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地月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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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地月河- 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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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一个有情有义的重感情的人,更是一个自始至终都能够尽职尽责的人。酒厂的情况你比我清楚,离开只是迟早的事。应该多考虑考虑自己今后的发展!你把这个材料带回去,从中我学会了很多东西,从一个频临破产的企业学到的管理知识,不压于从一个发展良好的企业中学到的。谢谢你!”说完,吴楠朝许书伟伸出了右手。
  “你也打算放弃了吗?”许书伟伸出手握住吴楠的手。
  “有些事情并不是我能决定的,我只能说,目前,让它破产比让它发展起来更容易。”
  “吴厂长,你要是能够早几年到厂里来就好了。”
  “如果是肥缺,不会轮到我的。我也只不过是一个走卒而已……”吴楠没有说完就停住了,有些话还是不说为妙,他笑了笑转而说到:“不过,这比肥缺更让我受益!”吴楠边说边用力紧紧握了握许书伟的手,另一只手在许书伟的肩头用力拍了拍。
  酒厂里有关系、有能耐的人,早就调到了其他效益相对好的单位,他们好像候鸟,因为有飞翔的翅膀,所以总是能够找到温暖的地方落脚。剩下的普通职工就只能等待了,他们好像居住在一幢年久失修、已被蛀空的摇摇欲坠的房子里面,刚开始的时候,还抱着总会有能工巧匠来修葺好这所房子的幻想,等到一次次落空、一次次失望之后,知道了这幢房子除了迟早只有坍塌的命运以外,没有别的结局,于是,即便房子真的坍塌之后,就没有住处了,心里却也无奈的祈祷到“要坍塌,就快点儿吧”,没有什么比这种害怕灾难降临又无法阻止灾难降临更折磨人的事了。反正是逃不脱的不可避免的命运,在灾难降临之后的废墟上,虽然除了尘埃与瓦砾以外一无所有,虽然有一种被击垮的苦痛,可是毕竟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也是一种解脱。等到尘埃落定之后,大地恢复了宁静,也会获得另一种平静。许书伟和酒厂的职工正是怀着这种无奈、毫无希望的等待灾难降临的心态面对酒厂破产的。
  “我失业了,我能做什么?”这个问题困扰着许书伟。在国营酒厂干了这么多年,虽然人还年轻,可是能力、锐气、进取心都被领导的“指示”,年复一年平常、琐碎而又毫无挑战性的工作磨蚀殆尽了。十一年来的唯一收获就是“耐心”。可是,再好的耐心面对失业,面对生存,都是不堪一击的。“我还能做什么?我还可以做什么?”许书伟就像一个在没有边际的茫茫沙漠中没有了淡水、食物补给,而这些本来就有限的耐以生存的物质又正在一天一天被消耗着,同时又失去了方向感的旅行者,在炙热烈日的无情蒸烤下,望着四周这一片死寂的无边无际、随时可以吞噬他的沙海,心里充满了恐慌、无助。“我应该振作起来,我应该重新寻找生存的空间。”许书伟在心里对自己说到。
  可是,要重新找一个工作,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破产企业的失业人员,一些尚在运作的企业采取“减员增效”措施后的下岗职工,都面临着重新就业。然而,并不是有许多现存的工作在那里恭候你的大驾。虽然,你有工作热情,你有工作能力,你迫切的急需一份工作养家糊口,可是未必就能够找到工作!
  

第十四章
更新时间2011…2…17 22:27:14  字数:3446

 十四
  许书伟走在大街上,他留意着每一份招聘启示。这些招聘启示大都要求被招聘者是:十八岁至二十五岁的女性。性别、年龄,他没有一条符合招聘条件。偶尔有招聘男性的启示,也要二十五岁以下。许书伟越看越对自己没有信心,在招聘启示面前,他觉得自己像是过时的老人,仿佛真该退休一般。但是,他怎么休息的起?在十八、九岁,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眼里,三十岁就该是老板了。再看看庄重的公务员,政府机关少之又少的招聘,首先要求大专学历,年龄三十五岁以下。许书伟叹息到:人类的平均寿命在延长,可是工作年限却在无情的缩短,大概三十岁或者三十五岁以上的失业、下岗人员不用吃饭了。
  才刚刚三十岁,社会就对你无情的关闭了大门,除了沮丧、绝望以外,你可能不会再有别的情绪了。许书伟黯然的想到:自己曾经不负众望考上中专,顺利的进入国营酒厂,父母是多么高兴,多么以此为荣;自己又是多么的自豪!乡里的人无不羡慕他从此以后只要好好工作,就一切有了保障的生活。只是这才十一年,一切便改变了!社会正在以令人生畏的速度变化着,自从重庆针织四厂宣布破产,一石激起千层浪,全国几乎所有的报纸通篇报道,炒得沸沸扬扬,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饭后茶余的谈资以来,在这以后的国企仿佛被传染了流行感冒似的,一个喷嚏没结束,另一个咳嗽又不绝于耳,争先恐后的纷纷宣告破产、倒闭。听多了,见多了,议论多了,对于失业造成的无所事事、经济困顿以及由此而引发的心理困惑,大家都司空见惯,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了。几年以后,这股余波终于波及到这个内地县城,现在,很久没有见面的同学、朋友、熟人相见时的问候语,都从“你吃了吗?”变成了“你还在上班吗?”,可见,人们的心理承受能力是逐渐锻炼出来的。
  “上苍在造人的时候,只是把你活生生的扔进生活,就不闻不问了,任凭你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撞得晕头转向、撞得头破血流……”想着想着,许书伟不经意间来到了滨河路,他两手十指相扣,双手肘靠在栏杆上,弯着腰,凝视着眼前碧波荡漾、充满大自然灵秀之气的月河,“月河生生不息的流淌了上千年,它静静地遥望着蓝天白云,遥望着满天星斗,静静地送走无数的春华秋实,静静地注视着世事变迁,它见证了无数的红尘往事……哗啦啦的流水声,仿佛在独自喃喃地低语,可是,有谁认真倾听过它的述说呢?”许书伟继续想到:“是啊,生活从来没有你得意时,看到的那么美好;也没有你绝望时,看到的那么糟糕。它只是生生不息、永不停止的前行的时间!幸福美好、痛苦绝望,全在于我们的主观感受,全在于我们的意念之间!换一个角度看世界,苦与乐、悲与喜,是不是也会倒过来呢?”
  许书伟一时间找不到工作,只好回到家里。他红褐色的工作证如今已经换成了墨绿色的失业证,他还可以领取二十四个月的失业金,每个月一百五十元人民币。这既是对他十一年工作的了断,又是对他未来生活的铺垫。再没有什么好指望的了,从此以后,一切就只有依靠自己了。许书伟每天买菜、做饭、打扫房间,他努力做一名除了挣钱以外的尽职尽责的
  好丈夫。
  刚开始,左邻右舍的询证的目光让许书伟无地自容,他尽量避开人们的视线,专挑人少的空档出入。于此同时,他在心里一遍一遍告诫自己:“我不能就此自卑、懈怠,这只是暂时的,再说了,我也没有犯错,更没有犯罪,我只是暂时失业。我必须抬起头,挺起胸膛,光明正大的面对大家,才可以矫正别人的目光。”下岗、失业对人们的打击是双重的:家庭收入的减少,引发经济上的危机,贫困就像那只捕食小鸡的老鹰,虎视眈眈的在头顶盘旋,挥之不去:无论你年轻、还是人到中年,被社会这台不停运转的大机器毫不留情的抛了出来,都会有心灵上的失重的,被无情抛弃的你,无班可上,再也没有赶时间的紧迫,日子缓慢而漫长,把你的热情耗尽,把你的心灵磨钝,把你仅有的技艺、才能生疏掉,在你距离快速发展的社会越来越遥远,被加速边缘化的时候,你对自己还有多少信心?你要么从此消沉颓废,过一天算一天,这是最容易做到的,走下坡路最不费事;你要么只有拿出精神力量,卧薪尝胆,付出加倍的努力去改变不如意的境况,甚至可以说是恶劣的生存状态,就像一个没有任何辅助器械的人去徒手攀岩……
  虽然,雁鸿常常和许书伟一起做家务,每每夸奖他做的饭菜如何可口好吃,然而,雁鸿越是极力安慰许书伟,许书伟越是觉得愧疚,他看得出雁鸿心里装满了与他同样的焦虑,尽管那是他们努力在对方面前掩饰的。自从怀上了孩子,雁鸿就有了许多顾虑,考虑问题也比以前复杂的多了。她必须面对生活,必须要长大了,因为她有了比先前更多的责任——一个母亲的责任!生活中,仅有爱情是不够的,还必须要有保障生存的物质基础。说实话,雁鸿花了很长时间才认可了这一观念。以前,正统的学校教育,让她只注重精神,鄙薄金钱,羞于谈钱。卢梭就曾告诫人们:“人们拥有的金钱是自由的工具;追逐的金钱则是奴役的工具”,在市场经济中是很有道理的。在你还没有拥有金钱,还在被它左右的时候,你根本没有资格鄙视它!并且,大多数人已经被市场经济的繁荣所唤醒,漂亮的房子、高档的家具、奢华的品牌服饰以及琳琅满目的、众多的、顶级的奢侈品,无不通过高傲的价钱炫耀着身价。一些刚刚认识到金钱价值的人,总会盲目夸大金钱的价值,就像飞蛾扑火一样,不顾一切的、疯狂的跻身到追逐钱财的行列中。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们羞于谈钱,禁止谈钱,可是现在,我们刚刚从“精神至上”的圣坛上走下来,还来不及抖落身上的尘土,又迫不及待的拜倒在“金钱至上”的神像脚下,我们真可以称得上是世界上最爱钱的民族了。生活正在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有谁还能够保持最初步入社会生活时所怀有的单一的纯真呢?有谁还能够坚守青春年少时对生活抱有的热忱和对信念的忠贞呢?
  其实,雁鸿她们单位也正面临着裁员。办公室编制四人,一个办公室主人,三名办事员。半年前,大周主动离职,剩下办公室罗主任、蔡姐和雁鸿。现在推行“减员增效”,办公室编制缩减到俩人,除开办公室主人外,只能留一名办事人员。近段时间,单位的领导在职工会上经常讲的一句话就是:“虽说减员并非就能增效,但是,不减员是绝对不会有效益的!”这句时髦的话,就像外交辞令,被领导反复使用,反复强调,仿佛国有企业、厂矿不景气的举步维艰全都是人员超编惹的祸,并且,超编的只有职工,就像雁鸿她们单位,总共不到六十个人,正、副领导、中层干部,就有十九个人,可是,领导只嫌职工太多,精简机构,只想把职工精简掉,好像只要多余的职工回了家,单位的经营效益就会得到提高,就达到了改革的终极目标。这种舍本逐末的做法被许多平庸的领导奉为改革的不二法宝,反正自己可以稳坐钓鱼台。只有精简不会触及到自己的利益的人,才会在大会、小会上唱高调,大不了不当副职领导当科长,科长们被挤兑了,大不了做普通职员,至于普通职工,不可能再降格使用了,自然只能回家了……
  雁鸿不得不实实在在考虑自身的处境了:无论学历、工作能力、工作态度,雁鸿都在蔡姐之上,而事实上,办公室的工作多半是雁鸿一个人在干,大家都一致认为雁鸿会被留下来,就连蔡姐本人也这么认为。自从领导放出要减员的风声之后,她对雁鸿就没有以前那么友善了。以前,因为雁鸿帮她做了许多事情,她表面上还是敷衍着保持友好的关系。现在雁鸿成了威胁她的人物,她就顾不得友情了。蔡姐成天唉声叹气,絮絮叨叨说些丧气的话,逢人便说“我都工作二十多年了,眼看再干几年就可以退休了,却要被一脚踢出去,太欺负人啦”、“儿子上高中,马上就要毕业、上大学,正是用钱的时候,家里的老人轮流生病,丢了工作,叫我们怎么活呀”之类的话,说到动情处,就忍不住流泪。她说的都是实情,自然赢得了许多同情。
  蔡姐的这些举动,还真起了作用,首先被打动的就是雁鸿。雁鸿听蔡姐说这些话,心里很难受,仿佛这一切都是她的过失。如果没有她,如果她主动退出,蔡姐就可以留下。雁鸿对蔡姐充满了同情:四十多岁的女人,没有学历,没有一技之长,上有老,下有小,这付生活的重担,放在谁身上都不会轻松。可是,她自己的处境也不容易啊,书伟已经失了工作,再过几个月,她就要做母亲了,再有,农村的婆婆还指望着他们呢。是啊,谁都不容易。与此同时,雁鸿在蔡姐身上依稀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如果生活不发生什么重大变故,如果自己能够在单位循规蹈矩的过下去,如果单位在今后十几年的时间里,没有破产倒闭,如果所有的“如果”都成立,现在的蔡姐就是十几年后的自己。没有什么比看到十几年后自己的尴尬、悲惨处境,更令人悲哀难过的了。生活对谁,都不会只有笑脸,它有美好的一面,同时,也有不尽人意、残酷的一面。
  

第十五章
更新时间2011…2…25 15:16:33  字数:3388

 十五
  这天晚上,还没有完全黑暗下去的天空,月朗星稀。雁鸿坐在客厅外面的阳台上,望着遥远的月亮,月亮并不是单纯的黄色,在黄色的上面,笼罩着极淡极淡的浅红,仿佛披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浅红色的面纱,让月亮看起来格外美丽。雁鸿不自觉的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她的身材还没有发生变化,依旧很苗条,可是多神奇啊,一个生命正在里面悄悄孕育!此时,在皎洁的月光笼罩之下,雁鸿心里涌动着无尽的母爱的柔情,她禁不住轻声对肚子里的孩子讲起了早先她母亲给她讲的,不知抚慰过多少幼小心灵的古老的故事。许书伟原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报纸,听到雁鸿的故事,他放下报纸,完全被雁鸿绘声绘色的讲述吸引了……门铃响了,才把许书伟从幻境中惊醒,他站起来向房门走去。
  打开房门,见是袁圆和鲁少杰。许书伟连忙把他们让进屋,一边寒暄,一边叫雁鸿。朋友之间已经有些日子没有见面了,袁圆和鲁少杰的到来,让宁静的氛围一下子欢快起来。大家坐定以后,又相互嘘寒问暖了一番。
  “书伟,我想请你帮个忙。”等大家安静下来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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