烨炫只能同意:“您总不放过任何折磨我的事情。”
巷口犬吠不停,似乎它也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清风何处与君归 卷一 悬崖忆断山居时 第(七)章 噬天蛊 前尘尽空
从出生起,我就注定孤独。不断的与形形色色的人或共同经历磨难,或勾心斗角,与亲人更是相聚相离,就像漂泊在浩渺汪洋,没有依靠,也无处倾诉。我只能随着他们眼中正确的方向前进,没有人问我是否愿意,情势也不许我不愿意。
坐在曾经的草庐中,回想着在这里度过的时光,我不得不承认这里的宁静让我沉醉。放下所谓的报恩情义,与师夫对弈、作诗、品茗、谈天……
没有记忆的枷锁,没有被揭穿的担忧,就只是安静的坐着,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恨情仇。
而师父,记忆里那个永远宁静淡泊的男子,似乎一直就在我身后,在他面前我甚至会撒娇,多陌生是一个名词,却在我身上得到印证。
那一次固执的要他给我他画中女子的月形银饰,像是饥饿的人紧紧抓住所有给养,我疯狂的在他身上掠夺我不能拥有的一切,不理会他的无能为力,一味责备,第一次他甩袖离去,消失数日,在我悔不该当初时又满身是血的出现,手里是那条画中的银饰。
身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我像孩子得到糖果般笑了。当我将脖颈上悬挂的银饰系在信鸽上,我就知道他一定会来。肩头一暖,他拿着白色的裹衣熟练地替我披上。“天冷了。”没有多余的话,他从不会如瑞王那般细细嘱咐,但总是先人一步料到我的需要,这回是,上回的令牌是,甚至坠崖后的相依为命也是。纵使那些都是某种目的使然,可他确实给了我一段平静的生活,光是这一点,就让我难以对他产生敌意。无论是扮作遗韵的我还是原本的我,平静、家,这些字眼都是我可望而不可得的东西。
“在想什么?”他学着我席地而坐。是啊,我在想什么,在想他是否对我隐瞒了什么。可我从来没问过他,甚至他的名字,我也没开口询问过,那又何来隐瞒?在想那个侍女和那次悬崖相救是怎么回事,想他为什么要伤害我,在想我身上的噬天蛊究竟是怎么回事?在想我给他制造的麻烦以及他对我无止尽的包容?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明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也一再劝解自己不必涉入太深,却还是避免不了。师父对我绝口不提,烨炫却又想让我了解真相,还有那一直折磨我的噬天蛊,我卷入的还不够多吗?时间一到,我真的能全身而退,不再理会这里的一切?我能够回到我原来的生活,让一切各归各位吗?或许一直以来,我的想法逗太天真了,要想代替一个人生活三年,怎么可能不改变她原来的生活轨迹?没有两个人能够完全相同,血亲之间都还隔着肚皮,更何况是原本不认识的我和遗韵呢?我在这里三年,留下了太多属于我的痕迹,虽然我已经小心隐藏,可是面对他们那些精于世故的人,再好的伪装也总有一些蛛丝马迹,我真能自信的说,我瞒过了所有人吗?说实话,我没有这个信心。而对于面前的师父,我又该如何对待他?
“我想再看你为我哭一次。”我的话一出口,他平静的眼眸起了一丝波澜,深深地望着我,仿佛要看进我心里,好知道我只是在开玩笑。
那一次,干燥的天挤不出一滴水,狂烈的风吹落了一地的蜡烛,睡梦中星火在我的草庐里蔓延,隔着浓厚的烟雾我看见他失去往日的镇静,慌乱的一个人与蔓延的火势斗争,当他抱着双脚被烧伤的我踏出已成灰烬的草庐时,一行清泪落下,滴在我的手背,竟比脚上更加灼热。我伸手轻拭,却将手上的灰烬抹在他脸颊,他哭笑不得。其实以我的功力,那火势根本伤不了我半分。只是那天我仍在嫉妒,在第一次看到他画里的女子,嫉妒就在心里埋伏,只待一个缺口就如洪水般泛滥,伤人伤己。而那场火就是那个缺口。我告诉自己这是遗韵会有的反应,然后心安理得以此为理由,放任自己继续无理的行为。
“和你开玩笑呢!”我轻笑着跳到他身后,抹去眼里的水,只是水而已。其实,这里有很多回忆,看来我又错了。我在这里也已经留下很多东西,原以为我已经足够冷静,足够安定,原来这些都只是我以为而已。
和每次回来一样,我拉着他的手说了许多,他的手很温暖,和我的不一样。只要天稍稍凉一些,我的手就会冷的像从冰窖里出来一样,那时山里干燥易着火,就不会轻易烧柴。他担心我的手会长冻疮,就一直帮我捂手。那时候躲在他的手掌里,汲取着温暖,和现在一样。温暖的感觉,催着人昏昏入睡,不知什么时候再次枕着他的手臂睡着。
睁开眼,他已经睡着,我小心翼翼的起身,将刚才用内力点着的熏香扔在他能看见的地方,然后在他身上好一阵搜索,我要找一些东西,关于噬天蛊。相信在他醒来后就会发现我和烨炫联合的事情,之后他会他有什么反应我没有把握,如果他因此而记恨上我,那样也好。至少恨比较容易解决和摆脱,若是其他的,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够很好的了结,我依旧是怕麻烦的人。
我将身后的草庐点燃,就像是燃尽了前尘往事,接着毅然决然地离开,头也不回。要舍弃一些东西就要做得彻底,拖沓带来的遗患是无穷无尽的。
离开时坐上烨炫安排的马车,熟悉的风景逐渐远离,我清楚烨炫会解决好一切,终于师父,不,以后该称他为白族长,他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毕竟现在烨炫还是没有胆量直接挑战白氏,而从今往后我只是我,与旁人无关。袖子里还留了一些熏香,我故技重施,暗中使用内力,高度凝聚的热量,让熏香自动点燃起来,我屏息等待,当香气传到外面,驾车的、守护的侍卫都慢慢倒下,在他们意识到不对之前,都已经吸入足够的熏香,足够他们好好睡一觉了。
把昏睡过去的侍卫放在边境客栈,我早就说过北瑟是让人厌恶的牢笼,一个更华丽的牢笼。烨炫他还是不明白这一点。他以为我还是三年前那个畏手畏脚的人,他以为单凭几个侍卫就能将我带到北瑟去吗?就算是他亲自来,也未必能将我擒住,何况他都没有出现。
戴上面纱,整(。。)理好行装。既然已经出了东琴皇宫,那么接下来我也就不必再次回去了,安排得当的话,将真正的遗韵公主送回去之后,我也就能功成身退了。
“楼主。”看着前面抱拳的天地玄黄四位长老,我不再犹豫,这才是我应该承担的责任。楼主,这个名称,很久没听到了,三年。在我离开的三年里,不知道楼里会发生什么事,接下来我所要面对的事还是要一样一样解决。
“我半月后到,你们先回去吧。”我正色道。
“是。”声音未逝,人已不见踪影。
月色撩人的夜半时分,女子一人行走在边境上,应该是一幅不常见的画面。
我有种异常舒心的感觉,路上行人稀少,四周是纯粹的黑暗以及月光洒下的星
点辉光,在这个冬季,显得和平安详。我贪婪地大口大口呼吸,仿佛是饥饿了许多天的流民得到久违的食物,这空气的味道也变得这般甜美。
于无人处打开刚才从师父身上得到的东西。这是一个小木桶模样的东西,高不过几寸,顶端用特制的石蜡封口,这东西我一直握在手里,木桶渐渐也有了些许温度,这时候,我能感觉到它在微微颤动,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复苏。这东西究竟是什么,我现在能想到一种情况,这里面会不会是蛊虫?
清风何处与君归 卷一 悬崖忆断山居时 第(八)章 溯前缘 各归各位
“老鬼,我来了。”站在约定的空屋内,我喊了一声。下一秒,老鬼嬉皮笑脸的模样就出现在我面前。“丫头,你可终于来了,若再迟些,我就要把屋里那位扔出去喂狗了。”我瞪了他一眼。
看着床上那张熟悉的脸,转头对老鬼说:“快点动手,你只能有半个时辰。”说完我躺在旁边的床上。等待各自归位。
虽然已经服用过药物,麻痹了身上的感官,但肌肤离体的感觉还是从心底漾起不舍。在身体动弹不了的半个小时内,心中不停地闪现过过去三年的画面,那些经历本不属于我,但却真实地发生在我身上,有些人本不该有交集,可就是这样认识了。城府极深的烨炫,内敛寡言的白无尘,张扬妖娆的蓝,还有南宫夫妇,杨远颜印,天无绝无意……我很庆幸和他们没有更加深入地相处,不然我没有自信能够继续这个荒唐的替换。三年前,一女子偶然被四大长老救起,她当时命悬一线。她身上带着当年祖父赠与白静的信物。正是这样东西让我不得不下定决心全力帮助她度过难关。
扶家本属中原白氏子民,却因先人得罪当政者,全族被捕入狱,幸得白静,就是已逝的东琴静妃相救,逃至西北草原,隐姓埋名过起了马盗生涯。先人机智勇猛,逐渐由西北马盗发展成庞大组织,最后形成星宇楼。而当时风声已过,于是扶家事业渐渐向中原大陆渗透。到父亲接管后,星宇楼终于完成迁移,名声逐渐被人熟知。但为避免旧时恩怨,祖父力嘱后代,所收门徒必须经过严格考量,凡泄露组织者,格杀勿论。所以星宇楼才能在中原大陆安身立命,外人极少能探听到有关星宇楼内部的情况。几年前父亲去世,将楼主一位传与我。父亲并非只我一女,在我之上还有两位哥哥,在我之下也有妹妹。很多人都疑惑,当然也包括四大长老,连父亲也要敬畏三分的组织元老:天地玄黄。但应我做事小心谨慎,自接任以来,行无差错,反对的声音也就减弱不少。
可以说是白静救了扶家,这才有了现在的星宇楼,因此身为星宇楼楼主的我理当牢记这份恩情。在之后询问过程中发现那名女子就是东琴遗韵公主,而她因为天监师的预言,从小就被送至不同的地方独自历经劫难,而她发现在这个过程中还有人一直在暗中跟踪,意欲借机取她的姓名,她受伤就是那些人所为。敢伤害她的人其势力一定是不能小觑的,应该很快就能追查到公主在星宇楼。因为扶家过去的历史不能见光,星宇楼在中原的行事一向很低调,但若是有强大的外来势力介入,到时候星宇楼一定会受到不小的影响。既然帮助公主,又要保证星宇楼不受威胁,我想了很久没能找到方法。在这时候老鬼提出可以找替身来代替公主,引开那些人的注意,直到公主身体恢复,而外面的情形安定一些的时候再让公主回去。老鬼是父亲生前挚友,他精通岐黄。这个方法虽然荒唐,但在当时的情况下也只好这样决定。至于代替公主的人,当然是要和她身量相仿,楼里多是男子,除了我也就是小妹和几位姨娘。可是小妹功夫最差,个性怯懦内向,几位姨娘年龄和心智上都不符合,这样一轮筛选下来也就只有我最合适。当时楼里很多人都反对,说没必要让我这个楼主亲犯险境。我也动摇过,只是星宇楼向来以信义为根本,若是连我都不能以身作则,将来还怎么要求手下都能够遵守楼里的信义。事情经过一番争议之后尘埃落定,由老鬼负责治疗公主。同时为了减少让人找到破绽的机会,老鬼和我商议之后决定,将她与我换脸。换脸是老鬼当时正在研究的一项医术。我相信老鬼的医术,于是再征得公主的同意后,放心地让他这样做。
要想完全模仿一个人是很难的,可是幸运的是,公主从小被送出宫历劫,能够长久接触她的人并不多,旁人对她的认识不多,连最亲如父母双亲——御轩帝和静妃,都对她不甚了解。这样我假扮才能得以实现,或许这一切都是注定,冥冥之中很多安排都似乎是为了这件看似不可能的事。只是我不知道这一扮竟然就是三年,兜兜转转,时空错乱,连我自己也开始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了。
现在公主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东琴那边已经举行过了祭天大典,她也已经能名正言顺地回到宫中,我也是时候退场。
正在进行的就是第二次的换脸,这一次,再即将卸下面具的一刻,我恍然然感觉到来 自'霸*气*书*库'肌肤的脱离感,这种剥落的感觉如此清晰,竟然一下子撞进心里,让我的心也开始变得缺失了什么似的,无所适从,反倒没有意料之中的轻松。半个时辰竟然这么漫长……
当我睁开眼,公主正在端详我:“那张脸在我身上久了,现在突然回到你那儿,还真有些不习惯。”看着她的模样,我也有一些错乱,相处了三年的脸,忽然之间不属于自己,这种感觉就像丢失一件珍贵的收藏,拥有时也许派不上过多的用处,可一旦失去,心中又会恍然若失。我有一时间失神。
“会忘记的,你要记住你是轩之清,是东琴的遗韵公主。其他的一切都必须忘记。从这一刻起,我是扶风,一个你从来不认识的人。”我这么对她说,也是对自己说。她思忖着没有回应,但我知道她懂的,她的处境不容许她出现一点的错误,这就是属于她的命运。
我将过去三年的情况一一告诉她,所幸我露面不多,而且多数时候仿照她的性格、声音,希望不会有纰漏。只是还有一点脱离掌控——噬天蛊。
遗韵公主身上有噬天蛊的事烨炫知道,白无尘知道,甚至也许御轩帝也知道。要想瞒过去时不可能,公主说就在她身上下蛊。老鬼对巫蛊也有研究,再加上从白无尘身上找到的东西,下蛊不是一件难事……
接下来就是她的时间了,她既然已经决定要怎么做,我也不必多话。
我戴上面纱,准备离开。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她站在我面前,见我不反对,就接下去说,“既然我们已经换脸,为什么你还要蒙面?”跨过门槛的脚一滞,不是每个人都只能以貌认人,换脸也并非万事大吉,至少我已经遇到的那些人就不是能够简单对付的角色,况且在她来之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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