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懂他的意思，过了一会儿，她终于考虑清楚，果决地说：“我懂了。我签。古师兄，过几天是我父母的祭日，我想回老家一趟，签约的事就拜托你了！还有郁青过来的事也拜托你。”
“好，你放心去吧，我会处理！”
3
小娴回到了四川老家，去探望父母及奶奶的坟墓。坟墓位于半山坡，坡下是密密丛丛的竹林。
外围的阳光透不进层层的竹林，很冷清。
“奶奶，爸爸，妈妈，我来看你们了！”
三座坟前的纸钱火焰渐渐低了下去，她斟了三杯酒，依次在空中“画”了三个圈，酒便均匀地洒在三堆纸钱上。
人生不就像这样吗，一个圈，代表一次轮回，赤裸裸地来到人世间，什么也带不来；赤裸裸地离开人世，什么也带不走，过了一辈子，最后还是回到了原点。
她的思绪回到两年前……
临近大学毕业的一天，突然老家有人打电话来，说她家出事了。当她心急火燎地赶回家，看到的却是奶奶、爸爸、妈妈的遗体。
她当即只觉得一阵晕眩，不敢相信事实！她强忍着悲痛听完事情的经过。
几个月前，O。Life中国公司董事长秦玉蓝决定在这里建分厂，工厂范围就包括小娴家。
居民们大部分不愿搬迁，秦玉蓝给地产商施压，地产商又向居民们施压，采取诸如断电断水，甚至找地痞来闹事等等手段逼迫他们搬迁，最后他们不得不搬走。
小娴家人怕影响她学习，一直没跟她说这事，被迫卖掉房子的事都没透露一句。
之后家人搬进了开发商安排的临时住所，临时住所位于河边，结果没想到那年发生洪灾，临时住所被冲毁了，她的家人也在那次洪灾中丧生！
“这是你家人的遗物。”一个政府官员将一个裹的严严实实的包递给她。
她一层一层地拆，眼泪“啪嗒啪嗒”直往下掉。
包还带着水、泥土的味道，她一闻到这个味道，就想到家人在洪水中痛苦挣扎的情形，内心阵阵剧痛，身体禁不住微微颤抖。
她机械地拆着，可是包裹得很严实，拆了几层后，怎么使劲都拆不开！
她突然抱着包一下子蹲坐在地，嚎啕大哭。
那一刻，她想到了死。
那一刻，她真正体会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像是在你的五脏六腑上戳了千疮百孔，血呼呼地往外冒，与其活下来，百般伤痛，不如速死。
只求速死！
妈妈，你在哪儿？有妈妈在的地方就是世上快乐的地方，您走了，我再也找不到快乐的地方了！
爸爸，你在哪儿？您说过会一直陪伴我，从前妈妈离开的时候，您都一直在我身边，现在为什么要离开？
奶奶，不要丢下我！
“奶奶，爸爸，妈妈，你们回来啊！我不要一个人留着这个世上！”
……
遗物还是姑姑帮打开的，里面是存折和银联卡，还有项链跟戒指，这些该是奶奶、父母一辈子挣下的了！什么都没带走，都留了下来，留给了我！奶奶，爸爸，妈妈，我不要这些钱，我要你们活着，我只求这些钱换回你们的生命，如果这些钱不够，再加上我的一辈子，我可以用我的一切，我的青春，我的健康，甚至我的生命来换回你们，我只要你们活着……
办完丧事，回到学校，她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放弃读硕士，加入古云飞的公司！在2004年挑战杯竞赛的推介会上，他们同JOWA集团成功签约，经过半年多的筹备，在古云飞的家乡成立了康生有机食品公司。一直以来，他都希望她能加入。因为那时她想读研，所以拒绝了他的邀请。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她决定加入。
“如果不是O。Life中国公司要在老家建厂，如果不是它使用非常手段逼迫居民搬迁，奶奶、爸爸妈妈就不会搬进临时住所，就不会……”
“所以，我们不能原谅他们！我们一定要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古云飞听完她的讲述后，气愤而果决地说。
之后她去向她最喜爱的苏老师，相处了四年的老师，以及未来的导师道别。她向苏老师说明不想继续读研，至于真正的原因，她则隐去了。
“对不起，苏老师，我不能读您的研究生了！”她最后说道，然后静候苏老师的“训责”。她已经准备好了，不管苏老师怎么说她感情用事，怎么劝她继续读研，她都不会改变心意。
然而苏老师没有，她坐到了小娴身旁，坦然道：“小娴，不管你因为什么样的原因不想读研，我想既然你做出这个决定，一定是慎重考虑过了，我理解你的想法。”
如果苏老师骂她一顿，她心里反而会好受些，为什么偏偏是理解？一时间，内疚、悲痛完全控制了她的大脑，她的眼泪又上来了。
“小娴，你怎么了？”苏老师着急地问道。
她深吸了一口气，掏出纸巾擦了擦眼泪，隔了片刻，说：“其实……我不读研，是因为我家里出事了，我的三位亲人都去世了！”她没有再说下去，怕再说一个字，自己又会忍不住。
苏老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她只轻声地问了一句：“小娴，你还能撑得住吗？”
不争气的眼泪又上来了，小娴含着泪，倔强地点点头。
“傻孩子！”苏老师轻轻地揽过她，接着说，“我还不了解你吗？你这孩子韧性很强，遇到什么困难的事，总想着自己先解决，不去麻烦别人。其实，有时候你可以告诉别人，让别人跟你一起承担。
“你脾气很倔，认定的事，就会不顾一切地去做，即使不是为自己。有些人误会你，以为你是为了博取大家的喜爱，其实你只是单纯地想为别人做点事。
“你有自己的想法和目标，你总是在不停地做事，也许你认为自己很普通，也不是足够聪明，所以以勤补拙。其实恰恰是这一点，谦逊，让你能够更进一步地接近目标。你赢在不停地做事，当别人在休息的时候，你努力做你喜欢的事情，永远准备要重新开始！”
小娴想到了一个她一直很想问的问题：“苏老师，您能告诉我，怎样才能在现实与梦想中做到两全其美？就像您，能够在专业和爱好之间做到两全。”
苏老师沉思片刻说道：“热情与信心！
“做任何事情能够成功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热情与信心。热情是发自一个人内心深处的，是任何人都逼迫不来的，就是单纯地、情不自禁地想去做一件事。信心是在了解现实后，依旧怀抱希望、不再更改的一种决心，是能够超越现实的一种勇气。
“无论你做出任何决定，我都会表示赞成。我只希望一点，任何时候你都能够清楚地知道人生最重要的是什么。”
……
第五章 当局者迷
1
“咚咚咚！”有人敲门。
“来了！”古云飞高喊了一声，快步从房间走出。
“李姨（古云飞家的保姆），怎么也不来开门，人呢，去哪儿了？”他边走边嘀咕。
“咚咚！”
“来了！不要敲了！”古云飞大声说着，一下把大门拉开。
“小娴，是你？！”他的声音低了下来。
“不好意思，我把钥匙放包最底层了，不太好找，所以麻烦你开门。”小娴微笑着说。
“哦。快进来！天都黑了，怎么不通知我接你？”古云飞接过她的行李说道。
“不用麻烦了，我叫了出租车。”
他俩边走边聊。
小娴问：“郁青来了吗？”
“刚来。她现在住在公司的员工宿舍。”
“奶奶跟李姨呢？”
“奶奶有点不舒服，吃了药，睡了。李姨估计在照顾奶奶吧。”
他帮她把行李拎到大厅。
“我手机没电了。”小娴拿出手机充电。
刚一插上电源，就来了条短信，是郁青发来的，时间显示的当天下午4点：小娴，我到了！你在哪儿？
小娴对古云飞说：“古师兄，借一下手机！”然后他把手机递给她，她拨了郁青的手机号。
电话通了。
“喂，青青吗？我是小娴。”
“小娴，你现在哪里？”
“我刚从老家回来，现在古师兄家。”
“我今天到的，我当时没看到你，打电话给你也不接，我还想见了面一定不轻饶你！”
“我手机没电了！”
“小娴，你坐车累不累？”
“不累。”
“正好，你过来吧！反正现在才8点多。我给你带来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
“你过来就知道了。”
“我……”小娴不由自主地看着古云飞。
“我送你。”他心领神会。
“那好，我一会儿就过来。Byebye！”
“Byebye！”
小娴挂断了电话，古云飞说：“走吧！”
……
黑夜，月亮和星星全部隐藏起来了。
古云飞开着车行驶在乡村的公路上，突然车熄火了。
小娴问道：“怎么了？”
“车出问题了！”古云飞接连试着启动了几次，都没成功，最后干脆放弃了。
“下车！”
小娴跟着他下车，静静地站在一旁， 看着他拿着手电筒四处检查。
他从后车厢里拿出修车工具，然后钻到了车底下。
“要不打电话给修理厂？！”小娴蹲下来，探着头问。
“不用！一会儿就好。”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车还没修好。小娴看了看时间，都快11点了，这个点儿，修车厂也关门了，只好等着吧。
“滴！”来了短信，小娴拿起手机，原来是郁青：小娴，什么时候到？
她回复：我也不知道，一会儿我要到的时候，会给你发短信。
“小娴！”古云飞突然叫她。
“嗯！”小娴大喜，连忙答应，以为车修好了。
然而他的回答却是：“这支手电筒快没电了，你去车里帮我拿一支。”
“哦。”她无可奈何地上了车，找了半天，才在两个座位的缝隙间找到一只“宝贵”的手电筒。
“给！”她将电筒递给他。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从车下钻出来。
“上车吧！”
上了车，小娴一看古云飞，忍俊不禁：“古师兄，你的脸，像只小花猫。”
“是吗？”他对着反光镜一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给，擦擦！”她递给他一张纸巾。
他接过纸巾，简单地擦了一下，就准备开车。
“等等，你这里还有！”她说着指了指脸的右边。
他又擦了擦，还是没擦掉。
“我来帮你！”她拿出一张纸巾，帮他擦。
她做事一向很认真，连做这种小事也是，轻轻地，像是在擦一件艺术品。
如此近距离，他都可以感受到她的气息，缓缓地吹在脸上，感觉痒痒的，他突然心一动。
“好了！”
“哦！”他觉得有点恍惚，隔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发动车……
在康生有机食品公司的员工宿舍附近，突然出现一个人影。黑暗之中，完全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见他拎着两个大桶，蹑手蹑脚地围绕宿舍楼洒着一圈液体状的东西。干完这一切，他手中突然冒出一团火红的亮光，他随手一扔，火红的亮光碰到那圈液体上，“呼”！员工宿舍周围迅速燃起熊熊大火！
接着他快速离开现场，在大火的映衬下，依稀可辨他诡异的笑容……
小娴注意到前面有火光，惊叫道：“古师兄，你看那边着火了！”
古云飞定神细视，突然大叫一声：“不好！那好像是我们的员工宿舍！”他提高车速，疾速前进……
“咔！”他急速刹车，停在了现场。
车门一开， 他俩跳了下来。
现场一片混乱，所有员工都出来了，个个惊魂未定，聚在一起。而另一边，消防队员还在紧张地工作着。
小娴往员工中一瞧，没有找到郁青。
“青青！青青！郁青！”她大声呼喊。
没有人回答。
“找到郁青了吗？”古云飞问道。
“没有！”小娴有点着急。
“你先别急，你打电话，我问问他们！”古云飞安慰道。
小娴拿出手机，拨郁青的电话，电话打通了，但没有人接。
“青青，你快接电话啊！快接电话啊！”小娴心急如焚地祈祷着。
“你们有没有看到郁青，刚来的同事，住在3楼！”古云飞大声地询问。
“当时情况那么混乱，没有注意到啊！”
“没有看到啊！”
……
突然有人小声地说：“我最后出来的，经过3楼的时候，看到一扇门关着，她会不会还在里面？”
声音虽小，却如晴天霹雳！
小娴听得清清楚楚！
她头脑一片空白，只听见耳边不断地在重复一个声音：“她会不会还在里面，会不会还在里面，会不会还在里面……”
她突然转身——
古云飞眼疾手快，拦住她：“你要干什么？”
“青青在里面，我要去救她！”小娴焦急地说。
“火这么大！你救不了她！”
“我要去！”
“笨蛋！你会被火烧死的！”他朝她吼道。
“就算死，我也要去！” 她一脸郑重，语气极其坚定。
古云飞顿时呆住了。
小娴趁机摆脱掉他，朝员工宿舍跑去，她用尽全身力气喊道：“青青——”
“小姐，你冷静一下，你不能进去！”消防队员拦住了小娴。
“你们让我进去！还有人在里面！让我进去！”她声嘶力竭地哭喊着，拼命地想推开消防队员。
“小娴，你冷静一下！”古云飞终于追上了，一把抓住她的手。
“放开我！青青还在里面，我要进去！让我进去！”她拼命地想甩开他的手。
“我不要！”他突然紧紧地抱住了她。
她像失去理智一样，发疯似地推他，可是他有力的大手紧紧地箍住了她，她竭尽全力也没挣脱。
“求求你，放开我！青青还在里面，青青还在里面……”她哭得声音嘶哑。
“我不放开！我不要你去送死！”他将她抱得更紧。
“如果我不进去，我会后悔一辈子！我的好朋友在里面，古云飞，求求你，放开我……”
她突然朝他的胳膊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他痛得流下眼泪，但没有松开手。
小娴，就算你恨我一辈子，我都不要松手！
……
消防队员从火中救出了最后一个人。
那人被烧得遍体鳞伤，迅速有医务人员担着担架过来。
古云飞松开手，小娴立刻冲了过去。
“青青，青青！”小娴边跑边喊，明明用尽全力了，可是怎么也跟不上医务人员的步伐。
“小娴！古师兄！”郁青突然跑了过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古云飞大吃一惊。
“我见你们还不来，杯子什么我都没带，我就去超市买东西了！我迷了路，所以才回来。不过我一回来，听到你们在找我，我就到处找你们！”郁青解释道。
“你怎么没带手机，我还以为你——”小娴突然觉得一阵晕眩。
“我手机留着屋里充电！
“小娴，你怎么了？小娴！”
小娴眼前一黑，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