萦绕耳畔,朦胧细雨下缱绻相思不绝,正是无边的胜景。情缠指尖,可若蔓藤般无休无止,亦可似一带浮烟虚幻飘渺,无处可寻。
  第二日醒来,对上他的眼,踌躇良久,张口而出的还是“臭骡子”,连自己都觉得实在过分了,他还是笑了笑,轻问道:“起来了吗,还是再睡会儿?”
  她忙扑上去搂住他的脖子:“过些时候再出门吧,让我抱一下!”
  他稳稳坐在床沿上,揽着她的腰,伸手抚过一席青丝曼舞如云:“今儿是怎么了,这样子昵人可不像你了。”
  话语间带了浓浓的笑意,她可不依:“你不喜(…提供下载)欢么?哼,不喜(…提供下载)欢我也偏要缠着!”
  怎会不喜(…提供下载)欢,只盼你时时刻刻缠昵在我身边!他不知不觉收拢了双臂,靠向怀中那醉人的海棠馨香。
  磨蹭了好一会儿才下楼,却发现只有四人在座:“思云呢,思云在哪里?”
  “她走了。”
  “走了?是你将她赶走的么?”
  若萧侧过身:“快些吃了早饭上路,昨日已落下一天的路程,恐怕赶不及……”
  这时候还管上不上路?阿絮气急:“你,你真的不顾她了?”
  若萧敛下眉,一字一顿道:“我们去百望山,她回她的苏禾,此刻分道扬镳正是时候。”
  什么正是时候!阿絮猛地一捶桌子,却瞧见他眼下青痕格外深重,怔怔半晌,不由仰首望着远山一抹暗云,心渐成灰。

  两处闲愁生

  “你怎的还不走?”
  “等你睡着了我便走。”
  她立时闭上眼:“我睡着啦!”
  千音笑着摸摸她的眼:“睡着了怎么还会说话?”
  “梦话呗!”
  突然睁开眼,微眯起一条缝,狡黠地望着他:“啊,我方才说什么梦话了,你可听见?”
  小手探至颈间轻画几下,他依然镇定如常:“大白天的说梦话,说了也没人会信。”
  阿絮嘟着嘴:“你这人真是无趣,就不许人做做美梦,说说梦话么?”
  他笑了笑,用暖热的手心拢住一双柔荑,又在她眼睑上印下轻柔一吻:“好了,赶了一天的路,这下该乖乖睡了吧,再说梦话可没人听了。”
  她半是不舍地拢了拢薄被,盯着他轻轻退出屋外掩上房门,这才翻过身,死死闭上眼。
  夜,还很长,很长……
  天穹之上,银月如钩,照亮人间这一方的静谧,他看着眼前景致,渐渐凝出一丝苦笑,白日做梦的,到底是谁?
  ·
  百望山的雾,自古以来便极是出名,那弥漫在山峦间的轻舞罗裳,时而如棉絮茫茫无定,时而如流水飘来荡去。身临其间,周围悠悠如瀚海辽阔,款步而行,又似驾云西去一般的漫流无尽。是妩媚多姿的柔,更是横云急掠的变幻莫测,初时翩然飘渺,继而如丹霞织锦般将世间所有都缠卷殆尽。
  然而,这样旖旎的美景,他们却无心欣赏。
  晌午时分上山,鸦雀无声,只闻风声叶动,望山,一个数百人的大门派竟死寂如坟岗。
  随意翻看了几具尸首,重云道:“扭断脖颈而死,不过五六个时辰之前的事。”
  元曦挥剑猛地一劈:“怎么我们迟半日上山,就是如此结果!”
  若萧深深拧眉:“为何是扭断颈骨,为何要一个不留?”
  阿絮突然想到樊都万通镖局的灭门惨案,心中一阵颤栗,飞快地看向千音,他安抚地笑了笑,随即说道:“一年多前,樊都也曾有过同样的祸事。”
  “你是说万通镖局?”若萧沉吟片刻,“记得当时我与重云走水路去轩州,不曾遇上,元曦又正好有事在身,爹和娘虽是去了樊都,却未曾插手,以致后来竟有人将这盆脏水泼到我尘月谷的头上。”
  千音淡笑道:“确是如此,现下有人用同样的手法杀了这百余口人,你猜江湖上又会有怎样的传闻。”
  阿絮不忍再看,只远远躲开:“也真够狠心的,杀了那么多人,只为不让我们找到线索。”
  千音瞥她一眼:“欲盖弥彰,没有线索本身便是线索。”
  阿絮微蹙起秀眉:“什么呀,你说的我又不懂了,怎么尽喜(…提供下载)欢这样拐弯抹角地说话呢。”撅着嘴看他,却见他只凝眸在若萧身上,不免疑惑,这两人是怎么回事?
  楼观日转了大半个山顶,这才施施然摇扇走来:“手法虽然干净利落,可又稍有些瑕疵,不甚完美,不甚完美啊!”
  阿絮回神:“楼大少,你还嫌人家杀人杀得不够完美,若是叫你杀了这百多人,你那扇子就算是铁做的,怕也折了!”
  楼观日待要反驳几句,却听若萧说道:“好了,事已至此,无可挽回,我们理当尽快离开,莫要着了他们的道。这一步落于下风,最后的两个线索怕也处于险境。”
  下山后直奔十里方才缓下脚步,阿絮总算喘上口气,胸中尚有疑云重重:“你可知道我们要找的到底是谁?”
  楼观日悠悠说道:“人都死了,哪还知道是谁。”
  “那,还是万通镖局的那人干的吗?他真的……死而复生了?”阿絮越说越觉毛骨悚然。
  “莫要多想那些虚妄之事,若是他干的,那当年必然是没死。这世上牛鬼蛇神不少,却全都是人假扮的,你若怕了他们,岂不是让坏人称了心意?”
  不知什么时候,千音趋马至身侧,几句轻声慢语便叫她心间的惧意顿消。打马靠得近些,悄悄握住他的手,融融暖意直逼心底,驱散了弥漫在眼前的阴云,她不由半垂了首,微弯起嘴角,笑得极是温柔。
  这一幕瞧在旁人眼里竟是神情各有不同,楼观日嬉笑不已,元曦落寞失神,重云微有怜惜,而若萧抿唇看了许久,终是一叹。
  谁说她没有真情,不是有缘人,不是倾心相许的那个人,她又怎会付诸真心。从小到大,围在她身边的男子无数,打情骂俏可以,正颜厉色也可以,却从未见她这般的娇美柔顺。她待他,到底是不同的。
  兴许是注意到他们别样的目光,阿絮飞快地松开手,急急捋了几下额发,轻咳两声:“那个,大哥,我还有一问,你们怎知是他一人所为?纵是身手相差悬殊,好歹也有百人之多,杀起来岂非辛苦得很?”
  若萧转过脸轻敛去眼中的惆怅,不动声色道:“人越少越不会露了马脚,况且用一个死人的手法杀人,故布疑阵,也可引起江湖惶恐不安。”
  他似乎并不愿多谈,只寥寥说了几句,阿絮心中总有些疑虑,却也想不出个究竟,忽然另一边传来楼观日懒洋洋的声音:“那人星夜上山,也不怕雾海深浓迷失了方向,想来实在是着急了点。”
  千音眸色一动,目光淡淡扫过:“夜半自然是做坏事的好时候,他要赶在我们前头除掉那个人,着急些也没什么奇(…提供下载…)怪之处,你怕是太多疑了。”
  楼观日讨了个没趣,也便乖乖闭了嘴,阿絮最乐得看他失意,挤眉弄眼地笑话了好一阵,临到住进了客栈,还拉着千音不停念叨:“楼大少那人眼高于顶,可偏偏好像很怕你的样子,你没见他那悻悻然的模样,哈哈,真是有趣!”
  他撩袍坐下,斟上一杯茶,并不理会。阿絮正是奇(…提供下载…)怪,便扑上去笑问道:“你怎么啦,爱理不理的,我又哪里惹到你了?”
  他呷一口茶,默默瞧了她半晌,直把她瞧得慌乱不已,这才开口:“莫要再提起此事了,楼观日做事不计后果,喜(…提供下载)欢一逞口舌之快,难道你也是么?”
  那语气已有些凉意,阿絮哑然:“我,我做错了什么吗?”
  “我说了别再提起此事就好。”
  如此一说,阿絮那股别扭劲又上来了,抓住他的胳膊使劲摇晃起来:“你可给我说清楚,我到底做什么了?你不说我怎么懂!”
  他轻叹一声:“你又何必一定要明白,殊不知有的事还是糊涂些好。”
  “我就喜(…提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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