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字。”
“风?”闻人不迫立刻转过脸,对上她的视线。一见她眼露怀疑,他以最快的速度扳回自己的脸,再度锁住正前方的柜子。“莫非,是外公?”
愈想愈有可能,虽然闻人功夫不外传,但他外公人老疯癫,若哪天跳出个闻人派掌门,他都不感到很惊讶,只庆幸外公人老,教出了一个功夫很差的女徒弟。
他正色道:“听说外公早年喜爱云游四海,想必在外头收了你这名女徒弟……”
在此之前外公仅将全部绝学传授其女,听说舅舅也只在幼年学了一点健身之法,而他自己则是由母亲所教,算是外公的徒孙……
这种辈份一算下来,岂不是——
“你是我师叔?而舅舅是你师兄?”闻人不迫不由自主瞧向这个未满二十的小姑娘。
“师师师师……师兄?”她的笑脸有点僵硬,尤其在闻人剑命的注视下,顿感头皮发麻。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他一进来,那双冷漠又细密的视线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她的脸上。
“李姑娘,你的确曾说过你师父以八十有三高龄寿终正寝,正与先父相同。不迫猜错了吗?”
他的问话看似一个简单的疑惑,但在她耳里听来,仿佛是一种试探。她有些迷惑,对上他那双什么都不知道的凤眼……
什么都不知道啊……她内心反覆再三的念着。什么都不知道才会以这样坦然的眼光看她,才会处处试她吗?她闭上眼,再张开时,展颜笑道:
“我从不知我大师父姓什么叫什么,也不知道什么叫闻人剑术,如果你们认为我使的是闻人家的功夫,那我就是你的师妹。”看向闻人不迫,笑得更开心:“你的……”
“师叔。”闻人不迫脸色肃然,语带恭敬。
“乖,师侄。打你一进门起,你老侧着身子,不让我看清你的长相,可是不知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你好眼熟啊……”
“眼熟?”闻人不迫方正的面容露出讶异:“怎么可能呢?我可不记得曾见过师叔你啊。”
“我确定你让我很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你呢。”
“那必是师叔你误认了,我绝对不可能会出现在任何不该出现的地方让你瞧见。”犹如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气势,足以让任何人相信他每一句话。
李聚笑想了下,搔搔发尾,看向闻人剑命,发现他仍专注地望着自己,不由得心虚避开,忽地击掌叫道:
“我想起来了!”
闻人不迫立刻强行插入,快速道:
“对了,舅舅,你不是说想跟师叔一块回老家探探吗?那正好,师叔既是外公的弟子,前去扫墓是理所当然,我去吩咐下头准备准备。”不待说完,人早已离房。
“哇,走这么快啊,我只是想说,他长得跟你……师兄有点儿的神似呢。”像火烧屁股似的跑了,真是……独留陌生的闻人剑命,让她实在有点不习惯也很想推开他,直奔茅厕。
她内急,很想去拜访一下啊。
“李姑娘,你身体可有不适?”他问。
“我好得很,只是醉倒而已。”她笑,眉毛有点下垂。
她像刻意避开这话题,他也不强迫,改而问道:
“那日你喝了酒,多少有些神智不清,我等了你三天,就是要问清楚,你当真不曾见过我?”
她笑着摇摇头。
“不是我妻子?”
她的脸有点红,仍是摇着头。
“也不是我心倾的姑娘?”见她依旧摇头,双腮红晕漾深,他的怀疑还是无法从根消除。
“那个……”她很不好意思地说,圆圆的眸子蒙上一阵透明的水气,带笑,可是笑得很腼腆,不似她平日爽朗开心的笑。
闻人剑命心中一动,微倾上前去。
她小声笑道:
“今天天气很好啊……”
“嗯?”
“我记得茅厕附近的风景很美,师……师兄……”唇角绽出一个好小、好害臊的笑花。“能不能麻烦你抱我过去看风景呢?我好想好想看,简直是急得要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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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你在茅房附近做什么?”
闻人剑命回神,淡淡瞧了他一眼,答道:
“赏风景。”
风景?闻人不迫看了看附近唯一一株老树,从不知道一株老树就能让他这个舅舅赏得这么认真。
“舅舅,先前在她房里不方便说话,现下你告诉我,为何邀她同行?”闻人不迫质问道,内心微微不悦。“我赞成你回白云山一阵子,可不是要把你跟她兜在一块的!”
“这事我自有盘算,你不必多管。”
闻人不迫暗恼,道:
“这事可以缓提。舅舅,静玉山庄大小姐正等咱们一块用饭呢。”
“我对她并没有兴趣,你不必再撮合了。”
“舅舅,你的年纪也不小了,再过两年就是而立之年,为闻人家开枝散叶是你应尽的责任,就算不喜欢静玉山庄大小姐,没关系,还有其他……”
“其他?”
“呃……将来有机会,也许会遇见其他姑娘。”当然不能明说庄前比武招亲擂台正近完工,他对庄内所有人吩咐,不得主动告诉舅爷。
“闻人家有你就够了,不必太过寄望我。”
“舅舅,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不是江湖中人,不必像我打打杀杀过一生。你的条件也极好,没有几分姿色跟能耐的女子是绝配不上你的。”例如那个小师叔。“此次,我极力鼓吹你上白云山祭祖,不是要你给小师叔机会。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她迷恋你迷恋得紧……”
“是吗?”唇角隐含有笑。
“若你只是想要有人相伴,我去跟静玉山庄大小姐提,她必满心欢喜,我瞧她对你也是迷恋——”话未完,就被打断。
“你要敢自作主张,我就回白云山上去,不再下山。”
好冷情的答覆啊,闻人不迫内心一阵受创,哭调一起——
“舅舅,我就只剩下你这个亲人了!我是关心你啊!我总觉得那姓李的小师叔有点问题,你这么快就跟她走近,太不符合你清冷的性子,我怕你是被狐狸精所迷惑啊……”原是沉稳威严的神色,一眨眼转为沮丧可怜。若不是身在外头,他真的会痛哭失声地抱住舅舅的大腿啊——
匆地,他耳力极佳,听见附近茅房的门被推动,他立刻往后一跳,像变睑似的,英俊的脸庞恢复原状,沉声说道:
“舅舅,不要怪我没有劝告你,站在同是亲人的份上,我绝对拒绝李聚笑改姓!想入闻人门,除非从我身体踏过去!”他将满腔怒火藏在沉稳的神色之下,拂袖而去。
“哇,你还在这啊?”李聚笑捧着双颊,瞪眼笑道:“我可以自己走啦,师……师兄。”还是叫得不习惯啊。
闻人剑命转过身瞧她一眼,淡声道:
“我并没有等你。”
“喔……”你要等我,我还害臊呢。
“李姑娘,之前我靠近你时,曾闻到一股极淡的药味。你……身有宿疾?”
“没啊!”她笑道:“我身壮如牛,连我大师父都说,我可以面不红气不喘地连爬两座山头呢!”
她的笑,看起来很爽朗,浑身上下散发无病无痛的健康气息。他的视线落在她略脏的白衣,衣襟上有点呈黑状的污渍,不去推敲,不会联想到是血,她的肤色异样的苍白,不去注意,会以为她天生丽质。
“师兄,你每天都来探我吗?”她跳到他面前,好奇问。
“嗯。”每天都会去瞧她一眼,看看她是不是还活着,顺采她的鼻息。
短命鬼吗……抚上腰间那张药单子。过去,到底是谁花足了精神调她的身子?她的父母?还是她的大师父?
李聚笑闻言,笑颜璨璨:“那真是麻烦你了。我师父曾说,我醉倒时睡得像死人一样,就算把我丢到山沟,我也照睡不误呢。”
闻人剑命平静地注视她,道:
“你师父有几个?”话方出,瞧见她脸色一愣。
“就一个啊。”她的声音放轻了,很自然地笑道:“我的师父,从头到尾,只有一个啊。”
真是一个吗?那她跟他爹还真是感情极好。这三天,他去探她,她嘴里老喊着师父、师父,那口气实在不像仰慕一个长辈,反而很像……
内心起了淡淡的不悦。她明明对他有情意,嘴里喊着却是另一个男人。
“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愿意陪我一块回去扫墓吗?”
疑似恐慌的神情在她不会说话的小脸一闪而逝,然后对他的迷恋战胜了她的挣扎。她很快乐地笑:
“师兄上哪儿我就上哪儿,何况,我也好久好久没有看见大师父了。”
那语气有些调皮,调皮之下却带着几不可见的淡悲。
她果然是团谜啊。
而这团谜里必定包含了他的过去。
翌日——
在送行的人里,李易欢从头到尾没有出面打声招呼。
因为他目瞪口呆,直到李聚笑上马离开了,他——
还是目瞪口呆。
第5章
前脚跨进客栈大门,就觉四周投来异样的眼光。
她一向就不是自恋的人,回头看了一身青袍的闻人剑命,摇摇头叹了口气,吟道:
“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闰无人识,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幸好师兄是男的,万幸万幸啊。”瞄到闻人剑命平静地回视自己,她暗扮了个鬼脸,立刻跟着欧阳罪走进客栈。
忽地,温热的掌心托住她的后腰,她才发现自己走路好像不太稳。果然,日头一毒,她还是受不了啊,不像小时候,天热她照样跟着大师父爬遍整座山。
“客倌,用饭还是住宿?”
“都要。”欧阳罪挑了张靠墙的桌子。“小二哥,先来几样能填饱肚子的小菜,外头的马就拜托了。”
“小二哥。”闻人剑命叫住那店小二,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随即将一张折好的薄纸交给他。
“舅爷,你要做什么,我可以代办……”
“这点小事,于你是大材小用了点。”
大材小用?是压根不想让他知道吧!就如同闻人不迫这次派给他一个“大材小用”的任务,让他一路保护闻人剑命上白云山。
他是个副总管啊,可不是什么专挨人拳头的护院!竟然叫他护送一个与江湖无关的男人!他自认为庄内尽心尽力许多事,如今闵总管死了,闻人不迫迟迟不愿宣布新任总管……即使他知依他背景难再升职,但那种被排挤在外的感觉并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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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及此,他恨恨地看了李聚笑一眼。有的人,就是运气好啊,莫名其妙就能成为江湖第一大庄的师叔!
“你不能喝酒。”闻人剑命道,为她跟自己珍了茶。
“我喝酒通常都是我大师父逼的,后来,我高兴时才会偷喝。”
“没人阻止你吗?”他状似随意问。
她原要答“有”,后来及时咬住自己的舌头。见他还在等着自己的答案,她用力摇头,笑道:
“大师父老说我跟他一样疯,谁会阻止?”眼角瞥到四周。不知道是不是才黄昏,客栈里的人并不多,约莫四、五桌,个个佩带兵器,显然是江湖中人。打他们一进来,那些人尽往这儿瞄,再也没说过话。
“别多看。”闻人剑命轻声说道。
“舅爷真是标准的自家门前扫雪啊。”欧阳罪半是讽道:“李姑娘,你一定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咱们一行三人这么容易受人注视?”
“咦,不是师兄长得太好看吗?”
“……”欧阳罪嘴角抽搐一下,道:“不是,是因为我。”
“你啊……”
你那什么口气?闻人剑命是人,他就不是人吗?好歹他五官端正、高头大马,站出去也是人模人样的——很想这样骂,但一夕之间她从闻人庄的客人化身为闻人不迫的师叔,这地位多尊贵,若是惹毛了她,难保他的日子不会很难过。
他忍住气,道:
“因为,我很容易被认出来。”
“……我一直很想问你一件事……”
“追魂剑没有剑鞘,你不必重复再问。”
“不,我是想问,为什么一路上你说话老是看着地上?”她笑问。
欧阳罪迅速抬眼望她,再看向彷佛没有听见他们交谈的闻人剑命,然后,他再度垂下眼,咬牙道:
“李姑娘,你是老庄主的徒弟,会不知道吗?”
“嗯……”李聚笑想了一会儿,笑道:“我大师父从没跟我提过你耶。”
“废话!老庄主远游之时,我压根还没出生,他会知道我?”用力吸口气,咬牙低语:“难道他没有告诉你,这是什么吗?”手掌平放在桌面上,手背朝上。
李聚笑见状,内心微愕,瞪着他手背上的弓形烙印。 “为什么我会叫欧阳罪?我爹复姓欧阳,罪字是闻人家所命。我注定一辈子要为亲爹赎罪的。”他说道:“只有弓,没有箭,就永远不会伤人。在世上,拥有这个烙印的人绝不止我一人,男的手背,女的手心,我好运,让闻人家收留。现在,我走到哪儿去,只要看我一身黑衣加上这个烙印,就知道我是闻人庄副总管欧阳罪。”
李聚笑闻言,不由自主握住发汗的右拳。蓦然间,有人覆住她的拳头,她抬眼一看,是她那个刚认的师兄。
“你若不舒服,我吩咐小二将饭菜送上房。”
他说话没什么表情,但不冷不热的温度让她感觉很熟悉,像回到了很久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
可是,他看她的眼神不一样了。
不可能再一模一样了……
“李姑娘,你真是体弱多病啊。”欧阳罪转移话题,道:“连坐在马上都会突然掉下,若不是舅爷及时托住你,恐怕你早撞晕了头。”
“我身子好得很,只是日头好毒嘛!”她笑道。
有这么毒吗?明明天气阴凉的——欧阳罪没跟她辩,叫来店小二带房。临走之际,回头看了眼那些江湖人,再垂下视线停在自己的弓形烙印上。
不可能再一模一样了……
一辈子都不可能了……
躺在客栈床榻上,棉被随意盖在身子上,内心微微绞痛,痛得有点熟悉,很像是初看见他的刹那,强烈的痛感排山倒海而来。
“不一样才好。一样了,那岂不是表示他想起了一切?”她喃喃,想了想,将被子用力拉到头上。“眼睛痛得要命,要笑、要笑,笑了……师父才会安心……”
敲门声轻轻地响起。
初时她没有听见,后来老旧门板擦过地板的声音让她回神,她掀开棉被,直觉换上笑脸笑道:
“是谁……咦,是师兄啊……咦咦咦!”最后一声疑似惨叫。她瞪圆了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