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看到小皇孙满脸发紫的样子时,真是三魂七魄尽数离体,若是追究起责任来,哪里是她一个奶娘能承受的。今天说来也怪,她竟然是一直的拉肚子,刚才就是因为肚子痛,就将孩子交给在内殿当值的侍卫长程英。公主内殿向来没什么人,前几日皇上送来了几个程氏的人,公主竟然破格提升了其中一名叫程英的进入内殿。奶娘当时实在找不到什么人,只好要程英暂时照看着孩子,可没想到这一看就出了问题。现在御医还在里头诊治,菩萨保佑不要出什么事情。
这时候许公公出来,走到奶娘身边,说:“今天你看到什么不一样的事情了没有,比如说侍卫长程英有没有带来什么东西?”
奶娘忙说:“奴婢什么都没有看到啊,奴婢不过是拉肚子……”她的话还没说完,许公公就制止了她:“待会儿皇上来了可千万别这样说,小心上头治你个照顾不周的罪,到时候就算你有十张嘴巴也没用了。”
奶娘吓得冷汗直冒,她带着苦音地问:“可是奴婢真的不知道啊。”
“你就说将孩子交给程侍卫之前孩子完好无损,说清这个了就可以说明没你的事了。”
奶娘也不是糊涂人,对于许公公话里的意思也听出了几分,合着他是想将责任全推到程侍卫身上,可是如果不这样做,遭殃的就可能是自己,于是奶娘点点头……
太医诊断说是中了毒,不过还好中毒不深,只要服下几帖药就能康复。公主抱着皇孙,眼中盈盈有泪,看她伤心的模样,对这皇孙,她亲哥哥的孩子倒真是挂心。
御轩帝一来,许公公并着奶娘,还有洛景殿的宫女太监口径一致,皆是将矛头指向了程英,而程英连辩解都没办法了,怎奈他就是不承认自己做过什么,对于他们质问动机、同党之类的他一概拒绝坦白。御轩帝震怒,下令搜查程英所住的程府……
御轩帝离开之后,卓永祥向他的徒弟许公公望了一眼,此时的小许子面色坦然。卓公公不自觉地点点头,想着:这小子也是开窍了。只是不知道此时的许公公会不会成为另一个卓公公,那么此时的遗韵公主也会是又一个御轩帝吗?
待到卓公公也走之后,遗韵公主起身,将孩子交给惊魂未定的奶娘,奶娘他们都下去。等到洛景殿只剩下她和许公公时,她一掌掴在许公公脸上,怒气隐而未发,她说:“谁让你自作主张动皇孙的主意的,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许公公有些懵,他一下跪在地上,哭喊道:“公主息怒,奴才也是不得已啊,谁知道那程英真是尽职,让人找不到半点错处,眼看着公主大婚将至,再不下手,只怕没机会了。奴才这才想到这个愚蠢的办法。”
遗韵瞥了他一眼,心中则是认同了八分,这个结果不正是她要的吗,而她现在如此生气也不过是气许公公伤了皇孙。她什么时候也变得这般心狠手辣了,与当年的皇后有什么差别?遗韵不敢往深处想,这个念头太可怕了,倘若自己变得和自己最恨的人一样,那么自己还有什么理由怨恨别人。她不敢想……
搜查结果令人震惊,原来程府上还发现不少违禁的物品,龙袍、后服、嫔妃妆……难道程氏有心篡位夺政?随着搜查结果一点一点明晰,皇帝龙颜大怒,当廷斥道:“程氏贼子,枉费朕多年优待,竟怀此不臣之心。”于是圣旨下,程氏满门抄斩,但念在老叔父劳苦一生,削去他公卿之衔,没收所有家产。皇后变为庶人,永居冷宫不复相见。
煊赫几世的程氏一族就这样一夕之间化为灰烬,程家整整三百八十一人无一幸免。这时候同是旧族的几家人人自危,不少人纷纷递了辞呈,不少人自请退了爵位,一时间东琴的朝廷似乎是换了一副模样。
瑞王不大过问这些事的,但如今消息传开,他还是震惊不已,程家的人他是知道的,他们大多已经退了官职闲散在野,不臣、谋逆这样的话,他自然是不会相信,很显然这是有人在背后陷害。他匆忙进宫,要见皇上。乾龙宫守卫森严,他让人通报了半天也只有卓公公出来,说了句,皇上有旨不见任何人。
瑞王高声大喊:“父皇,儿臣有事启奏,父皇……”卓公公忙拦阻了他,劝道:“王爷还是去看看小皇孙怎么样再说吧,皇上这时候正在气头上呢。”
御轩帝在宫中叹了一口气:之瑞,你终究还是太过善良,在这乱世之中,善良是成不了大事的。
彼时遗韵正在冷宫之中,看着那边沉静如水的皇后,她竟然有种挫败感。难道程氏的命运对于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吗?只见皇后淡然一笑,心想:孩子,你欠下的我替你还,但愿程家的血在你身上还能留下一星半点。她没有勇气说出那个隐藏了二十载的秘密,这是她的错,却报应到了程氏,或许当年她没有遇见御轩帝就不会出现这些事了。
御轩二十八年腊月十六,程氏灭,皇后薨,后追封为孝晋端华文皇后。史书一笔概过,一个女人和她的家族就这样消失了……
清风何处与君归 卷二 离殇陌路风华展 第四十章 行宫奢 耶若为夫
东琴行宫奢华程度不比西弦差半分,扶风想不出来,平素看着挺勤俭持家的御轩帝竟然也会有这般铺张靡费的时候,不过耶若倒是很了解的样子,他神秘地说,这行宫本是为东琴皇帝心爱的女子所建的,不过——
扶风倒也不接他的话,看他在那边故布疑阵,半响没有声音,耶若也不恼,将身体靠近扶风,揽过她的发尾,指尖灵活地挑开扶风脖颈处的青丝,指腹似有若无地碰触到她的肌肤,眼神中还流露出痴迷的模样,扶风已经习惯了他这一招,但还是不能保持镇定,于是不自觉地挪开几里地,服软道:“不过什么?”这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深刻体会到,耶若果然是风月场上的老手,他只要稍稍有些小举动就能轻易让扶风屈服,这似乎不是什么好征兆。而耶若则是心满意足,这一小插曲之后他才说出自己知道的消息,说是那女子是个烈性子,因为御轩帝做了什么对她不起的事,她便决意与他恩断情绝,说是还用剑刺了他。
扶风心想着:怕是传言罢了,也就耶若这样专于男女情事的人才会将所有事情都归咎于情仇二字。
行宫门口早就候着的宫女看到西弦这浩浩荡荡的一行人,立马迎了上来。瞧着这清一色的美女佳丽,看来这行宫里的“妙处”是不会少的了。扶风下意识地朝耶若看去,正好发现他也在望着自己于是眼神交换,彼此心思倒是传了个七七八八。一个说,国主好福气,想必东琴的待客之道很是周全的,保准您乐不思蜀。另一个说,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有你就已经足够了,何苦再要这些庸脂俗粉来哉。一个又说,小女资质浅薄,怕是承不起您这般重看,这行宫里的妙人儿倒是很乐意为您效劳的。另一个再回,莫不成,你是吃味了,担心我会看上别的女子?
一记眼神飘去,诸般交战自在这两人之间进行着,外旁的人只是看着就觉得打扰不了,锦木算是最了解他们的人,她只是微微一笑,也不多说。只因为这场景,她已经见得多了,也便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不过其他人就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了。那些宫女个个如花似玉,不少是买通了宫里人,千辛万苦才谋来的这美差事,听说西弦国主好美色,若是能够被他看中,少说也能做个嫔妾,这样她们这辈子也就不用愁了。怀有这种想法的不在少数,毕竟西弦虽然动乱,可好歹国主也稳坐了好几年的皇位,要出事早就出了,还会等到现在?
站在前头的几个宫女,自然是很看清楚国主身边的女子的,失望不在话下,又见她和国主之间亲密无间的样子,心中的底气已经去了一大半,要知道天下美人无数,只是真正有气质的却是凤毛麟角,而眼前这一位,很不巧的是,既生了副好皮相,浑身上下又有说不出的清丽风华,遥遥望之,便只觉得是一阵清风拂面而来,如此清澈空灵,透人心扉,纵然她们这些女子看见也不由心生思慕之意,更别说是传闻中昏庸风流的西弦国主了。
耶若也不理会旁人怎么看,牵起扶风的手就往行宫中行去,宫女、小人被落在后面,眼见着与后面的人拉开一定的距离,耶若在扶风的耳边说了句:“为夫要向娘子告假,看样子今晚是去不了娘子闺房了。”
扶风蓦地停住,看耶若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猜不透的迷惑,但接触到他戏谑的神情之后她也略略想起前几日的情景了。在那盘下的民房里,曾经发生的事也浮现的扶风脑海中。不知是耶若刻意安排还是其他,房子里就只有一间卧室,入住的第一晚,两人就为了如何分配房间的问题僵持了很久。确切地说,应该是扶风一人在那边抗议了很久,昏庸国主当然是不介意美人在怀,可也要看看美人是否愿意。冬季阴冷,夜里若是睡在外堂,想必第二天就得整日整日地抽鼻子咳嗽了,扶风自从达到西弦皇宫,身体就是一日日的不济,功夫施展不出来,连基本的体质竟也似乎是受到了侵害,她想必是那蛊虫在作怪,而这跟耶若定是脱不了关系的,于是她直接要求他出去。只是正人君子和虚伪小人之间的斗争君子总是处于下风的,因为他们抛不开伦理、道义的枷锁,做不出那些违背常理的事,而扶风和耶若之间也差不多是这样,你若是和无赖商量,根本就没有胜的余地。扶风当时说了一句,你不是想过寻常人的生活吗?那好我们便来说说这寻常人的事,不都说是男主外,女主内吗,既然这样就应该是我在这内室,你—出—去—。
她说完还没有意识到,所谓的男主外女主内,说的可是夫妻之间的。耶若一听完这个就乐了半天,扶风没细想,只是觉得他定是又有什么阴谋诡计。而自此以后,耶若便开始娘子、为夫地称呼了起来。想到这里扶风微微叹了一口气,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才好了。
瑞王因为替程氏说话被勒令禁足了好些天,遗韵公主在皇帝面前多次求情,皇帝这才同意解了禁令。而瑞王在获得自由的同时也被指派了一项任务,那就是接待西弦国主。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瑞王递了拜会的名帖,想不到没过多久就有回信,回访的小厮说是国主今晚恭候瑞王大驾。天色已近黄昏,从瑞王府到行宫也要有两柱香的时辰,看样子是要立刻就出发了。于是打赏了小厮之后,瑞王也就准备出门。这时候王妃年氏从房中出来,手中拿着一件狐裘大衣。待到走近,她伸手,似是想要为瑞王穿上,但转眼间便只将大衣放置在瑞王的手中,她一边说道:“夜间凉。”
瑞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这个王妃还是这般小心谨慎的模样,从来不敢再他面前表现出过分的亲昵,但她总能先一步为他考虑周全。一阵暖流从瑞王心头流过,他牵起年氏的手说:“你身子不好,就不必等我了,自己早些安置了。”年氏双肩微微颤动,面上红云顿生,眼中闪现出动人的光泽,说不出的欢欣。她是这样一个温柔善良的女子,只要夫君一句体己的话就能让她长久地感念愉悦。瑞王忽然想起从前皇后和他说的话:“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清风何处与君归 卷二 离殇陌路风华展 第四十一章 无欢现 瑞王赴宴
耶若很有精神头的拉着扶风逛了行宫的各个角落,像他这样一位少年国主,见过这般宫殿景象已经是足够多了,只是不知道他现在这样做算不算是为了博美人一笑呢?
天色稍稍暗一些的时候,扶风就已经有些吃不住了,寒气侵体,自手脚蔓延开来的冷意让她直打哆嗦,耶若见她这副模样,便要宫女扶着她回寝宫里去,走之前又细细地替她整(。。)理了坎肩披风,确认一切都严实了这才放行。一旁的宫女看着更加是羡慕不已,心道:这女人可真是有福气呢。
扶风已经习惯了耶若的亲昵动作,对此没有感觉。只是耳边已经隐隐传来靡靡声乐,中间夹杂着女人们细细碎碎的调笑声,想来着又会是一个不夜之夜。她浅笑一声,不再看耶若,径自回寝宫去。
在她走后不多时锦木就来到耶若身边,只见此时的西弦国主已经没有方才的温柔,他问了一句:“瑞王到了?”
锦木有一阵的错愕,瑞王要来吗,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她刚刚只是去简单查探了行宫的构造,这样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也不至于过于手忙脚乱,还有不知道这里安插了多少东琴的势力。耶若的话一下子让锦木乱了分寸,虽然在来之前他已经提醒自己要克服这一层妄想,可情这一字怎么能说忘就忘,她已经努力了这么多年都还没能彻底剃尽千般情丝,只因为——瑞王,轩之瑞,这个人早已经刻在心上,只要还有心一日,这刻痕就一天不会消退,更别说是忘却了。
耶若没有给她更多的时间来整(。。)理心情,他已经迈步朝钟鼓乐声传来的方向走去,锦木凝滞的脚步再三思量之后也跟着过去,这一去,怕是又有一番恩怨纠葛了。
扶风将要走到寝宫的时候,旁边传来了激烈的争论声,她不欲过多地介入旁人的事情里,于是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怎知走了还没几步,忽然有人影朝她直冲过来。身边跟着的宫女不由惊叫起来,眼见着那人要撞在扶风身上,又不知从哪一角落窜出一名女子打横着推开了扶风,结果她自己被撞得七荤八素。
扶风暗叹自己最近是越来越迟钝了,这若是之前的自己,早一步就能避开。方才一切发生在瞬间,扶风没仔细看那两人,现在一看,不由大吃一惊。那个冲过来推开自己的女人不正是无欢吗?那个曾经跟在她身边嚷嚷着“小姐、小姐”的小姑娘,她此刻不是应该在南宫府吗?扶风从东琴皇宫出来,很多事都放心不下,其中一件就是无欢该怎么办,她曾经一直贴身照顾自己,对于自己的一切自然比旁人更加熟悉一些,遗韵初入皇宫,难保无欢不会发现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